蓬窗日錄/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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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紀二
编辑昆山周壽誼年一百一十三歲,生於宋,而鄉飲於洪武六年,子孫皆有百歲,家建世壽堂。六世孫震正德中令鄱陽,出世壽卷,士夫多題詠之。上海陸子淵先生以編修使饒,跋其卷曰:夫金玉之純固也,山岳之靜常也,松柏之茂貞也,物且然矣。若周之世,壽固有本哉!深竊論壽誼公之壽,足以係興亡之故,為不徒矣。三代而下,惟宋失天下為無罪,惟元興最為事變。嗚呼!能夷人數百年,宗社於強弓健馬之間,而不能禁一老坐觀其子孫之澌盡瓦解,何其快也!若公者,手挈華夏之禮,以還華夏之主於克華夏之日,何其奇也!公六世孫震字世亨,以名進士筮仕鄱陽令,向往耒艾是,能輔毗華夏之道,以昌公之世者,而又不獨為壽而已矣。世亨其懋之哉!深至鄱陽觀是卷而書之,公生於宋景定之某年,鄉飲禮行於皇明洪武之六年,卒於鄉飲後五年。震生於成化之某年,舉進士於正德之六年,深書於七年,是震令鄱陽之明年也。
維嶽降神生甫及申,亦本其生之地而尊且神之,便謂甫、申為嶽神所生,可乎?傳說為箕星生之日,直箕也。蕭何為昴星生之日,直昴也。
劉晝新論云:微子感牽牛星,顏淵感中台星,張良感弧星,樊噲感狼星。其說皆出讖緯。
隱也,昔之人謂有天隱,有地隱,有人隱,有名隱,又有所謂充隱、通隱、仕隱,其說各異。天隱者,無往而不適,如嚴子陵之類是也。地隱者,避地而隱,如伯夷太公之類是也。人隱者詭跡混俗,不異眾人,如東方朔之類是也。名隱者,不求名而隱,如劉遺民之類是也。他如晉皇甫希之人稱充隱,梁何點人稱通隱,唐唐暢為江西從事,不親公牘,人稱仕隱。然予觀白樂天詩云:大隱在朝市,小隱在丘樊。不如作中隱,隱在留司間。則隱又有三者之不同矣。
勤有三益,民生在勤,勤則不匱。一夫不耕,必受其饑;一婦不蠶,必受其寒,是勤可以免饑寒也;農民晝則力作,夜則頹然甘寢,故非心淫念無從而生,是勤可以遠淫僻也。戶樞不蠹,流水不腐。周公論三宗文王之壽,必歸之無逸。呂成公釋之曰:主靜則悠遠博厚,自強則堅實精明,操存則血氣循軌而不亂,收斂則精神內守而不浮,是勤可以致壽考也。
學不必博,要之有用;仕不必達,要之無愧。學而無用,塗車芻靈也;仕而有愧,鶴軒猴冠也。冰蠶不知寒,火鼠不知熱,蓼蟲不知苦,蝍蛆不知臭。
富鄭公云:宅居山水之人,其別有五。有貧以樵釣為業者,有好釋老之學欲逃生死者,有以德自矜託名高尚而沽聘命者,有遭喪亂怖禍以避世者,有賢而不能用退伏著書者。是五者,處山林則一,其所趨則異也。
董遇云:冬者歲之餘,夜者日之餘,陰雨月之餘,皆為閑暇無事時也。有疑陰雨者,蓋陰雨則無出入,無賓客,俗事少,故可讀書。東坡所謂此生有味,在三餘是也。
周道祖字續之,閑居樂誌,好讀老易,入廬山事沙門慧遠,征太學博士不就,常以稽康、高士傳自隨,因薦之注江州刺史。劉柳薦之宋高祖曰:竊見處士雁門,周續之清真。貞素思學鉤深,弱冠獨往,心無近事。性之所遣,樂華與饑寒,俱落情之所慕,巖澤與琴書,共遠加以仁心。內發義懷,外亮留愛,崑卉誠著桃李,若升之宰府,必鼎味斯和,濯纓儒官亦王猷遐緝,臧文不智,失在降賢言,偃得人功由。升士願照其舟款,不以人廢言。
馬樞之言曰:貴爵位者,以巢由為桎梏;愛山林者,以伊呂為管庫。束名實則芻芥。柱下之言,玩清虛則糠比;席上之說,稽之篤論,亦各從其好也。然支父有讓王之介,嚴子有傲帝之規,千載美談,所不廢也。此求志之士望塗而息,豈天之不惠高尚,何山林之無聞甚乎?
人有才貴能自擇於用,世未嘗乏才,貴在上者能用之耳。有才而不能自擇於用,小人也。世方亂,而在上者不能收而用之,小人之才,亂世之資,藩決堤潰,何所不至?嗚呼!以中國之雋異,而甘心於夷狄。此生民之所以往不幸也。晉張賓當五胡雲擾之世,謂所親曰:吾歷觀諸將,獨胡將軍者可與共成大事。乃提劍見石勒為之謀,主成勒之事,皆出賓計。賓則小人,而晉不能收而用之,遂至於此。苻堅有王猛,阿保機有韓延徽,元昊有張元、吳昊輩,皆我中國不能金籠鸚鵡之過也。
宋司馬溫公言其先公為群牧判官時,客至未嘗不置酒,或三行,或五行,不過七行。酒沽於市,果止梨、栗、棗、柿,肴止脯醢菜羹,器用甆漆。當時士大夫皆然,人不相非也。會數而禮勤,物薄而情厚。近日士夫家酒非內法,果非遠方珍異,食非多品,器皿非滿案,不敢作會。嚐數日營聚,然後敢發書。苟或不然,人爭非之,以為鄙吝。故不隨俗奢靡者鮮矣。風俗頹弊如是,居位者忍助之乎?公之在洛也,文潞公、范忠宣公相約為真率會,脫粟一飯,酒數行過,從不間一日。潞公有詩云:啜菽盡甘,顏子陋食,鮮不愧庾郎貧。範和之云:盍簪既屢,且從簡為,具雖疏不愧貧。公和之云:隨家所有,台可樂為,具更微誰笑貧?諸公極救弊興衰之意,此又見之。今人盍少思乎?此事惜福養財,日用不細,吾故備錄之以貽諸同志者。
宣德六年夏,忠靖公原吉卒,朝議欲贈以伯,言者以無例而止,蓋為國初文臣無贈爵者也。洪武間,劉公基封誠意伯,永樂間茹公常封忠誠伯。生可受封,死何妨贈?言者未考。爾後癸丑歲太子太師戶部尚書郭公資卒,遂贈湯陰伯。國初文臣無賜諡者,諡自永樂間太子少師姚廣孝、太學士胡廣二人始。姚諡恭靖公,廣諡文靖公。
《吳越志》載錢王鏐自少在軍中,夜未嘗寐,倦極則就圓木,小枕大鈴,寐熟輒欹而寤,名曰「警枕」。範淳甫記司馬公君實以圓木為警枕,少睡則枕轉而覺,乃起讀書。按蔡邕有《警枕銘》:「應龍蟠蟄,潛德保靈。制器象物,示有其形。哲人降鑒,居安慮傾,則此枕其名尚矣。」
宋人於遼金交惡之日,金元構怨之時,不為夾攻之舉,雖未必全收漁父之功,自可坐享中國之利。契丹不亡,女真不滅,吾亦得承敝於遼為令於金矣。絕徼新興之虜,豈能越唇而戧齒耶?彼兵連歲,義萬一有鏖而勝焉者,將士死傷,軍儲耗竭,亦將得不償失,強弩之末其勢豈可復用?吾以休養之餘,及彼瘡痍之後,往問中原故地,當不歐而去也。宋之君臣計不出此,乃以中國為遠夷役,始夾攻遼,既舉朝不如高麗之見,繼夾攻金,又無一人能助。趙范之言,遂使天地盡墮腥臊,以遺國家不雪之恥。今古非常之變,可勝悼哉!
