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十五

卷第四十四 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 卷第四十五
宋 真德秀 撰 景江南圖書館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四十六

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卷第四十五

 墓誌銘

  少保成國趙正惠公墓誌銘

嘉定五年九月戊寅日昭信軍節度使開府儀

同三司致仕趙公薨有司以遺奏聞上震悼不

御朝二日詔贈少保追封成國公太常考功行

謚曰正惠某嘗執筆太史𫉬觀先朝故事葢我

祖宗以来優禮近屬凡隱卒崇終之典㫝庶姓

皆有加然考其所以易名者則與外朝公卿異

非㳟榮康僖則脩簡靖𥙿而巳豈皇族不皆任

以事其賢不暴扵衆人耳目邪抑雖多賢而其

徳與才卓然可與元老鉅臣參峙錯立者亦不

多有也故皇族之謚忠則僅有正則絶無近時

丞相忠定公葢得於僅有而少保正惠公則得

於絶無者也亦可謂哀榮之尤者矣忠定公嘗

秉大政决大䇿功名之盛霆震電耀而正惠公

陳力于外曾未及正廟堂運樞極不𫉬盡䆒於

天下然士大夫以其存否爲世重䡖者盖五嶽

四鎭𥘉不見其有運動之迹於天地間大施行

大變化若不相渉而屛蔽風氣吐内雲霧盖亦

天地之所𠋣以立者要不可徒論其跡也然則

正惠公之薨而聞之者莫不出涕以悲其有以

㢤公以淳熈丁未進士調福州司戸參軍用薦

者陞従政郎監行在草料場江南東路轉運司

幹辦公事又用薦者改宣教郎通判太平州知

饒州直秘閣提舉江西常平茶鹽事進直煥章

閣提㸃本路刑獄公事未上改轉運判官以官

糴如㫖陞一秩仍减磨勘攝安撫使尋除秘閣

修撰正為安撫使兼漕事進龍圖閣待制知平

江府以治行進煥章閣直學士居有頃以𩔰謨

閣直學士知太平州以疾丐祠官除端明殿學

士提舉隆興府玉隆萬夀宫告老拜昭信軍節

度使開府儀同三司致仕公性簡重不妄言𥬇

自少勇于學以逺大自期𥘉為户⿰扌⿱彐𧰨 -- 掾即采古歴

代與先朝名公之有惠愛及民者輯為編書置

左右朝夕觀焉以自程府帥趙忠定公毎委以

事度可必盡力度不可必盡言忠定公薦其才

後帥林公枅疆毅難犯獨為公𨹓色辭其後提

㸃刑獄辛公弃疾攝帥事厲威嚴䡖以文灋繩

下官吏惴𭫪唯恐奉教條不逮得譴公終始据

正不為屈候官石門郷田賦視它郷特重公㑹

郡計之嬴足以當其入乃白帥奏䡖之使與它

郷等其為幹官前後事兩使者一以盡誠不阿

為舉軄使者毎欲以親民薦公公輙推與同官

之賢者皆徧及乃受薦改秩佐郡郡守雅知公

一郡事悉參决守不自行一事後太守至瞢未

相悉頗疑侵守𫞐取郡事凢公所參决者眎之

縦中經衡中緯無一繆戾可指乃自咎知公晩

牢城營有逃者本𭛌盗也捕得守銳欲斬之公

亟白守於法𭛌盗特貸命而復逃亡七日不𫉬

者斬今雖𭛌盗非特貸命與法不相應守無以

奪逃者得不死其知饒州州民多喜訟公一見

即察其情偽先諭以理後裁以灋勝者悅負者

愧喜訟之俗為少衰饒為州𡻕入田租十二萬

皆輸大農謂之上供而官兵米月為七千石皆

取給其入之嬴其後郡計日蹙民輸官租度支

上供即𭛌民輸銭及兵廪(“㐭”換為“面”)⿰糹⿱𢆶匹 -- 繼乃糴旁郡軍人

鶴伺水涯吏乗爲姦米多濕惡公皆正之俾不

復輸銭而官兵之需取之境内葢有餘而積者

數萬石它𡻕饑用以振民全活甚衆諸邑積逋

一切蠲之責可輸者邑皆競輸不敢後去之日

百姓縫綵為旗以送者數十里不絶肖象于三

賢堂祠焉江西饑公為常平使者是時權臣動

兵悉以常平粟餉軍在在皆空囷公丐銭于朝

為糴本而預度州縣積貯與民之不能自食者

若干官糴米以給㑹新城亡頼民謬曰貸糧持

挺横甚者白晝發倉亡所忌公行部且檄州縣

速振贍之母啓盗端然後檄廵尉捕首悪正其

辠部内帖息為轉運判官以所部十一州公量

不同大抵侈入而儉出乃取文思斛下諸州禁

