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胡三省音注)/卷079
← | 卷第七十八 | 資治通鑑卷第七十九 晉紀一〈起旃蒙作噩(乙酉),盡玄黓執徐(壬辰),凡八年。〉 北宋 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充集賢殿修撰權判西京留司御史臺上柱國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三百戶食實封四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三省音註 |
卷第八十 |
- 〈司馬氏,河內溫縣人。宣王懿得魏政,傳景王師,至文王昭,始封晉公,以溫縣本晉地,故以爲國號。〉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諱炎,字安世,姓司馬氏,宣王懿之孫,文王昭之長子。文王廟號太祖,故帝廟號世祖。《諡法》:克定禍亂曰武。〉
泰始元年〈(乙酉、二六五)是年十二月,方受禪改元,此猶是魏咸熙二年。〉
①春,三月,吳主使光祿大夫紀陟、五官中郎將洪璆〈璆,渠尤翻。〉與徐紹、孫彧偕來報聘。〈紹、彧聘吳見上卷上年。〉紹行至濡須,有言紹譽中國之美者,〈譽,音余。〉吳主怒,追還,殺之。
②夏,四月,吳改元甘露。〈時因蔣陵言甘露降改元。〉
③五月,魏帝加文王殊禮,〈謂旌旗、車馬、樂舞、冕服,皆如帝者之儀。〉進王妃曰后;世子曰太子。
④癸未,大赦。
⑤秋,七月,吳主逼殺景皇后,遷景帝四子於吳;尋又殺其長者二人。〈吳主貶景后,封四弟,事見上卷上年。長,知兩翻。〉
⑥八月,辛卯,文王卒,太子嗣爲相國、晉王。
⑦九月,乙未,大赦。
⑧戊子,以魏司徒何曾爲晉丞相;癸亥,以票騎將軍司馬望爲司徒。〈票,匹妙翻。騎,奇寄翻。〉
⑨乙亥,葬文王于崇陽陵。〈《考異》曰:《晉書‧文紀》作「癸酉」,今從《魏志‧陳留王紀》。〉
⑩冬,吳西陵督步闡〈西陵,卽夷陵。吳主權黃武元年改夷陵曰西陵,宜都郡治焉。〉表請吳主徙都武昌;吳主從之,使御史大夫丁固、右將軍諸葛靚守建業。〈靚,疾正翻。〉闡,騭之子也。〈吳主權時,騭爲西陵督。騭,之日翻。〉
⑪十二〈【張:「十二」作「十一」。】〉月,壬戌,魏帝禪位于晉;〈魏元帝時年二十,困敦上章,魏文帝始受漢禪,傳五世,歷四十六年而亡。〉甲子,出舍于金墉城。〈金墉城在洛陽城西北角。〉太傅司馬孚拜辭,執帝手,流涕歔欷不自勝,〈歔,音虛。欷,音希,又許旣翻。勝,音升。〉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純臣也。」丙寅,王卽皇帝位,大赦,改元。〈至是方改元泰始。〉丁卯,奉魏帝爲陳留王,卽宮于鄴。〈卽,就也。〉優崇之禮,皆倣魏初故事。〈見六十九卷魏文帝黃初元年。〉魏氏諸王皆降爲侯。追尊宣王爲宣皇帝,景王爲景皇帝,文王爲文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封皇叔祖孚爲安平王,叔父幹爲平原王、亮爲扶風王、伷爲東莞王、駿爲汝陰王、肜爲梁王、倫爲琅邪王,弟攸爲齊王、鑒爲樂安王、機爲燕王;又封羣從司徒望等十七人皆爲王。〈望,孚之子也。帝封諸王,以郡爲國。邑二萬戶爲大國,置上、中、下三軍,兵五千人;萬戶爲次國,置上軍、下軍,兵三千人;五千戶爲小國,置一軍,兵五百人。王不之國,官於京師。伷,音胄。從,才用翻。莞,音官。肜,余中翻。燕,於賢翻。〉以石苞爲大司馬,鄭沖爲太傅,王祥爲太保,何曾爲太尉,賈充爲車騎將軍,王沈爲驃騎將軍;〈騎,奇寄翻。沈,持林翻。驃,匹妙翻。〉其餘文武增位進爵有差。乙亥,以安平王孚爲太宰,都督中外諸軍事。〈《晉志》曰:太宰、太傅、太保,周之三公官也。晉初以景帝諱故,又採《周官》官名,置太宰以代太師之任,秩增三司,與太傅、太保皆爲上公。大司馬,古官也,漢制以冠大將軍、驃騎將軍之上,以代太尉之職,故恆與太尉迭置,不並列。及魏有太尉,而大司馬、大將軍各自爲官,位在三司上。晉因其制,以太宰、太傅、太保、司徒、司空爲文官公,左右光祿大夫、光祿大夫開府者,位從公,冠進賢、三梁,黑介幘。大司馬、大將軍、太尉爲武官公,驃騎、車騎、衞將軍、伏波、撫軍、都護、鎭軍、中軍、四征、四鎭、龍驤、典軍、上軍、輔國等大將軍開府者,位從公,皆著武冠,平上黑幘。〉未幾,〈幾,居豈翻。〉又以車騎將軍陳騫爲大將軍,與司徒義陽王望、司空荀顗,凡八公,同時並置。帝懲魏氏孤立之敝,故大封宗室,授以職任。又詔諸王皆得自選國中長吏;〈長,知兩翻。〉衞將軍齊王攸獨不敢,皆令上請。〈上,時掌翻。〉
⑫詔除魏宗室禁錮,罷部曲將及長吏納質任。〈魏防禁宗室甚峻,又錮不得仕進,今除之。又諸將征戍及長吏仕州郡者,皆留質任於京師,今亦罷之。將,卽亮翻。質,音致。〉
⑬帝承魏氏刻薄奢侈之後,矯以仁儉。太常丞許奇,允之子也。〈晉太常、光祿勳、衞尉、太僕、廷尉、大鴻臚、宗正、大司農、少府、將作大匠、太后三卿、大長秋,皆爲列卿,各置丞、功曹、主簿、五官等員。〉帝將有事於太廟,廟議以奇父受誅,〈奇父允誅,事見七十六卷高貴鄕公正元元年。朝,直遙翻。〉不宜接近左右,〈近,其靳翻。〉請出爲外官;帝乃追述允之宿望,稱奇之才,擢爲祠部郎。〈魏尚書曹有祠部郎,晉因之。〉有司言御牛青絲紖斷,〈紖,直忍翻,索也,牛系也。《禮》迎牲,君執紖。《周禮》封人,祭祀,飾其牛牲,置其絼。《註》曰:絼,著牛鼻繩,所以牽牛者,今人謂之雉。《疏》曰:自漢以前,皆謂之絼。按《禮記‧少儀》:牛則執紖。紖則絼之別名,今亦謂之爲紖。陸德明曰:絼,與紖同,又以忍翻;又《周禮釋音》羊晉翻。〉詔以青麻代之。
⑭初置諫官,以散騎常侍傅玄、皇甫陶爲之。〈秦、漢以來有諫大夫,鄭昌所謂「官以諫爲名」者也。東漢有諫議大夫。魏不復置。晉以散騎常侍拾遺補闕,卽諫官職也。〉玄,幹之子也。〈傅幹,漢傅燮之子。〉玄以魏末士風頹敝,上疏曰:「臣聞先王之御天下,敎化隆於上,清議行於下。近者魏武好法術而天下貴刑名,〈好,呼到翻。〉魏文慕通達而天下賤守節,其後綱維不攝,〈攝,整也。〉放誕盈朝,〈謂何晏、阮籍輩也。朝,直遙翻。〉遂使天下無復清議。陛下龍興受禪,弘堯、舜之化,惟未舉清遠有禮之臣以敦風節,未退虛鄙之士以懲不恪,臣是以猶敢有言。」上嘉納其言,使玄草詔進之,然亦不能革也。
⑮初,漢征西將軍司馬鈞〈鈞事見五十卷漢安帝元初二年。〉生豫章太守量,量生潁川太守雋,雋生京兆尹防,防生宣帝。〈序司馬氏之世,爲下立廟張本。〉
二年〈(丙戌、二六六)〉
①春,正月,丁亥,卽用魏廟祭征西府君以下,幷景帝凡七室。〈沈約《志》曰:晉初祭征西將軍、豫章府君、潁川府君、京兆府君,與宣皇帝、景皇帝、文皇帝爲三昭三穆。是時,宣皇未升,太祖虛位,所以祠六世,與景帝爲七廟。其禮則據王肅說也。〉
②尊〈【章:甲十一行本「尊」上有「辛丑」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景帝夫人羊氏曰景皇后,居弘訓宮。
③丙午,立皇后弘農楊氏;后,魏通事郎文宗之女也。〈魏黃初初,中書旣置監、令,又置通事郎。〉