蘇子容云:歐陽公不言文章而喜談政事,蔡君謨不言政事而喜論文章,各不矜其能也。
天下不能常治常安,而或至於亂。然於其亂也,天未嘗不為預出能弭是亂之人,以擬其後,使夫生民之類不至於糜爛泯滅。而為之君者,猶得恃賴憑依以保其國。是則天之所以為天者,其心固如此也。今有能弭是亂之人,顧乃使之數困於庸夫孺子之口,而不得卒就其志,豈天之愛人有時而不勝?大氣數之力,抑亦人事之感,或深或淺,而其相推相蕩,有以迭為勝負之勢,而致然歟?此朱子序李忠定公奏疏之文也。天下之事須人以為使人皆喜逸而惡勞,誰則任其勞,使人皆圖安而懼危?誰則當其危忠臣孝子,出身為國家任其勞?當其危而遠不勝近,外不勝內,寡不勝眾,使大功不立,大計不行,雖居將相之位,台鼎之司,而沒有餘恨。此劉光祖序虞雍公奏疏之文也。嗚呼!天心人事,迫於氣數消息之不齊,蓋從古而然矣。任世道之責者,能無有感於斯。
秦氏族泰山,大夫僣諸侯之禮。漢武祀內灶,天子行大夫之職。冉求不能救孔子,責之李少君之誣罔,其容誅乎?而當時廷臣不能一言議其罪也。
真誥有言行道,如磨鏡垢,去明存,即自見形,又曰為道。當如射箭,直往不顧,乃能得造棚的亦可謂善喻矣。
宋景文嚐自言手抄《文選》三過,方見佳處。洪景盧亦嘗手抄《資治通鑒》三過,始究其得失,彼於文史間且用力如此。有志大儒為經學者,可草草乎?
賦范蠡五湖,而附以載西子事;賦秦長城,而附以婦哭城崩事,賦漢四皓於商山,而言圍棋之事,皆無本源出處,特見唐人詩句中,而好事者又從而實之耳。張騫無乘槎事,乘槎乃海上客毛寶無放龜事,放龜乃武昌軍毛寶所統之人。而今例以張騫乘槎,毛寶放龜為言。噫!事類此失實者多矣。
書契以代結繩,肇自皇帝之臣蒼頡;更數千年,而周之臣籀損益之,名為大篆;更數百年,而秦臣李斯復損益之,名為小篆;秦又命程邈作隸書,以便官府行移,逮今千有餘歲矣。其字本祖蒼頡古文,而略變其體。然觀漢臣許慎《說文》所載,字以萬計而不足以括天下之聲,有聲而無字者甚多也。字文周時,有龜茲國人來,並傳其西域七音之學於中國,有曰娑陀力,有曰雞識,有曰沙識,有曰沙侯加濫,有曰沙臘,有曰般膽,有曰俟利篷;其別有七於樂為宮、商、角、徵、羽、變、宮,變徵之七調於字為喉、牙、舌、齒、唇、半齒、半唇之七音蓋有耳。學天竺妙語,多由於音中國之人,亦有所未知也。元氏有天下裔夷之言,與中國異,尤非中國字之所該。世祖時,巴思八得佛氏遺教,制蒙古字,平上去入四聲之韻,分唇齒舌牙喉七音之母字甚簡約,而凡人之言語,苟有其音者,一無所遺。蓋自有書契以來,大率以形為主,人以手傳而目視者也。而蒙古字一皆以聲為主,人以口傳而耳聽者也。論者謂元盛時,此字為一代之文而通行乎天下者,與蒼頡、史籀、斯、邈凡四矣。其亦可異也哉!
羿善射,或使射雀左目,羿引弓射之,誤中右目,羿俯首而愧,終身不忘。羿之愧,在他人足以為奇矣。公侵齊門于陽州,顏息射人中眉,退曰:我無勇,吾志其目也。息之謂無勇,在他人不可謂無勇矣。而二子之言如此,然則學者自處,其可以自恕乎?
《穀梁傳》:一穀不升謂之嗛,二穀不升謂之饑,三穀不升謂之饉,四穀不升謂之雪,五穀不升謂之大侵。共列不升之數止於五,墨氏所云亦然。象膽隨四時在足,春在前膊左,夏在前膊右;熊膽春在首,夏在腹,秋左足,冬右足;蚺蛇膽隨日轉,上旬近頭,中旬在心,下旬近尾;魚膽春夏近下,秋冬近上。
山雞自愛其毛,終日影水,目眩則溺〈《博物誌》〉。人亦有溺於自愛者。芙蓉山有異鳥,其名曰宇�,愛形顧影不自藏,為羅者所得〈《名山記》〉。士之羅於世綱,皆由不肯自藏故爾。夜蛾撲繞燈燭,驅去復來,弗至焦爛弗止。利祿聲色之在人,往往甘其心而死之,何以異於是哉?
五月五日,蝦蟆必伏水草不鳴;七月七日,鳥鵲則集林木不飛;丙日,嘉魚出穴;甲子、庚申日,玳瑁輒閉口不食,野雉知雷起處,虎知衝破,燕知避;戊巳,鵲巢知背太歲於此。有以驗曆法與方位,豈但雞獨司晨,鶴能警夜而已?
鳥獸昆蟲飛者以翼,而聆鼠以其尾,訑鳥以其足,𤢹以其髯;飛鳴者以口,而蟬以其翼;鳴行者以足,而蠐螬以其背,砂挼子〈一名倒行子〉以其身;倒行聽者以耳,而龍以其角,牛以其鼻;聽取者以臂,而象以其鼻;取視者以目,而水母〈即浦魚〉又以借其蝦視;走者以股,而駏驉又以借其𪀛𪀛,狽又以借其狼走。
山之恃土石草木以崇其勢,塊而視之,欹斜破碎,叢雜蕪穢不可勝指也。其在百十里外,朝煙暮靄,紫翠如滴,橫如蛾眉,矗比螺髻,山其不以遠為美乎?江河之流溝渠泡沫,潢潦汙濁,以益其委勺而計之,臭腐垢涴,汙敗便惡,溢濫灌注,不可勝道也。其在千萬頃間,涵天浴日,上下同澈,圓光藏珠,方景凝壁,水其不以大為潔乎?嗚呼!美以遠著,潔以大致,弗崇弗益,則亦弗能至矣。君子觀此置身之地,弗遠大焉可乎?
