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思錄 (四庫全書本)/全覽

近思錄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一
  近思錄         儒家類
  提要
  等謹案近思錄十四卷宋朱子與吕祖謙所共輯蓋周張二程之書宏深奥衍承學之士莫由得其涯涘朱子慮其不知所擇因與祖謙分類緝纂以成是書獨取太極圖説易通西銘正蒙經學理窟二程遺書易傳而於邵子之書則從姑舍蓋其慎也書以近思名蓋取切問近思之義俾學者致力於日用之實而不使騖於髙逺論者謂為五經之階梯信不誣歟宋明諸儒若何氏基薛氏瑄羅氏欽順莫不服膺是書其後因有續而廣之者亦堪輔翼而權輿之精無過是編云乾隆四十六年十一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録卷一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道體凡五十一條
  此卷論性之本原道之體統盖學問之綱領也
  廉溪先生曰無極而太極朱子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實造化之樞紐品彚之根柢也故曰無極而太極非太極之外復有無極也○蔡節齋曰朱子曰太極者象數未形而其理巳具之稱又曰未有天地之先畢竟是先有此理又曰無極者只是説這道理當初元無一物只是有此理而巳此箇道理便㑹動而生陽靜而生隂詳此三條皆是主太極而為言也又曰從隂陽處看則所謂太極者便只是在隂陽裏面今人說隂陽上面别有一箇無形無影底是太極非也又曰太極只是天地萬物之理在天地則天地中有太極在萬物則萬物中有太極又曰非有以離乎隂陽即隂陽而指其本體詳此三條皆是主隂陽而為言也故主太極而言則太極在隂陽之先主隂陽而言則太極在隂陽之内蓋自隂陽未生而言則所謂太極者必當先有自隂陽既生而言則所謂太極者即在乎隂陽之中也謂隂陽之外别有太極常為隂陽主者固為陷乎列子不生不化之謬而獨執夫太極只在隂陽之中之說者則又失其樞紐根柢之所為而大本有所不識矣○愚按節齋先生此條所論最為明備而或者於隂陽未生之說有疑焉若以循環言之則隂前是陽陽前又是隂似不可以未生言若截自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言之則隂陽未動之時謂之隂陽未生亦可也未生陽而陽之理已具未生隂而隂之理已具在人心則為喜怒哀樂未發之中總名曰太極然具於隂陽之先而流行隂陽之内一太極而已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隂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亙為其根分隂分陽兩儀立焉朱子曰太極之有動静是天命之流行也所謂一隂一陽之謂道誠者聖人之本物之終始而命之道也其動也誠之通也繼之者善萬物之所資以始也其靜也誠之復也成之者性萬物各正其性命也動極而靜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動而生陽靜而生隂分隂分陽兩儀立焉分之所以一定而不移也盖太極者本然之妙也動静者所乘之機也太極形而上之道也隂陽形而下之器也是以自其著者而觀之則動靜不同時隂陽不同位而太極無不在焉自其微者而觀之則冲漠無眹而動靜隂陽之理已悉具於其中矣雖然推之於前而不見其始之合引之於後而不見其終之離也故程子曰動靜無端隂陽無始非知道者孰能識之○愚謂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隂靜極復動者言太極流行之妙相推於無窮也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隂分陽兩儀立焉者言二氣對待之體一定而不易也邵子曰用起天地先體立天地後是也然詳而分之則動而生陽靜而生隂者是流行之中定分未嘗亂也一動一靜互為其根者是對待之中妙用實相流通也陽變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氣順布四時行焉朱子曰有太極則一動一靜而兩儀分有隂陽則一變一合而五行具然五行者質具於地而氣行於天者也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陽也火金隂也以氣而語其行之序則曰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陽也金水隂也或曰陽何以言變隂何以言合曰陽動而隂随之故云變合○愚謂水火木金土者隂陽生五行之序也木火土金水者五行自相生之序也曰五行之生與五行之相生其序不同何也曰五行之生也盖二氣之交變合而各成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所謂陽變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是也五行之相生也蓋一氣之推循環相因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復生木所謂五氣順布四時行焉是也曰其所以有是二端何也曰二氣變合而生者原於對待之體也一氣循環而生者本於流行之用也五行一隂陽也隂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朱子曰五行具則造化發育之具無不備矣故又即此而推本之以明其渾然一體莫非無極之妙而無極之妙亦未嘗不各具於一物之中焉盖五行異質四時異氣而皆不能外乎隂陽五殊二實無餘欠也隂陽異位動靜異時而皆不能離乎太極精粗本末無彼此也至於所以為太極者又無聲臭之可言也○愚按此圖即繫辭傳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之義而推明之也但易以卦爻言圖以造化言卦爻固所以擬造化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張南軒曰五行生質雖有不同然太極之理未嘗不存也五行各一其性則為仁義禮智信之理而五行各専其一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朱子曰真以理言無妄之謂也精以氣言不二之名也妙合者無極二五本混融而無間也凝者聚也氣聚而成形也盖性為之主而隂陽五行為之經緯錯綜又各以類凝聚而成形焉陽而健者成男則父之道也隂而順者成女則母之道也是人物之始以氣化而生者也氣聚成形則形交氣感遂以形化而人物生生變化無窮矣自男女而觀之則男女各一其性而男女一太極也自萬物而觀之則萬物各一其性而萬物一太極也盖合而言之萬物統體一太極也分而言之一物各具一大極也○愚按繫辭天地絪緼萬物化醇氣化也男女搆精萬物化生形化也圖説蓋本諸此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既生矣神發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事出矣朱子曰此言衆人具動靜之理而常失之於動也盖人物之生莫不有太極之道焉然隂陽五行氣質交運而人之所禀獨得其秀故其心為最靈而有以不失其性之全所謂天地之心而人之極也然形生於隂神發於陽五常之性感物而動而陽善隂惡又以類分而五性之殊散為萬事盖二氣五行化生萬物其在人者又如此也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本注云聖人之道仁義中正而已矣而主靜本注云無欲故靜立人極焉故聖人與天地合其徳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朱子曰此言聖人全動靜之徳而常本之於靜也盖人禀隂陽五行之秀氣以生而聖人之生又得其秀之秀者是以其行之也中其處之也正其發之也仁其裁之也義盖一動一靜莫不有以全夫太極之道而無所虧焉則向之所謂欲動情勝利害相攻者於此乎定矣然靜者誠之復而性之真也苟非此心寂然無欲而靜則亦何以酬酢事物之變而一天下之動哉故聖人中正仁義動靜周流而其動也必主乎靜此其所以成位乎中而天地日月四時鬼神有所不能違也盖必體立而後用有以行若程子論乾坤動靜而曰不専一則不能直遂不翕聚則不能發㪚亦此意耳○李果齋曰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是五性皆有動有靜也惟聖人能定其性而主於靜故動罔不善而人心之太極立焉盖人生而靜性之本體湛然無欲斯能主靜此立極之要領也○或問周子不言禮智而言中正何也愚謂此圖辭義悉出於易易本隂陽而推之人事其徳曰仁義其用曰中正要不越隂陽之兩端而已仁義而非中正則仁為姑息義為忍刻之類故易尤重中正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朱子曰聖人太極之全體一動一靜無適而非中正仁義之極盖不假修為而自然也未至此而修之君子之所以吉也不知此而悖之小人之所以凶也修之悖之亦在乎敬肆之間而已矣敬則欲寡而理明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則靜虚動直而聖可學矣故曰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又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朱子曰隂陽成象天道之所以立也剛柔成質地道之所以立也仁義成徳人道之所以立也道一而巳隨事著見故有三才之别而於其中又各有體用之分焉其實則一太極也陽也剛也仁也物之始也隂也柔也義也物之終也能原其始而知所以生則反其終而知所以死矣此天地之間綱紀造化流行古今不言之妙聖人作易之大意盖不出此故引之以證其說○愚謂一隂一陽之謂道道即太極也在天以氣言曰隂陽在地以形言曰柔剛在人以徳言曰仁義此太極之體所以立也死生者物之終始也知死生之説則盡二氣流行之妙矣此太極之用所以行也凡此二端發明太極之全體大用故引以結證一圖之義大哉易也斯其至矣蔡節齋曰易有太極易變易也夫子所謂無體之易也太極至極也言變易無體而有至極之理也故周子太極圖説特以無極而太極發明易有太極之義其所謂無極而太極者盖亦言其無體之易而有至極之理也是其無極之真實有得於夫子易之一言而或以為周子妄加者繆也且其圖説無非取於易者而其篇末又以大哉易也結之聖賢之言斷可識矣
  誠無為朱子曰實理自然何為之有即太極也幾善惡朱子曰幾者動之微善惡之所由分也盖動於人心之微則天理固當發見而人欲亦已萌乎其間矣此隂陽之象也徳愛曰仁宜曰義理曰禮通曰智守曰信朱子曰道之得於心者謂之徳其别有是五者之用而因以名其體焉即五行之性也性焉安焉之謂聖朱子曰性者獨得於天安者本全於巳聖者大而化之之稱此不待學問勉强而誠無不立幾無不明徳無不備者也復焉執焉之謂賢朱子曰復者反而至之執者保而持之賢者才徳過人之稱此思誠研幾以誠其徳而有以守之者也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通書○朱子曰發之微妙而不可見充之周遍而不可窮則聖人之妙用而不可知者也○愚謂性焉復焉以誠而言也安焉執焉以幾而言也發微充周則幾之動而神也即通書次章誠幾神之義
  伊川先生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中也者言寂然不動者也故曰天下之大本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逹道文集下同說見中庸○朱子曰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發而皆中節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大木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逹道者循性之謂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
  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本注云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本注云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如何耳
  乾天也天者乾之形體乾者天之性情乾健也健而無息之謂乾朱子曰性情二者常相參有性便有情有情便有性火之性情則是熱水之性情則是寒天之性情則是健健之體為性健之用是情惟其健所以不息夫天専言之則道也天且弗違是也分而言之則以形體謂之天以主宰謂之帝以功用為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以性情為之乾易傳下同○道者天理當然之路専言天者即道也分而言之指其形體髙大而無涯則謂之天指其主宰運用而有定則謂之帝天所以主宰萬化者理而已功用造化之有迹者如日月之徃來萬物之屈伸是也往者為鬼來者為神屈者為鬼而伸者為神也妙用造化之無迹者如運用而無方變化而莫測是也○朱子曰功用言其氣也妙用言其理也功用兼精粗而言妙用言其精者○黄勉齋曰合而言之言鬼神則神在其中矣柝而言之則鬼神者其粗迹神者其妙用也○伊川言鬼神者造化之迹此以功用言也○横渠言鬼神二氣之良能此合妙用而言也
  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専言則包四者乾卦彖傳在天為四徳元亨利貞也在人為五常仁義禮智信也分而言之在元者四徳之一仁者五常之一專言元則亨利貞在其中専言仁則禮義智信在其中蓋元者天地之生理也亨者生理之逹利者生理之遂貞者生理之正也仁者人心之生理也禮者仁之節文義者仁之裁制智者仁之明辨信者仁之真實也○朱子曰仁之一事所以包四者不可離其一事而别求兼四者之仁又曰仁是生底意思通貫周流於四者之中須得辭遜斷制是非三者方成得仁之事
  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朱子曰命猶誥敕性猶職任天以此理命於人人禀受此理則謂之性
  鬼神者造化之迹也
  剝之為卦諸陽消剝已盡獨有上九一爻尚存如碩大之果不見食將有復生之理上九亦變則純隂矣然陽無可盡之理變於上則生於下無間可容息也聖人發明此理以見陽與君子之道不可亡也或曰剝盡則為純坤豈復有陽乎曰以卦配月則坤當十月以氣消息言則陽剝為坤陽來為復陽未嘗盡也剝盡於上則復生於下矣一氣無頓消亦無頓息以卦配月積三十日而成一月亦積三十分而成一爻九月中於卦為剝陽未剝盡猶有上九一爻剝三十分至十月中陽氣消盡而為純坤然陽纔盡於上則已萌於下積三十分至十一月中然後陽氣應於地上而成復之一爻也盖隂陽二氣語其流行則一氣耳息則為陽消則為隂消之終即息之始不容有間斷故十月謂之陽月恐疑其無陽也隂亦然聖人不言耳十月於卦為坤恐人疑其無陽故特謂之陽月所以見陽氣已萌也隂於四月純乾之時亦然隂之類為小人故聖人不言耳
  一陽復於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先儒皆以靜為見天地之心盖不知動之端乃天地之心也非知道者孰能識之復卦彖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朱子曰十月積隂陽氣收歛天地生物之心固未嘗息但無端倪可見一陽既復則生意發動乃始復見其端緒也