④羣臣奏:「五帝,卽天帝也,王氣時異,故名號有五。自今明堂、南郊宜除五帝座。」從之。帝,王肅外孫也,故郊祀之禮,有司多從肅議。〈《周禮》曰: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鄭玄以爲昊天上帝者,天皇大帝,北辰耀魄寶也。五帝者,五行精氣之神也,曰青帝靈威仰,曰赤帝赤熛怒,曰黃帝含樞紐,曰白帝白招矩,曰黑帝汁光紀。由是有六天之說。六天者,指其尊極清虛之體,其實是一;論其五時生育之功,其別有五,故爲六天。據其在上之體,謂之天;天爲體稱,故《說文》云,天,顚也。因其生育之功,謂之帝;帝爲德稱,故《毛詩傳》云:審諦如帝。王肅駮之,以爲五帝非天,唯用《家語》之文,謂太皥、炎帝、黃帝、少皥、顓頊五帝,爲五人帝。晉羣臣祖肅之說,以爲五帝卽天帝,王氣時異,故殊其號雖五,其實一神。明堂、南郊,宜除五帝之座,五郊改五精之號,同稱昊天上帝,從之。王,于況翻。〉
⑤二月,除漢宗室禁錮。〈魏旣代漢,禁錮諸劉,今除之。〉
⑥三月,〈【章:甲十一行本「月」下有「戊戌」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吳遣大鴻臚張儼、五官中郎將丁忠來弔祭。〈以文王之喪也。臚,陵如翻。〉
⑦吳散騎常侍王〈【章:甲十一行本「王」上有「廬江」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蕃,體氣高亮,不能承顏順指,吳主不悅。散騎常侍萬彧、中書丞陳聲從而譖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丁忠使還,〈使,疏吏翻。還,從宣翻,又如字。〉吳主大會羣臣,蕃沈醉頓伏。〈沈,持林翻;下王沈同。〉吳主疑其詐,轝蕃出外。〈轝,羊茹翻。〉頃之,召還。蕃好治威儀,〈好,呼到翻。治,直之翻。〉行止自若。吳主大怒,呵左右於殿下斬之,出,登來山,〈《水經註》:武昌城南有來山,卽樊山也。吳孫晧登之,使親近擲王蕃首而虎爭之。〉使親近擲蕃首,作虎跳狼爭咋齧之,〈跳,他弔翻。咋,側革翻,啖也。齧,魚結翻,噬也。〉首皆碎壞。
丁忠說吳主曰:「北方無守戰之備,弋陽可襲而取。」〈弋陽縣,漢屬汝南郡,魏文帝分立弋陽郡。說,輸芮翻。〉吳主以問羣臣,鎭西大將軍陸凱曰:「北方新幷巴、蜀,遣使求和,非求援於我也,欲蓄力以俟時耳。敵勢方強,而欲徼幸求勝,未見其利也。」〈徼,工堯翻。〉吳主雖不出兵,然遂與晉絕。凱,遜之族子也。
⑧夏,五月,壬子,博陵元公王沈卒。〈沈,持林翻。〉
⑨六月,丙午晦,日有食之。
⑩文帝之喪,臣民皆從權制,三日除服。旣葬,帝亦除之;然猶素冠疏食,〈食,祥吏翻。〉哀毀如居喪者。秋,八月,帝將謁崇陽陵,羣臣奏言,秋暑未平,恐帝悲感摧傷。帝曰:「朕得奉瞻山陵,體氣自佳耳。」又詔曰:「漢文不使天下盡哀,亦帝王至謙之志。〈漢文帝遺詔見十五卷後七年。眞德秀曰:文帝此詔,乃短喪之始也。然本文蓋爲吏民設耳,景帝嗣君也,可緣此而短其喪乎!〉當見山陵,何心無服!其議以衰絰從行。〈衰,七回翻。〉羣臣自依舊制。」尚書令裴秀奏曰:「陛下旣除而復服,義無所依;若君服而臣不服,亦未之敢安也。」詔曰:「患情不能跂及耳,衣服何在!〈言患哀慕之情不至耳,不在乎衣服也。跂,去智翻,舉踵也。〉諸君勤勤之至,豈苟相違。」遂止。
中軍將軍羊祜謂傅玄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三年之喪,自天子達于庶人,言雖以天子之貴,亦得以遂其孝思爲三年之服。〉今〈【章:甲十一行本「今」上有「而漢文除之,毀傷禮義」九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義」下有「常以歎息」四字。】〉主上至孝,雖奪其服,實行喪禮。若因此復先王之法,不亦善乎!」玄曰:「以日易月,已數百年,〈以日易月,漢儒之謬說也;註見十五卷漢文帝後七年。〉一旦復古,難行也。」祜曰:「不能使天下如禮,且使主上遂服,不猶愈乎!」玄曰:「主上不除而天下除之,此爲但有父子,無復君臣也。」乃止。
戊辰,羣臣奏請易服復膳,詔曰:「每感念幽冥,而不得終苴絰之禮,〈《左傳》:齊晏桓子卒,晏嬰粗縗苴絰帶。杜預《註》云:苴,麻之有子者,取其粗也。苴,七余翻。〉以爲沈痛。〈沈,持林翻,深也。〉況當食稻衣錦乎!〈衣,於旣翻。〉適足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朕本諸生家,傳禮來久,何至一旦便易此情於所天!相從已多,可試省孔子答宰我之言,〈《論語》: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爲禮,禮必壞;三年不爲樂,樂必崩。舊榖旣沒,新榖旣升,期可已矣。」孔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孔子曰:「女安,則爲之。」宰我出,孔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儀禮》曰:父者,子之天。省,悉景翻。〉無事紛紜也!」遂以疏素終三年。
- 臣光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于庶人,此先王禮經,百世不易者也。漢文師心不學,變古壞禮,〈壞,音怪。〉絕父子之恩,虧君臣之義;後世帝王不能篤於哀戚之情,而羣臣諂諛,莫肯釐正。〈釐,力之翻,理也。〉至於晉武獨以天性矯而行之,可謂不世之賢君;而裴、傅之徒,固陋庸臣,習常玩故,而不能將順其美,惜哉!〈《孝經》曰:君子之事上也,將順其美,匡救其惡。《註》云:將,奉也。〉
⑪吳改元寶鼎。〈以所在得大鼎改元。〉
⑫吳主以陸凱爲左丞相,萬彧爲右丞相。吳主惡人視己,羣臣侍見,莫敢舉目。〈惡,烏路翻。見,賢遍翻。〉陸凱曰:「君臣無不相識之道,若猝有不虞,不知所赴。」吳主乃聽凱自視,而他人如故。〈唯凱得視之,他人仍舊不得視也。〉
吳主居武昌,揚州之民泝流供給,甚苦之,〈吳武昌屬荊州,而丹陽、宣城、毗陵、吳、吳興、會稽、東陽、新都、臨海、建安、豫章、臨川、鄱陽、廬陵皆屬揚州,故苦於西上,泝流以供給。〉又奢侈無度,公私窮匱。凱上疏曰:「今四邊無事,當務養民豐財,而更窮奢極欲;無災而民命盡,無爲而國財空,臣竊憂之。昔漢室旣衰,三家鼎立;今曹、劉失道,皆爲晉有,此目前之明驗也。臣愚但爲陛下惜國家耳。武昌土地危險塉确,〈塉,秦昔翻,土薄也。确,克角翻,山多大石也。〉非王者之都;且童謠云:『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此苦於泝流供給而爲是謠也。〉以此觀之,足明人心與天意矣。今國無一年之蓄,〈《禮記‧王制》:國無六年之蓄曰急,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況無一年之蓄乎!〉民有離散之怨,國有露根之漸,〈以木爲喻也。木之所以能生殖者,以有根本也,根漸露,則其本將撥。〉而官吏務爲苛急,莫之或恤。大帝時,後宮列女及諸織絡數不滿百,景帝以來,乃有千數,此耗財之甚也。又左右之臣,率非其人,羣黨相扶,害忠隱賢,此皆蠹政病民者也。臣願陛下省息百役,罷去苛擾,料出宮女,〈去,羌呂翻。料,音聊。〉清選百官,則天悅民附,國家永安矣。」吳主雖不悅,以其宿望,特優容之。〈《考異》曰:陳壽曰:「予連從荊、揚來者,得凱所諫晧二十事,博問吳人,多云不聞凱有此表。又按其文殊甚切直,恐非晧之所能容忍也。或以爲凱藏之篋笥,未敢宣行,病困,晧遣董朝省問欲言,因以付之。虛實難明,故不著于篇;然愛其指擿晧事,足爲後戒,故鈔列于《凱傳》左。」今不取。〉
⑬九月,詔:「自今雖詔有所欲,及已奏得可,而於事不便者,皆不可隱情。」〈旣不可希指迎合,又不可以遂事而不諫也。〉
