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禮通考 (四庫全書本)/卷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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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讀禮通考卷八十三  刑部尚書徐乾學撰葬考二
  合葬
  檀弓舜葬於蒼梧之野注舜征有苗而死因留葬焉蓋三妃未之從也季武子曰周公蓋祔
  季武子成寢注武子季孫夙杜氏之葬在西階之下請合葬焉許之入宫而不敢哭武子曰合葬非古也自周公以來未之有改也吾許其大而不許其細何居命之哭注記此者善其不奪人之恩
  張子曰自伯禽至於武子多歴年所豈容城中有墓此必是殯欲取其柩以歸合葬
  陸佃曰請𨗇於外而合葬之先儒謂杜氏之喪從外來就武子之寢合葬不近人情
  胡銓曰鄭云善其不奪人之恩非也譏其平人之墓顧為是瑣瑣耳
  劉彞曰成寢而夷人之墓不仁也不改葬而又請合焉亦非孝也許其合而又命之哭焉矯偽以文過也且寢者所以安其家乃處其家於人之冢上於汝安乎墓者所以安其先乃處其先於人之階下其能安乎皆不近人情非禮明矣
  孔子少孤不知其墓殯於五父之衢人之見之者皆以為葬也注見柩行於路其慎也蓋殯也法慎當為引禮家讀然聲之誤也殯引飾棺以輤葬引飾棺以桞翣孔子是時以殯引不以葬引時人見者謂不知禮問於郰曼父之母然後得合葬於防注曼父之母與徵在為鄰相善 疏孔子少孤失父其母不告父墓之處今母死將合葬不知父墓所在意欲問人若殯母於家則禮之常事他人無由怪已故殯於五父之衢欲使他人怪而致問也外人見柩於路皆以為葬但葬引飾棺以桞翣殯引飾棺以輤今夫子飾棺以輤則是殯也於時郰曼父之母素與孔子母相善怪問孔子孔子因而問母始知父墓所在然後以母尸柩合葬於防不知其墓謂不委曲周知柩之所在不是全不知墓之去處其或出辭入告總望本處而拜今將欲合葬須正知處所故云不知其墓
  張子曰孔子殯母於五父之衢其殯周慎有如葬然故人之見之者皆以為葬也其周慎實是殯故曰其慎也蓋殯也
  馬睎孟曰叔梁紇宋人葬制蓋從古墓而不墳此孔子少孤所以不知墓也
  陳澔曰顔氏之死夫子成立久矣聖人人倫之至豈有終母之世不尋求父葬之地而猶不知父墓乎且母死而殯於衢路必無室廬而死於道路者不得已之為耳聖人禮法之宗主而忍為之乎孟子於主癰疽與侍人瘠環何以為孔子愚亦謂終身不知父墓何以為孔子乎其不然審矣
  呉澄曰殯者當殯於家則三月之後當啓殯而葬既未知父墓所在則正葬之期不可豫定故不殯於家而殯於野葢在野則雖久而未得正葬亦未害
  萬斯同曰殯於五父之衢非三日而即殯於此也儻果三日即殯於此則是骨肉未寒而棄之於野聖人之所忍乎况自殯至葬三月之内有朝夕哭奠諸儀節將行之於何所乎此必三月之後殯期已滿既不可久留於家庭又不可别葬於他處故不得已而殯於衢名雖為殯而其具無異乎葬則不為苟且以致體魄之不安形雖是葬而其制實本是殯則自可從容以訪父墓之所在蓋殯與葬之不同者葬則深入土中殯則但及乎衽也夫子之殯必備設抗折諸物不使其棺親土故曰人之見之者皆以為葬也及觀其掘地淺深則又但沒其衽而已故曰其慎也葢殯也此其防危慮逺蓋竭盡其心力之至矣可不謂慎乎且所謂五父之衢必其野外而不在城中故聖人得殯於此不然豈有闤闠雜遝之處而可以置吾親之體魄哉
  孔子曰衛人之祔也離之魯人之祔也合之善夫注離之有以間其椁中善夫善魯人也祔葬當合 疏衛之合葬以物隔二棺之間猶生時男女隔居處也魯人則合并兩棺置椁中無别物隔之言異生不須隔詩云榖則異室死則同穴故善魯之袝也
  陳祥道曰衛之俗有存於殷魯之俗一之於周殷之所尚者尊尊故凡昭穆之祔於廟者離之而不親周之所尚者親親故凡昭穆之祔於廟者合之而不尊離之則義合之則仁孔子皆善之
  朱子語類問離之謂以一物隔兩棺之間於椁中也魯則兩棺置椁中無别物隔之魯衛之祔皆是二棺共為一椁是離合之有異朱子荅曰二棺共椁蓋古者之椁乃合衆材為之故大小隨人所為今用全木則無許大木可以為椁故合葬者只同穴而各用椁也
  徐師曽曰古者叢木為椁一椁而兩棺共之衛人以别物隔判故曰離周人不用物隔故曰合夫婦之道生則同室死則同椁故善魯制後世椁用全木不合衆材故無大椁則但同穴而已
  乾學案徐氏之説謂一椁而兩棺共之此必同時共葬則可如不同時則葬之先後有隔數十年之久者豈有因後葬而開先葬之椁乎儻豫為大椁留待後死者則古人言椁周於棺豈有虛其半以俟之之理苟一人而有數妻將虛者不止於半而開亦不止一次矣或久而其椁已朽將更易其椁乎抑仍其朽而不易乎此最説之不通者吾謂離之合之蓋以兩椁相隔而不並謂之離兩椁相並而不隔謂之合斷非一椁而兩棺共之也
  家語孔子之母既喪將合葬焉曰古者不祔葬為不忍先死者之復見也詩曰死則同穴自周公以來祔葬矣白虎通德論合葬者所以同夫婦之道也故詩曰榖則異室死則同穴
  世説新語郗嘉賓喪婦兄弟欲迎妹還終不肯歸曰生縱不得與郗郎同室死寜不同穴
  晉書列女傳鄭袤妻曹氏袤先娶孫氏蚤亡聘之為繼室及袤薨議者以孫氏瘞黎陽久喪難舉欲不合葬曺氏曰孫氏元妃理當從葬不可使孤魂無所依於是備吉凶導從之儀以迎之具衣衾几筵親執鴈行之禮聞者莫不歎息以為趙姬之下叔隗不足稱也
  唐㑹要神龍元年將合葬則天皇后于乾陵給事中嚴善思以合葬非古且以卑動尊尤為不輕若神道有知幽塗自得通㑹若死者無知合之復有何益上表諫之不從詳見第九十卷山陵考
  舊唐書楚王靈龜妃上官氏靈龜薨及將葬其前妃閻氏嫁不踰年而卒又無近族衆議欲不舉之上官氏曰寜可使孤魂無託於是備禮同葬聞者莫不嘉歎陸贄傳贄丁母憂東歸洛陽寓居嵩山豐樂寺藩鎮賻贈及别陳餉遺一無所取與韋臯布衣時相善唯西川致遺奏而受之贄父初葬蘇州至是欲合葬上遣中使䕶其柩車至洛
  吕坤曰合葬非古也虆梩而掩之時也中古合矣自天子達生同室死同穴父母之情也人子何忍離焉有遺命則從之 祔葬不以苟合不以有罪不以嫁母不以倡優 節義之婦無貴賤無少長皆祔貴賢也
  陳龍正曰合葬非古也葬者藏也古人一葬後永不使人見即子孫莫知其處父母壽算脩短不同一人先葬後死者必欲祔之勢必從旁穿動以故上古不合葬中古乃有同穴之制夫子曰衛人之祔也離之魯人之祔也合之善夫善其不用中牆者也既云合葬復以甎石界隔其中何異分葬何名同穴乎蓋中古用木為椁外周以土木與土親界牆無所用後世姦偽萬狀防盗慮深用甎為四圍用石為明板覆其上若無中牆則明板須方一丈乃可周蔽獨板既難得則二石湊處有縫漏水引蟻殊為可虞又前後長空八尺有餘止三面著牆而靠中則空虛臨下石厚不盈尺是求固而反危也故合葬則必用界牆用界牆則合與分不異不過為拜埽便計親骸何與焉以合葬安親者假以吉壤安親者真延陵季子曰魂氣則無不之故分葬無妨於禮有益於事又宜人棺較亷憲棺頗短小同葬必從其大者則壙中太寛亦非朱子壙僅容棺之義故決意分葬恐後世子孫疑遷葬之日本無參差穿動之嫌祔合最便又何必分詳著其故以導明者