  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復卦六二傳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故曰天下之公四端萬善皆統乎仁故曰善之本也
  有感必有應凡有動皆為感感則必有應所應復為感所感復有應所以不已也感通之理知道者黙而觀之可也咸卦九四傳屈伸徃來感應無窮自屈而伸則屈者感也伸者應也自伸而屈則伸者感也屈者應也明乎此則天地隂陽之消長變化人心物理之表裏盛衰要不外乎感應之理而已
  天下之理終而復始所以恆而不窮恆非一定之謂也一定則不能恆矣惟随時變易乃常道也天地常乆之道天下常乆之理非知道者孰能識之恆卦彖傳随時變易不窮乃常道也日月徃來萬化屈伸無一息之停然其徃來屈伸則亙萬古古而常然也
  人性本善有不可革者何也曰語其性則皆善也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革卦上六傳性無不善才者性之所能合理與氣而成氣質則有昏明强弜之異其昏弱之極者為下愚所謂下愚有二焉自暴也自棄也人苟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者雖昏愚之至皆可漸磨而進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謂下愚也人性本善自暴者咈戾而不信乎善是自暴害其性也自棄者雖知其善然怠廢而不為是自棄絶其性也此愚之又下者不可移矣○朱子曰自暴者剛惡之所為自棄者柔惡之所為然天下自棄自暴者非必皆昏愚也徃徃强戾而才力有過人者商辛是也聖人以其自絶於善謂之下愚然考其歸則誠愚也史記稱紂資辯㨗敏才力過人手格猛獸知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則其天資固非昏愚者然其勇於為惡而自絶於善要其終真下愚耳既曰下愚其能革面何也曰心雖絶於善道其畏威而寡罪則與人同也唯其有與人同所以知其非性之罪也革卦上六曰小人革面下愚小人自絶於善然畏□刑而欲免罪則與人無以異是以亦能揜其不善而著其善惟其畏懼有與人同者是以知其性之本善也
  在物為理處物為義理即是義然事物各有理裁制事物而合乎理者為義○朱子曰義者心之制事之宜也彼事之宜雖若在外然所以制其宜則在心也非程子一語則後人未免有義外之見動靜無端隂陽無始非知道者孰能識之經說下同○動靜相推隂陽密移無有間斷有間斷則有端始無間斷故曰無端始也其所以然者道也道固一而無間斷也異時論剝復之道曰無間可容息也又曰其間原不斷續皆此意也○朱子曰動靜相生如循環之無端
  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子曰仁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人而不仁則私欲交亂害於正理固宜舛逆而無序乖戾而不和也序者禮之本和者樂之本忠信所以進徳終日乾乾君子當終日對越在天也說見乾卦九三文言發乎真心之謂忠盡乎實理之謂信忠信乃進徳之基終日乾乾者謂終日對越在天也越於也君子一言一動守其忠信常瞻對乎上帝不敢有一毫欺慢之意也以下皆發明所以對越在天之義盖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其命於人則謂之性率性則謂之道修道則謂之教上天之載無聲無𦤀所謂太極本無極也體猶質也隂陽變易乃太極之體也故其體謂之易其所以變易之理則謂之道其變易之用則謂之神此以天道言也天理賦於人謂之性循性之自然謂之道因其自然者而修明之謂之教此以人道言也惟其天人之理一所以終日對越在天也孟子去其中又發揮出浩然之氣可謂盡矣浩然盛大流行之貌盖天地正大之氣人得之以生本浩然也失養則餒而無以配乎道義之用得養則充而有以復其正大之體盡矣謂無餘事也此言天人之氣一所以終日對越在天者也故說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小大事而只曰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徹上徹下不過如此大小猶多少也中庸論鬼神如此其盛而卒曰誠之不可揜誠者實理即所謂忠信之體天人之間通此實理故君子忠信進徳所以為對越在天也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須著如此説器亦道道亦器説見繫辭道者指事物之理故曰形而上器者指事物之體故曰形而下其實道寓於器本不相離也盖言日用之間無非天理之流行所謂終日對越在天者亦敬循乎此理而已但得道在不繫今與後巳與人不繫猶不拘也言人能體道而不違則道在我矣不拘人巳古今無徃而不合盖道本無間然也
  醫書言手足痿痺為不仁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巳也認得為巳何所不至若不有諸巳自不與巳相干如手足不仁氣巳不貫皆不屬巳天地萬物與我同體心無私蔽則自然愛而公矣所謂仁也苟是理不明而為私意所隔截刖形骸爾汝之分了無交渉譬如手足痿痺氣不相貫疾痛疴癢皆不相干此四體之不仁也故博施濟衆乃聖人之功用仁至難言故止曰巳欲立而立人巳欲逹而逹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巳欲令如是觀仁可以得仁之體說見論語博施濟衆乃聖人之功用子貢以是言仁未識仁之體夫子告之使知人之欲無異巳之欲施於人者亦猶施於巳近取諸身而譬之於人則得求仁之術即此可見仁之體也○朱子曰博施濟衆是就事上說却不就心上說夫子所以提起正是就心上指仁之本體而告之又曰博施濟衆固仁之極功但只乍見孺子將入井時有怵惕惻隱之心亦便是仁此處最好看
  生之謂性性即氣氣即性生之謂也人之有生氣聚成形理亦具焉是謂之性性與氣本不相離也故曰性即氣氣即性人生氣禀理有善惡然不是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生也氣禀雜揉善惡由分此亦理之所有然原是性之木則善而已非性中原有善惡二者並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惡本注云后稷之克岐克嶷子越椒始生人知其必滅若敖氏之類是氣禀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程子又曰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朱子曰天下無性外之物本皆善而流於惡耳○愚謂原天命賦予之初固有善而無惡及氣禀拘滯之後則其惡者謂非性之本然則可謂之非性則不可性一也所指之地不同耳盖生之謂性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才説性時便巳不是性也朱子曰人生而靜以上是人物未生時只可謂之理未可名為性所謂在天曰命也纔説性時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已墮在刑氣之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矣所謂在人曰性也○此重釋生之謂性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夫所謂繼之者善也者猶水流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終無所汙此何煩人力之為也有流而未逺固巳漸濁有出而甚逺方有所濁有濁之多者有濁之少者清濁雖不同然不可以濁者不為水也繫辭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盖天遒流行發育萬物賦受之間渾然一理純粹至善所謂性善者也繼之云者猶水流而就下其有清濁逺近之不同猶氣禀昏明純駁有深淺也水固本清及流而濁不可謂之非水猶性雖本善及局於氣而惡不可謂之非性○此重釋善固性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如此則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則疾清用力緩怠則遲清及其清也則却只是元初水也不是將清來換却濁亦不是取出濁來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故不是善與惡在性中為兩物相對各自出來朱子曰人雖為氣所昏而性則未嘗不在其中故不可不加澄治之功惟能學以勝之則知此理渾然初未嘗損所謂元初水也雖濁而清者存固非將清來換濁既清則本無濁固非取濁置一隅也如此則其本善而已矣性中豈有兩物對立而並行也哉愚謂不知性之本善則不能自勉以復其初不知性有時而陷於惡則不能力加澄治之功二説盖互相發明也○此重釋不是性中元有兩物相對而生但前以本言則曰相對而生此以用言則曰相對各自出來此理天命也順而循之則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則教也自天命以至於教我無加損焉此舜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朱子曰修道雖以人事言然其所以修之者莫非天命之本然非人私智所能為也然非聖人有不能盡故以舜事明之觀天地生物氣象本注云周茂叔看○造化流行發育萬物⿰氵専 -- 溥博周徧生理條逹觀之使人良心油然而生此即周子牕前草不除去問之云與自家意思一般是也
  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所謂仁也朱子曰物之初生淳粹未㪚最好看及幹葉茂盛便不好看見孺子八井時怵惕惻隱之心只這些子便見得仁到他發政施仁其仁固廣然却難看
  滿腔子是惻隱之心腔子猶軀殻也惻傷怛也隱痛也人之一身惻隱之心無所不至故疾痛疴癢觸之則覺由是推之則天地萬物本一體也無徃而非惻隱之心矣○朱子曰彌滿充實無空缺處如刀割著亦痛針刺著亦痛
  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也毎中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朱子曰隂與陽對動與靜對以至屈伸消長左右上下或以類而對或以反而對反覆推之未有兀然無對而孤立者程子謂惟道無對然以形而上下論之亦未嘗不有對也
  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間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正理出則不是惟敬而無失最盡喜怒哀樂未發之時此性渾然在中亭亭當當直上直下無所偏倚此天下之大本而萬善之主也心有散逸則失其所以為主唯能敬以存之則有以全其中之本體矣
  伊川先生曰公則一私則萬殊人心不同如面只是私心公則萬物一體私則人已萬殊
  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為兩段事灑掃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朱子曰治心修身是本灑掃應對是末皆其然之事也至於所以然則理也理無精粗本末
  楊子㧞一毛不為墨子又摩頂放踵為之此皆是不得中至如子莫執中欲執此二者之中不知怎麽執得識得則凡事物上皆天然有箇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也安排著則不中矣楊朱為我故以一毫利天下而不為墨翟兼愛故雖摩頂至踵可以利天下而亦為之楊墨各守一偏固皆失其中子莫魯之賢人也懲二者之偏欲於二者之間而取中夫中者隨時而在不能隨時以權其宜而膠於一定之中則所執者亦偏矣故君子貴於格物以致其知物格而知至則有以識夫時中之理而於事事物物各有天然之中不待著意安排也若事事安排則或雜以意見之私而非天然之中矣
  問時中如何伊川先生曰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心通且試言一𠫊則中央為中一家則𠫊中非中而堂為中言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如三過其門不入在禹稷之世為中若居陋巷則非中也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若三過其門不入則非中也時中者隨時有中不可執一而求也意如上章禹之治水九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暇入蓋得時行道任天下之青濟斯民之患如是乃合此時之中顔子之世明王不興以夫子之大聖而不得行其道則其時可以止矣故隱居獨善而簞瓢自樂如是乃合此時之中是二者若違時而易務則皆失其中矣
  无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本注云李邦直云不欺之謂誠便以不欺為誠徐仲車云不息之謂誠中庸言至誠無息非以無息解誠也或以問先生先生曰云云○无妄者實理之自然而無一毫偽妄也故謂之誠不欺者知實理之當然而不自為欺乃思誠也○朱子曰无妄者自然之誠不欺是著力去做底故曰其次
  冲漠無眹萬象森然已具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冲漠未形而萬理畢具即所謂無極而太極也未應者寂然不動之時也已應者感而遂通之時也已應之理悉具於未應之時故未應非先已應非後盖即體而用在其中不可以先後分也○朱子曰未有事物之時此理已具少間應處亦只是此理如百尺之木自根本至枝葉皆是一貫不可道上面一段事無形無兆却待人旋安排引入來教入塗轍轍車跡塗轍猶路脈也道有體用而非兩端猶木有根本是生枝葉上下一貫未嘗間斷豈可謂未應之時空虚無有已應之際旋待安排引入塗轍言此理具於氣形事為之先本一貫也既是塗轍却只是一箇塗轍言此理流行於氣形事為之中亦未嘗有二致也○朱子曰如父之慈子之孝只是一條路從源頭下來
  近取諸身百理皆具屈伸徃來之義只於鼻息之間見之屈伸徃來只是理不必將既屈之氣復為方伸之氣生生之理自然不息鼻息呼吸可見屈伸徃來之義以理而言則屈伸徃來自然不息以氣而言則不是以既屈之氣為方伸之氣如釋氏所謂輪廻者也○朱子曰此段為横渠形潰反原之説而發也李果齋曰徃而屈者其氣已散來而伸者其氣方生生生之理自然不窮若以既屈之氣復為方伸之氣則是天地間只有許多氣來來去去造化之理不幾於窮乎釋氏不明乎此所以有輪廻之說如復卦言七日來復其間元不斷續陽已復生物極必返其理須如此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終日即月也以卦配月則自五月陽始消而為姤至十一月陽生而為復自姤至復凡七月也消極而生無有間斷物極必返理之自然生死始終皆一理也
  明道先生曰天地之間只有一箇感與應而已更有甚事詳見前
  問仁伊川先生曰此在諸公自思之將聖賢所言仁處類聚觀之體認出來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也後人遂以愛為仁愛自是情仁自是性豈可専以愛為仁孟子言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既曰仁之端則不可便為之仁退之言博愛之為仁非也仁者固博愛然便以博愛為仁則不可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情以愛為仁是指情為性端之云者言仁在中而端緒見於外也或問樊遲問仁子曰愛人是夫子亦嘗以愛言仁也曰孔門問答皆是教人於巳發處用功孟子所謂惻隱之心仁也亦是於巳發之端體認但後之論仁者無復知性情之别故程子發此義以示人欲使沿流而遡其源也學者其深體之