⑭戊戌,有司奏:「大晉受禪於魏,宜用前代正朔、服色,如虞遵唐故事。」從之。〈《家語》:季康子問於孔子曰:「唐、虞二帝其所尚何色?」孔子曰:「堯以火德王,色尚黃;舜以土德王,色尚青。」董仲舒《策》引孔子曰:「無爲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順天命而已,其餘盡循堯道,何更爲哉!」如二說,則舜之承堯,固改正朔,易服色矣。然考之《古文尚書》:堯命羲和,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舜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組。協時月正日而已,不言改正朔也。《易‧大傳》曰: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書‧益稷》,帝曰:「予欲觀古人之象,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而已,不言易服色也。漢興六曆,有《黃帝曆》、《顓頊曆》、《夏曆》、《殷曆》、《周曆》、《魯曆》,無《堯舜曆》,豈堯、舜時用《顓頊曆》邪?孔穎達以爲古之眞曆,至戰國及秦而亡,漢初所存六曆,後人託而爲之。此固無從考正也。〉
⑮冬,十月,丙午朔,日有食之。〈《考異》曰:《宋書‧志》無此食。今從《晉書》。〉
⑯永安山賊施但,〈《吳錄》曰:永安,今武康縣也。沈約曰:吳分烏程、餘杭立永安縣,晉武帝太康元年,更名武康,屬吳興郡。宋白曰:永安縣,本漢烏程縣之餘不鄕。〉因民勞怨,聚衆數千人,劫吳主庶弟永安侯謙作亂,北至建業,衆萬餘人,未至三十里住,擇吉日入城。遣使以謙命召丁固、諸葛靚,固、靚斬其使,發兵逆戰於牛屯。〈據《吳曆》,牛屯去建業城二十一里。靚,疾正翻。〉但兵皆無甲胄,卽時敗散。謙獨坐車中,生獲之。固不敢殺,以狀白吳主,吳主幷其母及弟俊皆殺之。初,望氣者云:荊州有王氣,當破揚州。〈王,于況翻。〉故吳主徙都武昌。及但反,自以爲得計,遣數百人鼓譟之建業,殺但妻子,云「天子使荊州兵來破揚州賊。」
⑰十一月,初幷圜丘、方丘之祀於南北郊。〈鄭氏註《禮記》:爲高必因丘陵,謂冬至祭天於圜丘之上;爲下必因川澤,謂夏至祭地於方澤之中。而四郊之祭,又在圜丘、方澤之外。魏景初元年,始營洛陽南委粟山爲圜丘,以冬至祭皇皇帝天於圜丘,夏至祭皇皇后地於方丘;而天郊所祭曰皇天之神,地郊所祭曰皇地之祇。今以二至之祀合於二郊,是後圜丘、方澤不別立。〉
⑱罷山陽國督軍,除其禁制。〈魏奉漢獻帝爲山陽公,國於河內山陽縣之濁鹿城,置督軍以防衞之。至晉時,帝孫康嗣立,人心去漢久矣,故罷其衞兵,除其禁制。〉
⑲十二月,吳主還都建業,〈《考異》曰:《吳志‧陸凱傳》:或曰:「寶鼎元年十二月,凱與丁奉、丁固謀因晧謁廟,欲廢晧,立孫休子。時左將軍留平領兵先驅,故密語平,平拒而不許,誓以不泄,是以不果。」按凱盡忠執義,必不爲此事。況晧殘酷猜忌,留平庸人,若聞凱謀,必不能不泄,殆虛語耳。今不取。〉使后父衞將軍、錄尚書事滕牧留鎭武昌。朝士以牧尊戚,頗推令諫爭,〈爭,讀曰諍。〉滕后之寵由是漸衰,更遣牧居蒼梧,雖爵位不奪,其實遷也,在道以憂死。何太后常保佑滕后,太史又言中宮不可易,吳主信巫覡,〈在女曰巫,在男曰覡。覡,刑狄翻。〉故得不廢,常供養升平宮,〈晧尊其母何太后宮曰升平宮。供,居用翻。養,羊尚翻。〉不復進見;〈見,賢遍翻。〉諸姬佩皇后璽紱者甚衆,滕后受朝賀表疏而已。〈璽,斯氏翻。紱,音弗。朝,直遙翻。〉吳主使黃門徧行州郡,料取將吏家女,〈行,戶孟翻。料,音聊。〉其二千石大臣子女,歲歲言名,年十五、六一簡閱,簡閱不中,乃得出嫁。〈中,竹仲翻。〉後宮以千數,而採擇無已。
三年〈(丁亥、二六七)〉
①春,正月,丁卯,立子衷爲皇太子。〈爲惠帝亡晉張本。〉詔以「近世每立太子必有赦。〈漢高帝爲漢王,立太子,赦有罪。文、景、武立太子,賜民爵。至宣帝立太子,始大赦天下。元帝立太子,復賜民爵。光武立太子彊,赦天下;其後立太子陽及明、章立太子,皆不赦。魏文、明率病篤然後立太子,尋而踐阼有赦,故革之。〉今世運將平,當示之以好惡,〈好,呼到翻。惡,烏路翻。〉使百姓絕多幸之望。曲惠小人,〈【嚴:「人」改「仁」。】〉朕無取焉!」遂不赦。
②司隸校尉上黨李憙〈憙,許記翻,又讀曰熹。〉劾故立進令劉友、前尚書山濤、中山王睦、尚書僕射武陔各占官稻田,〈劾,戶槪翻,又戶得翻。陔,柯開翻。占,之贍翻。〉請免濤、睦等官,陔已亡,請貶其諡。詔曰:「友侵剝百姓以繆惑朝士,其考竟以懲邪佞。濤等不貳其過,皆勿有所問。憙亢志在公,當官而行,〈憙,與喜同,又音熹。亢,與抗同,口浪翻。〉可謂邦之司直矣。〈《詩‧鄭國風‧羔裘》之辭。〉光武有云:『貴戚且斂手以避二鮑。』〈事見四十二卷建武十一年。〉其申敕羣僚,各愼所司,寬宥之恩,不可數遇也!」〈數,所角翻。〉睦,宣帝之弟子也。
- 臣光曰:政之大本,在於刑賞,刑賞不明,政何以成!晉武帝赦山濤而褒李憙,其於刑賞兩失之。使憙所言爲是,則濤不可赦;所言爲非,則憙不足褒。褒之使言,言而不用,怨結於下,威玩於上,將安用之!且四臣同罪,劉友伏誅而濤等不問,避貴施賤,可謂政乎!創業之初而政本不立,將以垂統後世,不亦難乎!
③帝以李憙爲太子太傅,徵犍爲李密爲太子洗馬。〈犍,居言翻。洗馬,自漢以來有之。《晉‧職官志》:太子洗馬,職爲[如]謁者、祕書,掌圖書,釋奠講經則掌其事;出則直者前驅,導威儀。「洗」,《漢書》作「先」。如淳曰:先,前驅也。《國語》,越王句踐親爲夫差先馬。「先」,一作「洗」,音悉薦翻。〉密以祖母老,固辭,許之。〈密所以辭者,以旁無兼侍,祖母與孫相依爲命故也。〉密與人交,每公議其得失而切責之,常言:「吾獨立於世,顧影無儔;然而不懼者,以無彼此於人故也。」
④吳大赦,以右丞相萬彧鎭巴丘。
⑤夏,六月,吳主作昭明宮,〈《晉太康地記》曰:昭明宮方五百丈。《吳曆》曰:昭明宮在太初宮之東。〉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伐木。大開苑囿,起土山、樓觀,窮極伎巧,〈觀,古玩翻。伎,渠綺翻。〉功役之費以億萬計。陸凱諫,不聽。中書丞華覈上疏曰:〈華,戶化翻。覈,戶革翻。上,時掌翻。〉「漢文之世,九州晏然,賈誼獨以爲如抱火厝於積薪之下而寢其上。〈事見十四卷漢文帝六年。〉今大敵據九州之地,有太半之衆,欲與國家爲相吞之計,非徒漢之淮南、濟北而已也,〈濟,子禮翻。〉比於賈誼之世,孰爲緩急!今倉庫空匱,編戶失業,而北方積榖養民,專心東向。〈自洛進師而造江濱,自蜀下兵而臨荊、楚,皆東向也。〉又,交趾淪沒,嶺表動搖,〈事見上卷魏元帝咸熙元年。〉胸背有嫌,首尾多難,乃國朝之厄會也。若舍此急務,盡力功作,卒有風塵不虞之變,〈難,乃旦翻。舍,讀曰捨。卒,讀曰猝。〉當委版築而應烽燧,驅怨民而赴白刃,此及大敵所因以爲資者也。」時吳俗奢侈,覈又上疏曰:「今事多而役繁,民貧而俗奢,百工作無用之器,婦人爲綺靡之飾,轉相倣效,恥獨無有。兵民之家,猶復逐俗,〈言下至兵民之家,亦隨俗好而事奢侈也。復,扶又翻。〉內無甔石之儲〈應劭曰:齊人名小甕曰甔,受二斛。晉灼曰:石,斗石也。師古曰:甔,音都濫翻。〉而出有綾綺之服,上無尊卑等級之差,下有耗財費力之損,求其富給,庸可得乎!」吳主皆不聽。
⑥秋,七月,王祥以睢陵公罷。〈睢,音雖。〉
⑦九月,甲申,詔增吏俸。〈俸,扶用翻。〉
⑧以何曾爲太保,義陽王望爲太尉,荀顗爲司徒。〈顗,魚豈翻。〉
⑨禁星氣、讖緯之學。〈星,爲星者。氣,望氣者。東漢以來有讖緯之學。〉
⑩吳主以孟仁守丞相,奉法駕東迎其父文帝神於明陵,〈明陵,在吳興烏程縣。沈約曰:孫晧改葬其父於烏程西山,曰明陵。〉中使相繼,奉問起居。巫覡言見文帝被服顏色如平生。〈覡,刑狄翻。被,皮義翻。〉吳主悲喜,迎拜於東門之外。〈建業城東門也。〉旣入廟,比七日三祭,設諸倡伎,晝夜娛樂。〈比,毗寐翻。倡,音昌。樂,音洛。〉