勝國處士王紹文示其子孫語云:利人之事可周旋處,雖獨力,亦當自為害人之事。於戲!謔中雖一念不可妄發,人能以此語存諸心,庶幾所宅者厚,而其發也不薄矣。
東坡與侄書,凡文字少小時須令氣象崢嶸,采色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其實,不是平淡,乃絢爛之極也。近世劉文安公定之言,為文必先博而後約,若收斂太早,則其地無所容,蓋得東坡此意。
宋世京畿及各郡,皆有激賞庫,遇群盜竊發,郡家開庫募士,故盜不旋踵輒被擒獲。
宋世於郡縣立慈幼局,凡貧家子多欲厭棄不育者,許其抱至局,書生年月日,局置乳媼鞠視。他人家或無子女,卻來局取養之。歲侵,子女多入慈幼局,道無拋棄者。信乎?仁澤之周也。
伊川先生云:意從心從音,猶擊鼓也。音不離鼓,出於鼓也意。不離心,已是心之發處。
程明道曰:見呂晦叔說話,不得不少;見司馬君實說話,不得不多。
凡人語及其所不平,則氣必動,色必變,辭必厲,唯韓魏公不然。更說到小人忘恩背義欲傾己處,辭平氣和,如道尋常事。
呂正獻公平生未嘗較曲直,聞謗未嘗辨也。自少書座右曰:不善加己,直為受之。
富文忠公少時,有罵者如不聞,人曰:他罵汝。公曰:恐罵他。人又曰:斥公名。公曰:天下安知無同姓名者。
徐知誥令尚書郎陳覺輔其子徐景遷,謂之曰:吾少時與宋子嵩論議詰難,或吾舍子嵩還家,或子嵩拂衣而起,攜衣笥望秦淮門而去,吾戒門者止之。今吾老矣,猶未遍達時事,況景遷年少,故屈吾子以誨之耳。子嵩宋齊丘字。
後唐馬胤孫性謹懦,事多凝滯,又罕接賓客。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人目為「三不開」,謂口也,印也,門也。
孔子曰:鄉人皆好之,鄉人皆惡之,未可知其人也。一鄉皆稱願人焉,德之賊也。是故居鄉而恂恂,在朝而便便。豈其視君大夫固不若宗黨戚屬哉?蓋自有難與言者在也,孟子學孔子者也。故曰:我猶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
公山弗擾之叛季氏也,非叛魯也。孔子欲往,安知其不欲因之以張公室乎?觀其奔吳而猶不忘宗國,孔子必有以先見其微矣。
長洲吳公辭東閣而居禮部,無錫邵公辭尚書而乞終養,是宋司馬公之辭樞密,今猶及見也。孰謂四維久不張乎?
古之史官,凡人主所至,執筆隨之,如遷固載。灌夫之使酒,霍光之廢立,張湯之陽警,張禹之屢顧,豈獨紀事而已?並其情偽得之,此所謂信史也。
申屠安坐而鄧通稽首,宋璟廷立而昌宗匍匐,呂端鎖閣而繼恩傍徨,韓琦出檄而守忠貶黜。王嘉發憤不能去一佞幸,楊震連疏不能去一乳媼。蕭望之以師傅困於石顯,趙汝愚以貴戚厄於侂胄。此無他權之所在,有重輕也。
凡財用於國則奢,於家則儉,人之病也。識者謂韓魏公用家資如國用,謂不吝也。曾魯公惜官物如已物,謂誠儉也。
張乖崖戲語云:功業向上攀,官職直下覷,似為專意於卜數者言也。
范堯夫上章言事未報,有見之者曰:聞相公自上章後,已備遠行,非他人所能及。堯夫曰:不然。某所言幸,主上聽而行之,豈敢為難行之,說以要譽焉。
《陰符經》謂禽之制在氣。王起云:玄龜食蟒,飛鼠斷猿,狼虱齒鶴,青要食虎。此皆以小制大,言在氣不在形也。
范文正作守,歲荒且疫:作公,興徭役以勞之。曰:在民得食其力,又使人氣血運動,豈類東山之遊?
伯夷非君不事,非民不使,思與鄉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疑乎隘也。然不念舊惡,此所以為伯夷。柳下惠不羞汙君,不卑小官,雖袒裼裸裎不以為凂,疑乎不恭也。然不以三公易其介,此所以為下惠。
趙括言兵事,父不能難,然不謂善而卒。知其敗,阮膽執《無鬼論》:鬼為之屈,至變異形。以信之事,固有其理昭然。而橫辯之勝不可折者,人皆以辯勝者為然。未易論知言也。
齊地有蟲類蚯蚓,大者人謂之曰巨白,善擘地以行,呼之聲訛也。孟子所謂吾必以仲子為巨擘者,即蚯蚓之大者也。蓋前嘗謂蚓而後充其操,註以為大指非也。
今之與楊墨辯者,如追放豚,既入其笠,又從而招之,說者以為笠欄也,非也。香白芷之類,異名豚之所甘。既放之得所,又召之非善防邪?說者也。
子產惠人也,云唯有德者能以寬服人,其次莫如猛善自修其短也。
狄仁傑一言而全人之社稷,穎考叔一言而全人之母子,晏子一言而省刑。
吳起說魏武侯罷兵服,莊周說劍而衣短後之衣,孟子說齊王而言公劉好貨,太王好色,皆因其所好而化之,巽而入之,善誘人也。
淵明如歷覽千載書,時時見遺烈高操,非所攀深得固窮節,不與物競,不強所不能,自然守節。
神宗謂張良聖人也,智足以取天下而不取,無意於天下也,為漢立社稷,而從赤松子遊,能忘天下也。
墨子之德至矣,而君子弗學也,以其舍正道而之他也,相如太史遷之至矣,而君子弗貴也,以其所謂學者非學也。
必井田,必封建,必肉刑,非聖人之道也。善治者,於井田而行之,而民不病;於封建而使之,而民不勞;於肉刑而用之,而民不怨。故善者得聖人之意而不取,其跡跡也者,聖人因一時之利而制之也。
范純夫燕居正色,危坐未嚐不冠,出入步履,皆有常處。凡案無長物,研墨、刀筆、終歲不易。其平生所觀書,如手未觸。衣稍華者不服,十餘年不易衣,亦無垢汙,履雖穿如新,皆出於自然,未嘗有意如此也。
元祐年中議南北郊,久不決。一日有旨罷議,依祖宗故事合祭。范純夫在翰苑草詔,其詔云:列聖已行,謹當遵奉。先朝未舉,懼弗克堪。胡右丞祐宗愈謂純夫曰:大哉王言,久無此作也。
《資治通鑒》成,范純夫為溫公草進書表簡謝,純夫云:真得愚心,所欲言而不能發者。溫公書帖,無一字不誠實也。范純夫為蜀公草《進樂表》云:法已亡於千載之後,聲欲求於千載之前,茲為至難,理若有待。又為申公草遺表云:才力綿薄,豈期位列於三公?疾病嬰纏,敢望年逾於七十?人謂二公胸中事矣。