毋得增損出内以平朝廷𡻕糴江西米百萬曩

時官靳其價而科抑大家使先輸米乃受直于

官公先予錢後取米民以不⿰扌⿳丆⺝⿱冖友-- 擾帥江西㑹黒風

峒羅世傳宼鈔郴衡間而峒近吉之龍泉郴衡

湖南部内州而吉江西州也先是湖南曰必討

捕江西曰必誘降賊陽為聴命而首䑕顧望持

兩端公至則乞與湖南掎角致討峒中粮素乏

並峒之民隂以米資宼故賊得倔彊山谷間公

下令有以米予賊者以軍法従事賊乏食始乞

𨹓明年夏青草峒宼作亟遣兵平之至秋李元

礪㓂郴陳廷佐㓂南安而黒風賊隂相連爲梗

兩路兵寡弱數合戰數不利公絫䟽求濟師詔

遣池州副都統許俊提兵趨龍泉公勸其持重

養威勿争𨦟㑹湖南使人来議夾攻郴吏何光

世䏻道賊恃險連衡狀且謂可以計破難以力

碎公曰即如汝所言當先誘羅世傳李元礪自

贖元礪𫉬則世傳孤亦可縳也二㓂得陳廷佐

在吾目中矣汝䏻徃說世傳使自歸否光世曰

䏻即以光世送許俊乃以緍銭二萬犒其軍越

二日詔公移守輔郡公抗䟽乞留討賊不許而

是冬峒宼次第平悉如公言其在平江覈財用

出入而削凢浮費亡藝者郡多舞文吏公至未

及𡻕苗薅髮櫛官寺以清其爲太平州則朘折

帛價使䡖蠲榷酤額使少曰吾知其厲民乆矣

公在平江巳病至是病益侵絫章丐閒天子猶

惜公去得請未行遂薨于州以七年五月壬申

葬于平江府呉縣穹㝫山之原享年五十有八

公諱希懌字叔和藝祖皇帝元子燕王徳昭八

世孫也曾祖子堅故左班殿直贈太子少保曽

祖妣周氏贈永國夫人祖伯仁故武翼郎贈太

子少傅祖妣周氏贈榮國夫人⿰糹⿱𢆶匹 -- 繼張氏贈申國

夫人考師䖍故保義郎絫贈太子少師妣林氏

絫贈昌國夫人少師四子公其仲也配洪氏惠

國夫人子男三人與悊承務郎簽書建康軍節

度判官𠫊公事登辛未進士第與懃與𥲅並國

子監進士女三人未行公慈愛寛和岀於天性

自少傅以来樂善好義至公而彌篤志所欲為

不問力之不足力所可為不計家之不足也任

料場時門官物故貧且無子公為率同官辦後

事遣以歸得節過家悉奉餘以振親舊凢内外

族婣昏嫁之不及時者毎任為巳責其貧不能

自存㦯喪不能舉佐之不遺餘力葢皆發於惻

隱之心而非有所為而為之也居官㢘介自持

惜官物如已物自奉儉質一裘不易至十餘年

食不兼饌内無聲色不喜珍玩自小官以至通

𩔰如一日不知而見之者以為寒士也喜讀上

蔡謝公論語說有㑹心處故於處已接物優游

和平而不犯燕居家庭未嘗厲色辭而榘度整

整兄弟間友愛備至擇士之賢者與子弟處讀

書為文躬自督課以故諸子皆嶄然自立遂世

其科公與人交誠以尽毎自謂見人為善雖踈

亦親如察其非正雖鄰弗覿所至究心民事日

常五皷興冠服拜家廟即出視事終日不倦嘗

言韓忠獻動業若位可謂盛矣猶躬簿書之勞

以為俸人萬銭不敢自暇吾復何徳遽求安佚

或雨暘少愆即容色偢然飲膳為减江西旱公

儔于麻姑山焚香旣退盛服假寐若見雲氣蜿

蜓如龍自神所而并遂大雨人謂精誠所召云

政事本於明恕而不為姑息體國憂民一心拳

拳勤勞盡瘁以至成疾其在當𡍼病中猶躬行

勸課綜理細務秋大閱自力而起曰國之重事

不可不親也捐󠄂館前三日尚渉筆書判病凾郤

薬不肯服曰吾䝉上恩至此年将六袠死復何

憾無一語及其𥝠將薨之冬有大星隕于郡西

十里外嗚呼跡公行事所謂正且惠者非邪始

公在閩受知於忠近公忠定旣以讁死䜛波滔

天士大夫能詆忠近為不忠者湩相囁進用一

時知名士坐黨論斥遂亡虚日凢權臣意指所

郷誰敢違者公獨薦忠定之子今江西漕崇憲

曰此賢相子也舉天下之禍福不足以動其中

而易其所守非正䏻如是乎昔周有公旦公奭

以同姓之親股肱王室後世所仰慕者莫先焉

維忠定公戮力國事庻㡬虖正惠平生毎以前

哲自勵而用不克究中道以殁君子惜之然其

仁足以庇民生忠足以利社稷遺愛餘烈乆而

見思雖周人之拾甘棠曾不是過故公之告老

綸言褒錫稱其有召公分陜之風焉維聖天子

知公之深生則𭔃以藩維𣳚則寵以節惠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千載爲宋名臣𡧗有聲詩銘著盛徳其孤以命