⑪是歲,遣鮮卑拓跋沙漠汗歸其國。〈沙漠汗入質,見七十七卷魏元帝景元二年。汗,音寒。〉
四年〈(戊子、二六八)〉
①春,正月,丙戌,賈充等上所刊脩律令。〈充等所刊脩,就漢律九章增十一篇,合二十篇,六百二十條。其不入律者,悉以爲令施行。凡律令合二千九百二十六條。上,時掌翻。〉帝親自臨講,使尚書郎裴楷執讀。〈《考異》曰:《刑法志》云:「泰始三年事畢,表上。」今從《武紀》。《裴楷傳》云:「文帝時,詔楷於御前執讀。」今從《刑法志》。〉楷,秀之從弟也。〈從,才用翻。〉侍中盧珽、〈珽,他鼎翻。〉中書侍郎范陽張華請抄新律死罪條目,〈抄,楚交翻,謄寫也。〉懸之亭傳以示民;從之。〈傳,株戀翻。〉
又詔河南尹杜預爲黜陟之課,預奏:「古者黜陟,擬議於心,不泥於法;〈泥,乃計翻。〉末世不能紀遠而專求密微,疑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簡書,簡書愈繁,官方愈僞。〈方,術也;言爲官之方術也。〉魏氏考課,卽京房之遺意,〈劉劭考課法,其略見七十三卷魏明景初元年。〉其文可謂至密;然失於苛細以違本體,故歷代不能通也。豈若申唐堯之舊制,取大捨小,去密就簡,俾之易從也!〈易,以豉翻;下難易同。〉夫曲盡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去人而任法,則以文傷理。莫若委任達官,各考所統,〈遠官,顯官也。居一官之長,其事得專達於上。〉歲第其人,言其優劣。如此六載,〈載,子亥翻,年也。〉主者總集,採按其言,六優者超擢,六劣者廢免,〈六優,謂六載俱優。六劣,謂六載俱劣。〉優多劣少者平敍,劣多優少者左遷。其間所對不鈞,品有難易,主者固當準量輕重,微加降殺,〈量,音良。殺,所戒翻。〉不足曲以法盡也。其有優劣徇情,不叶公論者,當委監司隨而彈之。〈監,古銜翻。監司,御史、司隸,又諸州刺史也。彈,唐干翻,劾也,抨也。〉若令上下公相容過,此爲清議大頹,雖有考課之法,亦無益也。」事竟不行。
②丁亥,帝耕籍田於洛水之北。
③戊子,大赦。
④二月,吳主以左御史大夫丁固爲司徒,右御史大夫孟仁爲司空。〈《吳錄》曰:孟仁本名宗,避晧字易焉。〉
⑤三月,戊子,皇太后王氏殂。帝居喪之制,一遵古禮。
⑥夏,四月,戊戌,睢陵元公王祥卒,門無雜弔之賓。其族孫戎歎曰:「太保當正始之世,不在能言之流;及間與之言,理致清遠,豈非以德掩其言乎!」〈正始所謂能言者,何平叔數人也。魏轉而爲晉,何益於世哉!王祥所以可尚者,孝於後母與不拜晉王耳,君子猶謂其任人柱石而傾人棟梁也。理致清遠,言乎,德乎?清談之禍,迄乎永嘉,流及江左,猶未已也。〉
⑦己亥,葬文明皇后。有司又奏:「旣虞,除衰服。」〈葬日虞,遇柔日再虞,而三虞用剛日。三虞必反而行之。鄭氏曰:虞,安神之祭也。骨肉歸于土,魂氣則無所不之,孝子爲其彷徨,故三祭以安之。〉詔曰:「受終身之愛而無數年之報,情所不忍也。」有司固請,詔曰:「患在不能篤孝,勿以毀傷爲憂。前代禮典,質文不同,何必限以近制,使達喪闕然乎!」〈達喪,猶通喪也。〉羣臣請不已,乃許之;然猶素冠疏食以終三年,如文帝之喪。
⑧秋,七月,衆星西流如雨而隕。
⑨己卯,帝謁崇陽陵。
⑩九月,青、徐、兗、豫四州大水。〈青州統齊國、濟南、樂安、城陽、東萊,徐州統彭城、下邳、東海、琅邪、廣陵、臨淮,兗州統陳留、濮陽、濟陰、高平、任城、東平、濟北、泰山,豫州統潁川、汝南、襄城、汝陰、梁國、沛、譙、魯、弋陽、安豐。《晉志》曰:青州取土居少陽其色青爲名。徐州取舒緩之義。兗,端也,信也;又云:取兗水以名州。豫者,舒也,言稟中和之氣,性理安舒也。〉
⑪大司馬石苞久在淮南,威惠甚著。〈魏高貴鄕公甘露三年,平諸葛誕,苞代鎭淮南,至是凡十一年。〉淮北監軍王琛惡之,〈監,古銜翻。惡,烏路翻。〉密表苞與吳人交通。會吳人將入寇,苞築壘遏水以自固,帝疑之。羊祜深爲帝言:「苞必不然。」〈爲,于僞翻。〉帝不信,乃下詔以苞不料賊勢,築壘遏水,勞擾百姓,策免其官,〈《考異》曰:《晉書‧武紀》及《苞傳》皆無苞免官年月,蕭方等《三十國春秋》、杜延業《晉春秋》置在此,今從之。《苞傳》又云:「敕琅邪王伷自下邳會壽春。」按《武紀》:伷明年二月乃鎭下邳,恐《傳》誤。蕭方等,梁元帝子也。〉遣義陽王望帥大軍以徵之。〈帥,讀曰率。〉苞辟河內孫鑠爲掾,〈掾,俞絹翻。〉鑠先與汝陰王駿善,駿時鎭許昌,鑠過見之。駿知臺已遣軍襲苞,私告之曰:「無與於禍!」〈與,讀曰預。〉鑠旣出,馳詣壽春,勸苞放兵,步出都亭待罪;〈壽春都亭也。〉苞從之。帝聞之,意解,苞詣闕,以樂陵公還第。
⑫吳主出東關;冬,十月,使其將施績入江夏,萬彧寇襄陽。〈夏,戶雅翻。彧,於六翻。《考異》曰:《晉‧帝紀》作「郁」,今從《吳志》。〉詔義陽王望統中軍步騎二萬屯龍陂,〈龍陂,卽摩陂更名,見七十二卷魏明帝青龍元年。〉爲二方聲援。會荊州刺史胡烈拒績,破之,望引兵還。
⑬吳交州刺史劉俊、大都督脩則、〈《姓譜》:元冥之佐有脩氏。漢有屯騎校尉脩炳。〉將軍顧容前後三攻交趾,交趾太守楊稷皆拒破之;鬱林、九眞皆附於稷。稷遣將軍毛炅、董元攻合浦,戰於古城,〈古城,蓋合浦郡古城也。炅,古迥翻,又古惠翻。〉大破吳兵,殺劉俊、脩則,餘兵散還合浦。稷表炅爲鬱林太守,元爲九眞太守。
⑭十一月,吳丁奉、諸葛靚出芍陂,攻合肥;〈靚,疾正翻。芍,音鵲。〉安東將軍汝陰王駿拒卻之。
⑮以義陽王望爲大司馬,荀顗爲太尉,〈顗,魚豈翻。〉石苞爲司徒。
五年〈(己丑、二六九)〉
①春,正月,吳主立子瑾爲皇太子。
②二月,分雍、涼、梁州置秦州。〈《晉志》曰:雍州以其四山之地,故以雍名焉;亦謂西北之位,陽所不及,陰陽氣雍閼也,統京兆、馮翊、扶風、安定、北地、新平、始平。涼州以其地處西方,當寒涼也;統金城、西平、武威、張掖、西郡、燉煌、酒泉、西海。梁州以西方金剛之氣強梁也;統漢中、梓潼、廣漢、新都、涪陵、巴西、巴東。秦州統隴西、南安、天水、略陽、武都、陰平等郡。〉以胡烈爲刺史。先是,鄧艾納鮮卑降者數萬,〈先,悉薦翻。降,戶江翻;下同。〉置於雍、涼之間,與民雜居,朝廷恐其久而爲患,以烈素著名於西方,故使鎭撫之。〈此河西鮮卑也。〉
③青、徐、兗三州大水。
④帝有滅吳之志。壬寅,以尚書左僕射羊祜都督荊州諸軍事,鎭襄陽;征東大將軍衞瓘都督青州諸軍事,鎭臨菑;鎭東大將軍東莞王伷都督徐州諸軍事,鎭下邳。
祜綏懷遠近,甚得江、漢之心,與吳人開布大信,降者欲去,皆聽之,〈降,戶江翻。〉減戍邏之卒,〈邏,郎佐翻。〉以墾田八百餘頃。其始至也,軍無百日之糧;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積。祜在軍,常輕裘緩帶,身不被甲,〈被,皮義翻。〉鈴閤之下,侍衞不過十數人。〈鈴下卒及閤下威儀也。鈴下者,有使令則掣鈴以呼之,因以爲名。閤下威儀,掌出入贊導及納謁受事。〉
⑤濟陰太守巴西文立〈濟,子禮翻。守,式又翻。〉上言:「故蜀之名臣子孫流徙中國者,宜量才敍用,〈量,音良。〉以慰巴、蜀之心,以傾吳人之望。」帝從之。〈《考異》曰:《立傳》載此表在遷太子中庶子後。按泰始七年,立舉郤詵時,猶爲濟陰太守,於今未爲庶子也。若諸葛京署吏,不因立表,則京先已署吏,立不當更云宜量材敍用也。〉己未,詔曰:「諸葛亮在蜀,盡其心力,其子瞻臨難而死義,〈事見七十八卷魏元帝景元四年。難,乃旦翻。〉其孫京宜隨才署吏。」又詔曰:「蜀將傅僉父子,死於其主。〈傅肜死見六十九卷魏文帝黃初三年。傅僉死與諸葛瞻同年。〉天下之善一也,豈由彼此以爲異哉!僉息著、募沒入奚官,〈息,子也。著與募,二子之名也。少府有奚官令,凡男女沒入者屬焉。魏以來,鄴都又有奚官督。〉宜免爲庶人。」