  顧夢麐中菴瑣録後漢袁賀臨病困敕使留葬侍衛先公慎毋迎取汝母喪柩如亡者有知徃來不難如其無知秖為煩耳唐武后崩將合葬乾陵給事中嚴善思建言尊者先葬卑者不得入且𤣥闕石門冶金錮隙非攻鑿不能開神道幽靜多所驚黷合葬非古也使神有知無所不通若其無知合亦何益中宗不納東坡曰詩云榖則異室死則同穴古今之葬皆為一室獨蜀人為一墳而異藏其間為通道髙不及肩廣不容人東漢壽張侯樊恭遺令棺柩一藏不宜復見如有腐敗傷子孫之心使與夫人同墳異藏光武善之以書示百官蓋古有是也然不為通道又非詩人同穴之義故蜀人之葬最為得禮觀此可見合葬之非古然亦非謂古人之必不合葬但或𡻕月悠邈不便動摇道里遼隔猝難舁致而固執同穴為不必也
  脩墓
  檀弓孔子既得合葬於防曰吾聞之古也墓而不墳注墓謂兆域今之封塋也古謂殷時也土之髙者曰墳今丘也東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識也於是封之崇四尺注東西南北言居無常處也聚土曰封封之周禮也崇髙也髙四尺葢周之士制孔子先反注當脩虞事門人後雨甚至孔子問焉曰爾來何遲也曰防墓崩注言所以遲者脩之而來防墓防地之墓也孔子不應注以其非禮注三言之以孔子不聞孔子泫然流涕曰吾聞之古不脩墓注脩猶治也 疏天子之墓一丈諸侯八尺其次降差以兩今既東西南北不恒在鄉若乆乃還歸不知葬之處所故不可不作封墳記識其處防地之墓新始積土遇甚雨而崩庾蔚云防守其墓備擬其崩若如庾之言墓實不崩孔子何以言古不脩墓違經背注妄説異同非也陳澔曰為墳所以為記識一則恐人不知而誤犯一則恐已或亡而難尋故封之髙四尺也雨甚而墓崩門人脩築而後及孔子流涕者自傷其不能謹之於封築之時以致崩圯且言古人所以不脩墓者敬謹之至無俟於脩也
  易墓非古也注易謂芟治草木不易者丘𨹧也 疏墓謂冢旁之地易謂芟治草木不使荒穢不易者使有草木如丘陵然古者墓而不墳是不治易也
  呉澄曰案孔子嘗云古者墓而不墳又云古不脩墓鄭注云脩猶治也古者但穴地為坎以藏棺下棺之後實土於中外為平地不起墳墓使人不知其處此所為易即彼所謂脩二字皆訓治字葢言古者葬後不脩治而崇其封土非言不芟治而去其草木也孔疏雖從鄭注芟治草木之説而又引墓而不墳之言以不墳為不治易則是兼存二義也
  南史劉彪齊建元初降封南康縣侯坐廟墓不脩削爵舊唐書王晙𫝊户部郎中楊伯城上疏請晙等墳特乞増脩封域量加表異降使饗𥙊優其子孫𤣥宗乃遣使就其家廟𥙊
  二程全書問古者何以不脩墓曰所以不脩墓者欲初為墓時必使至堅固故須必誠必敬若不誠敬安能至乆曰孔子為墓何以速崩如此邪曰非孔子也孔子先反脩虞事使弟子治之弟子誠敬不至纔雨而墓崩其為之不堅固可知然脩之亦何害聖人言不脩者所以深責弟子也
  袁桷曰自古不脩墓之説見於禮經世媮俗浮遺墟敗冢子孫有泚其顙而莫以為怪抑不知必誠必信當自其始至不幸而脩者雖非禮之正亦情之不容已也
  吕坤四禮疑墓無守者則荒廢無墓田則難守必置田以贍之主人命子弟月有省時有治𡻕有𥙊無畜雞鵝豚犬 墓久穴獾鼠狐狸時有省而捕捉之木茂則䲭鴉集時彈而驅逐之草豐則藏虺蛇時芟薙而清除之 墓之覆土非古也孔子曰古不脩墓曽見帝后值清明日躬擔簣土覆之山陵從俗也於義無害今古惟人 墓頭有樹則去之𡻕久根必入棺
  葬不擇日擇地
  春秋宣公八年冬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
  左傳雨不克葬禮也禮卜葬先逺日辟不懷也注懷思也 疏卜葬先卜逺日辟不思念其親似欲汲汲而蚤葬之也今在冐雨而葬亦是不思其親欲得蚤葬故舉卜葬先逺日以證為雨而止禮也王制庶人葬不為雨止者雖雨猶葬禮儀少也
  穀梁傳葬既有日不為雨止禮也雨不克葬喪不以制也而緩辭也足乎日之辭也注徐邈曰案經文是己丑之日葬喪既出而遇雨若未及己丑而却期無為逆書此日葬禮喪事有進無退又士喪禮有潦車載蓑笠則人君之張設固兼備矣禮先遷柩於廟其明昧爽而引既及葬日之晨則祖行遣奠之禮設矣故雖雨猶終事不敢停柩久次左傳昭公十二年三月鄭簡公卒將為葬除及游氏之廟將毁焉子大叔使其除徒執用以立而無庸毁曰子産過女而問何故不毁乃曰不忍廟也諾將毁矣既如是子産乃使辟之司墓之室有當道者注簡公别營葬地不在鄭先公舊墓故道有臨在迂直也司墓之室鄭之掌公墓大夫徒屬之家毁之則朝而塴注塴下棺弗毁則日中而塴子大叔請毁之曰無若諸侯之賔何注不欲乆留賔子産曰諸侯之賓能來㑹吾喪豈憚日中無損於賔而民不害何故不為遂弗毁日中而葬君子謂子産於是乎知禮禮無毁人以自成也
  春秋定公十有五年九月丁巳葬我君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𣅳乃克葬
  左傳葬定公雨不克襄事禮也注襄成也雨不成事若汲汲於欲葬曾子問曽子問曰葬引至于堩日有食之則有變乎且不乎注堩道也變謂異禮孔子曰昔者吾從老聃助葬於巷黨及堩日有食之老聃曰丘止柩就道右止哭以聽變既明反而后行曰禮也注巷黨黨名也就道右者行相左也變日食也反復也反葬而丘問之曰夫柩不可以反者也日有食之不知其已之遲數則豈如行哉注已止也數讀為速老聃曰諸侯朝天子見日而行逮日而舍奠大夫使見日而行逮日而舍注舍奠每將舍奠行主夫柩不蚤出不暮𪧐注侵晨夜則近姦冦見星而行者唯罪人與奔父母之喪者乎日有食之安知其不見星也注為無日而慝作豫止也且君子行禮不以人之親痁患注痁病也以人之父母行禮而恐懼其有患害不為也吾聞諸老聃云
  方慤曰夫柩不蚤出不暮宿者慮暗昧之中有不測之患故也苟日食而行柩豈異蚤出暮宿者乎堩恒行之塗也言堩行之塗防慎如此則非恒之塗可知馬睎孟曰老聃以止柩聽變為愈於行也仲尼以為禮何也夫以人之葬中道而日食皆在道也葢止則安行則危其行也非必犯患也以人之情為疑於疢患也患出於不測則其行不若止也然則止非必安也就不得已則見星而行豈若止哉
  乾學案此條本非葬不擇日之謂但必待明反而後行則不限時日可知故亦列於此篇
  後漢書順帝時廷尉河南呉雄季髙以明法律斷獄平起自孤宦致位司徒雄少時家貧喪母營人所不封土者擇葬其中喪事趣辦不問時日醫巫皆言當族滅而雄不顧及子訢孫恭三世廷尉為法名家見郭躬傳