  問仁與心何異伊川曰心譬如榖種生之性便是仁陽氣發處乃情也以榖種喻心生之性便是愛之理陽氣發處便是惻隱之情
  義訓宜禮訓别智訓知仁當何訓説者謂訓覺訓人皆非也當合孔孟言仁處大槩研窮之二三歳得之未晩也訓者以其字義難明故又假一字以訓解之義者天理之當然所以裁制乎事物之宜故訓宜禮者天理之節文所以别親踈上下之分故訓别智者天理之明睿所以知事物之是非故訓智仁道至大包乎三者故為難訓説者謂訓覺者言不為物欲所蔽癢疴疾痛觸之即覺夫仁者固無所不覺然覺不足以盡仁之藴也訓人者言天地生人均氣同理以人體之剛惻怛慈愛之意自然無所間斷夫仁者固以人為體然不可以訓仁也○朱子曰仁是愛之體覺自是智之用仁統四徳故仁則無不覺然便以覺為仁則不可或謂仁只是人心之生理以生字訓之何如朱子曰不必須用一字訓但要識得大意通透耳
  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來未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則無徃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朱子曰性即理也一語自孔子後惟伊川説得盡□撲不破性即是天理那得有惡又曰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所以有善而無惡
  問心有善惡否伊川曰在天為命在義為理在人為性主於身為心其實一也心本善發於思慮則有善有不善若既發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天道流行賦與萬物謂之命事物萬殊各有天然之則統而名之謂之理人得是理以生謂之性是性所存虚靈知覺為一身之主宰謂之心實則非二也推本而言心豈有不善自七情之發而後有善惡之分○朱子曰既發不可謂之非心但有不善則非心之本體譬如水只可謂之水至如流而為派或行於東或行於西却為之流也
  性出於天才出於氣氣清則才清氣濁則才濁才則有善有不善性則無不善性本乎理理無不善才本乎氣氣則不齊故或以之為善或以之為惡○孟子曰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朱子曰孟子専以其發於性者言之故以為才無不善程子兼指其禀於氣者言之則人之材質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張子所謂氣質之性是也二説雖殊各有所當然程子為密
  性者自然完具信只是有此者也故四端不言信仁義禮智分而言之則四者各立自然全具實有是四者則謂之信故信無定位非於四者之外别有信也孟子論四端而不及信盖信在其中矣○李果齋曰五常言信配五行而言四端不言信配四時而言也盖土分旺於四時之季信已立於四端之中也
  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惻隱之心人之生道也心者人之生理也有是心斯具是形此言生人之道惻隱之心人之生道此言人道是心故酬酢運用生生而不窮苟無是心則同於砂石而生理絶矣○朱子曰心生道也謂天地以生物為心而人得之以為心者又曰心是箇活底物
  横渠先生曰氣坱然太虚升降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未嘗止息此虚實動靜之機隂陽剛柔之始浮而上者陽之清降而下者隂之濁其感遇聚散為風雨為霜雪萬品之流行山川之融結糟粕煨燼無非教也正蒙下同○坱然盛大氤氲之義坱然太虚周流上下亙古窮今未嘗止息者元氣也虚實動靜妙用由是而形故曰機隂陽剛柔定體由是而立故曰始判而為上下清濁合而為風雨霜雪凝而為人物山川之形質散而為糟粕煨燼之渣滓消長萬變生生不窮皆道體之流行故曰無非至教
  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隂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游氣雜揉凝而成形者人物萬殊所以生也隂陽推移循環無窮者天地大經所以立也游氣紛擾緯也隂陽循環經也○朱子曰隂陽循環如磨游氣紛擾如磨中出者
  天體物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朱子曰體物言為物之體也盖物物有箇天理體事謂事事是仁做出來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而非仁也禮儀者經禮也威儀者曲禮也禮文之大小無非愛敬懇惻之心所發見者故曰無一物而非仁也不然則禮特虚文而已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王徃通○詩大雅板篇出王謂出而有所往也旦亦明也游衍寛縱之意言天道昭明凡人之徃來游息之所此理無往而不在因是以證體物不遺之意
  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良能者自然而然莫之為而為也朱子謂横渠此語尤精物之初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反而游散至之謂神以其伸也反之謂鬼以其歸也物自少以至壯氣日至而滋息滋息者生而就滿也自壯以至老氣日反而游散游散者消而就盡也以其日至而伸故曰神以其日反而歸故曰鬼
  性者萬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為能盡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愛必兼愛成不獨成彼自蔽塞而不知順吾理者則亦末如之何矣性原於天而人之所同得也惟大人者能盡巳之性則能盡人之性盖性本無二也故已有所立必與夫人以俱立已有所知必使夫人以周知愛必兼愛使人皆得所愛也成不獨成使人皆有所成也四者大人之所存心也立者禮之幹也知者智之用也愛者仁之施也成者義之遂也自立於禮以至成於義學之始終也張子之教以禮為先故首曰立如是而彼或蔽塞而不通不知所以順乎理則亦無如之何然其心固欲其同盡乎一源之性也此即大學明明徳於天下中庸成巳成物之道盖四端之根本也
  一故神譬之人身四體皆一物故觸之而無不覺不待心使至此而後覺也此所謂感而遂通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也横渠易説○一謂純一也神謂神妙而無不通也猶人之四體本一也故觸之即覺不待思慮擬議使一有間斷則痛癢有所不覺矣天地之為物不貳故妙用而無方聖人之心不貳故感通而莫測心統性情者也横渠語録下同○朱子曰統是主宰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用心者性情之主也孟子曰仁人心也又曰惻隱之心性情上都下箇心字可見心統性情之義
  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蔽開塞所以有人物之别由蔽有厚薄故有智愚之别塞者牢不可開厚者可以開而開之也難薄者開之也易開則逹於天道與聖人一有是氣必有是理此人與物之所共由也由氣有通蔽開塞故有人物之異由蔽有厚薄故人又有智愚之異塞者氣拘而填實之也故不可開此言物也蔽者但昏暗而有所不通皆可開也顧有難易之分耳及其既開則通乎天道與聖人一此言人也












  近思録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録卷二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爲學凡一百一十一條
  此卷總論為學之要盖尊徳性矣必道問學明乎道體知所指歸斯可究為學之大凡矣
  濂溪先生曰聖希天賢希聖士希賢朱子曰希望也字本作晞伊尹顔淵大賢也伊尹恥其君不為堯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撻於市顔淵不遷怒不貳過三月不違仁朱子曰説見書及論語皆賢人之事也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之所學朱子曰此言士希賢也過則聖及則賢不及則亦不失於令名通書下同○朱子曰三者随其用力之淺深以為所至之近逺不失令名以其有為善之實也○胡氏曰周子患人以發䇿決科榮身肥家希世取寵為事也故曰志伊尹之所志患人以廣聞見工文辭矜智能慕空寂為事也故曰學顔子之所學人能志此志而學此學則知斯道之大而其用無窮矣
  聖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藴之為徳行行之為事業彼以文辭而已者陋矣朱子曰欲人真知道徳之重而不溺於文辭之陋也
  或問聖人之門其徒三千獨稱顔子為好學夫詩書六藝三千子非不習而通也然則顔子所獨好者何學也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史記曰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伊川先生曰學以至聖人之道也聖人可學而至歟曰然聖人生知學者學而知之及其知之則一也聖人安行學者勉而行之及其成功則一也學之道如何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人物萬殊莫非二氣五行之所為也然人則得其精且秀者是以能通於道而為聖為賢其本也真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真者無極之真也靜者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曰真而靜者謂其天理渾全寂然不動而所具之性其目有是五者旣曰本又曰未發蓋本者指其禀受之初未發者指其未與物接之前也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其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此言形生之後應事接物之時也物感於外情動於中其目有是七者然喜近於樂怒近於惡愛近於欲其所以分者盖喜在心樂發散在外怒則有所激其氣憤惡則有所憎其意深愛則近於公欲則近於私愛施於人而欲本乎巳也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是故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愚者則不知制之縱其情而至於邪僻梏其性而亡之性動則為情然情炎於中末流益蕩則反戕賊其性矣惟夫明覺之士以禮制情使不失乎中故能正其心而不流於邪僻養其性而不至於梏亡愚者反是梏猶桎梏謂拘攣而暴殄之言人之所以貴於學也然學之道必先明諸心知所徃然後力行以求至所謂自明而誠也往一作養○朱子曰明諸心知所往窮理之事力行求至踐履之事也或曰知所養應上文養其性涵養之功與知行並進誠之之道在乎信道篤信道篤則行之果行之果則守之固仁義忠信不離乎心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出處語黙必於是乆而弗失則居之安動容周旋中禮而邪僻之心無自生矣此因上文言所以誠之之道也信道篤則不惑行之果則不止守之固則不變朱子曰造次急遽苟且之時顛沛傾覆流離之際也○以上兩節論為學之道詳盡其大綱有三焉明諸心知所徃者智之事也力行以求至者仁之事也信道篤以下勇之事也然勇之中亦備此三者故信之篤者知之勇也行之果者仁之勇也守之固者勇之勇也仁義忠信不離乎心者信之篤也造次顛沛出處語黙必於是者行之果也乆而弗失守之固也動容周旋中禮邪僻之心不生則幾於化矣故顔子所事則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聴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禮者天理之節文非禮者私欲之害乎天理者也勿者禁止之辭凡視聴言動克去巳私則日用之間莫非天理之流行矣此孔子教顔子為仁之目而顔子之所請事者也仲尼稱之則曰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又曰不遷怒不貳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此其好之篤學之之道也中庸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拳拳奉持之貌服猶佩也膺胷也凡得一善言善行則奉持佩服於心胷不敢忘也又語曰不遷怒不貳過怒所當怒各止其所不遷也才𬨨即改巳改不再不貳也又易繫辭傳曰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有不善而必知之是察巳之明也知之而不復行是克巳之誠也皆孔子所以稱顔子好學之道也然聖人則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顔子則必思而後得必勉而後中其與聖人相去一息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學之心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矣聖人生知故不思而得安行故不勉而中顔子猶必擇善而固執之然其博文約禮工力俱到其未至於聖人者特一息之間耳使非短命而死則不淹時日所守者化而與聖人一矣後人不逹以謂聖本生知非學可至而為學之道遂失不求諸巳而求諸外以博聞强記巧文麗辭為工榮華其言鮮有至於道者則今之學與顔子所好異矣文集○後世聖學無傳不知反身修徳徒以記問詞章為學去道愈逺矣