⑥帝以文立爲散騎常侍。漢故尚書犍爲程瓊,雅有德業,〈犍,居言翻。〉與立深交,帝聞其名,以問立,對曰:「臣至知其人,但年垂八十,稟性謙退,無復當時之望,〈言其意望不求聞達於當時也。〉故不以上聞耳。」瓊聞之,曰:「廣休可謂不黨矣,〈文立字廣休。《論語》曰:君子不黨。〉此吾所以善夫人也。」
⑦秋,九月,有星孛于紫宮。〈孛,蒲內翻。〉
⑧冬,十月,吳大赦,改元建衡。
⑨封皇子景度爲城陽王。
⑩初,汝南何定嘗爲吳大帝給使,及吳主卽位,自表先帝舊人,求還內侍。吳主以爲樓下都尉,典知酤糴事,遂專爲威福;吳主信任之,委以衆事。左丞相陸凱面責定曰:「卿見前後事主不忠,傾亂國政,寧有得以壽終者邪!何以專爲姦邪,塵穢天聽,宜自改厲。不然,方見卿有不測之禍。」定大恨之。凱竭心公家,忠懇內發,表疏皆指事不飾。〈皆指實事,不爲文飾也。〉及疾病,吳主遣中書令董朝問所欲言,凱陳「何定不可信用,宜授以外任。奚熙小吏,建起浦里塘,〈【章:甲十一行本「塘」作「田」;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亦不可聽。〈吳主休之時,嚴密嘗建此議,熙蓋祖其說。〉姚信、樓玄、賀卲、張悌、郭逴、〈逴,敕角翻,又敕略翻。〉薛瑩、滕脩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資才卓茂,皆社稷之良輔,願陛下重留神思,〈思,相吏翻。〉訪以時務,使各盡其忠,拾遺萬一。」卲,齊之孫;〈賀齊爲吳主權將。〉瑩,綜之子;玄,沛人;脩,南陽人也。凱尋卒,吳主素銜其切直,〈有所恨怒,蓄而不發者爲銜。〉且日聞何定之譖,久之,竟徙凱家於建安。
⑪吳主遣監軍虞汜、〈汜,音祀。〉威南將軍薛珝、〈珝,況羽翻。〉蒼梧太守丹陽陶璜從荊州道,監軍李勗、督軍徐存從建安海道,〈從荊州道,踰嶺而入交、廣也。從建安海道,汎海而南也。沈約曰:建安本閩越,秦立爲閩中郡,漢虛其地,後立爲冶縣,屬會稽郡,後分冶地爲會稽東南二部都尉;東部,臨海是也,南部,建安是也。吳主休永安三年,分南部立爲建安郡。宋白曰:孫策於建安十二年,分東候官之地立建安縣,卽以年號爲名。〉皆會於合浦以擊交趾。
⑫十二月,有司奏東宮施敬二傅,其儀不同。〈晉制:太子太傅中二千石,少傅二千石。太子先拜,諸傅然後答之。時未置詹事,宮事大小,皆由二傅。〉帝曰:「夫崇敬師傅,所以尊道重敎也,何言臣不臣乎!〈臣不臣,蓋有司所奏之言。〉其令太子申拜禮。」
六年〈(庚寅、二七○)〉
①春,正月,吳丁奉入渦口,〈《水經》:渦水首受河南陽武縣蒗蕩渠,東南至下邳淮陵縣入淮,謂之渦口。渦,音戈。《考異》曰:《吳志‧丁奉傅》:「建衡元年,攻晉榖陽。」《晉‧帝紀》不載,《奉傳》不言入渦口,疑是一事。〉揚州刺史牽弘擊走之。
②吳萬彧自巴丘還建業。
③夏,四月,吳左大司馬施績卒。以鎭軍大將軍陸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樂鄕、公安諸軍事,治樂鄕。〈《水經註》:樂鄕城在南平郡之孱陵縣,江水逕其北,江水又東逕公安縣北。宋白曰:樂鄕者,春秋鄀國之地,其城陸抗所築,在松滋縣界。《晉‧地理志》:信陵縣屬建平郡。沈約曰:疑是吳立。《水經註》曰:江水自夔城而東,逕信陵縣南,又東過夷陵縣南。夷陵,卽西陵也。樂鄕城在今江陵府松滋縣東,樂鄕城北,江中有沙磧,對岸踏淺可渡,江津要害之地也。〉
抗以吳主政事多闕,上疏曰:「臣聞德均則衆者勝寡,力侔則安者制危,此六國所以幷於秦,西楚所以屈於漢也。今敵之所據,非特關右之地,鴻溝以西,而國家外無連衡之援,內非西楚之強,庶政陵遲,黎民未乂。議者所恃,徒以長江、峻山限帶封域,此乃守國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臣每念及此,中夜撫枕,臨餐忘食。夫事君之義,犯而勿欺,謹陳時宜十七條以聞。」〈《抗傳》云:十七條失本不載。〉吳主不納。
李勗以建安道不利,殺導將馮斐,引軍還。〈將,卽亮翻。〉初,何定嘗爲子求婚於勗,勗不許,乃白勗枉殺馮斐,擅徹軍還,誅勗及徐存幷其家屬,仍焚勗尸。定又使諸將各上御犬,〈上,時掌翻。〉一犬至直縑數十匹,纓紲直錢一萬,〈紲,私列翻,係也。〉以捕兔供廚;吳人皆歸罪於定,而吳主以爲忠勤,賜爵列侯。陸抗上疏曰:「小人不明理道,所見旣淺,雖使竭情盡節,猶不足任,況其姦心素篤而憎愛移易哉!」吳主不從。
④六月,戊午,胡烈討鮮卑禿髮樹機能於萬斛堆,〈樹機能祖壽闐之在孕也,其母相掖氏,因寢而產於被中,鮮卑謂被爲禿髮,因而氏焉。至南涼禿髮烏孤,則樹機能之五世孫也。萬斛堆在溫圍水東北安定郡高平縣界。〉兵敗,被殺。都督雍、涼州諸軍事扶風王亮遣將軍劉旂救之,旂觀望不進。亮坐貶爲平西將軍,旂當斬。亮上言:「節度之咎,由亮而出,乞丐其死。」〈丐,居太翻,貸其死命也。〉詔曰:「若罪不在旂,當有所在。」乃免亮官。
遣尚書樂陵石鑒行安西將軍,都督秦州諸軍事,〈樂陵縣,漢屬平原郡,後分屬樂陵國。〉討樹機能。樹機能兵盛,鑒使秦州刺史杜預出兵擊之。預以虜乘勝馬肥,而官軍縣乏,〈縣,讀曰懸。〉宜幷力大運芻糧,須春進討。鑒奏預稽乏軍興,檻車徵詣廷尉,以贖論。〈時預以尚主,在八議,以侯贖論。〉旣而鑒討樹機能,卒不能克。〈卒,子恤翻。〉
⑤秋,七月,乙巳,城陽王景度卒。
⑥丁未,以汝陰王駿爲鎭西大將軍,都督雍、涼等州諸軍事,鎭關中。
⑦冬,十一月,立皇子東〈【章:甲十一行本「柬」;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爲汝南王。
⑧吳主從弟前將軍秀爲夏口督,吳主惡之,民間皆言秀當見圖。〈秀,吳主權弟匡之孫。從,才用翻。惡,烏路翻。〉會吳主遣何定將兵五千人獵夏口,秀驚,夜將妻子親兵數百人來奔。十二月,拜秀票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會稽公。〈厚其封賞以攜吳人。票,匹妙翻。會,工外翻。〉
⑨是歲,吳大赦。
⑩初,魏人居南匈奴五部於幷州諸郡,與中國民雜居,〈南匈奴自東漢以來,分居幷州諸郡,魏但分其衆爲五部耳。事見六十七卷漢獻帝建安二十一年。時左部所統可萬餘落,居太原故茲氏縣;右部可六千餘落,居祁縣;南部可三千餘落,居蒲子縣;北部可四千餘落,居新興縣;中部可六千餘落,居大陵縣。〉自謂其先漢氏外孫,因改姓劉氏。〈初,漢高帝以女妻單于,故自謂漢氏外孫,冒姓劉氏。〉
七年〈(辛卯、二七一)〉
①春,正月,匈奴右賢王劉猛叛出塞。
②豫州刺史石鑒坐擊吳軍虛張首級,詔曰:「鑒備大臣,吾所取信;而乃下同爲詐,義得爾乎!〈爾,猶言如此也。〉今遣歸田里,終身不得復用。」〈復,扶又翻。〉
③吳人刁玄詐增讖文曰:「黃旗紫蓋,見於東南,終有天下者,荊、揚之君。」〈《姓譜》:刁姓,齊大夫豎刁之後。余按:豎刁安得有後!《漢書‧貨殖傳》有刁間。《江表傳》曰:玄使蜀,得司馬徽論運命曆數事,因詐增其文以誑吳人。見,賢遍翻。〉吳主信之。是月晦,大舉兵出華里,〈華里在建業西。〉載太后、皇后及後宮數千人,從牛渚西上。〈《水經註》:牛渚在姑孰、烏江兩縣界中,今太平州當塗縣北三十里有牛渚山,山下有牛渚磯,與和州橫江渡相對。杜佑曰:牛渚圻卽今當塗縣采石。〉東觀令華覈等固諫,不聽。〈東觀令,典校圖書及記述。觀,古玩翻。華,戶化翻。覈,戶革翻。〉行遇大雪,道塗陷壞,兵士被甲持仗,〈被,皮義翻。〉百人共引一車,寒凍殆死,皆曰:「若遇敵,便當倒戈。」〈紂發兵與周武王會戰于牧野,前徒倒戈攻其後,以北。〉吳主聞之,乃還。〈還,從宣翻,又如字。〉帝遣義陽王望統中軍二萬、騎三千屯壽春以備之。聞吳師退,乃罷。
④三月,丙戌,鉅鹿元公裴秀卒。