  舊唐書吕才𫝊才敘葬書曰易曰古之葬者衣之以薪不封不樹喪期無數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椁葢取諸大過禮云葬者藏也欲使人不得見之然孝經云卜其宅兆而安厝之以其復土事畢長為感慕之所窀穸禮終永作魂神之宅朝市遷變不得豫測於將來泉石交侵不可先知於地下是以謀及龜筮庶無後艱斯乃備於慎終之禮曽無吉凶之義暨乎近代已來加之隂陽葬法或選年月便利或量墓田逺近一事失所禍及死生巫者利其貨賄莫不擅加妨害遂使葬書一術乃有百二十家各説吉凶拘而多忌且天覆地載乾坤之理備焉一剛一柔消息之義詳矣或成於晝夜之道感於男女之化三光運於上四氣通於下斯乃隂陽之大經不可失之於斯須也至於喪葬之吉凶乃附此為妖妄傳云王者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大夫經時而葬士及庶人逾月而已此則貴賤不同禮亦異數欲使同盟同軌赴弔有期量事制宜遂為常式法既一定不得違之故先期而葬謂之不懷後期而不葬謂之殆禮此則葬有定期不擇年月一也春秋又云丁巳葬定公雨不克葬至於戊午襄事禮經善之禮記云卜葬先逺日者善選月終之日所以避不懷也今檢葬書以己亥之日用葬最凶謹案春秋之際此日葬者凡有二十餘件此則葬不擇日二也禮記又云周尚赤大事用平旦殷尚白大事用日中夏尚黒大事用昬時鄭𤣥注云大事者何謂喪葬也此則直取當代所尚不擇時之蚤晚春秋云鄭卿子産及子太叔葬鄭簡公於時司墓大夫室當葬路若壞其室即平旦而窆不壞其室即日中而窆子産不欲壞室欲待日中子大叔云若至日中而窆恐久勞諸侯大夫來㑹葬者然子産既云博物君子大叔乃為諸侯之選國之大事無過喪葬必是義有吉凶斯等豈得不用今乃不問時之得失唯論人事可否曽子問云葬逢日蝕舍於路左待明而行所以備非常也若依葬書多用乾艮二時並是近半夜此即文與禮違今檢禮傳葬不擇時三也葬書云富貴官品皆由安葬所置年命延促亦曰墳壟所招然今案孝經云立身行道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名於後世以𩔰父母易曰聖人之大寳曰位何以守位曰仁是以日慎一日則澤及於無疆苟德不建則人而無後此則非由安葬吉㐫而論福祚延促臧孫有後於魯不闗葬得吉日若敖絶祀於荆不由遷厝失所此則安葬吉㓙不可信用其義四也今之喪葬吉㓙皆依五姓便利古之葬者並在國都之北域兆既有常所何取姓墓之義趙氏之葬並在九原漢之山陵散在諸處上利下利𦹋爾不論大墓小墓其義安在及其子孫富貴不絶或與三代同風或分六國而王此則五姓之義大無稽古吉㓙之理何從而生其義五也且人臣名位進退何常亦有初賤而後貴亦有始泰而終否是以子文三已令尹展禽三黜士師卜葬一定更不廻改冢墓既成曽不革易則何因名位無時暫安故知官爵𢎞之在人不由安葬所致其義六也野俗無識皆信葬書巫者詐其吉㓙愚人因而儌幸遂使擗踊之際擇葬地而希官品荼毒之秋選葬時以規財禄或云辰日不宜哭泣遂莞爾而對賔客受弔或云同屬忌於臨壙乃吉服不送其親聖人設教豈其然也葬書敗俗一至於斯其義七也
  司馬光葬論葬者藏也孝子不忍其親之暴露故斂而藏之齎送不必厚厚者有損無益古人論之詳矣今人葬不厚於古而拘於隂陽禁忌則甚焉古者雖卜宅卜日葢先謀人事之便然後質諸蓍龜庶無後艱耳無常地與常日也今之葬書乃相山川岡壟之形勢考嵗月日時之支干以為子孫貴賤貧富壽夭賢愚皆繫焉非此地非此時不可葬也舉世惑而信之於是喪親者徃徃久而不葬問之曰𡻕月未利也又曰未有吉地也又曰遊宦逺方未得歸也又曰貧未能辦葬具也至有終身累世而不葬遂棄失尸柩不知其處者嗚呼可不令人深歎愍哉人所貴於身後有子孫者為能藏其形骸也其所為乃如是SKchar若無子孫死於道路猶有仁者見而殣之邪先王制禮葬期逺不過七月今世著令自王公以下皆三月而葬又禮未葬不變服食粥居𠋣廬哀親之未有所歸也既葬然後漸有變除今之人背禮違法未葬而除喪從宦四方食稻衣錦飲酒作樂其心安乎人之貴賤貧富壽夭繫於天賢愚繫於人固無闗豫於葬就使皆如葬師之言為人子者方當哀窮之際何忍不顧其親之暴露乃欲自營福利邪昔者吾諸祖之葬也家甚貧不能具棺椁自太尉公而下始有棺椁然金銀珠玉之物未嘗以錙銖入於壙中將葬太尉公族人皆曰葬者家之大事奈何不詢隂陽此必不可吾兄伯康無如之何乃曰詢於隂陽則可矣安得良葬師而詢之族人曰近邨有張生者良師也數縣皆用之兄乃召張生許以錢二萬張生野夫也世為葬師為野人葬所得不過千錢聞之大喜兄曰汝能用吾言吾俾爾葬不用吾言將求他師張師曰惟命是聽於是兄自以己意處𡻕月日時及壙之淺深廣狹道路所從出皆取便於事者使張生以葬書緣飾之曰大吉以示族人皆悦無違異者今吾兄年七十九以列卿致仕吾年六十六忝備侍從宗族之從仕者二十有三人視他人之謹用葬書未必勝吾家也前年吾妻死棺成而斂裝辦而行壙成而葬未嘗以一言詢陰陽家迄今亦無他故吾嘗疾隂陽家立邪説以惑衆為世患於喪家尤甚頃為諫官嘗奏乞禁天下葬書當時執政莫以為意今著兹論庶俾後之子孫葬必以時欲知葬具之不必厚視吾祖欲知葬書之不足信視吾家元豐七年正月日具官司馬光述二程全書卜其宅兆卜其地之美惡也非陰陽家所謂禍福者也地之美者則其神靈安其子孫盛若培壅其根而枝葉茂理固然矣地之惡者則反是然則SKchar為地之美者土色之光潤草木之茂盛乃其驗也父子祖孫同氣彼安則此安彼危則此危亦其理也而拘忌者惑以擇地之方位决日之吉㓙不亦泥乎甚者不以奉先為計而專以利後為慮尤非孝子安厝之用心也惟五患者不得不慎湏使異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所奪不為耕犂所及五患既慎則又鑿地必至四五丈遇石必更穿之防水潤也既葬則以松腊塗棺椁石灰封墓門此其大略也若夫精畫則又在審思慮矣其火葬者出不得已後不可𨗇就同葬矣至於年祀寖逺曽髙不辨亦在盡誠各具棺椁葬之不須假夢寐蓍龜而决也世間術數多惟地理之書最無義理祖父葬時亦用地理人尊長皆信唯先兄與某不然後來只用昭
  穆法或問憑何文字擇地曰只昭穆便是書也但風順地厚處足矣某用昭穆法葬一穴既而尊長召地理人到葬處曰此是商音絶處何故如此下穴某應之曰固知是絶處且試看如何某家至今人已數倍矣張子全書葬法有風水山岡此全無義理不足取南方用青囊猶或得之西方人用一行尤無義理南人試葬地將五色囊埋於地下經年而取觀之地美則采色不變地氣惡則色變矣又以器貯水養小魚埋經年以死生卜地美惡取草木之榮枯亦可卜地之美惡
  朱子語類隂陽家説前輩所言固為正論然恐幽明之故有所未盡故不敢從不須深考其書但凡數里無人煙處有欲住者亦不成聚落其有舍宅處便山水環合累成氣象欲掩藏其父祖安處其子孫者亦豈可都不揀擇以為乆逺安寕之慮乎但不當極意過求必為富貴利逹之計耳此等事自有酌中處便是正理世俗固為不及而必為髙論者似亦過之伊川先生力破俗説然亦自言須是風順地厚之處乃可然則亦須稍有形勢拱揖環抱無空闕處乃可用也但不用某山某水耳 程先生亦揀草木茂盛處便不是不擇也伯恭則平地便葬若不知此理既不是若知有此理故意不理㑹尤不是 風無處不入棺在地中吹喎吹翻地上置物烈風未能吹動風在地中藴蓄欲發其力盛猛也政和縣有人葬其親已時聞壙中響聲家業漸替遂發視之棺木一邉擊觸皆損