  横渠先生問於明道先生曰定性未能不動猶累於外物何如明道先生曰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無内外此章就猶累於外物一句反覆辨明盖萬物不同而無理外之物萬理不同而無性外之理凡天下之物理酬酢萬端皆吾性之所具也所謂定性者非一定而不應也發而中節動亦定也敬而無失靜亦定也將送也事之往也無將事之來也無迎動靜一定何有乎將迎寂然不動者存於内也感而遂通者應於外也體用一貫何間乎内外苟以外物為外牽巳而從之是以巳性為有内外也且以性為隨物於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内是有意於絶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内外也既以内外為二本則又烏可遽語定哉承上文而言苟以外物為外凡應物者必牽巳而從之是以性為有内外如是則方其逐物在外之時在内已無此性矣其可乎盖有意於絶外物之誘而不知性本無内外之分也既分内外為兩端則人在天地間不能不與物接是無時而能定也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常常理也天地之心運用主宰者是也然而普遍萬物實未嘗有心焉聖人之情應酬發動者是也然而隨順萬事亦未嘗容情焉故君子之學廓然大公何嫌於外物物來順應何往而不定哉此二句又此書之綱領也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苟規規於外誘之除將見滅於東而生於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咸卦九四象辭憧憧往來不絶貎各以朋類從其所思盖人之一心應感無窮苟惡外物之誘而欲除滅之將見滅於彼而生於此非惟日見其用力之不足而亦有不可得而除滅者矣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鑑而索照也人心各有所蔽大㮣在自私與用智之兩端盖不能廓然而大公故自私不能物來而順應故用智自私者則樂於無為而不知以有為為應迹之當然用智者則作意於有為而不知以明覺為循理之自然今惡外物之累已是自私之心也而求照無物之地是亦用智之過也猶反鑑以索照寧可得哉盖自私與用智雖若二病而實展轉相因也○或問自私用智之語恐即是佛氏之自私朱子曰常人之私意與佛氏之自私皆一私也但明道説得闊非専指佛之自私也愚謂横渠欲去外物之累便已近於釋氏故程子推其病源自然與釋氏相似然其自私類於釋而用智則又類於老要之二氏用意皆欲不累於外物而已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孟氏亦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朱子曰不獲其身不見其人此説廓然而大公所惡於智為其鑿也此説物來而順應與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自私用智之患其根在於分内外為二以在外者為非在内者為是然在外者終不容以寂滅故常為外物所撓惟能知性無内外而兩忘之則動靜莫非自然澄然無事矣所謂廓然大公者也無事則心無所累故能明明則物來順應尚何外物之累哉盖内外兩忘則非自私能定而明則非用智○朱子曰内外兩忘非忘也一循乎理不是内而非外也聖人之喜以物之當喜聖人之怒以物之當怒是聖人之喜怒不係於心而係於物也是則聖人豈不應於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而更求在内者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聖人喜怒之正為何如哉聖人未嘗無喜怒是未嘗自私也然其喜怒皆係彼而不係此是未嘗用智也以自私用智之喜怒其視聖人之喜怒一循乎天理之正者豈不大相戻哉夫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第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於道亦思過半矣朱子曰忘怒則公觀理則順伊川先生答朱長文書曰聖賢之言不得已也盖有是言則是理明無是言則天下之理有闕焉如彼耒耜陶冶之器一不制則生人之道有不足矣聖賢之言雖欲巳得乎然其包涵盡天下之理亦甚約也耒之首為耜耜之柄為耒範土曰陶鑄金曰冶聖賢之言本非得巳也盖將發明天理以覺斯民猶民生日用之具不可缺也然其言寡而理無不該亦非以多言為貴也後之人始執卷則以文章為先平生所為動多於聖人然有之無所補無之靡所闕乃無用之贅言也不止贅而巳既不得其要則離真失正反害於道必矣後人徒志於為文而不足以明理則非徒無益而已盖不得其本未免流於邪偽反害於道矣來書所謂欲使後人見其不忘乎善此乃世人之私心也夫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者疾没身無善可稱云爾非謂疾無名也名者可以厲中人君子所存非所汲汲君子學以為巳苟求人知則是私心而已
  内積忠信所以進徳也擇言篤志所以居業也乾九三文言傳朱子曰内積忠信是實心擇言篤志是實事又曰忠信者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表裏無一毫之不實擇言謂脩辭篤志謂立誠立誠即上文忠信又曰内有忠信方能脩辭徳以心言業者徳之事徳要日新又新故曰進業要存而不失故曰居進如日知其所亡居如月無忘其所能進徳脩業只是一事知至至之致知也求知所至而後至之知之在先故可與幾所謂始條理者知之事也至謂至善之地也求知至善之地而後至其所知所重者在知故曰可與幾盖幾者動之微事之先見者也致知以正其始則能得乎事之幾微矣智者知之至明也知終終之力行也既知所終則力進而終之守之在後故可與存義所謂終條理者聖之事也此學之始終也易傳下同○終即至善之盡處也既知所終則力行而終之所重在行故曰可與存義盖義者當然之則存者守而勿失也力行以成其終斯能立乎事之則義矣聖者行之至盡也始終條理之説詳見孟子
  君子主敬以直其内守義以方其外敬立而内直義形而外方義形於外非在外也坤六二丈言傳敬主於中則動靜之間心存戒謹自然端直而無邪曲之念義見於外則應酬之際事當其則自然方正而無回撓之私然義之用逹於外耳義非在外也敬義既立其徳盛矣不期大而大矣徳不孤也内直外方敬義交養其徳自然盛大故曰不孤也無所用而不周無所施而不利孰為疑乎徳至於大則其所行無一而不備無往而不順故曰不疑其所行也
  動以天為无妄動以人欲則妄矣无妄之義大矣哉震下乾上為无妄震動也乾天也故曰動以天妄邪偽也動而純乎天理則無邪偽矣雖無邪心苟不合正理則妄也乃邪心也既已无妄不宜有往往則妄也故无妄之彖曰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徃心雖非出於邪妄而見理不明所為或乖於正理是即妄也即邪心也故无妄而有匪正之眚又事至於无妄則得所止矣不宜有往往乃過也過則妄也故曰不利有攸徃
  人之藴蓄由學而大在多聞前古聖賢之言與行考跡以觀其用察言以求其心識而得之以蓄成其徳大畜卦象傳考聖賢之行可以觀其用察聖賢之言可以求其心有見於此則蓄徳日大盖非徒多聞之為貴咸之象曰君子以虚受人伊川易傳曰中無私主則無感不通以量而容之擇合而受之非聖人有感必通之道也咸者感也故咸卦皆以感為義惟虚中而無所私主則物來能應有感必通也若夫有量則必有限有合則必有不合此非聖人感通之道也其九四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傳曰感者人之動也故咸皆就人身取象四當心位而不言咸其心感乃心也感之道無所不通有所私係則害於感通所謂悔也聖人感天下之心如寒暑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無不通無不應者亦貞而已矣貞者虚中無我之謂也咸卦取象人身初為拇二為腓三為股五為脢上為輔頰舌四當心位而不言心者感者必以心也有感則有通然使在此者有所私係則為感之道狹矣心所不通是悔也聖人之感天下如寒暑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周遍公溥無所私係故無不通應所謂貞吉而悔亡也或謂貞者正也未有解為虚中無我者愚聞之師曰諸卦之貞各随卦義以為正乾以健為貞坤以順為貞故曰利牝馬之貞虚中無我者咸之貞也然此與象以虚受人異者盖象取山澤通氣之義謂虚中以受人之感爻取四為感之主謂虚中以感人也惟虚則能應人之感惟虚則能感人之應其理則一也若往來憧憧然用其私心以感物則思之所及者有能感而動所不及者不能感也以有係之私心既主於一隅一事豈能廓然無所不通乎憧憧徃來者私心也若無私心則湛然泰然何至憧憧也惟其私心有係故其所思者有及與不及而其所感者有通與不通所謂朋從爾思者盖思惟及其朋類亦惟朋類乃從其思耳
  君子之遇艱阻必自省於身有失而致之乎有所未善則改之無歉於心則加勉乃自修其徳也蹇卦象傳此教人以處艱阻之道自省其身而有不善則當速改不可以怠而廢苟無愧焉則益當自勉不可以阻而廢君子反躬之學雖遇艱阻亦莫非進徳之地
  非明則動無所之非動則明無所用豐卦初九傳知行相需不可偏廢非知之明則動將安之如目盲之人動則不知所之也非行之力則明亦無所用如足痿之人雖有見焉亦不能行矣
  習重習也時復思繹浹洽於中則説也說見論語○繹往來紬繹也學者於所學之事時時思繹不驟不輟義理乆則浹洽其中自然悦豫也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故可樂也善有諸巳足以及人信從者衆同歸於善豈不可樂也盖與人為善之意如此雖樂於及人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經説下同○君子者成徳之名也雖樂於以善及人然人或未信則亦安其在我而已奚慍焉盖自信之篤而無待於外所以為成徳也古之學者為巳欲得之於巳也今之學者為人欲見知於人也説見論語○為己者如食之求飽衣之求溫溫飽在巳非為人也為人者但求在外之美觀非關在我之實用故學而為巳則所得者皆實得學而為人剛雖或為善亦非誠心况乎志存務外自為欺誑善日消而惡日長矣○朱子曰為學且須分内外義利便是生死路頭
  伊川先生謂方道輔曰聖人之道坦如大路學者病不得其門耳得其門無逺之不可到也求入其門不由於經乎今之治經者亦衆矣然而買櫝還珠之蔽人人皆是經所以載道也誦其言辭解其訓詁而不及道乃無用之糟粕耳説見韓子○方元宷字道輔經所以載道猶櫝所以藏珠治經而遺乎道猶買櫝而還其珠覬足下由經以求道勉之又勉異日見卓爾有立於前然後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不加勉而不能自止矣手帖○道非有形狀之可見盖其志道之切行道之篤視聴言動造次顛沛不違乎道用力既乆所見益為親切如有卓然而立於前者則中心喜樂自然欲罷不能矣
  明道先生曰修辭立其誠不可不子細理㑹言能修省言辭便是要立誠若只是修飾言辭為心只是為偽也修省言辭者中有其誠省治之將以立實徳也修飾言辭者中無其誠虚飾之將以為誇美也省飾之間乃天理人欲之分○朱子曰横渠以立言傳後為修辭明道所謂修辭但是非理勿言若修其言辭正為立巳之誠意乃是體當自家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實事敬義説見前誠意者合敬義之實而為言也體當俗語猶所謂體驗勘當也盖修其言辭者所以擬議其敬義之實事而非徒事於虚辭也道之浩浩何處下手惟立誠纔有可居之處有可居之處則可以修業也浩浩流行盛大貎下手謂用力處道之廣大於何用功惟立巳之誠意始有可據守之地此誠既立則其業之所就日以廣大終日乾乾大小大事却只是忠信所以進徳為實下手處修辭立其誠為實修業處遺書下同説並見易文言○君子終日乾乾是體天行健之事可謂大矣然其實則惟忠信積於内而無一念之不實者為用功之地修辭立於外而無一言之不實者為見功之地盖表裏一於誠至誠故乾乾而不息
  伊川先生曰志道懇切固是誠意若迫切不中理則反為不誠盖實理中自有緩急不容如是之迫觀天地之化乃可知有志於道懇惻切至固誠意也然迫切之過而至於欲速助長則反害乎實理如春生夏長秋成冬實固不容一息之間斷亦不能一日而遽就也
  孟子才髙學之無可依據學者當學顔子入聖人為近有用力處孟子天資超邁故難學顔子天資純粹而功夫縝宻進徳有序故學者有用力處又曰學者要學得不錯須是學顔子本註云為有凖的
  明道先生曰且省外事但明乎善惟進誠心其文章雖不中不逺矣所守不約泛濫無功朱子曰知至則意誠善才明誠心便進文章是威儀制度之類此段恐是呂與叔自關中來初見程子時説話盖横渠學者多用心於禮文制度之事而不近裏故以此告之
  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巳只要義理栽培如求經義皆栽培之意仁者天地之生理人心之全徳也其體具於心固人之所本有然必内反諸巳察之精養之厚有以見夫仁之全體實為巳有則吾心所存無非天理而後博求義理以封殖之則生理日以充長而仁不可勝用矣
  昔受學於周茂叔毎令尋顔子仲尼樂處所樂何事朱子曰按程子之言引而不發盖欲學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為之説學者但當從事於博文約禮之誨以至於欲罷不能而竭其才則庶乎其可以得之矣
  所見所期不可不逺且大然行之亦須量力有漸志大心勞力小任重恐終敗事朱子曰學者之志固不可不以逺大自期然苟悦其髙而忽於近慕於大而略於細則無漸次經由之實而徒有懸想跂望之勞亦終不能以自逹矣○張南軒曰學者當以聖人為準的然貪髙慕逺躐等以進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也
  朋友講習更莫如相觀而善工夫多朋友相處非獨講辨之功薰陶漸染得於觀感自然進益
  須是大其心使開闊譬如為九層之臺須大做脚始得心不開闊則規模狹陋而安於小成持守固滯而惰於進善
  明道先生曰自舜發於𤱶畝之中至孫叔敖舉於海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説見孟子○履難處困則歴變多而慮患深察理宻而制事審○朱子曰曾親歴𬨨方認得許多險阻去處
  參也竟以魯得之按程子又曰曾子之學誠篤而已聖門學者聰明才辯不為不多而卒傳其道乃質魯之人耳故學以誠實為貴也○尹氏曰曾子之才魯故其學也確所以能深造乎道也明道先生以記誦博識為玩物喪志本注云時以經語録作一冊鄭轂云嘗見顯道先生云某從洛中學時録古人善行别作一冊明道先生見之曰是玩物喪志盖言心中不冝容絲髪事胡安國曰謝先生初以記聞為學自負該博對明道舉史書成篇不遺一字明道先生曰賢却記得許多可謂玩物喪志謝聞此語汗流浹背而發赤及看明道讀史又却逐行看過不蹉一字謝甚不服後來省悟却將此事做話頭接引博學之士○謝良佐字顕道上蔡人程子門人也人心虚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有所繫滯則本志未免昏塞所貴乎讀書將以存心而明理也苟徒務記誦為博則書也者亦外物而已故曰玩物喪志○朱子曰上蔡記誦明道看史此正為巳為人之分
  禮樂只在進反之間便得性情之正以上並明道語○樂記曰禮主其減樂主其盈禮減而進以進為文樂盈而反以反為文○朱子曰減是退讓撙節收歛的意思是禮之體本如此然非人之所欲故須進歩向前著力去做故以進為文盈是舒暢發越快滿底意思是樂之體本如此然易至於流蕩却湏收拾向裏故以反為文又曰禮減而不進則銷樂盈而不返則放故禮有報而樂有反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無所逃於天地之間安得天分不有私心則行一不義殺一無辜有所不為有分毫私便不是王者事父子君臣人倫之大端天下之定理立於天地之間者必有所不容廢者也惟能全其天理而無私心者則處之各當其分而行一不義之事殺一不辜之人雖可以得天下亦不為也盖堯舜受禪無虧父子之恩湯武征伐無愧君臣之義皆無私心故也
  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此段疑當在首卷論性之善而不推其氣稟之不同何以有上智下愚之不移故曰不備論氣稟之異而不原其性之皆善則是不逹其本也故曰不明然性者氣之理氣者性之質元不相離判而二之則亦非矣○朱子曰論性不論氣孟子言性善是也論氣不論性荀子言性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言善惡混是也愚謂孟子推原性之本善雖未及乎氣質固不害其為性也至於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但知氣質之或異而不知性之本同則是不識性也豈不害道要之必若程子横渠之言始為明備
  論學便要明理論治便須識體論學而不明理則徒事乎詞章記誦之末未為知學也論治而不識其體則徒講乎制度文為之末未為知治也
  曾㸃漆雕開已見大意故聖人與之㸃言志以為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盖有見於是道之大流行充滿而於日用之間從容自得有與物各適其所之意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開於是理必有見焉顧於應酬之際未能自信其悉中乎是理此其所見之大而不安於小成所守之篤而必期於自信二者雖其行之未成要皆有見於聖人之大意○朱子曰㸃更規模大開更縝宻○蔡節齋曰㸃之意欲上開之意方進而未巳