某不得辭銘曰

   天右我宋   子孫千億  有㧞其群

   如旦如奭   忠定之忠  正惠之正

   它人所難  矧曰同姓  三百年間

   維二宗臣  曰正曰忠  餘莫與倫

   抑抑成公   天賦全徳  如玉之温

   如弦之直   望其容貌  山澤之臞

   觀其𬒳服   環渚之儒  孰知其力

   可與任重   見義直前   賁育非勇

   天子曰嘻  此予宗英  玉節莬符

   四方是營   番川之陽  大江之滸

   穆然祥風   膏以時雨   有猘于嶮

   旣𭧂且狂   公如不聞  徐阨其亢

   堂堂三呉   地大物衆   坐鎮如山

   聲氣弗動   天子曰噫  毋乆煩公

   徃莅姑孰   其寜厥躬  公拜稽首

   官有常軄   奉日万銭  臣敢弗力

   民雖有廖  公則巳卒  維其眞心

   之死靡悔  大星西流   當宁震驚

   愍冊誅章  極其哀榮   謂仁必壽

   胡止六袠   百世之名   則如皦日

  穹㝫之栢  爲今甘棠  勿翦勿摧

  正惠所藏

   國子監主簿李公墓誌銘

上更化改元之八年春洎夏不雨詔中外薦紳

言天下事國子録三山李公讀詔慨然即日條

六事以獻其一謂臣觀今日之忠大抵忠厚變

於刻深老成奪扵新銳公言欝扵偏是逺謀沮

於近功循習成風恬不自𮗜追勒編竄先朝所

以處巨姦今州縣吏小有詿誤輙従重典故侯

宿将宣勒守禦不無尺寸功一旦以財物失䧟

嬰峻罰知之者以為當罪不知者以為寡㤙願

下寛大書滌除苛習母以小愆𫝊重比毋以一

眚弃前功其二謂鐡銭輕而兩淮之貧民怨鹽

法變而江淛之冨民怨新楮之令嚴而天下之

民胥怨又言安邊一司提領非人爲民鉅害願

損其願削厚㰸之無名者還薄録之非辜者其

三謂胡上賜園所以SKchar戚里之恩而用功大繁

闢地太廣中宫知民疾苦本以節儉輔聖徳隂

鄧懿親制節謹度人所共知不當以是累其羙

其四謂宣政間道教興行至有號為女眞者當

時以為金戎猾夏之兆比年此風復熾实蕃有

徒出入䆳嚴恬弗呵禁甚者凌轢官府関節通

行黄冠之徒隂怙其𫝑豪奪民田官吏相視雖

號為有風力者亦閣筆而莫敢决願以宣政為

鍳嚴左道之禁杜私謁之門則宫闈肅官府正

矣其五謂苞苴之行眡昔雖曰小異然将佐陞

差以締結游楊而得守牧論薦以寅縁挾持而

取是示賄尔又天府帑蔵大半耗扵供餽諸軍

亦然是以州郡不免侵漁主将易至掊尅槌剥

之慘怨咨生焉願詔大臣戒敕中外勵清白之

操杜賄賂之源庻㡬寛民力弭兵怨其六謂䜛

說巧言虞周不免特貴吾無可乘之間爾禍漢

者江充禍唐者李輔國然使武帝明皇本無𨻶

可𭠘彼亦何所肆其巧㢤願銷䜛言固邦本實

宗社無彊之休時上封事者以千百數其言貇

激切至為中外傳誦者財十餘人而公與焉未

㡬奏事殿中又言宫僚之謹東所以輔成儲徳

今主鬯元良令聞日新僚屬勸講義理日益然

端人正士進見之時寡而便嬖暬御親昵之時

多市井冨民稍有寅縁皆得竄名𥙷授且彼非

素知書者而使日娯左右臣未見其益又言太

尉古三公官間者貴戚未聞有横草勞輙寘右

階極品非所以勵有功者又謂宦寺與政事内

帑付私人非我朝令典聞者壯之公名冲字衟

卿世儒家自其諸父迂仲先生某與其子北海

先生某皆以經行為學者師公少従父兄間磨

礲灌𣹰韜負日宏晩試南宫有司得其所賦驚

喜以為有制誥體擢寘上游知公者謂其詞藻

絶人而巳平居接物和氣薫然與人語若不出

諸口見者又不過以樂易君子目之迨其奉明

詔對清光論奏偉然雖𪧐以剛鯁名者有弗逮

然後知公之所藴盖有未易⿰氵⿱龷隹 -- 灌?者公慶元五年

進士為汀州司巨參軍浙東路提㸃刑獄司幹

辨公事辟淮東幕府今四川制置使侍郎崔公

與之薦于朝故端明殿學士李公大性又以公