  陳傅良朱公向墓誌平陽之俗以速葬為不壞而其流入於隂陽家之説與治賓客之事俗成財聞見熟聞見熟則異焉者乃反以為恠故雖知名之士不能免也隂陽之説予不知起何時而知其不出於三代也王季之葬也水齧其墓見前和而後改葬重動危其親也如此由今隂陽家言之不祥莫大焉而王季子孫皆聖人也子孫聖與愚隂陽家固不論然造周數百年其不得為不祥也甚著若必曰改葬而後有此則文武之生乆矣其造周不待改葬也又甚著且三聖人者不知水之齧墓為不祥而不速改是不智也知其為不祥必見前和而後改是不仁也聖人慮不及此焉而今日者曰吾慮過聖人是果足信歟然而舉世惑之何也彼委巷之民怵於其言者妄以其親儌利然也學士大夫豈忍以其親為利而惑焉者又何也
  張九成𥙊墳園神文某讀喪親篇曰卜其宅兆而安厝之嗚呼言之至此五内糜裂尚忍言之邪某卜葬先人於此今將開壙謹用告䖍某身為儒者當信先王之言不當信滛巫瞽史之説嘗讀周官墓人之職曰先王之葬居中以昭穆為先凡諸侯居左右以前卿大夫士居後各以其職此先王陪葬之法也驗吾先王左右前後之説則夫隂陽家流青龍白虎獨火太嵗之説敗矣又讀記禮之設曰夏后氏尚黑大事斂用昏商人尚白大事斂用日中驗吾先王用昬之說則夫隂陽家流乾艮二時之説敗矣又讀富辰之言曰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樊蔣邢茅胙𥙊周公之𦙍也驗吾先王一宗數姓之説則夫隂陽家流五姓宫商角徴羽之説敗矣又讀春秋書曰宣公八年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恭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驗吾先王己丑庚寅以雨晴為候之説則夫隂陽家流擇日定時之説敗矣以至考五月三月之説則年辰畏忌之説敗矣考從柩臨穴之説則黒黄衝射之説敗矣是隂陽家説違悖義理舉不足信又嘗考先王之說曰執左道以亂政殺假於鬼神時日卜筮以疑衆殺又日非聖人者無法非孝者無親今隂陽家譎恠之説是左道亂政也是假於鬼神時日卜筮以疑衆也是無親也是非聖人也公犯先王明禁罪在不赦動以吉凶禍福為言以恐動天下以起不孝之心嗚呼葬親而欲儌福於無知之神此何心也哉此不孝之甚者也某甚悲之使世無青龍白虎之神獨火太𡻕之神則已如其有之必不垂祐於謀葬其親避忌畏惡遲延𡻕月以儌福於一身之人不孝之子矣何以知之石駘仲卒無適子有庶子六人卜所以為後者曰沐浴佩玉則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執親之喪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石祁子兆人皆以龜為有知也豈有為青龍白虎獨火太嵗之神反不如一龜之有知乎先王之道本諸身徴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繆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某今葬其親以義合禮安敢不以先王之道為法邪又安敢不以先王之道正鬼神邪某又觀先王蜡𥙊之法曰迎貓為其食田鼠也迎虎為其食田豖也今以葬先人斬伐林木斸掘土膏雖幽𡨋中念人子之心不以為忌而某所以事鬼神者亦安敢不以禮義而再拜告也嗚呼先王之道神明知之久矣區區之言非特正淫巫瞽史之説將以開先王之道使為人子者以奉其親以事鬼神以窮後世紛紛之論不敢以吉凶禍福動其意而一以純孝為心神如有靈庶或相之
  眞德秀讀書記案司馬氏論葬曰孝經云卜其宅兆而安厝之謂卜地决其吉凶耳非若今隂陽家相其山岡風水也國子髙曰葬者藏也又曰死則擇不食之地而葬我焉明無地不可葬也古者天子七月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踰月而葬葢以㑹葬者逺近有差不得不然也然禮文多云三月而葬葢舉其中制而言之案春秋己丑葬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辛巳葬定公雨不克葬壬午日下昃乃葬何嘗擇年月日時也葬於北方北首何嘗擇地也今世俗信葬師之説以為子孫之貧富貴賤賢愚夀夭盡繫於此議論紛紜至有終身不葬累世不葬者使殯葬實能致人禍福為子孫者豈忍暴露其親而自求利邪悖理傷義無過於此然孝子之心慮患深逺恐淺則為人所抇深則濕潤速朽故必擇土厚水深之地而葬之所擇必數處者以備卜之不吉故也或曰世人久未葬者非盡以隂陽拘忌之故亦以貧故也予曰孔子有云斂首足形還葬而無椁稱其財斯之謂禮又子游問喪具孔子云云昔亷范千里負喪郭原平自賣營墓豈待豐富然後葬哉在禮未葬不變服食粥居倚廬寢苫枕塊葢憫親之未有所歸故寢食不安奈何舍之出仕食稻衣錦不知其何以為心哉而程子則曰卜其宅兆卜其地之美惡也地美則其神靈安其子孫盛然則SKchar謂地之美者土色之光潤草木之茂盛乃其驗也而拘忌者惑以擇地之方位決日之吉㓙甚者不以奉先為計而專以利後為慮尤非孝子安厝之用心也惟五患者不得不謹須使異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所奪不為耕犂所及一本所謂五患者溝渠道路避邨落逺井窑合二先生之言觀之以安親為心則地不可以不擇其擇也不可以太拘擇焉而不至於太拘則葬不患其不時矣然世人多遷延不葬者以昆若弟各懷自利之心而野師俗巫又從而誑惑之甚至徧納其賂而紿之以私已愚而無知者安受其欺而弗悟也夫某山彊則某支富某山弱則某支貧非惟義理所不當問雖近世隂陽家書亦有深排其説者唯野師俗巫則張皇煽惑以為取利之資擇地者必先破此謬説而後無太拘之患為人子者所當深察也
  羅大經鶴林玉露葬者藏也藏者欲人之不得見也古人之所謂卜其宅兆者乃孝子慈孫之心謹重親之遺體使其他日不為城邑道路溝渠耳豈藉此以求子孫富貴乎郭璞謂本骸乗氣遺體受䕃此説殊未通夫木生於山栗芽於室此乃活氣相感也今枯骨朽腐不知痛癢積日累月化為朽壤蕩為遊塵矣豈能與生者相感以致禍福乎此決無之理也世之人惑璞之説有貪求吉地未能愜意至數年不葬其親者有既葬不吉一掘未已至掘三掘四者有因買地致訟棺未入土而家已蕭條者有兄弟數人惑於各房風水之説至骨肉化為仇讎者凡此數禍皆璞之書為之也若如璞之説璞既精於風水矣宜妙選吉地以福其身以利其子孫然璞身不免於刑戮而子孫卒以衰微則是其義已不驗於其身而後世方且信其遺書而尊信之不亦惑乎今之術者言墳墓若有席帽山子孫必為侍從官葢以侍從重戴故也然唐時席帽乃舉子所戴故有席帽何時得離身之句至宋朝都大梁地勢平曠每風起則塵沙撲面故侍從跨馬許重戴以障塵夫自有宇宙則有此山河貴於唐而賤於今邪京丞相仲逺豫章人也崛起寒微祖父皆火化無墳墓每寒食則野𥙊而已是豈因風水而貴哉