  根本湏是先培壅然後可立趨向也趨向既正所造淺深則由勉與不勉也涵養心徳根本深厚然後立趨向而不差又勉而不已乃能深造○朱子曰收其放心然後自能尋向上去亦此意也
  敬義夾持直上逹天徳自此朱子曰敬主乎中義方乎外二者相夾持要放下霎時也不得只得直上去故便逹天徳又曰表裏夾持更無東走西作直上者不為物欲所累則可上逹天徳矣懈意一生便是自棄自暴
  不學便老而衰學問則義理為主故閲理乆而益以精明不學則血氣為主故閲時乆而益以衰謝
  人之學不進只是不勇志氣之勇
  學者為氣所勝習所奪只可責志立志之不大不剛則義理不足以勝其氣質之固蔽學力不足以移其習俗之纒繞故曰只可責志
  内重則可以勝外之輕得深則可以見誘之小道義重則外物輕造理深則嗜欲微
  董仲舒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仲舒詳見十四卷○義者當然之理利者義之和也然君子惟欲正其義而已未嘗豫其其利有謀利之心則是有所為而為之非正其義也道者自然之路功者行道之效也然君子惟欲明其道而已未嘗計度其功有計功之心則是有私意介乎其間非明其道矣孫思邈曰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可以為法矣思邈隋唐間人膽大則敢於有為心小則宻於察理智圓則通而不滯行方則正而不流○朱子曰膽不大則卑陋心不小則狂妄圓而不方則譎詐方而不圓則執而不通大抵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學而有得則暗者忽而明疑者忽而信欣然有契於心盖有所不能形容者安排布置即是著意强為非真自得也
  視聴思慮動作皆天也人但於其中要識得真與妄爾視聴思慮言動皆天理自然而不容巳者然順理則為真從欲則為妄
  明道先生曰學只要鞭辟近裏著巳而巳故切問而近思則仁在其中矣鞭辟近裏著巳者切巳之謂也切問近思而不泛逺則心徳存矣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只此是學言必忠信而無一辭之欺誕行必篤敬而無一事之慢弛則以是而行於逺方異類猶可以誠實感通苟不信不敬則雖近而州里之間其可得而行乎然非可以暫焉而强為之也要必真積力乆随其所寓常若有見乎忠信篤敬之道而不可須㬰離者如此一於誠實自然信順無往而不可○以上皆切巳之學切問近思者致知之事言忠信行篤敬者力行之事説並見論語質美者明得盡查滓便渾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持養及其至則一也朱子曰查滓是私意人欲之消未盡者人與天地本同體只縁查滓未去所以有間隔若無查滓便與天地同體質美者明得盡是見得透徹如顔子克巳復禮天理人欲截然兩段更無查滓其次既未到此則須莊敬持養以消去其查滓如仲弓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常如此持養到乆亦自明徹矣
  忠信所以進徳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者乾道也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者坤道也乾主健主動故進徳脩業皆進為不息之道坤主順主靜故敬直義方皆收歛裁節之道
  凡人才學便須知著力處既學便須知得力處始學而不知用力之地則何以為入道之端既學而不知得力之地則何以為造道之實學者隨其淺深必各有所自得不然是未嘗實用力於學也
  有人治園圃役知力甚勞先生曰蠱之象君子以振民育徳君子之事唯有此二者餘無他焉二者為巳為人之道也振民謂興起而作成之育徳謂涵養巳徳成巳成人皆吾道之當然外此則無益之事非君子所務矣
  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朱子曰四者皆學問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為仁也然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愚謂學問思辨學者所以求仁也然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皆懇切篤厚之意即此一念便是惻隱之心流行發見之地不待更求而仁之全體可識矣故曰徹上徹下之道
  𢎞而不毅則難立毅而不𢎞則無以居之本註云西銘言𢎞之道説見論語○𢎞寛大毅剛强也𢎞而不毅則寛大有餘而規矩不足故不能自立毅而不𢎞則剛强有餘而狹陋自足故無以居之
  伊川先生曰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後次序今之學者却只做一塲話説務髙而已古之學者有序隨時隨事各盡其力優柔而不迫厭飫而有餘故其用功也實而自得也深後之學者躐等務髙徒資口耳之末而巳常愛杜元凱語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杜預字元凱作春秋左氏經傳序中語也江海之浸則漸漬而深博膏澤之潤則優柔而豐腴此皆言涵養有漸而周徧融液也至於所見者明徹而無滓則渙然而冰釋所存者安裕而莫逆則怡然而理順學至於是其深造而自得也可知矣今之學者往往以游夏為小不足學然游夏一言一事却總是實後之學者好髙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言偃字子游卜商字子夏二子在孔門固非顔曽比然其所言所事皆明辨而力行之無非實也今之學者徒好髙而無實得則亦何所至哉
  脩養之所以引年國祚之所以祈天永命常人之至於聖賢皆工夫到這裏則有此應人生天壽有命而修養之士保煉精氣乃可以引年而獨壽國祚之修短有數而聖賢之君力行仁義乃可以祈天永命常人之質其視夫生知安行者亦逺矣然學而不已則可與聖賢為一凡是三者皆非一旦之功苟簡超越幸而得之者盖其工夫至到有此應效耳所以明學聖人者當真積力乆而得之也
  忠恕所以公平造徳則自忠恕其致則公平發乎真心之謂忠推以及人之謂恕忠恕則視人猶巳故大公而至平致極至也學者進徳則自忠恕其極至則公平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將公便喚作仁公而以仁體之故為仁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其理公而巳然言其理至公而無私必體之以人則其寛平溥博之中自然有惻怛慈愛之意斯所謂仁也體猶幹骨也○朱子曰公則無情仁則有愛公字屬理愛字屬人克巳復禮不容一毫之私豈非公乎親親仁民而無一物之不愛豈非仁乎只為公則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也恕者推於此愛者及於彼仁譬泉之源也恕則泉之流出愛則泉之潤澤公則疏通而無壅塞之謂也惟其疏通而無壅塞故能流而澤物
  今之為學者如登山麓方其迤邐莫不濶歩及到峻處便止須是要剛決果敢以進朱子曰為學須要剛毅果決悠悠不濟事且如發憤忘食樂以忘憂是什麽精神什麽骨力
  人謂要力行亦只是淺近語人既能知見一切事皆所當為不必待著意纔著意便是有個私心這一㸃意氣能得幾時子真知事之當然則不待著意自不容巳著意為之已是私心所謂私者非安乎天理之自然而出乎人力之使然也徒以其意氣之使然則亦必不能乆故君子莫急於致知
  知之必好之好之必求之求之必得之古人此箇學是終身事果能顛沛造次必於是豈有不得道理學是終身事則不求速成不容半塗而廢勉焉孳孳死而後巳可也顛沛造次必於是則無一事而非學無一時而不勉苟能如是其有得於斯道可必矣所以誘進學者之不容自巳也
  古之學者一今之學者三異端不與焉一曰文章之學二曰訓詁之學三曰儒者之學欲趨道舍儒者之學不可釋教言為訓釋古言為詁爾雅有釋訓釋詁是也儒者之學所以求道文章之學皆其末流問作文害道否曰害也凡為文不専意則不工若専意則志局於此又安能與天地同其大也書曰玩物喪志為文亦玩物也人所以參天地而並立者惟此心為之主耳苟志有所局又安能與天地參哉故玩習外物則正志喪失専意為文亦玩物也呂與叔有詩云學如元凱方成癖文似相如始類俳獨立孔門無一事只輸顔氏得心齋古之學者惟務養情性其他則不學今為文者専務章句悦人耳目既務悦人非俳優而何呂大臨字與叔張程門人也杜元凱嘗自謂有左氏癖所著訓解凡十餘萬言司馬相如作子虚上林等賦徒衒文辭務以悦人故曰類俳俳優倡戯也齋齋肅純一之意也心齋說見莊子曰古者學為文否曰人見六經便以為聖人亦作文不知聖人亦攄發胷中所藴自成文耳所謂有徳者必有言也聖人道全徳盛非有意於為文而文自不可及耳曰游夏稱文學何也曰游夏亦何嘗秉筆學為詞章也游夏盖習於詩書禮樂之文者舊説子游作檀弓子夏作樂記之類凡此皆道體之流行人事之儀則固未嘗秉筆學為如此之文而亦非若後世無用之空言也且如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豈詞章之文也説見賁卦○天文謂日月星辰之文人文謂人倫禮樂之文
  莫説道將第一等讓與别人且做第二等才如此説便是自棄雖與不能居仁由義者差等不同其自小一也言學便以道為志言人便以聖為志性無不善人所同得苟安於小成皆自棄也
  問必有事焉當用敬否曰敬是涵養一事必有事焉須用集義只知用敬不知集義却是都無事也孟子言養氣曰必有事焉又曰是集義所生者人之所為皆合於義自反無愧此浩然之氣所以生也敬者存心而已若不集義安得謂之必有事焉又問義莫是中理否曰中理在事義在心義者吾心之裁制中理者合乎事理之宜也故有在事在心之别
  問敬義何别曰敬只是持巳之道義便知有是有非順理而行是為義也若只守一箇敬不知集義却是都無事也張南軒曰居敬集義工夫並進相須而相成也若北要得敬不知集義則所謂敬者亦塊然無所為而已烏得心體之周流哉又曰集義只是事事求箇是而已朱子曰敬義工夫不可偏廢彼専務集義而不知主敬者固有虚驕急迫之病而所謂義者或非其義然専言主敬而不知就日用間念慮起處分别其公私義利之所在而决取舍之幾焉則亦未免於昏憒雜擾而所謂敬者亦非其敬矣且如欲為孝不成只守著一箇孝字須是知所以為孝之道所以侍奉當如何溫凊當如何然後能盡孝道也言此以明集義之道必有事焉者也
  學者湏是務實不要近名方是有意近名則是偽也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為名與為利清濁雖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志於求名則非務實有為而為即是私心
  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只是無纖毫私意有少私意便是不仁仁者天理之公心徳之全也有一毫私意介乎其間則害乎仁之全體矣
  仁者先難後獲有為而作皆先獲也古人惟知為仁而已今人皆先獲也説見論語○後猶未有義而後其君之後先難者存心之篤而不容一念之或間克已之力而不容一事之非禮後獲者順乎天理而未嘗謀其私發乎誠心而未嘗計其效此仁者之事也或曰智者利仁是亦先獲也曰所謂利仁者以其察之明而後行之決盖擇善而固執之者也未若仁者安行乎天理之自然而巳又豈區區計功謀效者之為哉萌計謀之私則已非仁矣尚何利仁之有有求為聖人之志然後可與共學學而善思然後可與適道思而有所得則可與立立而化之則可與權説見論語○學者所以學為聖人也有志希聖然後可與共學學原於思善於致思然後能通乎道思而有實得然後可與立而物欲異端不能奪之既立矣又能通變而不滯斯可與權蓋權者隨時制宜惟變所適又非執一者所能與也
  古之學者為巳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物其終至於喪巳為巳者盡吾性之當然非有預於人也其終至於成物者盖道本無外人巳一致能盡巳之性則能盡物之性然其成物也亦無非盡巳之事也苟徒務外則將陷於邪偽反害其性矣
  君子之學必日新日新者日進也不日新者必日退未有不進而不退者惟聖人之道無所進退以其所造者極也君子之學當日進而不已一或自止則智日昏而行日𧇾矣惟聖人理造乎極行底乎成則無所進退或曰聖人純亦不巳固未嘗不自新也曰論其心固無時而自巳一念之或巳則是間斷也何以為聖人論其進退之地則至於神聖而極不容有所加損也
  明道先生曰性靜者可以為學外書下同○智以靜而明行以靜為主𢎞而不毅則無規矩毅而不𢎞則隘陋説見前
  知性善以忠信為本此先立其大者學莫大於知性真知性之本善則知之大者忠信以為質然後禮義有所措以忠信為本則行之大者
  伊川先生曰人安重則學堅固躁擾輕浮則所知者易忘所守者易隳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五者廢其一非學也説見中庸○學不博則無以備事物之理既博矣則不能無疑疑則不容不問問或疎略而不審則無以決疑而取正問審矣又必反之心思以騐其實思之而不謹則或泛濫而不切或穿鑿而過深則亦不足以揆所聞之當否思之謹矣至於應酬事物之際而辨其是非疑似之間者必極其明而不容有毫釐之差焉然知之明行之不力則其所以知者猶或奪於物欲之私而陷於自欺之域矣故以力行終之此五者雖有次第實相須而進不容缺其一焉
  張思叔請問其論或太髙伊川不答良乆曰累髙必自下張繹字思叔程子門人也學必有其序不容躐等積累而髙必自下始也
  明道先生曰人之為學忌先立標凖若循循不巳自有所至矣標幟凖的盖期望之地也為學而先立標凖則必有好髙躐等之患故莫若循序而進孳孳不已自有所至○朱子曰此如必有事焉而勿正之謂觀顔子喟然之歎不於髙堅瞻忽處用功却就博文約禮上進歩則可見矣
  尹彦明見伊川後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尹焞字彦明程子門人也始學之士未知嚮方教之以大學使其知入道之門進學之序也然學莫大於求仁繼之以西銘所以使其知仁之體而無私巳之蔽也然有待於半年之後者盖欲其厚積誠意蠲除氣習以為學問根本也有人説無心伊川曰無心便不是只當云無私心苟欲無心則必一切絶滅思慮槁木死灰而後可豈理也哉故聖賢未嘗無心特是心之所存所用者無非本天理之公而絶乎人欲之私耳
  謝顯道見伊川一本作伯淳伊川曰近日事如何對曰天下何思何慮伊川曰是則是有此理賢却發得太早在至誠之道不思而得初何容心然未能義精仁熟而遽欲坐忘絶念此告子之不動心而反為心害者也伊川直是㑹鍛煉得人説了又道恰好著工夫也鍛煉冶工之冶金言其善於成冶人也心無紛擾乃進學之地故又曰恰好著工夫○朱子曰人所患者不能見得大體謝氏合下便見得只是下學之功都欠故道恰好著工夫
  謝顯道云昔伯淳教誨只管著他言語伯淳曰與賢説話却似扶醉漢救得一邉倒了一邉只怕人執著一邉朱子曰上蔡因有發於明道玩物喪志之一言故其所論毎毎過髙如浴沂御風何思何慮之類皆是墮於一偏
  横渠先生曰精義入神事豫吾内求利吾外也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養吾内也説見易繫辭○研精義理妙以入神知之功也然事素定於内則施於外者無不順順於致用以安其身行之功也然所用既順於外則養於内者益以厚此明内外之交養而知行之相資也窮神知化乃養盛自至非思勉之能强故崇徳而外君子未或致知也正䝉下同○神者妙萬物而無方化者著萬物而有迹窮神知化盖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是則知行交養徳盛所致非思之所能得勉之所能至者故君子惟盡力於精義以致其用利用以崇其徳自崇徳之外則有所不能致其力者故曰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天命流行賦予萬物本無非善所謂天地之性也氣聚成形性為氣質所拘則有純駁偏正之異所謂氣質之性也然人能以善道自反則天地之性復全矣故氣質之性君子不以為性盖不徇乎氣質之偏必欲復其本然之善孟子謂性無有不善是也○朱子曰天地之性専指理而言氣質之性則以理雜氣而言又曰性譬之水本皆清也以淨器盛之則清以汙器盛之則濁澄治之則本然之清未嘗不在