蘇東坡好戲謔,語言或稍過,範純夫必戒之。東坡每與人戲,必祝曰:勿令范十三知。純夫舊行,第十三也。
東坡謂範純夫曰:公之文可以經世,皆不刊之。說如某但涉獵為文耳。
富鄭公在延,潞公請范純夫作致語云:袞衣繡裳,迎周公之歸老;安車駟馬,奉漢相之罷朝。富公大喜。
元祐初,范公以著作佐郎兼侍講,每造邇英,過押班御藥閤子,都知已下列行致恭。即退,顧子敦嘗與都知梁惟簡一言,公大以為失體。陳衍初管當禦藥院來謝,宅門數步外下馬,留榜子與閽者云:煩呈覆,欲知曾到門下。其後公為諫議大夫,僦居城西白家巷,東鄰陳衍園也,衍每至園中,不敢高聲,謂同列曰:範諫議一言到上前,吾輩不知死所矣。其畏憚如此。
元祐末,純夫數上疏論時事,其言尤激切,無所顧避。文潛、少游懇勸,以謂不可,公意竟不回,其子沖亦因間言之,公曰:吾出劍門關,稱范秀才,今複為一布衣,何為不可?其後遠謫,多緣此數章也。
元祐初講《論語》徹章,錫宴東宮,上賜御書,講讀官各上書並表謝,純夫表云:願陛下篤志學問,亦如好書,益進道德,皆若游藝,則聖神可至,事業可成,如天之積高,地之積厚,廣大深遠,不可量也。公遇事必規,皆類此。
純夫自賓移化,朝旨嚴峻,郡官不敢相聞。既至城外,父老居民皆出送,或持金幣來獻,純夫謝遣之,一無所受,皆感泣而去。化州城外寺僧,一夕見大星殞門外中,夜聞傳呼開門,果然是夜公薨,後三日殯於寺中。賓州人李寶善地理,謂純夫子衝曰:寺當風水之衝,指寺北山一冗曰:此可殯,不唯安穩,歲餘必得歸。遂卜之改殯。是年颶風作,屋瓦皆飛,大木盡拔,獨北山殯所不動。次年歸葬如其言。後有自嶺外來者,云土人至今廟祀公於北山。
世傳銅雀臺瓦驗之有三,錫花、雷布、鮮疪三者是也。然皆風雨雕鐫,不可得而偽。劉器之云:富鄭公年八十,書座屏云: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凡變律亂常,則不當乎人心。雖百人之譽,不足以勝一人之毀也。蓋彼不待高識博達之士,乃知其非,雖塗人,故自有白黑矣。前謄之者,一時之偽,而此毀之者,實天下之公也。昔公孫祿斥王莽國師秀顛倒五經,毀師法,令學士疑,宜誅以慰天下。侯景陳梁武帝十失之一日:敷演六經,排擯前儒,王莽之法也。當彼時,猶有是言,則公議不可泯。云彼乘勢怙力,以肆說者,果誰欺哉?
騏驥所以異乎駑駘者,為其行千里而有餘力也。如行百里而與駑駘同敝,則其異者名云爾也。嫌疑不吾別,猶與不吾明,則所謂智者亦愚也。采蘋或以為禮女之祭,或以為教成之祭,鳧鴛或以為祭,或以為繹,今之師儒忽焉未嘗辨也。賓之初筵,或以為燕射,或以為大射,今以首章為大射,二章為燕射,學者何賴焉?
袁紹與曹操論天下形勢,操知袁氏世有河北,未易可圖,欲舍而他之,則徒示弱。乃出大言曰:任天下之智,力以道禦之,無所不可。是豈操之誠心哉?今談經者不核其實,喜為高論,大言一切取勝,皆曹公之下塵歟?
學不躐等也尚矣。自一年至七年,皆有所視。九年乃大成。今童子嬉戲,未除而為易,高談天人之際,老不知。周世宗之功,王朴之謀,乃謂三代可立致。而平視堯舜,其躐等多矣。以故民風日澆,而盜賊興,未易圖其救之之術也。
國家因黨與傾亡,經術因黨與而不明。春秋以傳而分為三,董仲舒、江公,劉歆於三家為始倡,其所異而堤防之。杜預、何休、范寧又辟土宇而興干戈焉。毛詩初異於鄭氏,而王肅申毛孫毓理鄭皆相待如寇仇,愈出而愈怨矣。元行沖歎其父,康成兄子某寧言孔聖誤不道服,鄭非良有以也。
袁紹為濮陽令將歸,車徒甚盛,將入郡界,乃謝遣賓客曰:吾輿服豈可使許子將見?遂以單車歸家。
曹操征孫權,留子植守鄴,戒之曰:吾昔為頓丘令時,年二十二,思此時所為,無悔於今。汝今亦年二十三矣,可不勉與?
夫屯田所以省轉輸也?而王莽假之則以擾邊民;穿渠所以資灌溉也,而楊炎之陵陽則以蔽畿輔;假貸所以通有無也,而安石之青苗則以困天下。故曰:利不十不改法。又曰:徒法不能以自行。
晉魏備凶奴、鮮卑,而元康之曆索頭居于盛樂,唐人備突厥、吐番,而元和之世沙陀居于五原。晉卒蹙境于元珪,唐竟絕詔于亞子。以是知日中之際,陰慝所由生,忽略之中,危禍甚可惡也。
後渠崔子曰:養士存乎學,董學存乎人。成化中,提學御史孫鼎之忠孝,陳選之清,方士奮其修。正德末,御史蕭鳴鳳懲惡嚴,雖才不貸;副使魏校敦行急,受欺不悔,二君皆遭構去。嗚呼!學校何由而正哉?
袁紹殺臧洪,陳容在坐起曰:將軍舉大事而先誅忠義,豈合天意?紹曰:汝非臧洪儔空復爾為。容曰:仁義豈有常蹈之則君子,背之則小人,今日寧與臧洪同日而死,不與將軍同日而生也。在坐皆歎息曰:如何一日殺二烈士。
五代張薦明少以儒學遍遊朔方,歷覽世故。漢高祖召問道,可以治國乎?對曰:道者,妙萬物以為言,得其旨者尸居衽席,可以治天下也。高祖大其言,延入內殿,講《道德經》。薦明聞宮中奏鼓曰:陛下聞鼓聲乎?其聲一而已矣,五聲十二律鼓無一焉。然和之者鼓也,夫一萬事之本也。能守其一,可以治天下。高祖善其言,號道玄先生。
古之祭天地山川,不屋謂棟宇不能囿其形也。乃以人飲食薦之。夫豈知神之所嗜哉?答曰:祭者致其敬與禮也。故以人道之所重者奉之,盡其報本之誠已爾。若神之所嗜,夫惡知之豺之祭獸,獺之祭魚,亦就其性之所能也夫!
與其強求聞道,不若勇於改過;與其力騖速成,不若安於循序。少過則心純,道在是矣;有序則行邁,成可冀矣。故冶煉鉛錫而得金,泉進科坎而達海。詩曰:柞棫柭矣,行道允矣。又曰:宛彼鳴鳩,翰飛戾天。此之謂也。
唐臣之質不勝其才,宋臣之才不勝其質。唐臣銳立而昧於退,未足與幾也。宋臣勇去位而歸於功,未足與義也。
李鄴侯其留侯之徒邪?發必中幾,言必濟用。肅之庸,代之懦,德之忌,皆心服其計,樂聞其辭,好談詭誕,乃知之自將也。使君不疑其謀身私黨,留侯嚐從赤松矣。豈鄴侯亦慕而效之與?留侯用以退鄴侯冀其進,故世輕之。蓋廊廟具膽,非若山林之自逸邪?京房攻顯;郭璞沮敦,可謂守貞惟其徵於術而已。文中子譏其亂常,君子之執可不慎乎?