  熊朋來曰古者昬葬卜日而未嘗擇日故隂陽拘忌之説不至惑人以春秋所書考之莊二十四年八月丁丑姜氏入是年嵗次辛亥八月丙子朔乃初二日也八月為夏正六月初不以月破為嫌文二年二月丁丑作僖公主二月為夏正十二月亦不以月建為嫌至於葬則經多書其日惟莊九年七月丁酉葬齊襄公閔元年六月辛酉葬莊公文十八年六月癸酉葬文公成元年二月辛酉葬宣公於後世葬日為通如隱三年十二月癸未葬宋穆公桓十七年八月癸巳葬蔡桓侯十八年十二月己丑葬桓公莊四年六月乙丑葬紀伯姫二十二年正月癸丑葬文姜三十年八月癸亥葬紀叔姫僖二年五月辛巳葬哀姜十八年八月丁亥葬齊桓公二十七年八月乙未葬齊孝公三十三年四月癸巳葬晉文公文元年四月丁巳葬僖公五年三月辛亥葬成風九年二月辛丑葬襄王十七年四月癸亥葬聲姜宣八年十月己丑葬敬嬴成三年正月辛亥葬衛穆公二月乙亥葬宋文公十五年八月庚辰葬宋共公十八年十二月丁未葬成公襄二年七月己丑葬齊姜四年八月辛亥葬定姒九年八月癸未葬穆姜昭七年十二月癸亥葬衛襄公十一年九月己亥葬齊歸定元年七月癸巳葬昭公十五年九月丁巳葬定公雨不克葬戊午乃葬辛巳葬定姒是皆不合後世葬日丁巳雨不克葬而戊午葬古人未嘗拘忌可見陰陽家擇日古人所不論但卜日取吉而已春秋之葬惟莊公以子般卒而葬緩餘或逾月或三四月即葬後世為隂陽拘忌至數年不葬SKchar不觀於春秋乎
  呉澄曰葬師之説盛於東南郭氏葬經者其術之祖也葢必原其脈絡之所從來審其形勢之所止聚有水以界之無風以散之然後乘地中之生氣以養死者之留骨俾嘗温煖而不速朽腐死者之體魄安則子孫之受其氣以生者不致彫瘁乃理之自然而非有心覬其效之必然也若曰某地可公可侯可將可相則術者倡是説以愚世人而要重糈者也其言豈可信哉
  趙汸葬書問對或問葬地之説理有是乎對曰有之問曰葬書真郭氏之言乎抑古有其傳也對曰不可考周官冢人掌公墓墓大夫掌凡邦墓皆辨其尊卑度數而葬以其族大司徒以本俗六安萬民次二曰族墳墓則葬不擇地明矣豈有無事而著其法者哉漢書藝文志敘形法家大舉九州之勢以立城郭室舍形人及六畜骨法之度數器物之形容以求其聲氣貴賤吉凶而宫宅地形與相人之書並列葬地之法其肈派於斯乎予嘗讀張平子冢賦見其自述上下岡壟之狀大略如今葬書尋龍捉脈之為者豈東漢之末其説已行於士大夫之間至景純最好方伎世見其葬母暨陽卒逺水患符其所徴而遂以葬書傳諸郭氏邪然無所考矣問曰今之名卿大家其先世葬地多驗如執劵取物至其盛時竭力以求輙無所得或反悖謬取禍豈亦分定不可推移邪對曰不但如是而已夫家之將興必先多濳徳隂善厚施而不食其報若是者雖不擇而葬其吉土之遇與子孫之昌固已潜符黙契葢天畀之也後世見其先之鼎盛而不知所自來於是妙貪巧取牢籠刻削以為不知何人之計則其急於擇地者亦植私窺利之一端耳其設心如是則獲罪於天而自促其數者多矣擇而無得與得而悖謬豈非神理之顯著者哉問曰然則大儒子朱子亦有取焉何也對曰大賢君子之事不可以常人類論古者三月而葬凡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地風水泉螻蟻之為患至深善腐速朽之藏如委棄於壑葢時有定制民無得而違焉皆昔人知之而無可奈何者程子謂死者安則生人安必自後世擇地而言其自然之應耳朱子之葬必擇地亦曰為所得為以自盡夫必誠必信之道而不失程子之意云爾問者又曰凡葬者生人之必有而大儒君子所為乃後世之標凖也故世之論葬地者必以朱子為口實則所謂為其得為以盡其必誠必信之道者將何自而可邪對曰死葬以禮斂首足形還葬與葬以天下一也故喪具稱家之有無夫吉地之難得豈特喪具之費而已哉先王制禮致嚴於廟以盡人鬼之情而藏魄於幽以順反原之變其處此固有道矣積善有餘慶積不善有餘殃秦不及期周過其厯祈天永命歸於有徳而心術之壊氣數隨之此必然之理也聖賢豈欺我哉學士大夫秉禮以喪親明理以擇術得失之際觀乎時義而無所容心則庶乎不悖於性命之常而無憾於慎終之教矣豈非先哲之志而君子之道哉
  方孝孺曰世之葬親者多信葬師之説徵休咎於無情難驗之川阜時可葬矣泥於山川之利否而不即葬或至於終身或身死而委槥於子孫甚者子孫恐葬之禍其身舉而棄諸水火葬親以禮者世反非之為愚嗚呼是何其不察而至於此極乎葬師之動人以禍福其説甚恠人之昌隆盛熾者其先必有厚德之遺貧賤夭絶者必有餘惡之著山川何與焉誕者則不然聞有貴富之人於此則歸福於其塋域曰此某形也此某徵也於葬之法宜爾也聞有貧賤之人於此則曰此葬之罪也此於法宜至於斯也信斯言也則人之多財而力足者皆相率而為不善及乎死也求善地以葬其身則可免子孫於禍夫孰肯為善乎葬師祖晉郭璞書其書苟可信璞用之以葬其祖考宜有竒驗不誣而璞卒死於篡賊其身不能福而謂能福乎人其可信否邪世之人多信之不知自陷於不孝而莫之贖也吾今以告吾族人葬卜吉凶而勿泥葬師之説期必以三月三月不能至五月五月不能至七月過一嵗者衆共罰之
  丘濬曰愚案風水一節其希覬求富貴之説雖不可信若夫乘生氣以安祖考之遺體葢有合於伊川本根枝葉之論先儒徃徃取之文公先生與蔡季通豫卜藏穴門人裹糗行紼六日始至葢亦慎擇也昔朱子論擇地謂必先論其主勢之強弱風氣之聚散水土之淺深穴道之偏正力量之全否然後可以較其地之美惡後之擇葬地者誠本朱子是説而參以伊川光潤茂盛之驗及五患之防庶幾得之矣都穆曰葬不欲其速朽比化者無使土侵膚人子之情也山形完固不犯水蟻不近田疇土膏明潤梧楸森鬰死者之宅永安子孫自陰受其庇矣若必待吉地暴露淺土惑於異議葬後遷移使祖父魂魄無依骨肉零落天且殛之矣何福之能來 又曰大興劉公機其父卒於任公時為學宫弟子徒歩徃䕶喪歸遂卜葬族人泥於陰陽家言各以生年與葬期相值久不克葬陸禮部淵之來弔問故族人具道所以公從屏後趨出泣拜曰願以某生年所值日葬父乃克葬後公官至南京大司馬贈宫保則葬日吉凶何必拘而多疑乎
  王廷相曰葬有風水之説何如曰邪術惑世以愚民也古之大儒已歴詆其謬矣曰今之學士大夫尚崇信而不為之變何也曰兹習染之深乎或貪鄙之心固於求利而為之也夫上世之人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他日過之狐狸食之其顙有泚乃歸反虆梩而掩之葢未知藏其體之為善也聖人縁此遂易之以薪而葬之中野又不忍其土親膚也後世聖人復以瓦棺堲周葬焉又恐其體魄之不固也後世聖人復易之以棺椁是葬之為道也歴世相承以漸而後盡善如此曽何有於擇地又何論夫風水環聚山川形勝之利也哉葢人子於親之生也必欲得居室卧具之美以樂其生及其沒也亦欲得善地以藏其體魄此孝子仁人事死如事生之意也今乃縁之以規利不孝之事莫大於此故今之擇地者取其方向之宜土脈之厚生物之茂足矣所謂風水龍虎之妄説詎可信而惑之乎曰程子去五患之論何如曰此亦未易懸斷者也何也使葬在山谷之地其不為道路城郭溝池耕犂所及或有之而不為貴勢所奪亦未易保使其在平原大陸之野過其市朝更易陵谷變遷非道路則城郭非溝池則壟畝他人不俟於奪而據之矣而所謂五患者又焉能保哉君子之葬其親也亦本諸禮盡其心力而為之諸非其力之可及智之可周者付之天而已矣