  徳不勝氣性命於氣徳勝其氣性命於徳義理與氣質相為消長徳不勝氣則氣為之主而性命拘於雜揉之質徳勝其氣則徳為之主而性命全乎本然之善窮理盡性則性天徳命天理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修天而巳窮萬物之理而盡一巳之性此學問之極功也學至於是則查滓渾化義理昭融所性者即天之徳所命者即天之理尚何氣禀之為累哉獨死生壽天則禀氣有定數而不可移耳○黄勉齋曰窮理盡性則不但德勝其氣而已且將性命於天矣徳以所得者而言理以本然者而言故性曰天徳命曰天理一而已矣莫非天也陽明勝則徳性用隂濁勝則物欲行領惡而全好者其必由學乎領惡而全好見戴記鄭氏曰領猶理治也好善也人之氣質不齊要皆禀於天也陽明而隂暗陽清而隂濁禀陽之多者明而不暗故徳性用禀隂之多者濁而不清故物欲行若夫領物欲之惡而不得行全徳性之好而盡其用者其必由於學乎所謂雖愚必明雖柔必强者也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物有未體則心為有外世人之心止於見聞之狹聖人盡性不以見聞梏其心其視天下無一物非我萬物一體性本無外苟拘於耳目之偏狹則私意蔽固藩籬爾汝安能體物而不遺惟聖人能盡此性故心大而無外其視物與巳本無間然也○朱子曰體猶體認之體將自身入事物之中究見其理又曰只是有私意便内外扞格只見得自身上事凡物皆不得與已相關便是有外之心孟子謂盡心則知性知天以此天大無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人能全心徳之大則知性知天矣無一物而非天故天大無外人之心苟猶有外則與天心不相似
  仲尼絶四自始學至成徳竭兩端之教也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為不相似矣意必固我盖私意見於應事接物之間自始至終有此四者横渠先生解絶毋皆為禁止之意故以此為聖人設教之道謂自始學以至於成徳其所以克治融釋者不外乎此所謂竭兩端之教也意者萌心之始故曰有思必者期望於終故曰有待固者滯於已徃故曰不化我者成於巳私故曰有方○朱子曰起於意遂於必留於固而成於我意必常在事前固我常在事後或問四者相為終始而曰有一焉何也曰人之為事亦有其初未必出於私意而後來固執而不化者若曰絶私意則三者皆無則曰絶一斯可矣何用更言絶四以此知四者又各是一病
  上逹反天理下逹徇人欲者歟説見論語○反天理則所趨日以髙逺徇人欲則所趨日以沉溺
  知崇天也形而上也通晝夜而知其知崇矣知及之而不以禮性之非巳有也故知禮成性而道義出如天地位而易行説見繫辭○人能通晝夜隂陽之變智則崇矣所以效天也又能守品節事物之禮性斯成焉所以法地也智禮相資而成其性道義之所從出猶天地宂位而易之理行乎兩間也○或問知禮成性之説朱子曰如習與性成之意又曰性者我所得於天底道義是衆人共由底
  困之進人也為徳辨為感速孟子謂人有徳慧術智者常存乎疢疾以此繫辭傳曰困徳之辨也辨明也人處患難之時則操心危懼而無驕侈之蔽故其見理也明置身窮厄而有反本之思故其從善也敏徳慧謂徳之慧術智謂術之智疢疾災患也言有教動有法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非先王之法言不敢言言有教也非先王之徳行不敢行動有法也終日乾乾晝有為也夜氣所養宵有得也氣之出入為息一息而必有所養也目之開闔為瞬一瞬而必有所存也此言君子無徃無時而非學也
  横渠先生作訂頑曰乾稱父坤稱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處朱子曰天陽也以至健而位乎上父道也地隂也以至順而位乎下母道也人禀氣於天賦形於地以藐然之身混合無間而位乎中子道也然不曰天地而曰乾坤者天地其形體也乾坤其性情也乾者健而無息之謂萬物之所資以始者也坤者順而有常之謂萬物之所資以生者也是乃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而父毋乎萬物者故指而言之○愚按禮記仁人之事親也如事天事天如事親此謂孝子成身即西銘之原也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朱子曰乾陽坤隂此天地之氣塞乎兩間而人物之所資以為體者也故曰天地之塞吾其體乾健坤順此天地之志為氣之帥而人物之所得以為性者也故曰天地之帥吾其性深察乎此則父乾母坤混然中處之實可見矣民吾同胞物吾與也朱子曰人物並生於天地之間其所資以為體者皆天地之塞其所得以為性者皆天地之帥然體有偏正之殊故其於性也不無明暗之異惟人也得其形氣之正是以其心最靈而有以通乎性命之全體於並生之中又為同類而最貴焉故曰同胞則其視之也皆如己之兄弟矣物則得夫形氣之偏而不能通乎性命之全故與我不同類而不若人之貴然原其體性之所自是亦本之天地而未嘗不同也故曰吾與則其視之也亦如己之儕軰矣惟同胞也故以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如下文所云惟吾與也故凡有形於天地之間者若動若植有情無情莫不有以若其性遂其生焉此儒者之道所以必至於参天地贊化育然後為功用之全而非有所强於外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髙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幼其幼聖其合徳賢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也朱子曰乾父坤母而人生其中則凡天下之人皆天地之子矣然繼承天地統理人物則大君而已故為父母之宗子輔佐大君綱紀衆事則大臣而已故為宗子之家相天下之老一也故凡尊天下之髙年者乃所以長吾之長天下之幼一也故凡慈天下之孤弱者乃所以幼吾之幼聖人與天地合其徳是兄弟之合徳乎父母者也賢者才徳過於常人是兄弟之秀出乎等夷者也是皆以天地之子言之則凡天下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非吾兄弟無告者而何哉于時保之子之翼也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朱子曰畏天而自保者猶其敬親之至也樂天而不憂者猶其愛親之純也又曰若論天地萬物與我同體之意固極宏大然所論事天功夫則自于時保之以下方極親切違曰悖徳害仁曰賊濟惡者不才其踐形惟肖者也朱子曰不循天理而循人欲者不愛其親而愛他人也故謂之悖徳戕滅天理自絶本根者賊殺其親大逆無道也故誦之賊長惡不悛不可教訓者世濟其凶増其惡名也故謂之不才若夫盡人之性而有以充人之形則與天地相似而不違矣故謂之肖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朱子曰孝子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聖人知變化之道則所行者無非天地之事矣通神明之徳則所存者無非天地之心矣此二者皆樂天踐形之事也又曰化底是氣有迹可見故為事神底是理無形可窺故為志不愧屋漏為無忝存心養性為匪懈朱子曰孝經引詩曰無忝爾所生故事天者仰不愧俯不怍則不忝乎天地矣又曰夙夜匪懈故事天者存其心養其性則不懈乎事天矣此二者畏天之事而君子所以求踐乎形者也惡㫖酒崇伯子之顧養育英材潁封人之錫類朱子曰好飲酒而不顧父母之養者不孝也故遏人欲如禹之惡㫖酒則所以願天之養者至矣性者萬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故育英材如潁考叔之及莊公則所以永錫爾類者廣矣不弛勞而底豫舜其功也無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朱子曰舜盡事親之道而瞽叟底豫其功大矣故事天者盡事天之道而天心豫焉則亦天之舜也申生無所逃而待烹其恭至矣故事天者夭夀不貳而修身以俟之則亦天之申生也體其受而歸全者參乎勇於從而順令者伯竒也朱子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若曽子之啓手啓足則體其所受乎親者而歸其全也况天之所以與我者無一善之不備亦全而生之也故事天者能體其所受於天者而全歸之則亦天之曽子矣子於父母東西南北唯令之從若伯竒之履霜中野則勇於從而順令也况天之所以命我者吉凶禍福非有人欲之私故事天者能勇於從而順受其正則亦天之伯竒矣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汝於成也朱子曰富貴福澤所以大奉於我而使吾之為善也輕貧賤憂戚所以拂亂於我而使吾之為志也篤天地之於人父母之於子其設心豈有異哉故君子之事天也以周公之富而不至於驕以顔子之貧而不改其樂其事親也愛之則喜而弗忘惡之則懼而無怨其心亦一而已矣存吾順事沒吾寧也朱子曰孝子之身存則其事親也不違其志而已沒則安而無所愧於親也仁人之身存則其事天也不逆其理而已沒則安而無所愧於天也盖所謂朝聞夕死吾得正而斃焉者故張子之銘以是終焉明道先生曰訂頑之言極醇無雜秦漢以來學者所未到又曰訂頑一篇意極完備乃仁之體也仁者本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學者其體此意令有諸巳其地位已髙到此地位自别有見處不可窮髙極逺恐於道無補也體認此意實為我有所謂真知而實踐之至此則又有見於大本一原之妙矣又曰訂頑立心便逹得天徳普萬物而無私天徳也又曰游酢得西銘讀之即渙然不逆於心曰此中庸之理也能求於言語之外者也游酢字定夫程子門人也中庸惟本乎天命之性中者性之體和者性之用致中和至於天地位萬物育實則原於天命之本然西銘以人物之生同禀是氣以為體同具是理以為性雖有差等實無二本也今一視同仁者亦所以盡一巳之性而全天命之本然耳此即中庸之理也楊中立問曰西銘言體而不及用恐其流遂至於兼愛何如伊川先生曰横渠立言誠有過者乃在正䝉西銘之書推理以存義擴前聖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豈墨氏之比哉西銘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則二本而無分本註云老幼及人理一也愛無差等本二也○楊時字中立程子門人也西銘以天地為父母萬物為同體是理一也然而貴賤親疎上下各有品節之宜是分殊也若墨氏惑於兼愛則汎然並施而無差等施之父母者猶施之路人是親疎並立而為二本也○或問理一分殊如同胞吾與大君家相長㓜碊疾皆自有等差是分殊處否朱子曰此是一直看下更須横截看天氣而地質與父母固是一理然吾之父母與天地自是有箇親疎同胞裏而便有理一分殊吾與裏面亦便有理一分殊龜山正是疑同胞吾與為近於墨氏不知同胞吾與各自有理一分殊在其中矣分殊之蔽私勝而失仁無分之罪兼愛而無義徒知分之殊而不知理之一則其蔽也為己之私勝而失其公愛之理徒知理之一而不知分之殊則其過也兼愛之情勝而失其施愛之宜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勝之流仁之方也無别而迷兼愛以至於無父之極義之賊也子比而同之過矣分立而推其理之一則無私勝之蔽此為仁之方西銘是也施無差等而迷於兼愛則其極也至於無父此害義之賊墨氏是也且彼欲使人推而行之本為用也反謂不及不亦異乎西銘本言理一欲人推大公之用因龜山有兼愛之疑故程子又明其分之殊盖莫非自然之理也或曰旣言理一又曰分殊是理與分為二也曰以理推之則並生於天地之間者同體同性不容以異觀也然是理也則有品節之殊輕重之等所謂分也者特是理之差等耳非二端也
  横渠先生又作砭愚曰戲言出於思也戲動作於謀也發於聲見乎四支謂非己心不明也欲人無巳疑不能也言雖戲必以思而出也動雖戲必以謀而作也戲言發於聲戲動見乎四支謂非本於吾心是惑也本於吾心而欲人之不我疑不可得也過言非心也過動非誠也失於聲繆迷其四體謂巳當然自誣也欲他人已從誣人也言之過者非其心之本然也動之過者非其誠之實然也失於聲而為過言繆迷其四體而為過動謂之過者皆誤而非故也或者吝於改過遂以為巳之當然是自誣其心也既憚改而自誣又欲人之從之是誣人也此夫子所謂小人之過也必文孟子所謂過則順之又從而為之辭或者謂出於心者歸咎為巳戲失於思者自誣為巳誠不知戒其出汝者歸咎其不出汝者長傲且遂非不知孰甚焉戲謔出於心思乃故為也不知所當戒徒歸咎以為戲則長傲而慢愈滋矣過誤不出於心思乃偶失耳不知歸咎於偶失反自誣以為實則遂非而過不改矣○學者深省乎此則崇徳辨惑矯輕警惰之功亦大矣然其於戲且誤者克治尚如此之嚴况乎過之非戲誤者豈復留之纖芥以累其身心哉横渠學堂雙牖右書訂頑左書砭愚伊川曰是起爭端改訂頑曰西銘砭愚曰東銘頑者暴忍而不仁愚者昏塞而不智訂頑主仁而義在其中砭愚主智而禮在其中
  將修巳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學徳乃進而不固矣忠信進徳惟尚友而急賢欲勝巳者親無如改過之不吝横渠文集下同説見論語○君子修己之道必以厚重為本苟輕浮則無受道之基然徒厚重而不知學則徳亦固滯而不進矣然進徳之道必以忠信為主而未忠信之輔者莫急於交勝巳之賢但或吝於改過則無所施其責善之道賢者亦不我親矣○學則不固之説與本文異此自是一義有益學者故取焉凡録經説有與本文異者放此
  横渠先生謂范巽之曰吾輩不及古人病源何在巽之請問先生曰此非難悟設此語者蓋欲學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寖熟有一日脫然如大寐之得醒耳范育字巽之○朱子曰横渠說此語正要學者將此題目時時自省積乆貫熟而自得之耳又曰人於義理須如所謂脫然大寐之得醒方始是信得處
  未知立心惡思多之致疑既知所立惡講治之不精立心未定而多思致惑則所向或移立心既定而講治粗疎則所業莫進講治致思莫非術内雖勤而何厭所以急於可欲者求立吾心於不疑之地然後若決江河以利吾往承上文而言致思講治乃窮理之事皆在吾學術之内初何厭乎勤此言講治之貴精然所以急於明可欲之善者蓋欲先定吾志無所疑惑然後能若決江河進而不可竭此言立心之必定遜此志務時敏厥修乃來故雖仲尼之才之美然且敏以求之今持不逮之資而欲徐徐以聴其自適非所聞也説見尚書○遜順也遜此志則立心以定務時敏則講學為急如是則所修乃日見其進也
  明善為本固執之乃立擴充之則大易視之則小在人能𢎞之而已明善者為學之本知之既明由是固守之則此徳有立推廣之則此徳日大苟以忽心視之則所見者亦寖微矣
  今且只將尊徳性而道問學為心日自求於問學者有所背否於徳性有所懈否此義亦是博文約禮下學上達以此警䇿一年安得不長尊者崇尚敬持之□道由也由學問而惟恐背違崇徳性而惟恐懈惰曰以此自省積之歳月則内外兼進矣尊徳性則是約禮上達之事道問學則是博文下學之事毎日須求多少為益知所亡改得少不善此徳性上之益學者日省其身所以増益其不知者何如所以改治其不善者何如以是存心則徳日新矣讀書求義理編書須理㑹有所歸著勿徒寫過又多識前言徃行此問學上益也讀書者必窮其義理不徒事章句訓詁之末編書者必求其指歸不徒務博洽紀録之功多識前哲之言行以廣所知則學日進矣勿使有俄頃閒度逐日似此三年庻㡬有進君子之學一有問斷則此心外馳徳性日隳學問日廢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道為去聖繼絶學為萬世開太平天地以生生為心聖人參贊化育使萬物各正其性命此為天地立心也建明義理扶植綱常此為生民立道也繼絶學謂纘述道統開太平如有王者起必來取法利澤垂於萬世學者以此立志則所任至大而不安於小成所存至公而不苟於近用