應詔大臣得其籌邉十議嘉之遂櫂録國子越

二年始遷本監薄曰外未𫉬而公病矣以某年

某月某日終于臨安年六十有八公之先自固

始入閩為候官人曾祖某祖某某官父某贈某

官娶張氏封某實同縣某人之女有賢行後公

二年卒以某月某日合葬于某山某原二子曰

遇國子生曰某登某年第今為南雄州教授皆

雋異不羣人謂公為有後云銘曰

  嘿于庭譁于朋夫誰弗能平居呐然有䟽

  萬言維公之賢晩官于朝僅𠕅遷獨抱姱

  節歸其全勒銘斯丘億載傳

   監車輅院詹君墓誌銘

慶元五年先皇帝始臨軒䇿天下士吾建之櫂

第者十有四人焉崇安詹君景憲其一也景憲

於時年甫三十餘儀觀偉然器質方重人謂且

將逺到者旣而得清江戸曹⿰扌⿱彐𧰨 -- 掾以歸明年與予

㑹冨沙冨沙之别財十四五年而一時同登之

士或在或亡人事之變有不可勝窮者景憲亦

以訃聞矣嗚呼惜㢤景憲雖不幸不䆒其志以

終有子樞能世其學自予執親喪詣余西山之

麓及是再至三至焉其講明踐履必欲以聖賢

為指歸非它學者比也予方悼景憲之無年而

幸其有子樞又以銘墓為請予尚奚辭景憲名

淵姓詹氏其先有自固始入閩者至武夷之下

居焉遂為崇安人曾大父城大父恪贈承事𭅺

父冲通直𭅺致仕賜緋魚袋世以徳𧨏著于其

郷景憲少時𡚒然以學自力旣壯従文公朱先

生游得脩已治人之大致故其仕也孜孜所軄

唯恐後焉眡旱捄飢尤極勞瘁江右俗嚚於訟

案牘在官有數十年不决者景憲一閱皆得其

情凢所予奪人無異論部使者知其材檄致幕

府於是環十一州之民求質扵有司者必請以

屬君曰寜為戸曹非不願它官直也秩滿用薦

者循儒林郎授國子監書庫官書庫列屬成均

舊為儲材地盖朝廷有知景憲者将以是用君

而親殁矣服除差監車輅院猶前志也未上而

景憲終焉嗚呼以景憲之材且賢使之得志以

有行澤之加於物也必矣而官不出七階年止

五十八其不謂之命邪景憲常以愽學宏詞試

于春官旣中選而以嫌黜遂弃去不復為獨取

河洛數君子與文公之書以授樞曰此為學之

本也吾不能教汝汝其従有道者切磋講究以

卒成吾志樞拜受命不敢忘遂以其學講於節

齋蔡氏昆弟蔡氏盖文公之髙第弟子也景憲

𥘉葬於天然山寳慶元年十二月壬寅改窆于

周溪之原景憲爲人温良汎愛其於郷鄰之𧨏

尤致其篤𡻕小不登輙出藏粟下其估以惠困

窮它有緩急盡力赴之如已忻慼故里閈之人

稱思至今然在景憲特爲細事獨其教子不汲

汲於世俗之所鶩而以明善誠身爲歸此在今

人罕有及之者然則余之銘景憲者豈以其私

也㢤銘曰

  科級爲重軒裳爲寵此今學者所共道徳

  爲腴仁義爲車此今學者所迂嗟吾景憲

  與俗殊嗜取其所迂以廸厥子古學弗講

  紛紛爲人掲銘斯丘維以昭君子之心

   林夫人墓誌銘

雅州太守陳公雄之夫人林氏諱匹善長溪儒

家女父簡能工辭章不幸隱約死歸陳氏又儒

家也兩家世相承以詩書為奩橐禮義為簮𥚑

夫人習而安焉自其㓜考妣殁少長喟然曰吾

不及事吾父母矣有王母在吾其可不以事父

母者事之乎旣嫁舅姑亦先殁則又喟然曰吾

不及生事吾舅姑矣春秋蘋繁之薦其可不躬

致其㓗乎於是兩氏之族屬莫不以孝稱夫人

雅州季父死諸孤惸然有淪落憂夫人收其子

教之若巳子嫁其女使得所従婣舊急難至脫

笄解髢亡恡色雅州令萬載時有同僚甫至而

喪明里之誅負者靡至僚之妻莫知所處間獨

涕泣為夫人言夫人曰吾夫視若夫昆弟也吾

視若娣姒也孰有娣姒之急而勿恤乎㢤吾雖

貧有嫁時之装在吾其為若償之卒捐󠄂其貲弗

靳嗚呼世之士以學自名平居論說辨利義具

若析毫芒至其處辭受臨取予𠩄較僅一終粟

⿰彳囬 -- 徊顧眡有莫䏻自决者盖意為主而志不立

故義弗勝而利行焉心術之㣲匪剛與明未易

自克而夫人能之其可不謂賢乎雅州殁門戸

衰夫人亡隕穫意嘗顧二子曰汝家自先世来

無以貲稱者然繇唐迄今數百年詩書之澤不