  黄省曾難墓有吉凶論案周禮冢人掌公墓之地辨其兆域而為之圖先王之葬居中以昭穆為左右凡諸侯居左右以前卿大夫士居後各以其族凡死於兵者不入兆域凡有功者居前以爵等為丘封之度與其樹數墓大夫掌凡邦墓之地域為之圖令國民族葬而掌其禁令正其位掌其度數使皆有私地域先王之世君臣宗族葬同一墓生相愛親死相依眷仁之至義之盡也其為葬道若是而已後世饕剽富貴之人衆而竒邪之流乃興故為堪輿風水之説以簧鼓於萬世以為天下之人貴賤由墓地之興衰貧富本葬辰之凶吉與凡一切顯晦隆替之事皆闗係於三尺之黄土上自鼎鉉下至閭閻莫不俛心帖耳而信之迎術師若綺皓尊青囊如六經登髙相脈揑妄指空陟險求龍談虚恣偽日浸月盛家無不相之墓墓無不擇之穴穴無不選之葬天下之人皆憒昬妄冀於爵冕金玉之榮聾毦於其小術之中而不悟亦可悲矣今其言曰葬者所以乘生氣也五氣行於地中人受體於父母本骸得氣遺體受䕃予以其説為虚也信以為然則本骸宜常得氣遺體宜常受䕃帝王之後常為帝王公侯之嗣常為公侯朱頓之𦙍常為朱頓然後其説為可信也然葬埋之術莫尚於唐宋亦莫盛於唐宋自當時而觀之唐則有若三原髙祖之獻陵敬宗之莊陵武宗之端陵九嵕太宗之昭陵梁山髙宗之乾陵龍泉中宗之定陵豐山睿宗之橋陵金粟𤣥宗之泰陵武將肅宗之建陵檀山代宗之元陵嵯峨德宗之崇陵金甕順宗之豐陵金幟憲宗之景陵堯山穆宗之光陵天乳文宗之章陵仲山宣宗之貞陵紫金懿宗之簡陵宋則有若鞏縣昭武太祖太宗真仁英神哲之八陵㑹稽寳山徽髙孝光寜理度之七陵皆師極天下之妙工土極天下之貴穴日極天下之良辰可謂卜之嚴審之極矣生氣可謂乘矣本骸可謂得氣矣何唐之祚卒移於五代宋之祚卒移於元陵寢之地今為蔓草牧羊之所而帝王之後或流而為氓伍化而為僕𨽻而遺體不為之受䕃乎帝王不能䕃子孫以帝王則知公侯不能䕃子孫以公侯朱頓不能䕃子孫以朱頓也亦明矣推原其始不過因人情之澆壞世皆希慕富貴之人學究之徒覬為卿相猗桑之女庶為后妃搴旗之輩思為建牙不軌之徒仰為王侯故術者造為不經之説迎其情中其欲豫為之兆逺為之期故得行其術而竊其貲爾長掊奪之風作叛亂之氣起非分之望騰無將之心甚非國家之福也今一世之人方且羅網於其内如夢不寤如醉不醒雖圭璋特逹之士亦且甘其誣偽之説而亦何罪於庸庸瑣瑣貪汚細下之人乎髙岱守潼宣訓葬者藏也藏者完歸於土之義人子於其親之完歸乃假之為身家謀為後嗣計一求於風水再求於年月各執其房分而阻於卦例星辰之吉凶各持其年命而撓於干支龜筮之生尅遂至累數年數十年而不克葬豈思生者禍福之來尚未可必而死者暴露之乆已大可傷也哉又有溺信風水至侵占他人山地冒認他人祖墳伐人冢棄人祖父母骸骨怨連訟結底死求勝至於傾家棄業而地終不可得親終不成葬福應尚逺禍應至近亦可畏哉故親終必照常期卜其宅兆而安厝之唯風不露水不嚙蟻不親足矣宋儒之言曰有水以界之無風以散之此風水之説也
  王兆雲説圃識餘世人酷信風水之説至有暴露其親數十年不葬者江浙之間信之尤甚爭地結訟風水不成而家已破敗者徃徃而是不知古人卜其宅兆但謂吾親於此焉藏須擇安穩之地使後世耕犂不及而已未嘗有求福利子孫之念而後人妄信術家之言甚有葬而復遷幾葬幾遷者惑亦甚矣大抵風水之説難曰盡無但遇與不遇自有黙主之者耳文衡山家自髙祖遷呉以來世不信風水今祖塋三所皆當時偶得其地因營冢壙亦未嘗謀之地師求所謂龍虎水沙之説然二百年來人文科甲不斷視營謀風水之家葢不知幾成敗矣
  吕坤四禮疑物有宜一邑不宜一郡宜一社不宜一鄉者地有跬歩美惡泉有咫尺甘苦者然乎曰然葬獨不然邪曰一墓之子孫吉凶禍福壽夭貴賤同乎吾不敢謂不然有不同乎吾不敢謂然 山水一區形勝彌望如蜀之内江晉之蒲坂閩之晉江皆縉紳淵藪謂非地靈人傑可乎然不能人人皆縉紳何邪堪輿家謂點穴不錯絲毫是矣然一墓子孫皆鍾一氣吉凶禍福壽夭貴賤未必人人皆同又何邪故擇地宜先形勝以安死者之體魄而生者之福利非所問朱元晦一代名儒乃不勝其福利之心而葬父母於兩地是平生之一迷也吾不能為賢者諱之 禮士葬不逾月今也子孫重利益惑年命各爭所欲遂致數年不得入窀穸不火其書禮法不行
  陳龍正曰客問久停不葬者以不孝論何邪荅曰此為借親圖福者罪也夫葬固為死者計而非為生者也惟土能變化萬物非但草木雖金石之堅皆土氣嘘育而就莊生云臭腐復化為神竒神竒復化為臭腐惟土能之五味入土能失五彩入土皆敗化神竒為臭腐土之能也荼蓼朽止黍稷茂止化臭腐為神竒土之能也人既死入於土中常翕不闢常静不動骸氣與土氣相得使其質澤而不枯其色鮮而不敗其神安而不震驚及千百年之久而悠然返於空無惟土能之葢亦有化為神竒之義焉仁人孝子非不繫戀也非不能珍祕其先也惟宅之華屋襲之象牀被之錦繡皆非所安故雖帝王之貴哀慕既畢舍殿宇而即山丘覆以厚土誠見夫土之賢於華屋象牀錦繡也土氣誠得則其所變化衍而為子姓華而為富貴堅而為眉壽秀而為英賢非神竒之驗邪記曰葬也者藏也欲人之弗得見也又曰人死斯惡之矣是藏其親者特掩人惡而已邪雖非圖福也亦為人也墨之薄葬是已知入土為安之實則葬固為死者計而非為生者也亦非掩人之見也子視親身誠珍之誠愛之是以藏之是以不敢苟藏之必且厚其棺堅其椁擇其地然後死者安而生者之心亦安故葬宜速也又宜慎也並行而不悖也而詭託正𧨏苟且不擇地者其為忘親又庸異於停親圖福者乎聖人云卜其宅兆而安厝之葢親之生也求恱其志雖竭力不為奢死而求善地以安之使無土中諸患情自不能已也避求福之嫌委之適然此正名根何名信道柴紹炳原葬論葬者藏也藏之為言使人勿克見也孝子慈孫於親死而葬之不忍其有暴骨焉於是始死有斂斂而殯殯已而葬葬者掩藏之風雨霜露之勿侵狐狸蠅蚋之無齧也故虆梩而掩上世為已愈於壑矣然則下坎上土厚衣之以薪埋諸中野不封不樹孔子曰古也墓而不墳此其效也中古聖人則又因為之制易棺椁别域兆飾器具樹林木詳定月日加以封識使富貴貧賤各自殫其力本吾親體魄所藏寜厚毋薄義取諸大過以此後世乃流於術家者言顓陳形勢剖判地脈并厯隂陽其究極尺寸微茫向背殊利而為人子若孫者亦以幽壤精埆闗生人禍福廼至親死不葬遷延擇地覬覦多端墳壟離析彼我相軋或爭奪利便數起獄訟又人是所師甲可乙否臨事熒惑謀同築室吁亦甚矣昔漢武帝時聚㑹占驗則有所為堪輿家班固藝文志載形法六家中有宫宅地形二十卷事始萌芽不知何祖至晉之郭璞號能精此理術又秘莫可考當世譚者傅㑹影響指天畫地動成虛誑語云山川而能語地師食無所葢言術家之罕得當也且先古聖王制作悉其聰明吉㓙趨避與民同患故自卜筮醫藥具有成書比於墳典假令相地卜藏果繫善敗聖作明述豈獨刪遺則堪輿一家正復竒中於道不足深論明矣周官有冢人墓大夫掌公墓即邦墓之地域為之圖令民族葬以昭穆為左右晉之諸大夫葬者畢於九原是不擇地也在禮凡喪葬天子