⑤夏,四月,吳交州刺史陶璜襲九眞太守董元,殺之;楊稷以其將王素代之。〈《考異》曰:《璜傳》云:「出其不意,徑至交趾。」按元乃九眞太守,非交趾也。《華陽國志》云:「元病亡,楊稷更以王素代之。」按《武帝紀》,「四月,九眞太守董元爲吳將虞汜所攻,軍敗,死之。」則元非病亡,蓋稷雖以素代元,未至郡而元死也。〉
⑥北地胡寇金城,涼州刺史牽弘討之。衆胡皆內叛,與樹機能共圍弘於青山,〈《續漢志》:青山在北地郡參䜌縣界。賢曰:青山在今慶州,有青山水。〉弘軍敗而死。〈《考異》曰:崔鴻《十六國春秋‧禿髮烏孤傳》云:「其先樹機能本河西鮮卑,泰始中,殺秦州刺史胡烈,斬涼州刺史牽弘。」《晉‧帝紀》:「叛虜殺胡烈,北地胡殺牽弘,」皆不言鮮卑。蓋言羣虜內叛,則鮮卑亦在其中矣。或北地胡卽樹機能也。〉
初,大司馬陳騫言於帝曰:「胡烈、牽弘皆勇而無謀,強於自用,非綏邊之材也,將爲國恥。」時弘爲揚州刺史,多不承順騫命,〈時騫以大司馬都督揚州諸軍,鎭壽春。〉帝以爲騫與弘不協而毀之。於是徵弘,旣至,尋復以爲涼州刺史。騫竊歎息,以爲必敗。二人果失羌戎之和,兵敗身沒,征討連年,僅而能定,帝乃悔之。
⑦五月,立皇子憲爲城陽王。
⑧辛丑,義陽成王望卒。
⑨侍中、尚書令、車騎將軍賈充,自文帝時寵任用事,帝之爲太子,充頗有力,〈事見七十七卷、七十八卷《魏紀》。〉故益有寵於帝。充爲人巧諂,與太尉、行太子太傅荀顗、〈《晉志》曰:帝以儲副體尊,命諸公居二傅職,以本位尊,故或行或領。顗,魚豈翻。〉侍中、中書監荀勗、越騎校尉安平馮紞〈安平縣,前漢屬涿郡,後漢屬安平國,晉屬博陵郡。紞,都感翻。〉相爲黨友,朝野惡之。〈惡,烏路翻。〉帝問侍中裴楷以方今得失,對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風,所以未比德於堯、舜者,但以賈充之徒尚在朝耳。〈朝,直遙翻。〉宜引天下賢人,與弘政道,不宜示人以私。」侍中樂安任愷、河南尹潁川庾純皆與充不協,充欲解其近職,〈近職,謂侍中。任,音壬。〉乃薦愷忠貞,宜在東宮;帝以愷爲太子少傅,而侍中如故。〈《晉志》曰:侍中任愷,帝所親敬,使領少傅,蓋一時之制也。觀此,則充欲以計疎愷。〉會樹機能寇亂秦、雍,〈雍,於用翻。〉帝以爲憂,愷曰:「宜得威望重臣有智略者以鎭撫之。」帝曰:「誰可者?」愷因薦充,純亦稱之。秋,七月,癸酉,以充爲都督秦、涼二州諸軍事,侍中、車騎將軍如故;〈《考異》曰:《三十國春秋》、《晉春秋》,充出並在八年二月。按《武帝紀》,充出在此月。蓋二《春秋》以太子納妃在八年二月,致此誤也。〉充患之。
⑩吳大都督薛珝〈珝,況羽翻。〉與陶璜等兵十萬,共攻交趾,城中糧盡援絕,爲吳所陷,虜楊稷、毛炅等。璜愛炅勇健,欲活之;炅謀殺璜,璜乃殺之。脩則之子允,生剖其腹,割其肝,曰:「復能作賊不?」〈不,讀曰否。〉炅猶駡曰:「恨不殺汝孫晧,汝父何死狗也!」〈允父則爲炅所殺,見上四年。《考異》曰:《漢晉春秋》曰:「初,霍弋遣楊稷、毛炅等戍交趾,與之誓曰:『若賊圍城未百日而降者,家屬誅;若過百日,救兵不至而城沒者,吾受其罪。』稷等守未百日,糧盡,乞降於璜,不許,而給糧使守。諸將並諫,璜曰:『霍弋已死,不能救稷等必矣,可須其日滿,然後受降,使彼得無罪,而我取有義,內訓吾民,外懷鄰國,不亦可乎!』稷等期訖糧盡,救兵不至,乃納之。」《華陽國志》則云︰「稷等城破被囚,稷歐血死,炅駡賊死。」二者相戾,不可得合。而《晉書‧陶璜傳》兼載之。按孫晧猜暴,恐璜不敢以糧資敵。今從《華陽國志》。〉王素欲逃歸南中,吳人獲之,九眞、日南皆降於吳。〈降,戶江翻。〉吳大赦,以陶璜爲交州牧。璜討降夷獠,〈獠,魯皓翻。〉州境皆平。
⑪八月,丙申,城陽王憲卒。
⑫分益州南中四郡置寧州。〈寧州以建寧郡名州,統建寧、興古、雲南、永昌四郡。〉
⑬九月,吳司空孟仁卒。
⑭冬,十月,丁丑朔,日有食之。〈《考異》曰:《宋書‧五行志》有五月庚辰食,無十月丁丑食。《晉書‧紀》及《天文志》有十月丁丑食,無五月庚辰食。今從《晉書》。〉
⑮十一月,劉猛寇幷州,幷州刺史劉欽擊破之。〈《晉志》:幷州不以衞水爲號,又不以恆爲稱,而云幷者,以其在兩谷之間也。統太原、上黨、西河、樂平、鴈門、新興。按《晉志》所云,以《周禮》幷州鎭曰恆山。《春秋元命包》曰:營室流爲幷州,分爲衞國也。〉
⑯賈充將之鎭,公卿餞於夕陽亭。〈賢曰:夕陽亭在河南城西。〉充私問計於荀勗,勗曰:「公爲宰相,乃爲一夫所制,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辭之實難,獨有結婚太子,可不辭而自留矣。」充曰:「然則孰可寄懷?」勗曰︰「勗請言之。」因謂馮紞曰:「賈公遠出,吾等失勢;太子婚尚未定,何不勸帝納賈公之女乎!」紞亦然之。初,帝將納衞瓘女爲太子妃,充妻郭槐賂楊后左右,使后說帝求納其女。帝曰:「衞公女有五可,賈公女有五不可:衞氏種賢而多子,美而長、白;〈五可:種賢,一也;多子,二也;美,三也;長,四也;白,五也。五不可,可以類推。說,輸芮翻。種,章勇翻;下同。〉賈氏種妬而少子,醜而短、黑。」后固以爲請,荀顗、荀勗、馮紞皆稱充女絕美,且有才德,帝遂從之。留充復居舊任。〈爲賈氏亂晉張本。〉
⑰十二月,以光祿大夫鄭袤爲司空,袤固辭不受。〈袤,音茂。〉
⑱是歲,安樂思公劉禪卒。〈樂,音洛。《考異》曰︰《晉春秋》云︰「禪諡惠公」,今從王隱《蜀記》。〉
⑲吳以武昌都督廣陵范愼爲太尉。右將軍司馬丁奉卒。〈據《丁奉傳》,以救壽春之功拜左將軍;誅孫綝,拜大將軍,加左右都護;共迎吳主晧,遷右大司馬、左軍師。當書右大司馬、左軍師。〉
⑳吳改明年元曰鳳凰。〈以西苑言鳳凰集改元。〉
八年〈(任辰、二七二)〉
①春,正月,監軍何楨討劉猛,屢破之,潛以利誘其左部帥李恪,〈左部,五部之一也。帥,所類翻。〉恪殺猛以降。〈降,戶江翻。〉
②二月,辛卯,皇太子納賈妃。妃年十五,長於太子二歲,〈長,知兩翻。〉妬忌多權詐,太子嬖而畏之。〈嬖,卑義翻,又博計翻。〉
③壬辰,安平獻王孚卒,年九十三。孚性忠愼,宣帝執政,孚常自退損。後逢廢立之際,未嘗預謀;景、文二帝以孚屬尊,亦不敢逼。〈孚於廢立之際,柔而能正。事見七十六卷正元元年、七十七卷景元元年。〉及帝卽位,恩禮尤重。元會,詔孚乘輿上殿,帝於阼階迎拜。〈阼階,東階,主階也。上,時掌翻;下同。〉旣坐,親奉觴上壽,如家人禮。帝每拜,孚跪而止之。孚雖見尊寵,不以爲榮,常有憂色。臨終,遣令曰:「有魏貞士河內司馬孚字叔達,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終始若一。當衣以時服,斂以素棺。」〈衣,於旣翻。斂,力贍翻。〉詔賜東園溫明祕器,〈服虔曰:東園溫明,形如方漆桶,開一面,漆畫之,以鏡置其中,以懸屍上,大斂幷蓋之。師古曰:東園,署名也,屬少府,其署主作此器。祕器,梓棺,以凶器,故祕之。〉諸所施行,皆依漢東平獻王故事;〈見四十六卷漢章帝建初八年。〉其家遵孚遺旨,所給器物,一不施用。
④帝與右將軍皇甫陶論事,〈泰始五年,罷鎭軍將軍,復置左右將軍。《姓譜》:《左傳》宋有皇父充石,公族也。漢初有皇父鸞,自魯徙居茂陵,改「父」爲「甫」。〉陶與帝爭言,散騎常侍鄭徽表請罪之。帝曰:「忠讜之言,〈讜,多曩翻,善言也。〉唯患不聞,徽越職妄奏,豈朕之意。」遂免徽官。