  載所以使學者先學禮者只為學禮則便除去了世俗一副當習熟纒繞譬之延蔓之物解纒繞即上去苟能除去了一副當世習便自然脱灑也又學禮則可以守得定學禮則可以消除習俗之累又有所依據而自守
  須放心寛快公平以求之乃可見道況徳性自廣大易曰窮神知化徳之盛也豈淺心可得横渠易説○人之徳性本自廣大故必廣大其心求之偏狹固滯豈足以見道也
  人多以老成則不肻下問故終身不知又為人以道義先覺處之不可復謂有所不知故亦不肻下問從不肻問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寜終身不知横渠論語説○言人虚驕恥於下問内則欺己外則欺人終於不知而已
  多聞不足以盡天下之故苟以多聞而待天下之變則道足以酬其所甞知若劫之不測則遂窮矣横渠孟子説下同○故所以然也酬應也心通乎道則能盡夫事理之所以然故應變而不窮不通乎道而徒事乎記問則見聞有限而事變無窮卒然臨之以所未甞知則窮矣
  為學大益在自求變化氣質不爾皆為人之𡚁卒無所發明不得見聖人之奥所貴於學正欲陶鎔氣質矯正偏駁不然則非為已之學亦何以推明聖人之藴哉○朱子曰寛而栗柔而立剛而無虐簡而無傲便是教人變化氣質
  文要宻察心要洪放語録下同○文不宻察則見理粗疎心不洪放則所存狹滯不知疑者只是不便實作既實作則須有疑有不行處是疑也始學之士知必有所不明行必有所不通殊不知疑者是未甞實用功也
  心大則百物皆通心小則百物皆病心大則寛平𢎞逺故處已待人無往而不達心小則偏急固陋無所處而不為病也
  人雖有功不及於學心亦不宜忘心苟不忘則雖接人事即是實行莫非道也心若忘之則終身由之只是俗事人有妨廢學問之功者然心不忘乎學則日用無非道故曰即是實行心苟忘乎學則日用而不知故曰只是俗事實行與俗事非二事特以所存者不同耳
  合内外平物我此見道之大端合内外者表裏一致就己而為言也平物我者物我一體合人己而為言也
  既學而先有以功業為意者於學便相害既有意必穿鑿創意作起事端也徳未成而先以功業為事是代大匠斲希不傷手也功業立言立事皆是也為學而先志於功業則穿鑿創造必害於道矣竊甞病孔孟既殁諸儒囂然不知反約窮源勇於苟作持不逮之資而急知後世明者一覽如見肺肝然多見其不知量也方且創艾其𡚁黙養吾誠顧所患日力不足而未果他為也不知反約窮源故浮淺而無實黙養吾誠則反約窮源之事也學未至而好語變者必知終有患葢變不可輕議若驟然語變則知操術己不正變者非常行之道葢權宜之事也自非見理明制義精者不足以與此苟學未至而輕於語變則知其學術之源己不正終必流於邪譎
  凡事蔽葢不見底只是不求益行已無隠則是非善惡有所取正庻可增益其所未知所未能苟故為蔽覆恐人之知是則非求益者也有人不肻言其道義所得所至不得見底又非於吾言無所不説人不肻言其知之所得行之所至使人不可得而見者葢苟安自足恐人之非己又非若顔子之如愚於聖言無所不説者之比也耳目役於外攬外事者其實是自惰不肻自治只言短長不能反躬者也急於自治何暇務外厚於反躬何暇議人
  學者大不宜志小氣輕志小則易足易足則無由進氣輕則以未知為己知未學為己學志小則易於自是故怠惰而無新功氣輕則易於自大故虛誕而無實得

  近思録卷二
<子部,儒家類,近思錄>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録卷三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致知凡七十八條
  此卷論致知知之至而後有以行之自首段至二十一段總論致知之方然致知莫大於讀書二十三段至三十三段總論讀書之法三十四段以後乃分論讀書之法而以書之先後為序始於大學使知為學之規模次序而後繼之以論孟詩書義理充足於中則可探大本一原之妙故繼之以中庸達乎本原則可以窮神知化故繼之以易理之明義之精而達乎造化之蘊則可以識聖人之大用故繼之以春秋明乎春秋之用則可推以觀史而辨其是非得失之致矣横渠易説以下則仍語録之序而周官之義因以具焉
  伊川先生答朱長文書曰心通乎道然後能辨是非如持權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道者事物當然之理通曉達也知言者天下之言無不究明其理而識其是非之所以然心不通乎道而較古人之是非猶不持權衡而酌輕重竭其目力勞其心智雖使時中亦古人所謂億則屢中君子不貴也文集下同説見論語○時中謂有時而中之億以意揣度也揣度而中則非明理之至矣
  伊川先生答門人曰孔孟之門豈皆賢哲固多衆人以衆人觀聖賢弗識者多矣惟其不敢信己而信其師是故求而後得今諸君與頤言纔不合則置不復思所以終異也不可便放下更且思之致知之方也
  伊川先生答横渠先生曰所論大槩有苦心極力之象而無寛裕溫厚之氣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屢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時有之本註云明所照者如目所覩纎微盡識之矣考索至者如揣料於物約見髣髴爾能無差乎更願完養思慮涵泳義理他日自當條暢苦思强索則易至於鑿而不足以達於理涵泳深厚則明睿自生
  欲知得與不得於心氣上驗之思量有得中心悦豫沛然有裕者實得也思慮有得心氣勞耗者實未得也强揣度耳學固原於思然所貴從容饜飫而自得不可勞心極慮而强通甞有人言比因學道思慮心虛曰人之血氣固有虛實疾病之來聖賢所不免然未聞自古聖賢因學而致心疾者遺書下同今日雜信鬼怪異説者只是不先燭理若於事上一一理㑹則有甚盡期須只於學上理㑹講學則理明而怪妖不足以惑之矣學原於思學以明理為先善思則則睿生而物理可格
  所謂日月至焉與久而不息者所見規模雖略相似其意味氣象迥别學者於仁或日或月而至焉方其至之時其視夫三月不違者所造所見亦無以異但其意味氣象則淺深厚薄迥然不同須濳心黙識玩索久之庶㡬自得學者不學聖人則已欲學之須熟玩味聖人之氣象不可只於名上理㑹如此只是講論文字濳玩聖賢氣象庻養之厚而得之深若徒考論文義則末矣
  問忠信進徳之事固可勉强然致知甚難忠信進徳力行也謂行可以强而進知不可以强而至伊川先生曰學者固當勉强然須是知了方行得若不知只是覻却堯學他行事無堯許多聰明睿知怎生得如他動容周旋中禮學者當以致知為先苟明有所不至徒規規然學堯行事其可得乎 如子所言是篤信而固守之非固有之也固守者勉强而堅執固有者從容而自得未致知便欲識意是躐等也勉强行者安能持久忠信即誠意之事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知有未至而勉强以為忠信其能久乎除非燭理明自然樂循理性本善循理而行是順理事本亦不難但為人不知旋安排著便道難也見理明則真知而實信之自然樂於循理葢人性本善順理而行宜無待於勉强惟於理有未知或知有未盡臨事布置故覺其難知有多少般數煞有深淺學者須是真知纔知得是便泰然行将去也真知者知之至也真知其是則順而行之莫能遏矣某年二十時解釋經義與今無異然思今日覺得意味與少時自别此可見先生致知之功進徳之實而聖經之㫖要必玩味積久乃能真知而亦不徒在於解釋文義而已
  凡一物上有一理須是窮致其理窮理亦多端或讀書講明義理或論古今人物别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皆窮理也三者窮理之目當隨寓而究竟然讀書講明義理尤為要切而觀人處事之準則要亦於書而得之或問格物須物物格之還只格一物而萬理皆知曰怎得便㑹貫通若只格一物便通衆理雖顔子亦不敢如此道須是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積習既多然後脱然自有貫通處朱子曰程子説格物曰格至也格物而至於物則物理盡意向俱到不可移易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物者形也則者理也人其是物而不能明其物之理則無以順性命之正而處事物之當故必即是物以求之知求其理矣而不知乎物之極則事之理有未窮而吾之知亦未盡故必至其極而後已又曰所務於窮理者非道盡窮了天下萬物之理又不道是窮得一理便到只要積累多後自然見去朱子曰今人務博者却要盡窮天下之理務約者又謂反身而誠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此皆不是唯程子積累貫通之説為妙
  思曰睿思慮久後睿自然生説見尚書○睿通微也人心虛靈本然明徳致思窮理久自通微若於一事上思未得且别換一事思之不可專守著這一事葢人之知識於這裏蔽著雖强思亦不通也致知之道弗明弗措然人心亦有偏暗處當且置之庶不滯於一隅
  問人有志於學然知識蔽固力量不至則如之何曰只是致知若知識明則力量自進真知事理之當然則自有不容己者問觀物察己還因見物反求諸身否曰不必如此説物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此合内外之道也天下無二理物之理即吾心之理也因見物而反求諸身則是以物我為二致又問致知先求之四端如何曰求之情性固是切於身然一草一木皆有理須是察四端説見孟子理散於萬物而實㑹於吾心皆所當察也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但理㑹得多胷次自然豁然有覺處按上段曰積習既多然後脱然自有貫通處又曰積累多後自然見去又曰理㑹得多自然豁然有覺處再三言之惟欲學者隨事窮格積習既多於天下事物各有以見其當然之則一旦融㑹貫通表裏洞徹則覺斯道之大原全吾心之本體物既格而知且至矣其在孔門則顔子卓然之後曽子一唯之時乎或者厭乎觀理之煩而遽希一貫之妙或專滯於文義之末而終昧上達之㫖皆不足有見於是道也
  思曰睿睿作聖致思如掘井初有渾水久後稍引動得清者出來人思慮始皆溷濁久自明快致思則能通乎理故明睿生充其睿則可以入聖域故睿作聖然致思之始疑慮方生所以溷濁致思之久疑慮既消自然明快此由思而生睿也
  問如何是近思曰以類而推思慮泛逺而不循序漸進則勞心而無得即吾所知者以類推之則心路易通而思有條理是謂近思○朱子曰若是真箇劈初頭理㑹得一件分曉透徹便逐件如此理㑹去相次亦不難又曰從已理㑹得處推将去便不隔越若逺去尋討則不切已
  學者先要㑹疑朱子曰書始讀未知有疑其次漸有疑又其次節節有疑過了此一番後疑漸漸釋以至融㑹貫通都無可疑方始是學
  横渠先生答范巽之曰所訪物怪神姦此非難語顧語未必信耳物異為怪神妖為姦見理未明自不能無疑雖得於人言亦未必信孟子所論知性知天學至於知天則物所從出當源源自見知所從出則物之當有當無莫不心諭亦不待語而後知天者物理之所自出知天則通乎幽明之故察乎事物之原而妖異之所由興皆可識矣諸公所論但守之不失不為異端所劫進進不已則物怪不須辨異端不必攻不逾期年吾道勝矣學者知有未至且堅守正論不為邪妄所奪又能進於學而不已則怪異不必攻辨将自識破若欲委之無窮付之以不可知則學為疑撓智為物昏交來無間卒無以自存而溺於怪妄必矣文集下同○不能堅守正論内懷疑端外為邪蔽久則所惑愈深矣
  子貢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既言夫子之言則是居常語之矣聖門學者以仁為己任不以苟知為得必以了悟為聞因有是説性者人心禀賦之理天道者造化流行之妙以仁為己任葢期於實體而自得也苟知者徒聞其説了悟者深達其理然則後之學者髙談性命而實不領㑹者可以自省矣
  義理之學亦須深沉一作玩方有造非淺易輕浮之可得也朱子曰聖人言語一重又一重須入深處看方有得若只見皮膚便有差錯
  學不能推究事理只是心麤至如顔子未至於聖人處猶是心麤顔子不能不違仁於三月之後者是其察理猶或有一毫之未精故所存猶或有一毫之間㫁
  博學於文者只要得習坎心亨葢人經歴險阻艱難然後其心亨通上下坎為習坎卦當重險而彖辭曰維心亨人之博學窮理始多齟齬積習既久自然心通
  義理有疑則濯去舊見以來新意心有所疑而滯於舊見則偏執固吝新意何從而生舊疑何自而釋心中有所開即便劄記不思則還塞之矣疑義有所通隨即劄記則已得者可以不忘未得者可以有進不記則思不起猶山徑之蹊間不用則茅塞之矣更須得朋友之助一日間意思差别須日日如此講論久則自覺進也按此段及焞到問為學之方一段泉州本皆繫卷末而舊本則此段在第二十一尹問一段在三十三今考此卷編輯之意則二段乃總論致知不當在卷末無疑也但舊本此段不全載心中有所開以下云云恐是後來欲添足此數語傳者誤成重出耳又詳此段已是專論讀書之法不當在廿一疑當時欲移在尹問之後故並録之耳今不敢輕改姑從舊本而添入心中有所開数語
  凡致思到説不得處始復審思明辨乃為善學也若告子則到説不得處遂已更不復求横渠孟子説○思之其説似窮然後更加審思明辨之功則其窮者通而所得者深也若告子不得於言不復求之於心固執偏見而不求至當此孟子所深病也○此以上總論致知之方以下乃專論求之於書者詳見卷首
  伊川先生曰凡看文字先須曉其文義然後可求其意未有文義不曉而見意者也遺書下同
  學者要自得六經浩𣺌乍來難盡曉且見得路徑後各自立得一箇門庭歸而求之可矣識路徑則知趨向立門庭則有規模得於師友者如此然後歸而求之可矣
  凡解文字但易其心自見理理只是人理甚分明如一條平坦底道路詩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此之謂也理本平直苟以﨑嶇委曲之意求之乃失之鑿詩見小雅大東篇或曰聖人之言恐不可以淺近看他曰聖人之言自有近處自有深逺處如近處怎生强要鑿教深逺得聖人之道逺近精麤無所不備故聖人之言道亦無所不至如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是其近者如一貫之㫖性天之言是其逺者固無非道也又豈容盡求其深逺而過為穿鑿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曰聖人之言逺如天賢人之言近如地頤與改之曰聖人之言其遠如天其近如地其逺者雖子貢猶未易得而聞其近者雖鄙夫可得而竭也○或曰聖人之言包蓄無所不盡語近而不遺乎逺語逺而不遺乎近故曰其逺如天其近如地非但髙逺而已愚按此段本欲人平心以觀書不可妄生穿鑿又謂聖人之言自有逺處自有近處如此則謂語近而不遺乎逺者意自不同也前説為是
  學者不泥文義者又全背却逺去理㑹文義者又滯泥不通如子濯孺子為将之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師之意人須就上面理㑹事君之道如何也又如萬章問舜完廪浚井事孟子只答他大意人須要理㑹浚井如何出得來完廪又怎生下得來若此之學徒費心力
  凡觀書不可以相類泥其義不爾則字字相梗當觀其文勢上下之意如充實之謂美與詩之美不同充實之美在己詩之稱美在人如此之類豈可泥為一義
  問瑩中甞愛文中子或問學易子曰終日乾乾可也此語最盡文王所以聖亦只是箇不已陳忠肅公瓘字瑩中子曰者文中子答或人之問謂乾乾不息此語最為盡易之道先生曰凡説經義如只管節節推上去可知是盡夫終日乾乾未盡得易據此一句只做得九三使若謂乾乾是不已不已又是道漸漸推去自然是盡只是理不如此學經者要當周遍精宻各窮其㫖歸而後能通經苟但借其一語謂足以盡一經之㫖豈治經之道葢好髙求約之病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言道之體如此這裏須是自見得朱子曰天地之化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然其可指而易見者莫如川流故於此發以示人𣣔學者時時省察而無毫髪之間㫁也張繹曰此便是無窮先生曰固是道無窮然怎生一箇無窮便道了得他朱子曰固是無窮須見所以無窮始得