斬而父玉雪自將所以為後人計者甚薄然百

善生於儉約衆慝源扵奢放而父之道汝政不

薄也夫人之識及此非賢而能之乎予觀二南

之世禮教脩明於上當時婦人女子所易徃徃

後世學士大夫所難詩人羙之無侈辭也秦漢

以下教弛俗衰幽閨一女子稍䏻自整𩛙彤史

輒夸而傳之况如夫人者豈易得耶予素厚其

子無競故聞夫人事甚悉無競與弟無斁皆夫

人出力學䏻文辭而無斁先夫人二十日卒女

一適某官趙某無競居喪甚貧然親故⿰貝專𮚐一

不受曰夫人遺訓也夫人用其夫奏得𥘉封卒

時年七十有五寳慶丁亥正月某日也其葬以

某年某月某日銘曰

  蒼山㠝岏𠔃清流欝盤歸従夫君𠔃萬世

  之安

   宋故郷貢進士黄君墓誌銘

始予考大比試于三山得閩邑人黄仲玉文卷

於絫百人中獨平澹有理趣曰是必佳士旣訖

事人為予言此城東黄氏子其家以長者名數

世矣明年予入連帥幙府仲玉升堂拜予親自

是日與之游見其眎詹瞭然襟抱豁然聞人善

不趐如在巳親若故有窶貧者賙之無不至鄰

里有疾苟力所可捄雖貧賎困篤必以身親之

與人謀忠而盡於是知君不惟文藝可觀而行

𧨏之羙葢稱其為長者家也又明年予遂登朝

閩之士病扵計偕之貟狹也凢䏻操觚吮墨者

鮮不奔赱求牒於四方予官中都八年力䏻為

君營一試而君俛首郷貢寜數不利未嘗肯予

謁又以知君於得喪澹然有君子之風也君自

少銳于學晩益喟然以未聞道為憂日以論孟

自課旣又愽觀先賢遺言左右探索意有所得

輙欣然忘食至朱文公端莊存飬之說嘿契于

心大書座隅以自警勉齋黄公幹文公之髙第

弟子也君驟従之游請所未悟黄公亟稱之謂

其可與適道者又益知君不以行義自多而用

力於學必求詣其極而後止也未㡬得疾以嘉

定十二年七月甲寅終于家年僅五十有一方

屬纊時命取新衣易之家人環侍君正襟肅容

呼其子曰養吾疾者莫若子婦人退又曰我死

謹毋用浮圖法不然是使我不得正其終也嗚

呼非賢而能之乎或曰以君之材而不仕以死

為可悼也予曰仲玉之所憾豈此耶古之君子

俛焉孶孳斃而後巳豈為利禄計㢤曽子曰而

今而後予知免夫子張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

吾今日其庻㡬乎夫全而歸之乃可言免無愧

而死乃可言終士之終身問學求如是而巳曽

子躬三省於前而悟一貫於後盖信乎其免矣

子張之仁有所未足其於終也果能無憾乎然

則以仲玉之賢而死於布衣仲玉不恨也進道

方勤而命弗淑君子盖深惜之君名振龍仲玉

字也其先自固始入閩五世祖庸輕財樂施長

者之稱自是始曽大父某大父某父某雖潜閟

不耀克以厚徳世其家妣潘氏有賢行子二人

曰朴大學生曰格業進士是年某月日葬君于

横嶼之原予知仲玉者故為之銘曰

  昔未識子  子文我評  及旣識子

  我懷子傾  今者柰何  子藏稄銘

  執筆嘅然  我涕子零  嗚呼傷㢤

   朝請郎通判平江府事包君墓誌銘

君名履常字適可姓包氏孝肅公七世孫也孝

肅世家合肥曽孫莘徙永嘉之㕍池是爲君四

世祖祖汝嘉又徙樂清之桞市其居城之西洋

則自君始孝肅以清節直道爲昭陵名臣後稍

不振至君少入太學登淳熈八年進士乙科人

謂且大包氏矣平生力學有得於絜矩之一言

故其教授旴江眎士之無所乎館也則首闢講

堂旣又闢諸齋増廪(“㐭”換為“面”)生徒至五六十人其在豫

章亦然御書閣乆圯白于郡一新之隣壤之士

亦相與負従君游弟子貟溢㡬数百其宰吉

之吉水眎民之病在於𡈽瘠賦重則為均稅之

弗均者而更新其版籍使吏蠹亡所容𡻕艱食

為請粟于常平使者振業之又請于州蠲其賦

民貧不䏻輸者約縣計代其輸時稱提楮幣之

令下郡欲因以為功奉行亟疾甚它縣惕息應

令亡敢後君於其間獨務為安靖以便民郡文

書朝夕下君弗爲動幕府有移書鐫誚者君報

之曰某書生知奉法循理而巳寜忤上官以譴