⑤夏,汶山白馬胡侵掠諸種,〈漢武帝誅冉駹,開汶山郡,宣帝地節三年,合於蜀郡;蜀漢劉氏又立汶山郡。白馬胡卽白馬夷也。汶,讀與㟭同。種,章勇翻。〉益州刺史皇甫晏欲討之。〈益州,統蜀、犍爲、汶山、漢嘉、江陽、朱提、越巂、䍧柯。《晉志》曰:益之爲言阨,言所在之地險阨也;亦曰,疆壤益大,故以名焉。〉典學從事蜀郡何旅等〈典學從事,典學校及部諸郡文學掾。漢諸州刺史有《孝經》師,主監試經;《月令》師,主時節祭祀;魏、晉合其職爲典學從事。〉諫曰:「胡夷相殘,固其常性,未爲大患。今盛夏出軍,水潦將降,必有疾疫,宜須秋、冬圖之。」晏不聽。胡康木子燒香言軍出必敗;〈康木子燒香,胡人之名。〉晏以爲沮衆,斬之。軍至觀阪,〈《水經註》:觀阪,在都安縣。《晉書‧地理志》:都安縣屬汶山郡。沈約曰:都安縣,蜀立。宋白曰:永康軍導江縣,蜀都安縣地。沮,在呂翻。〉牙門張弘等以汶山道險,且畏胡衆,因夜作亂,殺晏,軍中驚擾,兵曹從事犍爲楊倉勒兵力戰而死。〈自漢以來,諸州有軍事,則置兵曹從事。犍,居言翻。〉弘遂誣晏,云「率己共反」,故殺之,傳首京師。晏主簿蜀郡何攀,〈州主簿,錄閤下事,省文書;郡主簿,所職略同。〉方居母喪,聞之,詣洛證晏不反。弘等縱兵抄掠。〈抄,楚交翻。〉廣漢主簿李毅言於太守弘農王濬曰:「皇甫侯起自諸生,何求而反!且廣漢與成都密邇,而統於梁州者,朝廷欲以制益州之衿領,〈漢廣漢郡治雒;泰始二年,分新都郡治雒,而廣漢郡治廣漢縣,與成都相近。衿,衣系。領,衣要襘著項頷處也。〉正防今日之變也。今益州有亂,乃此郡之憂也。張弘小豎,衆所不與,宜卽時赴討,不可失也。」濬欲先上請,〈上,時掌翻;下先上同。〉毅曰:「殺主之賊,爲惡尤大,當不拘常制,何請之有!」濬乃發兵討弘。詔以濬爲益州刺史。濬擊弘,斬之,夷三族。〈《考異》曰:《華陽國志》,弘殺晏在十年五月。《武帝紀》在今年六月。按王濬《請伐吳表》云:「臣作船七年,日有朽敗。」濬再爲益州刺史,方受詔作船。咸寧五年,下詔伐吳,借使濬以其年上表,則再爲益州亦在泰始九年之前矣。今從《晉紀》爲定。〉封濬關內侯。
初,濬爲羊祜參軍,〈晉制,諸位從公爲持節都督,參軍六人。〉祜深知之。祜兄子曁白:「濬爲人志大奢侈,不可專任,宜有以裁之。」祜曰:「濬有大才,將以濟其所欲,必可用也。」更轉爲車騎從事中郎。〈祜爲車騎將軍,其屬有從事中郎,秩比千石。〉濬在益州,明立威信,蠻夷多歸附之;俄遷大司農。時帝與羊祜陰謀伐吳,祜以爲伐吳宜藉上流之勢,密表留濬復爲益州刺史,使治水軍。〈治,直之翻。〉尋加龍驤將軍,監益、梁諸軍事。〈龍驤將軍之號始此。驤,思將翻。監,工銜翻。晉制,方面之任,資重者爲都督諸軍事,資望輕者爲監軍事。《考異》曰:《羊祜傳》曰:「表留濬監益州諸軍事,加龍驤將軍。」按《濬傳》,「祜密表留濬,重拜益州則史。」又曰,「尋以謠言拜龍驤將軍,監梁、益諸軍事。」然則作刺史與監軍,自是二事也。《華陽國志》又云:「咸寧四年,濬遷大司農,五年,拜龍驤,監梁、益二州。」按時羊祜已卒,尤不可據。〉
詔濬罷屯田軍,大作舟艦。〈艦,戶黯翻。〉別駕何攀以爲「屯田兵不過五六百人,作船不能猝辦,後者未成,前者已腐。宜召諸郡兵合萬餘人造之,歲終可成。」濬欲先上須報,〈上,時掌翻。〉攀曰:「朝廷猝聞召萬兵,必不聽;不如輒召,〈輒,專也。〉設當見卻,功夫已成,勢不得止。」濬從之,令攀典造舟艦器仗。於是作大艦,長百二十步,〈長,直亮翻。〉受二千餘人,以木爲城,起樓櫓,開四出門,其上皆得馳馬往來。〈《考異》曰:《華陽國志》云:「咸寧二年三月,濬受詔作船。」按濬《表》云「作船七年」,則《國志》不可據也。〉
時作船木柹,蔽江而下,〈柹,芳廢翻。《說文》曰:削木札樸也。字本作「柿」,詳見《辨誤》。〉吳建平太守吳郡吾彥〈建平郡,漢南郡之巫縣,吳主權分置宜都郡;吳主休永安三年,分宜都立建平郡,領信陵、興山、秭歸、沙渠四縣。杜佑曰:建平今巴東郡,吳置建平郡於秭歸。《姓譜》:吾,本己姓,夏昆吾氏之後。〉取流柹以白吳主曰:「晉必有攻吳之計,宜增建平兵以塞其衝要。」〈塞,悉則翻。〉吳主不從。彥乃爲鐵鎖橫斷江路。〈斷,丁管翻。爲後王濬燒斷鐵鎖張本。〉
王濬雖受中制募兵,而無虎符;廣漢太守敦煌張斅收濬從事列上。〈敦,徒門翻。斅,胡敎翻。上,時掌翻。〉帝召斅還,責曰:「何不密啓而便收從事?」斅曰:「蜀、漢絕遠,劉備嘗用之矣。輒收,臣猶以爲輕。」帝善之。
⑥壬辰,大赦。
⑦秋,七月,以賈充爲司空,侍中、尚書令、領兵如故。〈充自文帝時統城外諸軍。〉充與侍中任愷皆爲帝所寵任,充欲專名勢而忌愷,於是朝士各有所附,〈朝,直遙翻。〉朋黨紛然。帝知之,召充、愷宴於式乾殿而謂之曰:「朝廷宜壹,大臣當和。」充、愷等各拜謝。旣而充、愷以帝已知而不責,愈無所憚,外相崇重,內怨益深。充乃薦愷爲吏部尚書,愷侍覲轉希;〈旣不爲侍中,則侍覲希矣。〉充因與荀勗、馮紞承間共譖之,〈間,古莧翻。〉愷由是得罪,廢於家。
⑧八月,吳主徵昭武將軍、西陵督步闡。闡世在西陵,〈自吳主權用步騭督西陵,騭卒,子協繼之。闡,協弟也。〉猝被徵,自以失職,且懼有讒,九月,據城來降,遣兄子璣、璿詣洛陽爲任。〈璣、璿皆協子。降,戶江翻。璿,如緣翻。〉詔以闡爲都督西陵諸軍事、衞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領交州牧,封宜都公。
⑨冬,十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⑩敦煌太守尹璩卒。〈敦,徒門翻。璩,求於翻。〉涼州刺史楊欣表敦煌令梁澄領太守。功曹宋質輒廢澄,表議郎令狐豐爲太守。〈《考異》曰:《晉春秋》「璩」作「據」,今從《武紀》。《武紀》云:「令狐豐廢澄,自領郡事。」今從《晉春秋》。〉楊欣遣兵擊之,爲質所敗。〈敗,補邁翻。〉
⑪吳陸抗聞步闡叛,亟遣將軍左奕、吾彥等討之。帝遣荊州刺史楊肇迎闡於西陵,車騎將軍羊祜帥步軍出江陵,巴東監軍徐胤帥水軍擊建平以救闡。〈帥,讀曰率。〉陸抗敕西陵諸軍築嚴圍,自赤谿至于故市,〈《水經註》:江水出西陵峽,東南流,逕故城洲。洲北附岸洲頭曰郭洲,長二里,廣一里,上有步闡故城,方圓稱洲,周迴略滿,故城洲上城周里,闡父騭所築也。又東逕陸抗故城。今峽州遠安縣在江北,有孤山,有陸抗故城,有舟山,時有赤氣,意赤溪當出於舟山,故市卽步騭故城,所居成市,而闡別築城,故曰故市。〉內以圍闡,外以禦晉兵,晝夜催切,〈切,迫也。〉如敵已至,衆甚苦之。諸將諫曰:「今宜及三軍之銳,急攻闡,比晉救至,必可拔也,〈比,必寐翻。〉何事於圍,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處勢旣固,〈處,昌呂翻。〉糧榖又足,且凡備禦之具,皆抗所宿規,〈抗先嘗督西陵。〉今反攻之,不可猝拔。北兵至而無備,表裏受難,〈難,乃旦翻。〉何以禦之!」諸將皆欲攻闡,抗欲服衆心,聽令一攻,果無利。圍備始合,而羊祜兵五萬至江陵。諸將咸以抗不宜上,〈自樂鄕而西赴西陵爲上。上,時掌翻。〉抗曰:「江陵城固兵足,無可憂者。假令敵得江陵,必不能守,所損者小。若晉據西陵,則南山羣夷皆當擾動,其患不可量也!」乃自帥衆赴西陵。〈南山,謂江南諸山,羣夷所依阻。量,音良。帥,讀曰率。〉
初,抗以江陵之北,道路平易,〈易,以豉翻。〉敕江陵督張咸作大堰遏水,漸漬平土以絕寇叛。〈堰,於扇翻。今江陵有三海八櫃,引諸湖及沮、漳之水注之,瀰漫數百里,卽作堰之故智也。漸,將廉翻。〉羊祜欲因所遏水以船運糧,揚聲將破堰以通步軍。抗聞之,使咸亟破之。諸將皆惑,屢諫不聽。祜至當陽,聞堰敗,乃改船以車運糧,大費功力。