邵子欲傳數於程子,程子謝之,常談弗及。卓哉!人豪與,是故不以天合。人自以義立命,不強其所不能,不治其所不見。
朝廷之上,貴者不賢,可知其政之亂也;帷幄之間,信者不懿,可知其君之僻也;關境之外,察者不飭,可知其兵之散也;田野之中,耕者不時,可知其民之勞也;膠庠之內,遊者不恪,可知其士之驕也。若是者,難必作,國必危,君子過而弗入,居而急徙可也。
漢唐之小人易見,宋之小人難知;漢唐之君子可信,宋之君子當考。
呂申公、劉元城、陳了翁,皆參禪,取其定以治心,樂其空以忘憂患,謂於吾道有禪,為猶愈於陽,非陰用者。若聖人之處憂患,其成德之地乎?是故舜孝純於歷山,文易演於丈里。夫子晚躓而定六經,學者堅志而邁往,賢者校功而熟仁,與夫異端之放與空者判矣。天不以窮冬而廢生,江河不以遇礙而回流。
漢有三臣焉,曰張良之知,董仲舒之正,汲黯之直。唐有三臣焉,曰狄仁傑之密,宋璟之堅,郭子儀之大。漢有董公曰為義帝誅項羽,唐有徐洪客曰指江都取獨夫。使漢祖守其義,唐宗得其謀,二代之得天下,湯武何以加諸?
皇祖之攘元胡,功大於湯武道光乎?堯舜義祖于春秋於乎百世,以俟聖人蔑以尚之矣。
范仲淹,韓琦孰優?答曰:以見則範也,精以量則韓也。弘范慷慨近名,韓渾厚近德。
虎豹之疑,不如螫蜂之遂,故處事貴果。觀鶴之亮不如擊準之匿,故謀事戒露。丘阜之止不如涓泉之逝,故學貴不已。雷風之迅不如霡霂之潤,故心貴不躁。丘園之隱以虛易實,終南之捷用退作進。甚哉!士之狡也。夫人君崇隱貴節,乃基此弊,況以貪躁取之?
君不出環堵之外而知周天下,好問之故也。君運於帷幄之中而德加方外,親賢之謂也。
預知王莽之奸而避之,孔休一人而已。不畏董卓之威而拒之,申屠蟠一人而已。士之有識者可貴矣夫。
鼎待鉉,舉鍾以追,縣鼎不舉則雉膏不食,鍾不縣則宏聲不播。然而言鍾鼎之功者,鉉與追不與焉。昔蕭何薦韓信,房杜用諸臣,狄仁傑薦張柬之,彼皆績偉勞巨,我則亡聞。噫!其有古大臣之道邪?
古亡宦官之禍,考詩之所剌可知。蓋故家舊臣世掌國政,與自漢而下始于石顯,極于唐末。噫!刑餘之賤,乃廢天子,執政權,奴士夫,世道之大降也夫。
伊川先生曰:莫說道將第一等讓與別人,且做第二等才,如此便是自棄。愚謂自古賢人多希聖,亦只做得二等事,若取法乎中,斯為下矣。
程子謂曾點添雕開已見大意,愚謂曾點見得道理中物,各付物意,其氣象大。添雕開卻,是見得道理中有未信處,其體用大。故曰已見大意。
漢稱田叔、孟舒等十人及田橫兩客,魯二儒史並失其名。夫操行之難,而姓名翳然,所以撫卷長歎,不能已已者也。季札之所見,張溫之所遇,彼自恥以名告。趙孟之桑中,伍胥之江上,又有噤不肯相語者。外黃之兒,彭城之老,往往邂逅,失之孟獻之友三人。秦庭之諫者,二十七人之類,不免名與死埋。漢而下,如南公、董公、吳公、韓生、鄧先輩,豈不皆可惜哉?嗚呼!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誠君子也。而名有稱不稱焉者,是亦有命焉。君子知強為善而已矣。
餘常云唐世一藝之善,如公孫大娘舞劍,器曹剛彈琵琶,朱嘉榮歌,皆見於唐賢詩句中,遂知名於後世。當時山林隱逸不聞於世者亦多矣。而賤工末藝得所附托,垂於不朽,亦有幸不幸也。胡苕溪云齊魯大臣二人而史失其名,黃四娘得托子美之詩以傳不朽,亦可謂之奇遇也。程子遇青城箍桶翁,乃知未濟三陽失位為男窮之義,又渡涪江乃遇達後如此,舍後如此之樵夫。誠哉!世未嘗無賢,而泯沒不聞者亦多也。
屠牛垣屠羊說所執市井之惡務也,而其名至傳史盡𪟯;陳酢瓶所為閭閻之末業也,而其姓至今存託於名人之文章也。
蘇子容聞人引故事,必令檢出處。司馬公對賓客無問賢愚,少長悉以疑事問之,有可取即隨手抄錄,有草簿數冊,對客即書且記所言之人,凡十年作一袞。故當時諺曰:古事莫語子容,今事勿告君實。古人所以密推熟察,以自驗其道藝所造,功力所成者,至於如此。
諸葛孔明以巾幗遺司馬懿,巾幗乃女子未笄之冠,燕京名雲髻,蜀中名曇籠,蓋笑其堅壁不出,如閨女之藏匿也〈幗音憒古對切,今音國非也〉。
孫何稱韓退之擬《范蠡與大夫種書》意出千古,理振群疑,今集中無此文。白樂天稱皇甫湜《涉江文》,而甫亦無此文。皮日休稱孟浩然「微雲淡河漢,疏疏雨滴梧桐」,而孟集亦無此一首也。乃知古人詩文之佳者遺逸多矣。
趙清獻公無一事不可以告天,司馬溫公無一事不可以告人。嗚呼!必如此,庶幾可謂不欺心。崔駰曰:交淺而言深者愚也,未信而納忠者謗也。嗚呼!必如此,庶幾可謂不失言;謝疊山曰:窮而明道,無負於孔孟,學者所當勉也;達而行道,有負於孔盂,學者所當戒也。嗚呼!必如此,庶幾可謂不負所學。此乃陳雨峰書室中所書格言也。予嘗剟錄之以自警,而願學焉。
少師西崖李公東祀歸,上《通達下情疏》云:請以所見喻之,節用度如閘河,然節一分則上有一分之益。廣儲蓄如源泉,然積一分則下有一分之利,惟在聖心一轉移之間而已。人稱其引類親切。
劉元城云:宋太祖起歸德軍節度使。歸德為商星分野,太原居西北為參星分野。昔高辛氏二子不相能也。堯遷閼伯於商丘主火而商為宋,遷沉實於臺駘主水而參為晉,星自古參商不相容,太原必後得而先失,故國家盛則此地後服,所以取太原最難;衰則此地先叛,後果為完顏氏所據。故當時謂不宜列以方鎮,乃毀其城,徙其民於唐。明降州為平晉縣。嗚呼!參商之說信然否耶?繼元降於太平興國四年,所謂盛則後服是已。金人以東北夷虜長驅而有中原,則所謂衰則先叛者,不在西北而在東北矣。
李衡曰:與其進而負於君,孰若退而合於道?沈度政有三善:田無廢土,市無閑居,獄犴無宿繫。
馬永卿初見劉元城,元城問王鞏安否?答曰:王學士安。元城因謂可教曰:後生不稱前輩表德,此為得體。趙崔于晉愛謝靈運,于唐愛孟郊,于元愛劉因。
唐宣宗問於羅浮軒轅集曰:長生之道可致乎?集曰:撤聲樂、去滋味,哀樂如一德施無偏,自然與天地合德,日月齊明則致堯舜禹湯之道,而長生久視之術何難致哉?