七月諸侯五月大夫士庶人以次降殺是不擇月也春秋書九月丁巳葬我君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呉乃克葬是不擇日與時也徃者地與月日時皆無可擇而春秋以王公卿大夫世不失禄地師之效罕有聞焉然則近今葬家畫方隅伺晷度拘忌鬼神科指細碎事應荒忽徒此紛紛究何為者哉如曰某地吉法當貴顯某地凶法當夭絶某方利宜於適長某方害宜於支庶某時雖良當先通後塞某時雖不良當先落後榮抵掌而談若操左劵合右契然此母慮有驗有不驗即親死之謂何而因之以為利也藉孝子慈孫不忘先人體魄所藏必求安土而居之揆之於道未為無據是故擇地營兆卜日而行事謹避烈風𩆍雨不能襄役逺巖險渚澤衢路恐其崩落停汙蹂踐為異日患也禮由義起於是為盡耳而牽於術家之説妄冀非分遂至坐失事㑹祖父遺骸踰時野次夫禍福在天廢興由人而假先王抔土以希不可知之利澤轉相濡滯暴露不𭣣是乃罪之大者矣嗚呼豈不痛哉柴生曰予家自宋南渡以來墓道凡數處其居南山者先世皆用族葬至贈中書公始葬孤山而先觀察祔焉已而先伯光禄武選兩公暨學博先府君後先捐館重於卜地窀穸未圖葢積有年矣嵗壬午予乃創議從㬰羣從間遂舉先匶各以昭穆祔葬一時鳩工於是光禄公葬孤山之左武選學博公葬南山之左之右大事既訖舉宗無他頃者予遭亡婦變念其遺言欲就南山祖塋下隙地購而埋之或有以堪與之説進者予謂彼婦人知入土為安耳且須之何時壤土惡不猶愈暴露乎且願當世君子力追古道矯持末俗上行下化俾葬其親者務所自盡地上地下惟封樹是謹即長逝者體魄有所即寜而毋聽術家所眩多此紛紜也故曰葬也者藏也作原葬
  朱董祥論葬書人事之大莫大於送死送死莫急於藏其體而安其神先王知之故制為貧富可行之禮後之人子不考其禮之當為而妄求荒誕謀身之術則鬼神情狀有大不得已者矣夫人性本於天身本於地而生必由父母生有身心死有魂魄魂氣升於天魄降於地故謂之鬼鬼者歸也然魂非死而遂歸於天也魄之歸地百年而後為土也人之身性雖本於天地必由父母而生則其生自有祖而有之故其死亦必自禰而祖而曽髙而後乃歸於天喪祭之所以四世而盡神主所以五世而祧也始死而復招其魂也定期而葬藏其魄也死而不復則魄散過期不葬則魄腐而魂不安則亦散散則為厲子孫夭短宗祀覆絶皆由此也後世不明鬼神之理死不旋葬而暴露其體至有過重其體而輕其神者皆失鬼神之依矣故曰鬼神情狀有大不得已者矣先王之制天子七月而葬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而葬春秋傳則以大夫三月士踰月近代著令自王公以至庶人皆三月而葬過則為暴露律曰惑於風水及託故停柩在家經年不葬者杖八十禮曰未葬服不變食粥居倚廬哀親之未有所歸也既葬然後漸有變除今之人背禮違法未葬而祥禫除服食肉飲酒從遊四方嗚呼安矣哉夫葬有厚薄有緩急未有公行停棄經年不葬者也厚葬者禮所得為分所宜為而財力又足以為盡心焉而為之稱家之有薄葬者禮分雖得為財力不能衣周於身棺周於衣土周於棺縣棺而封稱家之無緩葬者主喪者在外或疾病不勝然苟有遲乆則以次代之未有經年輕棄者也古之人所以奔喪有先之墓哭也急葬者或時值變故或身家多難斂畢即葬報葬者報虞三月而後卒哭有是四者則貧富可行不待勉也後世不讀禮惑於隂陽家邪説卜兆卜日不告於祖不質諸蓍龜而拘於嵗月日時之休咎山川岡阜之形勢乃卜也惟謀計子孫之利害而父母之安危弗問豈不悖與愚嘗謂隂陽家曰儒家之論風水甚備家禮所載極詳如須計後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勢豪所奪不為耕犂所及其為死者亦已至矣從未以子孫之禍福壽夭富貴貧賤為説也形體暴露則神魂不安子孫夭絶根本失則枝葉彫謝必然之理也遵禮速葬而反禍則先王之禮亦害人之具而已矣胡為三代以來聖賢大儒無不諄諄以葬為急也哉故嘗論風水之理譬諸置椅卓於室或南北或東西所向必正地有髙低則以甎瓦厚薄平之不偏側也至飲食餚饌必由内備非平正椅卓即可致也今以風水之善不善為子孫禍福壽夭富貴貧賤是平正椅卓而生飲食餚饌也不亦誣乎夫禍福壽夭富貴貧賤人自求之耳循禮則受福妄為則受禍寡欲則多壽滛奢則短夭務本節用而自富勤學不惰而自貴反是則貧賤其於風水何與哉嗚呼聖賢之所以不擇時不擇日而急於葬親者以人子之年非必同於父母之壽也不幸旦夕而死則父母終於永棄矣况人死之歸土猶生之居室飲食不可少闕也死而不葬而日貧乏不能待有而為風水不善擇美而舉是猶事父母者不與居室而曰俟富而登以黄屋不給飲食而曰俟貴而供以五鼎有不飢寒而死者鮮矣司馬光曰陰陽家立邪説以惑衆為世患於喪家尤甚又曰人所貴於身後有子孫者為能藏其形骸也其所為乃如此曷若無子孫死於道路猶有仁者見而殣之邪豈不大可痛愍哉 昔劉向諫起昌陵述古聖人自黄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皆以薄葬而乆安若宋桓司馬呉王闔閭秦始皇無不厚葬而速禍葬之吉㓙昭然可見矣夫天子士庶人之分雖不同而死生存亡得失安危則一也三代以下諱言鬼神故其理不明而陰陽邪説得以鼓惑之山川時日欲以人謀亂其吉凶而易其体咎富者越禮僭肆貧者妄求停棄破産敗家遺失尸柩莫不由之甚至一墓也此禍而彼福此利而彼害同氣相爭昆弟攘奪豈不愚哉夫葬也者藏也藏其形體而使神安於主也古者墓無祭謂魂氣不依於魄也春則埽之秋則封之翦除其荆棘増其土使之完固可乆而已古之聖人擇不食之地而葬焉亦此意也廣其地工其塋壙築臺榭起宫室不惟後世為勢豪所奪子孫貧困自必棄焉即不然賦役重而追呼迫生者不寕則死者不安由此觀之葬之宜薄而不宜厚也古今所同利也天子庶人一也後之人舍其利而趨其害其亦弗思焉耳嗚呼人之死也速葬循禮則安停柩厚葬則多危惟薄則可速欲厚則遲厚葬者發掘之媒停柩者委棄之漸可不慎哉 