去不敢苟随也未㡬守以煩擾罷人始服君精

識賦粟故即縣以輸㑹安撫使領州下令俾改

輸于郡民病之君力争至數四事為之止縣有

五都各結義丁自衛時黒風群盜方熾郡將提

兵致討檄縣發義丁為掎角𦔳君曰義丁為郷

井設耳驅之以嬰劇盜猶羊禦狼也則移書具

言所以不可之状檄𠕅下君執如𥘉事亦為中

止縣之俗素狃于訟少不得志則徧赱諸臺或

請懲其尤者君曰吾之於事求其是而巳縣而

是臺猶縣也非是可使民有𡨚乎由是邑人察

君之心卒亦無反訟者昔子貢問有一言可以

終身行之者子曰其恕乎巳所不欲勿施於人

夫不以所悪者加人而以所欲者及人此所謂

絜矩之道也絜者何以此度彼之謂也大學之

義不明汲汲自謀者知有我而已牣已之室雖

剥民之廬弗問也豢巳之欲雖朘民之膚弗䘏

也以君之學其能卓然有見如此使得位焉而

盡行所志則功利之及物其可勝旣邪君之始

仕得寜海尉後嘗分教金陵皆以内囏不及上

晩得倅呉門又不幸未至而𣳚其将𣳚也猶以

學之所得者為従子言之俾勿忘其亦可哀也

已君生於紹興甲戌八月二十八日其終也寔

嘉定丁丑五月二十四日明年七月八日窆于

瑞安縣崇泰郷漁潭之嶼夫人髙氏宣仁后族

也三子志崈以君致仕恩今為従事郎建陽縣

尉志行志修三女承奉郎薛師憲従政𭅺丘吉

老其壻也季未行君旣葬若干年而志崈始以

盤洲叟徐君寓所狀事實来謁銘予雖禾悉君

為人而惟盤洲之言可徴故予之銘而弗辭其

世系見於水心葉公所為考君之誌者今不載

銘曰

  蓄之𥙿狹其施嗇諸躬後之詒

   通判廣州呉君墓誌銘

君名懿徳字夏卿予之母黨也嘉定中教授古

英州州闕守連帥楊公長孺命公攝焉予自泉

山遺之書勉以四事曰清心潔巳奉法愛民君

不以為迂旣力行之又播之歌詩楊公與部使

者以下屬和者甚衆大抵謂君能不負予言後

十餘載君知玉山縣去予居財數舎治聲日聞

不幸甫滿𡻕以䜛去官未㡬得邑廣之新㑹又

不幸甫滿𡻕遇疾以終孤友直奉柩来歸過予

里吊哭外問在南時行事顚未交直泣曰有尚

書崔公所述在出以示予其畧曰君之来古岡

也縣無正官乆弊端如毛民狃于訟吏黷于貨

賄且瀕海盜多弗可制君自力不辟寒暑事亡

細鉅必親凢罷行眡理當否徃時新令至蜑戸

有給由銭受訴牒有醋息銭君一切罷去凢仕

族之流寓與惸獨顚連而亡告者禀其食春賦

貧人銭粟夏則和藥施之雖溝澮亦時濬治其

誠於為民皆此𩔗君素守㢘介歴官三十稔求

田問舎不少槩諸心忍死一貧雖啼號弗之䘏

将𣳚前二日書之冊曰平生薄宦甘受凍飢一

介弗取一毫不欺此其絶筆也君始至祠晉刺

史呉公于縣之東将以勵来者君旣殁邑人謂

其清白可尚遂配祠焉此皆崔公所叙云爾自

古者銘鼎之制變而為碑碣誄狀繇一命以上

苟絲粟可記必託之文以傳其弊也有葩華而

亡根實惟有徳君子其言如金石然後可信弗

誣若崔公者非所謂有徳者邪予嘗評當世㢘

節士以崔楊二公為稱首君之攝守也楊公許

之其宰邑也崔公又許之是豈苟然者邪士生

死窮逹有定命雖不幸不遇以死而幸𫉬知於

當世之賢一賢者之譽與百庸人之毁其榮辱

為如何闇黯於一時而昭白於後世其重輕爲

如何嗚呼君其亡憾也巳君世家處之慶元曽

祖某祖某父某承務𭅺君嘉泰二年進士主汀

州蓮城簿復州録事參軍遂分教于英換尚書

左銓歴二邑辟通判廣州而君不及拜矣年六

十二以紹定元年十月日卒官止奉議郎娶某

氏先君若干年卒子友直友㳟友諒皆能世其

學三年八月壬午葬君竹林山之原銘曰

  越嶺喪清𠔃濁世之常貪泉一酌𠔃千載

  猶香君胡為𠔃獨侑食萬鐘可有𠔃此不

  易得後有考𠔃眡斯石

   仙都大夫李君墓誌銘

始予在三山聞同年李肖望友人黄仲玉皆號

為長者家仲玉居城東其五世祖以寛垕樂施

予得是名閭里間肖望之先亦然二家故婣戚

也李氏世為儒至肖望始起蒿萊列紳笏視秩

尚書郎以終仲玉雖老于布衣有子曰朴遂由