古人祭以肺為重,食牲以肩為重。
黃石公冊書身之八殺:貪、殘、姦、酗、狡、佞、訐、愎,命之四業,昔惠恃已狎,不肖妒賢能。
陸佃嘗曰:天下多事,則須不次用人。苟安寧無事,但當以資歷序進少緩之則,士知自重矣。
晉孔嚴仕司徒,掾尚書殿中郎,時朝崇、殷浩以杭桓溫,溫深不平,浩又接荒人謀立功於外。嚴言於浩曰:當今時事艱難處任者,所至不同,所見各異,頃來天時人情良可寒心,願深思廉藺屈伸之道,平勃相和之義。又觀頃日降附之徒,貪而無親,難以義感。浩深納之。
夏忠靖原吉,量不可及。或問公量可學乎?公曰:某幼時,人有犯者,未嘗不怒。始忍于色,中忍于心,久則自熟,殊不與人較,何曾不自學來?又曰:處有事當如無事處,大事當如小事,若先自張皇,則中便無主矣。公斃贈太師。國朝輔臣贈太師自公始。
舜之德被古今矣,而皋陶之謨但以罔愆言之;禹之功平天地矣,而孔子之語但以無間云之;文武之謨烈光日月矣,而君陳之書但以罔缺稱之。孟子曰:事親若曾子可也。韓子曰:事君若周公可也。
則天末年,益州有一老父,攜藥壺賣藥,得者即愈,但不語。遇有識者,即告之曰:人一身如一國心,即帝王傍列髒腑宰輔也,外具九竅群臣也。心病則內外不可救,何異君亂於上,臣下不可止之乎?但凡欲身之無病,必先正其心,不使氣索,不使狂思,不使嗜欲,不使迷惑,則心無病,餘髒腑不難療也。外之九竅無由受病,況藥有君臣佐使,或攻其病君先臣次,然後用佐用使,自然合宜,如失其序必自亂也。又何能救病?
晉陸玩拜侍中,謂賓客曰:以我為三公,是天下為無人。唐鄭棨聞拜相曰:鄭五作相,天下無人矣。二子審己量力,其視力小,任重折足,覆餗而與,不知止者有異矣。
唐王道曰:攻夷狄如以明珠彈雀,雖得雀亦亡珠矣。得彼地猶石田不可耕也。古人謂禦戎無上策,未為正論,以忠信結之為上策,擇將守邊以兵服之為中策,以女妻之為下策,玉帛結之為無策。
郡縣更鼓,樓多名「譙樓」,出《莊子》。本魏城門名,麗譙壯麗而譙嶢也。近見王子充作某府譙樓記,首引陳陟傳誤矣。
宋末海潮不波而宋亡,元末海潮不波而元亡。雖天數之一終,說者謂水為天地間之大命脈,其信矣乎?故星隕精氣竭也,川竭水脈絕也。當其所主之地則為災海,水不潮亦水脈絕也。
至正十五年間,陝西省某縣一夜大風雨,有一大山西飛者十五裏,山之舊基積為深潭。弘治或年長樂縣平地生一山。
先哲遺言
编辑遺言,乃先祖方伯恥庵先生,以北畿督學御史轉副憲,江右脩復白鹿洞書院,聘白沙陳先生為教主,與羅一峰、張東白、陳克庵諸名公唱明道學,往來翰墨,累牘盈箱,不幸三遭回祿,存者十之一二。全之辛亥以主客郎起複赴部,裝束奉行,時複展玩,今摘錄數啟于後。嗚呼!諸名公扶植世教之心,先方伯公鳴道景賢之意,或於此一見云。嘉靖甲子冬至日,孫男全之稽首識於晉陽官舍。
治下羅倫頓首復憲副陳大人先生:
僕提舉泉南登龍至三金,昆玉友鸞停鵠峙,子孫才族將大其陳氏乎?譜敘之作,敢不唯命。凡言之立,以傳遠也。傳遠而托諸於僕,非其人矣。古之保姓受氏者,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以富貴而大族者,世俗之論也。處富貴而非其道,適汙蔑其祖而已。文中子曰:古之仕者養人,今之仕者養己。養人而不養己,有志於德與功者也。二三君子志於養人,不志於養己也明矣。然養人之忠,猶未大洽於民何也?三害未去也。何謂三害?官吏之貪也,豪右之暴也,盜賊之竊發也。三害既去,則養人之澤下於民矣。孔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孟子曰:廣土眾民,君子欲之執事居可欲之地,僕而與之言,不失人也。陳氏之不朽,吾將於執事見之。仆方有事于禮,敘文尚在他日。憲節若臨吾邑,時或有也,不敢豫期。
湖西羅倫頓首憲副陳大人先生:
祗承嚴命,譜敘已成傳,後之托在己而已,斯文何足恃也?收族之法,以立宗法,明世系,廣愛敬為先務,斯文不及也。上中戶事聞,有指揮民何幸?與今後當立定法,少蘇民困可也。鄉約之行,遠近悅服,淫祀悉已毀除,喪禮悉已遵行,元宵醮祭悉已禁革,婦人女子亦知土木之不能為禍福也。一都之內,地方數十里,人戶數千家,翕然同風,亦可以見人心同然而不能自己者矣。所不便者,土豪盜賊爾。昔明道令,晉城嘗立此法,姦偽無所容,窮困有所養,惡者有恥,善者有勸。伊川先生云今之仕者惟制民之產,一事不得為其他甚有可為者患,人不為爾。外都亦有行者,若得良有司推而廣之,而執法大臣為之紀綱,則風俗似可厚,財用似可節,詞訟似可省,盜賊似可息。韓都憲,江西之人,至今稱之何也?以能息盜賊也。求其本則未矣。孔子之言是也,合都父老來呈前約必賜允從,則仁及萬民矣,執事行之民日望之。
五月廿四日
見聞寡陋,人才不能多知,無以副盛心也。廣東則陳公甫、林緝熙光,福建則陳聖夫、黃仲昭、鄭廷剛、楊朝仲輩,浙江則盧璣、章德懋、陸克深、陳直夫輩,湖廣則謝元吉、陳廷彥,南直隸則莊孔易,陝西則王司馬公度,山東則冢宰李執中,蘇州則陸釴先生,遼東則賀克恭,浙東則陳士顯、謝世修,江西其在上者皆執事所知,其在下者則廖行儉、韓介之,鉛山王樂志〈新昌熊吟草〉、潘希範〈樂安貧而有誌〉,此予所知也。行儉群經通洽,行履純雅,非予輩敢望也。其餘尚多不敢一一塵瀆,俟麵論也。知人則哲,惟帝難之倫,何敢當哉?草草不具。伏惟亮納中亦未純,姑取一節,其餘人才尚多,恐知未真,王徽跌宕可喜。
治下湖西羅倫頓首簡復憲副陳大人先生:
語類板行,嘉惠來學大矣。《春秋纂言》已領金諾,書至連四方交游姓名,及鄉賢祀典相應者姓名,專人送至江西,他不多及,甲午春二月日丙寅,書于一峰山房。
治生湖西羅倫頓首憲副陳大人先生:
吳文正公《春秋纂言》金諾刊梓,此先正之本心,後學之嘉惠也。非崇道綿教,其能是舉乎?此書復行,一燼然於寒灰也。癸巳十月拜文正祠于咸口裏,此書刊板舊遺一集,崇仁縣學司訓借錄。繼聞其家遭冠劫虜,書籍誥敕俱落盜手。此書蓋司訓借錄者,不無訛謬,若不遑自校,命老於春秋者,詳審校勘,先命侍史淨錄一冊,以此書還崇仁司訓,崇仁獨有此爾,他處恐亦無也。似聞其賊已有蹤驗,倘能留心此書,或出其家,不曾有書不知首尾。《禮記纂言》已託益庵,未蒙回示,庵記已成,俟回送上訪求人才,此古靈先生之心也。求其無愧於古之君子者,數人而已。餘則姑取一長,如是者多,未敢枚瀆,盜劫屢儆,旬日之間且聞數處。麥秋初殞於雪,繼食于蟲,官吏肆貪,盜賊群行,有識寒心。寺中之會,十里以外,一家遭劫,憲臣在此,猶無忌辟,況餘日乎?朱子曰:壞了這個寬字。今日之謂矣。
倫載白:養木者去其螣,養苗者去其螣,養其民者去其害民者而已。民之害三焉,貪吏也,土豪也,盜賊也,三害未去,欲求治不可得也。今日三害禦之甚寬,待之甚恕,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以盜賊言之有連世為盜者,有終身為盜者,有合方為盜者,有狂者,有竊者,有劫官庫者,有劫民財者,有因為盜而起至土豪者,盜倚豪而肆其凶,豪倚盜而雄其貲,盜賊土豪相為窟穴。凡為盜而發覺者,十無一二,其發覺者,被盜之家得賊即放,捕盜之司得賂即放,甚至府縣徒罪即放,一盜既起眾,眾盜皆熾,其勢然也。但見為盜之福不見為盜之禍,盜複何所忌乎?吾家自武罔公立法,凡子孫不孝及為盜者,皆溺于水,三十年來此法雖存,而行者不守,盜賊橫矣。周書曰: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今日之寬,積弊極矣。宗子嚴父皆有君道,殺一盜賊,子孫於理未為過也。刑刮國,用重典。朱子曰:壞了這個寬字,若體此意而行之,則積弊可救,然後濟之以寬仁,未為晚也。刑以仁之,此之謂矣。
乙未七月廿三日湖西羅倫頓首柬憲長恥庵先生:
臨川吳文正《春秋纂言》肯承金諾重為刊印,隨借抄本於崇仁,已送東白過達,未悉成功,如何?其中差訛必多。吳宅舊板久毀,印行止遺一部,被盜劫去。近日吾鄉頗露消息,隨即掩蔽,其賊已囚在府,未知尚存否?惜乎,失此善本也。舊約已成,則此本幸傳,僕於此書未嘗留意,然先生遺言正欲其永也。《象山語錄》:其家有本煩留意,借錄示下,象山是甚次第?特以小異朱門,遂致淪晦,在後學當用心求之。《近思錄》被友人得之,見賜一集幸幸,聞東白母疾,未知如何?近家兄於此月十日得疾下世,舍侄在東白家,收租相見,為言於東白,向賜紙四百,謹已拜受。
稟事:一、吾蹤都洪武間被奸民罔奏,當時法重,承行者重升科額,將六、七倍於他都。先是趙侍郎、知縣趙季通多興優恤,世移事變。近老人重奏戶部,水決田池悉應蠲免。林方伯已為覆奏,該吏沉塌元勘,遂以刑部之行而止,兩次保結,見在使司,煩相二方伯言之,令劄付四縣開免。然後覆本事具別紙,請詳覽焉。非有私也,或回遲請先達此情。
一、上中戶事極困吾邑,曾言於府縣父母官,彼畏上司,不敢定奪,今已無及。然補貱逃亡者,間近七、八十人在獄,請為蘇困,若時雨矣,具別紙。
一、逆賊甚多,多是土豪連結,捕盜司得盜即放,若不擬從重法,此風長矣。
一、官吏髒事發露,不可寬免。宋太祖最寬仁,獨髒吏當斬右趾者棄市,土豪亦然。拔本塞源,非監司之責,救其末而清其流可也。
一、仕宦之家,多為宗族子弟婚淵所壞,吾族亦有假託名字,偽書簡帖,交通官府。若有此色,請為痛懲,并為戒于府縣,而達于同寅。倫又言,吾從父老立約,倘約長來言賜允幸幸。
癸巳二月日與府縣言上中戶書:倫嚐愛程子曰:一命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王荊公行青苗,門生故舊遺書邵子,欲投劾去。邵子曰:寬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投劾去何益也?仁者用心固如是乎?倫素性剛褊,好論世事,自臥病山中,杜門卻掃,凡有干謁,非獨公事至於文字,若非其人,皆拒而弗答也,乃今而有言焉。何也?孟子曰: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朱子曰:凡民有患難,勢可言於官,則為言之不可言,則多方救護之。吾邑之民於苛斂,其患甚矣。餘無力以救之,惡得已於言乎?古之征者三,君子用其一,緩其二。今日有秋糧之征,有鹽糧之征,有販虛糧之征,有板榜之征,有夏稅之征,有上中戶之征,用其五,用其六矣。欲民不流離而去為盜也,難矣。為民父母行政,何忍至於此也?諸征姑勿論矣。以上中戶言之,吾幼時未有也。