十一月,楊肇至西陵。陸抗令公安督孫遵循南岸拒羊祜,〈防托南岸,使祜軍不得渡而已。〉水軍督留慮拒徐胤,〈恐胤順流東下,故以水軍拒之。〉抗自將大軍憑圍對肇。〈憑長圍以對之,則彼爲客,我爲主。〉將軍朱喬營都督俞贊亡詣肇。〈《姓譜》:俞,古善醫俞跗之後。〉抗曰:「贊軍中舊吏,知吾虛實。吾常慮夷兵素不簡練,若敵攻圍,必先此處。」〈先,悉薦翻。〉卽夜易夷兵,皆以精兵守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處,抗命擊之,矢石雨下,肇衆死〈【章:甲十一行本「死」上有「傷」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者相屬。〈屬,之欲翻。〉十二月,肇計屈,夜遁。抗欲追之,而慮步闡畜力伺間,〈間,古莧翻。〉兵不足分,於是但鳴鼓戒衆,若將追者。肇衆兇懼,悉解甲挺走,〈兇,許拱翻,恐懼聲。挺,待鼎翻,拔也。挺走,拔身而走也。〉抗使輕兵躡之,肇兵大敗,〈躡,尼輒翻。〉祜等皆引軍還。抗遂拔西陵,誅闡及同謀將吏數十人,皆夷三族,自餘所請赦者數萬口。〈元非同謀而脅從者,請而赦之。〉東還樂鄕,貌無矜色,謙沖如常。吳主加抗都護。〈吳官有左右都護,今加都護,盡護諸將也。〉羊祜坐貶平南將軍,〈征、鎭、安、平,四平最下。車騎位次驃騎,自此而下,六等至四征。祜自車騎貶平南,凡降十四號。〉楊肇免爲庶人。
吳主旣克西陵,自謂得天助,志益張大,使術士尚廣筮取天下,〈《姓譜》:尚姓,師尚父之後,後漢有高士尚子平。〉對曰:「吉。庚子歲,青蓋當入洛陽。」〈其後吳亡,皓入洛,歲在庚子。〉吳主喜,不修德政,專爲兼幷之計。
⑫賈充與朝士宴飲,〈朝,直遙翻。《考異》曰:《三十國春秋》在十一月,《晉春秋》在十月己巳,恐皆非實,故附于冬末。〉河南尹庾純醉,與充爭言。充曰:「父老,不歸供養,〈供,居用翻。養,羊尚翻。〉卿爲無天地!」純曰:「高貴鄕公何在?」〈斥其弒君也。〉充慙怒,上表解職;純亦上表自劾。詔免純官,仍下五府正其臧否。〈當時除賈充之外,居公位者有五,故下五府。下,遐稼翻。否,音鄙。〉石苞以爲純榮官忘親,當除名;齊王攸等以爲純於禮律未有違;詔從攸議,復以純爲國子祭酒。〈帝初立國子學,定置國子祭酒、博士各一人,助敎十五人,以敎生徒。〉
⑬吳主之游華里也,〈事見上七年。〉右丞相萬彧與右大司馬丁奉、左將軍留平密謀曰:「若至華里不歸,社稷事重,不得不自還。」吳主頗聞之,以彧等舊臣,隱忍不發。是歲,吳主因會,以毒酒飲彧,傳酒人私減之。又飲留平,〈飲,於鴆翻。〉平覺之,服他藥以解,得不死。彧自殺;〈《考異》曰:《吳志‧孫晧傳》云:彧被譴憂死,今從《江表傳》。〉平憂懣,月餘亦死。〈懣,音悶,又音滿。〉徙彧子弟於廬陵。
初,彧請選忠清之士以補近職,吳主以大司農樓玄爲宮下鎭,主殿中事。〈吳舊事,禁中主者自用親近人。晧以彧言,用玄主殿中事。〉玄正身帥衆,〈帥,讀曰率。〉奉法而行,應對切直,吳主浸不悅。
中書令領太子太傅賀卲上疏諫曰:「自頃年以來,朝列紛錯,〈朝,直遙翻。〉眞僞相貿,〈貿,音茂。〉忠良排墜,信臣被害。〈被,皮義翻。〉是以正士摧方〈摧方,言刓稜角而爲圓也。〉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指,各希時趣。〈先,悉薦翻。〉人執反理之評,士吐詭道之論,〈詭,違也,異也。〉遂使清流變濁,忠臣結舌。陛下處九天之上,隱百里之室,〈《管子》曰:堂上遠於百里。處,昌呂翻。〉言出風靡,令行景從;親洽寵媚之臣,日聞順意之辭,將謂此輩實賢而天下已平也。臣聞興國之君樂聞其過,荒亂之主樂聞其譽;〈樂,音洛。譽,音余,或音如字。〉聞其過者過日消而福臻,聞其譽者譽日損而禍至。陛下嚴刑法以禁直辭,黜善士以逆諫口,杯酒造次,死生不保,〈造,七到翻。〉仕者以退爲幸,居者以出爲福,誠非所以保光洪緒,熙隆道化也。何定本僕隸小人,身無行能,〈行,下孟翻。〉而陛下愛其佞媚,假以威福。夫小人求入,必進姦利。定間者妄興事役,發江邊戍兵以驅麋鹿,老弱飢凍,大小怨歎。《傳》曰:『國之興也,視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爲草芥。』〈《左傳》曰:陳逢滑曰:國之興也,視民如傷;其亡也,以民爲土芥。〉今法禁轉苛,賦調益繁,〈調,徒釣翻。〉中官、近臣所在興事,而長吏畏罪,苦民求辦。是以人力不堪,家戶離散,呼嗟之聲,感復和氣。今國無一年之儲,家無經月之蓄,而後宮之中坐食者萬有餘人。又,北敵注目,伺國盛衰,〈伺,相吏翻。〉長江之限,不可久恃,苟我不能守,一葦可杭也。〈《詩》云:誰謂河廣,一葦杭之。毛氏曰:杭,渡也。鄭玄曰:言一葦加之,則可以渡也。〉願陛下豐基強本,割情從道,則成、康之治興,聖祖之祚隆矣!」〈治,直吏翻。聖祖,謂孫權。〉吳主深恨之。
於是左右共誣樓玄、賀卲相逢,駐共耳語大笑,〈駐,駐車也。〉謗訕政事,俱被詰責;〈訕,山諫翻。詰,去吉翻。〉送玄付廣州,卲原復職;旣而復徙玄於交趾,竟殺之。久之,何定姦穢發聞,亦伏誅。〈聞,音問。〉
⑭羊祜歸自江陵,務脩德信以懷吳人。每交兵,刻日方戰,不爲掩襲之計。將帥有欲進譎計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譎,古穴翻。飲,於鴆翻。〉祜出軍行吳境,刈穀爲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每會衆江、沔遊獵,常止晉地,若禽獸先爲吳人所傷而爲晉兵所得者,皆送還之。於是吳邊人皆悅服。〈成伐吳之計者,祜也,凡其所爲,皆豢吳也。正以陸抗對境,無間可乘,故爲是耳。若曰務脩德信,則吾不知也。〉祜與陸抗對境,使命常通:抗遺祜酒,祜飲之不疑;〈使,疏吏翻。遺,于季翻。〉抗疾,求藥於祜,祜以成藥與之,抗卽服之。人多諫抗,抗曰:「豈有酖人羊叔子哉!」〈羊祜,字叔子。〉抗告其邊戍曰:「彼專爲德,我專爲暴,是不戰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分,扶問翻。〉無求細利。」吳主聞二境交和,以詰抗,抗曰:「一邑一鄕不可以無信義,況大國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於祜無傷也。」
吳主用諸將之謀,數侵盜晉邊。〈數,所角翻。〉陸抗上疏曰:「昔有夏多罪而殷湯用師,紂作淫虐而周武授鉞,〈湯數夏之罪曰:有夏多罪,天命殛之。武王數紂之罪曰:淫酗肆虐,穢德彰聞,戎商必克。上,時掌翻。〉苟無其時,雖復大聖,亦宜養威自保,不可輕動也。今不務力農富國,審官任能,明黜陟,任〈【章:甲十一行本「任」作「愼」;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刑賞,訓諸司以德,〈諸司,謂百執事之人有司存者。〉撫百姓以仁,而聽諸將徇名,窮兵黷武,動費萬計,士卒彫瘁,〈瘁,秦醉翻。〉寇不爲衰而我已大病矣。今爭帝王之資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姦便,非國家之良策也!昔齊、魯三戰,魯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則?大小之勢異也。〈祖張儀說齊湣王之言而略變其文。〉況今師所克獲,不補所喪乎!」吳主不從。〈喪,息浪翻。〉
羊祜不附結中朝權貴,〈朝,直遙翻。〉荀勗、馮紞之徒皆惡之。從甥王衍嘗詣祜陳事,〈紞,都感翻。惡,烏路翻。從,才用翻;下同。〉辭甚清辯;祜不然之,衍拂衣去。祜顧謂賓客曰:「王夷甫方當以盛名處大位,然敗俗傷化,必此人也。」〈史言羊祜知人之鑒,爲懷帝時王衍誤國亡身張本。夷甫,衍字也。敗,補內翻。處,昌呂翻。〉及攻江陵,祜以軍法將斬王戎。衍,戎之從弟也,故二人皆憾之,言論多毀祜。時人爲之言曰:「二王當國,羊公無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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