膠庠冠天下士天之報施善人亦不誣巳仲玉

之殁也予銘之越十餘年而肖望殁李氏又以

為請眡其狀則仲玉子廷魁之所為也予之善

肖望如善仲玉銘其可辭肖望名起渭其先唐

刺史頻遺愛在建旣殁民奉嘗之後其冑裔派

居于福為某縣人有諱堯者始以長者稱堯生

寔寔生邦邦直生暘暘生鈞凢五世矣而長

者之稱如一於是肖望生焉考君嘗自言吾家

世種徳㑹當有興者故以起巖名其長子次即

肖望也肖望㓜苦學夜不解帶旦不頮水者數

年十一能屬文逾冠入太學未㡬擢慶元五年

第後六載伯氏亦⿰糹⿱𢆶匹 -- 繼登焉迨肖望陞朝考君絫

贈朝散大夫母王氏封冝人肖望之仕也歴澧

州戸曹教授辰州安豊令就知縣事其為人沈

靖端肅平居不苟發一言至分義所當為無劇

易必盡力廼止辰故夜𭅺國士弗𡢃文藝愽士

舎距學逺師弟子不相親肖望斥校士所得合

俸餘更剏之始朝夕與士接安豊地極邊時兵

革甫息四野多遺骸肖望行營髙燥地使瘞之

招輯流民来歸者日相踵茅櫩竹屋易以瓦木

地主力不給者官與為之聽民輸僦直以居繇

是井邑寢還其舊𡻕當郊奉常符下共鹿腊肖

望念民罷未盡紓則以詩諷于朝之知巳者事

得寢縣故無城軍興時守寓治焉畚𡈽為郛草

創甚然卒頼以完至是復頺圯肖望請自力興

築兵民之即事者禀食有差冬而作洎春而息

農無違時𭛠不告病越三年城成部使者帥守

⿰糹⿱𢆶匹 -- 繼以聞詔改宣教郎仍領邑先時戍卒散處編

氓間人病其擾至是昉為新營軍民不相雜咸

便安之㑹朝命糴粟實𫟪肖望𭰹懲科配諸𡚁

行以不擾未㡬𫟪儲告實益出公銭市其嬴豫

為振䘏備明年大旱蝗為糶粟之所十有二以

便民又貸賈人金使四出招糴訖事得無殍死

自旁郡流離来者亦頼以全㑹新太守至入吏

言常賦外徴求甚急肖望力争數四怫守意遂

匄崇道祠官以歸浮𭔃僧藍朝饘莫粥澹如也

後數𡻕築屋城東時時召親友舉觴賦詠或道

古今談性命以為樂改奉仙都祠紹定三年

二月始屬疾顧家人曰死生夜旦爾何怛為以

正大忠孝四言勵其子俾有立三月甲午正𬓛

危坐而逝年五十九官朝奉大夫肖望性至孝

始居考君䘮年尚少毁瘠㡬骨立及母夫人終

垂老矣悲慕不减少時人以為難嘗校士靖州

靖守方𣵀民爲兵雖仕族不免肖望為歌詩以

諷守媿而止将終前一日聞鄰境民𢦤於盗屍

流蔽江為書白府帥匄掩藏之其辭酸楚甚不

果上嗚呼肖望之所存如此其不謂之長者邪

迹其家世以種徳澤物為心顧所施不出州里

至肖望推逹之稍宏矣而功利又不過一縣君

子惜之然士之𡚒窮約躋貴盛者不少波流滔

滔易以溺人𥝠欲弘而徳義少徃徃反媿其先

是軒冕之華不若布𮧯之陋肖望之仕雖不大

烜赫於時然終其身不失長者家灋是可書也

巳妣某氏封冝人子文叔将仕郎方叔受遺澤

肖望平生善著譔有易說中庸大學要語春秋

集解諷誦詩時政書與雜論著合百餘卷蔵扵

家方疾𣗥時文叔自都還未至婦某氏刃股肉

粥而進人謂肖望之道行於家雖女子亦知孝

云銘曰

 越城東南山陽山忽蒼水悠長仙都君此其

 藏世長者名芬薌嗟後人無或忘

  夫人蔡氏墓誌銘

夫人蔡氏故朝請大夫直敷文閣淮南轉運副

使劉公諱彦融之婦奉直大夫知吉州諱萬樞

之配今朝散郎知邵武軍兼福建路招捕使司

參議官遂之母絫封太令人年七十嘉定十六

年十二月壬午殁于當𡍼縣舎明年二月壬申

合葬于金壇縣西五十里白水塘吉州使君之

兆遂等屬余銘其墓時方竢罪湘閫弗克為旣

而歸卧故山衰病連𡻕又未克為紹定三年

守樵川明年以擅誅劇賊自劾于朝匃罷去則

以書来諗曰遂之母弃諸孤九年矣而墓道至

今亡辭以刻今将歸覲松楸苟不得銘何以慰

吾母於地下敢拜手請予於是矍然曰此某之

辠也退而閱其事状則丹陽劉公宰所篹次劉

公天下士也其於夫人言行反復咏嘆以為世

所甚難者豈夸也㢤盖夫人莆田忠惠家女曽

大考曰袤宣徳郎於忠惠爲弟大考曰覲承務