祖宗之時,未有此法也,各布政司未有此例也。作俑者何人乎?始者裏或一二名,今一里有十數名者,一家有三兩名者,一都有百十名者。聞諸人云:合縣二千六百名,更則曰一千四百八十名。吁!何其多也?詢之旁縣,無如是之多也;考之往時,無如是之多也、度之事勢,亦無如是之多也。吾鄉廿八、九,兩都素號重難。永樂以來,雜役悉免,今不下二百名矣。所征人戶逃絕者有之,無糧者有之,軍匠者有之,秀才者有之,鰥寡孤獨者有之,欲憑原報以盡征之,可乎?若曰:戶有虛絕,田無逃亡,此可施之於經界既正之時,不可施之於賦斂無藝之日。何也?民田畝數升,官田畝數斗,下甲人戶原佃官田暑寒之衣食不給,豪橫之侵削無已,官府之征求無藝,以官作民,粥于他主,田歸富屋,糧坐下戶,況里書作弊,飛灑詭寄,一區虛糧有至數百石者,一裏有數十石者,一家有至數石者,欲執糧以定征。可乎?吾見多矣。凡有科差,吏胥舞文,裏老受托,以上而為下,以下而為土,田連阡陌者諸科不興,室如懸罄者無差不擾,可痛也,可悲也。今所征人戶,賣屋者有矣,賣田者有矣,賣牛者有矣,賣子女者有矣,脫婦人之簪珥者有矣。敲朴之下,何求不足?冤號之聲,上徹于天,人事既乖,天道不順,苦雨連月,米珠薪桂,官吏里胥旁午鄉曲,雞犬不寧,為民父母行政,何忍至於此也?若取貱於糧里,已貱虛糧,已貱鹽糧,又貱中戶,貱如是其多也,民力有所不堪矣。然則何為而可也?吾聞紙價數萬,四十六縣出之,一縣一千,則四萬六千矣。縣加五百則六萬矣。吾縣以一千五百為率,除已征若干,尚欠若幹,未征若干,其逃亡死絕軍匠秀才貧難下戶悉應蠲免外,其餘人戶多則朋合,少則獨征,足一千五百之數則已矣。事難懸度,其損益又在執事裁之也。主於不傷吾仁民之心而已。若據元申之數,務求盈以媚上司之意,而失下民之望,恐仁者之用心不如是也。猶執事獨未知其情,可使知之也。其有不從乎?或曰:其如上司,何公卿大臣?其天人邪?亦生於人間也。方其困于閭閻,游於學校,擊節伊周,高談孔孟,其志何如哉?一旦得行其道,其不能為吾民之福乎?民者邦之本也,財者民之命也,傷其財則傷其命,本從而不固矣。
朝廷建官分職,所以固其本也。二三君子方以愛民為心,其肯傷邦家之本,而不為吾民之福乎?鄭俠布衣也,見民苦於新法,為流民圖以進,況名在從臣之列者哉?吾當披肝瀝膽以與爾。百姓請命諸君,宜無有不從者,信筆遽書,不覺滿紙。
記丙戌筮仕初,翁方伯在京,因及此事,祈請進本,或歸自除之,翁竟不從,流毒至今,利源一開,末流無所不至,古之君子所以戒於作俑也。
近思錄企牟都憲山東小錄,皆拜嘉惠。客歲曆日,回簡已付敝邑,來使一道,重寄百敝維新,此其時也。僕聞善牧民者如牧羊,然一羊敗,則群羊俱敗,善牧者無他,在去其敗者而已。今敗政傷民之徒,往往而然,更化之始,益思去之。則令望桓桓剛風,肅肅毋負倚託矣。倫拜複
憲長陳大人乙未正月七日友生莊㫤拜憲長陳先生閣下:
張家灣承枉,顧兼惠佳作,至今感佩無量。持憲江西,一方悚然,君子用世,固自不同下懷,豈勝忻慰?白沙、一峰書問,想能益勤,廷祥先生數聞往來不倦,同德相求,今乃見矣。小弟過南昌,敢此以敘契闊,不能多及,惟恕不恭,㫤再拜。
選拜啟方伯契兄執事:
顛沛之餘,承寄示詩,章中涵義命微意,時一展讀,以紓慘然之懷。感激!感激!往事悠悠不可追矣,尚當共厲晚操,以酬宿盟。黃世顯之遷,亦可以鎮幸進者之心,王司馬、林司寇一代元老退者不復進,死者不可作,可為斯民太息也。廣東二司議遣人往閩中致奠,蓋門生故吏真情。夏宗成、彭鳳儀、李文煥遺去後之思,陳夢祥不至公府可敬,張廷祥以母老不仕,得遂其仁孝之心,如包孝肅顧美而不得,徒深皋魚之恨者,其樂雖三旌之位,不易也。舊聞陳公甫之學,未得一會,其過洪都,執事泊廷祥與之往復,必有所論,毋惜示數字選拜。
方伯契兄執事:
良會可惜,雖先生不命,僕亦留,況命之懇懇耶?一代不數人,百年能幾見?僕於先生有此意,但不如后山能言也。使回謹此申覆。十月廿四日夜羅坊燈下白沙陳獻章再拜複
方伯華宗先生:
胡先生屬筆申意,幸亮之。章以此月十九日度嶺,偕計而往,抱疾而歸,亦不能不介然於懷也。夫士必涉於世,然後知涉世之難易,不涉於世而能涉世者,章未嘗睹也。老子曰:與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曠兮其若谷,渾兮其若濁,其知涉世之難者歟?雖有拱壁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良晤何時因風飛尺,簡以有餘補不足,正不能無望於先生也。甚寒惟為道自愛。仲冬二十二日寓南雄獻章拜。
恥庵先生宗契東白先生同此懸元禎頓首恥庵大人年兄:
辱催文使者遝至,因數日親知處,吊葬紛紛,失於回複,負譴!負譴!二庵記盡歲前呈稿,更不食言矣。嗬嗬便中輒復,有瀆市汊口之塞,必極堅厚。如章湖渡,乃可障洪波之突,不然徒勞無益。近屢承嚴命,督趣有司,成功然責非切,已渾隳因循。今南昌該管主簿已到任矣。敢冀指撝趁茲冬晴畢,此大利庶不棄前功也。恃契敢茲喋喋,惟台察焉不既。
元禎頓首恥庵年兄大人:
侍者蒙允行修,築市汊,捍水圩岸,此萬民永世之利也。然水口有二處,其一處係古額築之,則工力減大半,且可長保無虞;其一處深闊難築,況非要害,若築之則甚費工力,且須更築其上流一口,然後可合小民公論,皆欲就古額處興工,間有一二有勢力而欲取風水者,乃巧說以惑委官,反要就難築處築之,此甚非便。圩長有頗知仗義者,今來呈丐呼入一問,便知其悉高見,處之當自有定奪。區區敢贅哉!惟為之達情云爾。苦瘡毒不先自造,言心炤萬萬。
元禎頓首憲副陳大人年兄:
伯輔兄處,刊完《程子全書》一部奉看,未知曾寄有否原公文字?近日因赴京,舉子有索者迫甚,且往來應酬甚冗,以此未即應命,萬萬寬假,又向所言築市汊口,有司唯應故事,工程甚緩,歲前日有數,恐大功不成,萬萬趣之幸甚!
元禎頓首憲使大人年兄:
禎向日往吊進賢,道經武陽驛,彼中父老深言梅溪走泄水利,累歲旱傷之苦。及歸,禎又細察之於小民,萬口一詞,云築塞梅溪之口,係是古額,水利不泄實數十里,數千畝無窮之惠。況此口闊不數丈,易於修築,但患富民,利溪旁填起無糧數畝之田,常年恐積水渰沒,則放而竭之耳。茲者眾父老約於朔日來呈憲臺,禎恐情猝難達,敢先此以瀆尊嚴。伏惟兄而成之,萬民大幸也。辱厚惠感佩至情,尚容麵謝,姑不既。年弟張〈元禎〉頓首憲使陳大人年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