物之成也有時愛而畜之者必於其成而遂藏之可固乆而不敗稻成於冬則藏於冬麥成於夏則藏於夏黍稷菽果無不以其成而遂藏人之葬也亦然葬藏也天子七月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踰月其不同者治具有費省㑹送有逺近貴賤有隆殺也天子諸侯之葬雖逺於士然天子七日而殯諸侯五日而殯大夫以下三日而殯不相逺也殯葬道也殯而後葬猶立重以易主也重以寕魂殯以定魄故曰殯葬道也嘗考葬之載於書者莫詳於春秋然不能盡述舉其自春而冬自正月以至十有二月者各略言之隱公三年八月庚辰宋公和卒冬十有二月癸未葬宋穆公桓公十年春王正月庚申曹伯終生卒夏五月葬曹桓公十有四年冬十有二月丁巳齊侯禄父卒十有五年夏四月己巳葬齊僖公莊公元年冬十月乙亥陳侯林卒二年春王二月葬陳莊公二十有三年冬十有一月曹伯射姑卒二十有四年春王三月葬曹莊公宣公八年夏六月戊子夫人嬴氏薨冬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成公九年秋七月丙子齊侯無野卒冬十有一月葬齊頃公襄公九年夏五月辛酉夫人姜氏薨秋八月癸未葬我小君穆姜二十有九年夏五月庚午衛侯衎卒秋九月葬衛獻公昭公十有四年三月曹伯滕卒秋葬曹武公二十有五年冬十有一月己亥宋公佐卒于曲棘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宋元公定公四年春王二月癸巳陳侯呉卒六月葬陳惠公由此觀之葬未嘗擇月日也隨死者之月日先王之禮當代之制而已後世不明其禮葬必擇月擇日而月日之吉㓙不推死者之生卒而以生者之年嵗干支是為生不為死也甚至信葬師之言葬師曰利不惟後日之五患不計即目前之五患亦不為顧近道路者葬之近城郭者葬之近溝池者葬之近耕犂者葬之近勢豪之宅地者葬之一曰不利則停棄不葬公行祥禫嗚呼何意也夫有知有識乃謂之人藏父母之形體不遵先王之禮當代之制而聽之陰陽巫術其知識亦可悲矣春秋者孔子之刑書與禮相表裏者也書葬必先書卒盖謂葬不可緩而月日有定隨其卒而不易寒暑無間金革之事不得奪故自正月至十有二月自春而夏而秋而冬無時不葬無月日不葬也此皆諸侯之禮也諸侯五月而葬非有大故不敢過僭天子之禮况大夫以下皆三月而葬而反僭過於天子七月之制乎是以經年不葬而律重治其罪也夫喪有本末有始終哀者喪之本服者喪之末也葬者喪之始祥禫者喪之終也徒服而不哀本失矣務末奚為不葬而祥禫未始也何以終之嗟夫物之成也人苟愛之必隨藏而不乆停父母之形體乃以生者之故久停而不葬豈愛親不若愛物哉
  張栻題贈地理卷後景純葬書東漢以前無有也今之談地理者率以為印龜然富貴利逹當自致未可專以地理言夫景純既能知水之為陸乃不能逆善其先人之窀穸以自全何哉蓋吉㓙由人盡信書則不如無書且以不才之子不學之儒有能以地理而取科第者乎不仁之人不善之家有能以地理而保生産者乎不業之農不耕之田有能以地理而成榖實者乎苟不求諸我而徒求責富貴利逹之報於彼終無已夫建溪吳叔靖學景純之學游士夫間然叔靖固非誤人者正恐人不自脩反誤叔靖耳語曰吉人㓙其吉凶人吉其凶叔靖以此語人必以予語為然而汲汲乎人事之自脩則叔靖之術因是而益驗矣
  乾學案張南軒云景純葬書東漢以前無有也今之談地理者率以為印龜而後漢袁安傳初安父沒母使安訪求葬地道逢三書生指一處葬此地當世為上公須臾不見安異之於是遂葬其所占之地故累世隆盛焉此即後世地理之説則後漢時已有未必始於景純矣
  胡翰風水問答序烏傷朱君彦脩故文懿先生之髙第弟子也少讀書從先生遊最久嘗有志當世充賦有司不合退而業醫猶幸而濡沫及人也著書數萬言曰格致餘論人多傳之而君之醫遂名海右又以隂陽家多忌諱不知稽諸古也復著書數千言曰風水問答書成示予䨇溪之上推其用心可謂至矣易曰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天確然在上其文著矣地隤然在下其理微矣著者觀之微者察之知乎此者知乎幽明之故非聖人孰與焉而漢魏以來言地理者徃徃溺於形法之末則既失矣至其為書若宅經葬經之屬又多祕而亡逸不傳則失之愈逺矣朱君力辨之以為人之生也合宗族以居為宫室以處審曲面勢得則吉不得則凶其理較然及其死也宗祖之神上參於天舉而葬者枯骨耳積嵗之乆并已朽矣安知禍福於人貴賤於人壽夭於人哉故葬不擇地而居必度室據徃事以明方今出入詩書之間固儒者之言也昔者先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土宜之法用之以相民宅土圭之法用之以求地中皆為都邑宫室設也而冢人墓大夫之職公墓以昭穆邦墓以族葬借欲擇之其兆域禁令孰得而犯之以是知君之言為得也惜其書不見於二百年之前紹興山陵改卜之議晦菴朱子以忠賈禍夫以一世豪傑之才千古聖賢之學萃乎其人觀於天下之義理多矣而篤惟蔡元定之説是信者果何也哉吾邦自何文定公得朱子之學於勉齋四傳而為文懿君受業先生之門計其平日之所討論亦嘗有及於斯乎不然則是書成於先生未易簀之日必能是正其説傳信於人而顧使翰得而讀之豈知言哉且翰先人之葬今十年矣襄事之初匍匐將命而不暇擇嘗惕然於先儒土厚水深之言於是得君之書欣然如獲拱璧昔里有余禎者以是術游江湖間邵菴虞公深敬信之其著書曰地理十準虞公稱其有得於管輅王吉之傳力詆曽楊之非而不悟指蒙非輅所作則與翰同一惑也書之於篇朱君其幸終有以教之
  宋濓慈孝菴記古者萬民之墓地同於一處故設墓大夫正其昭穆之位掌其爵等小大之數分其地使各有區域而得以族葬之自世道既降而相墓巫之説興謂枯骴足以覆燾乎後昆謂福旤賤貴盡繫乎岡巒之離合丘陵之偭嚮一以此鉗劫愚俗而專竊墓大夫之政柄世之欲葬其親者輒斂容屏氣伺𠉀巫之顔色巫曰此可葬雖踰都越邑亦匍匐而從事巫曰不可葬雖近在居室之旁百利所集者亦割忍而違去之致使父子兄弟本一氣也一在天之南一在地之北吾不知其何説也安得卓識者出相與攻其繆妄也哉予方為斯歎而同里張君榮忽以書來曰吾父母既沒葬於家東北一里黄隖之原既而吾兄又捐館舍吾則以謂吾兄父母之子也其生未嘗頃刻離膝下死後而他薶之使死者無知則已脱或有知焉吾恐其心當愀然不寜也廼於父母之側攻位而藏之吾父母藏於是吾兄復藏於是吾夫婦幸未死他日或溘先朝露去將焉之又於兄之側十歩預作二竁以俟而别建菴廬號曰慈孝俾學佛者守之吾知父子之親如是而已巫之言雖巧如簧吾固掩耳而弗願有聞也嗚呼予嘗歎人之所見不能盡同故雖有藴於中而不敢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言於人竊不自意張君之見已能與予同推而至於四海之廣九州之衆其見之同者又惡知無其人邪使同者至於十百焉或千萬焉則巫之舌不能勝而古者族葬之説可以漸復矣矧中原士大夫家多以昭穆序葬唯其行有汚於先人者治異其兆域衣冠之蟬聮在在有之人之富貴利逹其不繫於地也昭昭矣奈之何怵於滛書末技而眩惑於是非也嗚呼若張君者其可謂卓識之士非邪庸因請記菴之成緒而攄其所見如此知言之士必有取焉顧湄咫聞録葬書中有八卦五行經託於黄帝所作豈黄帝時已有其術邪周禮辨兆域正墓位尚書卜澗東瀍西毛詩相其隂陽觀其流泉周時固有之矣而禍福之說無有也漢藝文志有宫宅地形書二十卷既有其書斯有其術後漢呉雄營人所不封土擇葬不問時日趙興不䘏諱忌故犯妖禁而兩家子孫益用豐熾陳伯敬行路聞凶便解駕留止後不克考終時人罔忌禁者多談為證則後漢時已有師巫禍福之説而信與否則存乎人也







  讀禮通考卷八十三
<經部,禮類,儀禮之屬,讀禮通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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