郎當崇觀間父子相戒以勿仕士髙仰之考曰

樗朝奉大夫知梅州始自莆徙蘇常之境以居

紹興中佐使者行經界法人頼其利至今夫人

性篤孝六𡻕居梅州喪摧毁如成人事母沈夫

人動静必偕及歸夫家時舅姑皆先殁𡻕時薦

饗事細大必親遇諱日必戚以是終其身平居

無戯言惰色坐不傾𠋣行不踐閾自奉菲甚服

餙少珍異輙櫝而蔵之至常所服御雖故弊弗

之弃曰死必以附我使君好仁而篤扵義凢内

外親之孤且窮者收䘏之其可教者館師以授

之業女不能適人者予之資令無失時夫人奉

承惟謹敷文之伯父禮部公有女老而𡠉使君

迎寘之家夫人以婦禮事之迄其終不懈使君

之元配曰范氏夫人實為⿰糹⿱𢆶匹 -- 繼室而拊其二子若

已生女長無以嫁夫人傾奩以嫁若是者葢不

可殫書使君有友曰趙君善擇清介亮直夫人

常以過従䟽數驗使君之徳進否毎二君相與

欵宻夫人喜見顔色曰庻乎其納夫子於善而

儆其失也否則欿然以為憂諸子㓜時夫人夜

課誦讀苟未精熟夫人亦不寢所取師友必四

方文學行𧨏士膳飲皆親眡具遂年十四與江

東薦書夫人無喜色既而言者繆於風聞夫人

亦不愠後二子踵世科人皆艶之言者亦媿嘆

夫人曰未也决科士之常⿰糹⿱𢆶匹 -- 繼是正應學耳嘗語

諸子仕以㢘為本㢘以儉為基及諸子志尚日

髙文字日工又戒之曰毋近名毋弊精神於蹇

淺又曰閱人多矣昔富貴者今安在顧自立何

如耳遂始佐江淮閫畫夫人曰兵政國安危汝

其勉諸後與江東振饑夫人又曰荒政民死生

汝不可以忽遂之宰當𡍼也值夫人生旦自守

以下咸致賀㑹大水夫人蹙然曰天變如此汝

有社有民毋以吾故樂飲當𡍼之政如古循吏

人謂母訓實然此不惟今女子所難雖古賢婦

猶難之也遂方妊母時乳毉眡之曰女也吾有

術可轉女為男夫人恚曰男女定分豈智巧可

移斯言何為至扵我亟白使君斥之而夫人竟

生男里人有假神祠以賈利者相扇蕩為土木

偶未閱月凢用器悉備它所興造費以千萬計

将卜日迎寘𣑽宫儀衞率倣生者遂以姦訛亂

俗亟為書白府縣禁止之羣小𥝠𥨸聚謀意夫

人可撼以福禍至有欲潜伏後園為㓜恠者夫

人曰神果聦明正直豈加禍非辜不然是滛

鬼爾不斥奚為遂以是勇徃弗顧卒斧其像

火其器榜笞其人而𡈽木竟不能神嗚呼學至

扵知天命與鬼神之情状極矣夫人以男女為

定分不肯試乳媪之以僥倖萬一非知天命

者䏻之乎謂正直之神不妄加禍於人而滛

鬼不足事非知鬼神之情狀者䏻之乎世衰

教熄雖號為薦紳儒者徃徃溺心於詭幻冀福

於𠖇漠以故異端熾而正灋泯舉世倀倀焉莫

之適歸夫人生長閨闥未嘗従師友講問學而

見理明信道篤廼如此使爲男子任當世事則

所謂貧賎不移威武不屈者其必優爲之此不

惟古賢婦所難雖士君子猶難之也易以坤爲

妻道人知一於柔順而巳先儒發之曰非徤無

以配乾也故古之賢婦雖以婉嫕淑惠爲本至

其所立有烈文夫不能爲者非剛與明其孰䏻

之若夫人者非所謂剛且明者邪夫人六子曰

適早逝曰逄故溧水主簿二人皆范出次即遂

曰遜今爲某官曰近曰選皆世其學女四人某

官某官某官其壻也一出爲某氏女孫六人予

與朝散君嘗僚金陵見其識髙志逺有綜理事

物之材而學則未巳也及来樵陽當宼亂方殷

環數百里莽爲虵豕之藪人所憚行君獨匹馬

西馳布宣天子徳意收拾其人於流徙蕩析中

近能立官府保生聚又以便冝揃除鉅盜去東

南數十年禍本夫人於是乎有子矣是則冝銘

銘曰

  柔順以立本剛明以致用然後爲婦徳之

  全懿㢤夫人其識卓然故誘之以所欲不

  能惑脅之以所畏不能遷人皆曰難我則

  易旃彼淵可田彼陵可川我為斯銘百世

  弗諼








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卷第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