  今人不㑹讀書如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須是未讀詩時不達於政不能專對既讀詩後便達於政能專對四方始是讀詩説見論語○朱子曰專獨也詩本人情該物理可以驗風俗之盛衰見政治之得失其言溫厚和平長於風諭故誦之者必達於政而能專對也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須是未讀詩時如面牆到讀了後便不面牆方是有驗同上○朱子曰為猶學也周南召南所言皆修身齊家之事正牆而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無所見一歩不可行也大抵讀書只此便是法如讀論語舊時未讀是這箇人及讀了後來又只是這箇人便是不曽讀也讀書之法但反諸已驗其實得致其實用變化氣質必有日新之功
  凡看文字如七年一世百年之事皆當思其如何作為乃有益論語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又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又曰善人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矣觀聖賢治效遲速淺深之殊要必究其規模之略施為之方乃於己有益此致知之法也凡解經不同無害但緊要處不可不同爾外書○緊要謂綱領也焞初到問為學之方先生曰公要知為學須是讀書書不必多看要知其約多看而不知其約書肆耳此言徒貪多而不知其要則是蓄書之肆而已頤縁少時讀書貪多如今多忘了須是将聖人言語玩味入心記著然後力去行之自有所得又言徒貪多而無玩習之功則所學者非我有也玩味而不忘而又力行其所知則所得為實得○以上總論讀書之法以下乃分論讀書之法
  初學入徳之門無如大學其他莫如語孟遺書下同○朱子曰大學規模雖大然首尾該備而綱領可尋節目分明而工夫有序無非切於學者之日用又曰不先乎大學無以提挈綱領而盡語孟之精微不參之語孟無以融㑹貫通而極中庸之歸趣
  學者先須讀語孟窮得語孟自有要約處以此觀他經甚省力語孟如丈尺權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自然見得長短輕重語孟之書尤切於學者身心日用之常得其要領則易於推明他經而可以權度事物矣
  讀論語者但将諸弟子問處便作已問将聖人答處便作今日耳聞自然有得若能於論孟中深求玩味将來涵養成甚生氣質甚生猶非常也
  凡看語孟且須熟玩味将聖人之言語切己不可只作一塲話説人只看得此二書切己終身儘多也終身儘多謂一生受用不盡
  論語有讀了後全無事者有讀了後其中得一兩向喜者有讀了後知好之者有讀了後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全無事者全無所得○朱子曰有得一二句喜者這一二句喜處便是入頭處從此著實理㑹去将久自解倐然悟時聖賢格言自是句句好
  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不治而明言易明也讀書者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以用心與聖人所以至聖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未至以所行言未得以所知言句句而求之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則聖人之意見矣句句而求則察之宻晝味夜思則思之熟然平心易氣而不失於鑿有疑則闕而不强其通如是則聖人之意可得而見矣
  讀論語孟子而不知道所謂雖多亦奚以為語孟極聖賢之淵源為斯道之統㑹體用兼明精麤畢備讀之而不通於道則章句訓詁而已雖博而何益
  論語孟子只剩讀著便自意足學者須是玩味若以語言解著意便不足某始作此二書文字既而思之又似剩只有些先儒錯㑹處却待與整理過外書下同
  問且将語孟緊要處看如何伊川曰固是好然若有得終不浹洽葢吾道非如釋氏一見了便從空寂去朱子曰此是程子答呂晉伯問後來晉伯終身坐此病説得孤單入禪學去學者讀書須逐一去理㑹便通貫浹洽與於詩者吟詠性情涵暢道徳之中而歆動之有吾與㸃也之氣象詩大扺出於人情之真感化之自然者學者於詩吟哦諷詠其性情涵養條暢於道徳自然有感動興起之意此即曽㸃浴沂詠歸之氣象又云興於詩是興起人善意汪洋浩大皆是此意遺書○詩人之詞寛平忠厚故有興起人汪洋浩大之意謝顯道云明道先生善言詩他又渾不曽章解句釋但優游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處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來思之切矣終曰百爾君子不知徳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歸於正也朱子曰讀詩之法只是熟讀涵泳自然和氣從胷中流出其妙處不可得而言不待安排立説只平讀著意自足又云伯淳常談詩並不下一字訓詁有時只轉却一兩字㸃掇地念過便教人省悟又曰古人所以貴親炙之也外書下同○㸃掇猶沾綴拈掇也意如上章親炙親近而熏炙之也
  明道先生曰學者不可以不看詩看詩便使人長一格價觀詩則使人興起感發便自然有進
  不以文害辭文文字之文舉一字則是文成句是辭詩為解一字不行却遷就他説如有周不顯自是作文當如此詳見孟子○詩大雅文王篇曰有周不顯言周家豈不顯乎葢言其顯也苟直謂之不顯則是以文害辭
  看書須要見二帝三王之道如二典即求堯所以治民舜所以事君遺書下同
  中庸之書是孔門傳授成於子思孟子其書雖是雜記更不分精麤一衮説了今人語道多説髙便遺却卑説本便遺却末中庸子思所述而傳之孟子者也其言天命之性則推之於脩道之教言中和則極之於天地位萬物育言政而本之於達徳逹道言治天下國家則合之於誠小大並舉費隠兼該葢是道之大體用相涵本末一貫元不相雜説本而遺其末則亦陷於空虛而未達天下之大本矣
  伊川先生易傳序曰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隂陽變易而生萬化聖人象之而畫卦爻使人體卦爻之變易而隨時以從道也○或問易即道也何以言變易以從道朱子曰易之所以變易固皆理之當然聖人作易因象明理教人以變易從道之方耳如乾初則潜二則見之類是也其為書也廣大悉備将以順性命之理通幽明之故盡事物之情而示開物成務之道也聖人之憂患後世可謂至矣故所以然也開物者使其知之明成務者使其行之就也去古雖逺遺經尚存然而前儒失意以傳言後學誦言而忘味自秦而下葢無傳矣予生千載之後悼斯文之湮晦将俾後人沿流而求源此傳所以作也沿流而求源謂因言以求其意也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備於辭推辭考卦可以知變象與占在其中矣尚尊尚之也辭者聖人所繫之辭變者隂陽老少之變象者天地山澤雷風水火之類是也占者吉凶悔吝厲无咎之類是也辭者言之則也故以言者尚其辭變者動之時也故以動者尚其變象事知器故制器者尚其象占事知來故卜筮者尚其占然辭變象占雖各有尚而吉凶消長進退存亡易之大用皆具於辭故變推辭而可知象與占皆不外乎辭也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得於辭不達其意者有矣未有不得於辭而能通其意者也玩厭習也不止於觀而已葢卦之象可觀而辭之理則無窮故必玩習其辭爻之變可觀而占之義則無窮故必玩習其占平居而觀象玩辭則各盡乎卦之理臨事而觀變玩占則各盡乎爻之用然象與變占皆具於辭故必由辭以通其意至㣲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源顯㣲無間觀㑹通以行其典禮則辭無所不備朱子曰自理而觀則理為體象為用而理中有象是一源也自象而觀則象為顯理為㣲象中有理是無間也又曰㑹以理之所聚而言通以事之所宜而言其實一也又曰衆理㑹處便有許多難易窒礙必於其中得其通處乃可行耳典禮者典常之禮故善學者求言必自近易於近者非知言者也予所傳者辭也由辭以得意則在乎人焉文集下同○道無逺近之間然觀書者必由粗以達於精即顯以推其㣲本民彛日用之常而極於窮神知化之妙不可忽乎近而徒務乎髙逺也
  伊川先生答張閎中書曰易傳未傳自量精力未衰尚覬有少進爾來書云易之義本起於數則非也有理而後有象有象而後有數易因象以明理由象以知數得其義則象數在其中矣本註云理無形也故因象以明理理既見乎辭矣則可由辭以觀象故曰得其義則象數在其中矣○張閎中見程氏門人録易有太極形而上之理也是生兩儀而後象與數形焉此作易之本也易之理寓於象象必有數知其理則象與數皆在其中此學易之要也必欲窮象之隠㣲盡數之毫忽乃尋流逐末術家之所尚非儒者之所務也理者象數之本也不務求其本而徒欲窮其末如京房郭璞之流是也知時識勢學易之大方也易傳下同○夬卦九二象傳方猶術也時有盛衰勢有强弱學易者當隨其時勢惟變所適惟道之從也
  大畜初二乾體剛健而不足以進四五隂柔而能止時之盛衰勢之强弱學易者所宜深識也乾下艮上為大畜初與二雖剛健而不足以進者以畜之時不利於進初二俱位乎下勢又不能進也四與五雖隂柔而能止乎健者以畜之時在於止四五位據乎上勢人足以為止也
  諸卦二五雖不當位多以中為美三四雖當位或以不中為過中常重於正也葢中則不違於正正不必中也天下之理莫善於中於九二六五可見震卦六五傳二者内卦之中五者外卦之中皆中也三為内卦之上四為外卦之下皆不中也六爻之位初三五為陽二四上為隂以陽爻居陽位隂爻居隂位為當位反此者為不當位當位者正也不當位者非正也坤六五非正也而曰黄裳元吉泰九二非正也而曰得尚于中行葢以中為美也蠱之三四皆正也而三則有悔四則往吝既濟之三四皆正也而三則有三年之憊四則有終日之戒葢以不中為歉也正者天下之定理中者時措之宜也正者有時而失其中中則隨時而得其正者也故中之義重於正
  問胡先生解九四作太子恐不是卦義先生云亦不妨只看如何用當儲貳則做儲貳使九四近君便作儲貳亦不害但不要拘一若執一事則三百八十四爻只作得三百八十四件事便休了遺書下同○胡瑗字翼之號安定先生五為君位四近君亦可以為儲貳然易本無拘惟其所遇皆可用占
  看易且要知時凡六爻人人有用聖人自有聖人用賢人自有賢人用衆人自有衆人用學者自有學者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無所不通因問坤卦是臣之事人君有用處否先生曰是何無用如厚徳載物人君安可不用
  易中只是言反復往來上下反復如復姤之類往來如賁无妄之類上下如咸恆之類皆隂陽變易之道而易之所以為易也
  作易自天地幽明至於昆蟲草木㣲物無不合外書下同○易無不該無不合者理之根極本一貫也
  今時人看易皆不識得易是何物只就上穿鑿若念得不熟只就上添一徳亦不覺多就上減一徳亦不覺少譬如不識此兀子若減一隻脚亦不知是少若添一隻亦不知是多若識則自添減不得也學者當體此意使於卦象辭義皆的然見其不可易而後為得也
  游定夫問伊川隂陽不測之謂神伊川曰賢是疑了問是揀難底問游氏或未之深思特以此語艱深而率爾請問故伊川不答而直攻其心欲使反已而致思也
  伊川以易傳示門人曰只説得七分後人更須自體究義理無窮聖賢之心亦無窮學者不可以不自勉
  伊川先生春秋傳序曰天之生民必有出類之才起而君長之治之而爭奪息導之而生養遂教之而倫理明然後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天生烝民必有司牧為之制節而後爭奪息導之播植佃漁而後生養遂示之五品教之孝弟忠信而後倫理明三者具矣故建極秉彛而人道立五氣順布而天道成山川奠位而地道平二帝而上聖賢世出隨時有作順乎風氣之宜不先天以開人各因時而立政以大聖人之資豈不能一旦而盡興天下之利而必待相繼而始備者葢聖人之所為惟其時而已暨乎三王迭興三重既備子丑寅之建正忠質文之更尚人道備矣天運周矣中庸曰王天下有三重焉鄭氏曰三重謂三王之禮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周正建子為天統商正建丑為地統夏正建寅為人統而天運周矣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而人道備矣聖王既不復作有天下者雖欲倣古之迹亦私意妄為而已事之繆秦至以建亥為正道之悖漢專以智力持世豈復知先王之道也三代而下王者之迹熄時君雖欲倣而為之亦皆無所考證不過用其私意妄為而已子丑寅建正葢本三才以更始秦至以亥月為歳首自謂水徳欲以勝周忠質文更尚皆本仁義以致用漢專以智力把持天下故謂漢家自有制度葢極言世變之不復近古夫子當周之末以聖人不復作也順天應時之治不復有也於是作春秋為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謂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夫子因魯史作春秋寓經世之大法所以上承将墜之緒下𨳩無窮之治也故考諸前聖而無差謬參諸天地而無違悖驗諸鬼神之幽而無所疑待乎百世之逺而無所惑葢天地鬼神同此理前聖後聖同此心先儒之傳曰游夏不能贊一辭辭不待贊也言不能與於斯耳斯道也惟顔子甞聞之矣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其準的也聖人之辭本無待於贊助然游夏擅文學之科而不能贊一辭者以見其㣲權奥㫖非聖人不能與於此也顔子克己復禮以至三月不違其於道也庶幾矣故四代禮樂獨得與間其説夏時謂夏以斗柄初昏建寅之月為歳首得乎人時之正始事之宜者也輅古之木車也殷車曰大輅左傳曰大輅越席昭其儉也葢適於用而辨於等故不厭其質也冕祭冠也周禮有五冕其制始備葢尊首飾而嚴祀事故不厭其華也韶舞舜樂葢盡善盡美者也○或問顔子甞聞春秋大法何也朱子曰不是孔子将春秋大法向顔子説葢三代制作大備矣不可復作告以四代禮樂只是集百王不易之大法其作春秋善者則取之惡者則誅之要亦明聖王之大法而已故伊川引以為據後世以史視春秋謂褒善貶惡而已至於經世之大法則不知也春秋大義數十其義雖大炳如日星乃易見也惟其㣲辭隠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也或抑或縱或與或奪或進或退或㣲或顯而得乎義理之安文質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權衡揆道之模範也春秋大義在尊君而卑臣貴仁義而賤功利正中國而外夷狄之類其義雖大炳如日星也其難見者葢在於㣲辭隠義各以其時措從宜者非深明乎時中者未易窺也或有功而抑或有罪而宥或功未就而予或罪未著而奪或尊而退之或卑而進之或婉其辭或章其實要皆得乎義理之安而各當其則文質之中而不華不俚寛猛之宜而無過與不及是非之公而無有作好作惡揆度也權衡者酌一時之輕重模範者立萬世之軌則○朱子曰春秋大義如成宋亂宋災故之類乃是聖人直著誅貶自是分明如胡氏謂書晉侯為以常情待晉襄書秦人為以王事待秦繆之類却恐未必如此所謂㣲辭隠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正為此也夫觀百物然後識化工之神聚衆材然後知作室之用於一事一義而欲窺聖人之用心非上智不能也故學春秋者必優游涵泳黙識心通然後能造其㣲也聖人精義入神泛應曲當未可以一端窺測故學春秋者必優游而不迫涵泳而有餘心悟自得庶㡬深造㣲奥後王知春秋之義則雖徳非禹湯尚可以法三代之治自秦而下其學不傳予悼夫聖人之志不明於後世也故作傳以明之俾後之人通其文而求其義得其意而法其用則三代可復也是傳也雖未能極聖人之蘊奥庶㡬學者得其門而入矣文集○通其文而後能明其義得其意而後能法其用
  詩書載道之文春秋聖人之用詩書如藥方春秋如用藥治病聖人之用全在此書所謂不如載之行事深切著明者也道非無用用無非廹然詩書即道而推於用主道而言故曰載道之文春秋即用以明道主用而言故曰聖人之用詩書如藥方固可以治病春秋如因病用藥是非得失尤為深切著明者也有重疊言者如征伐盟㑹之類葢欲成書勢須如此不可事事各求異義但一字有異或上下文異則義須别遺書下同
  五經之有春秋猶法律之有㫁例也律令唯言其法至於㫁例則始見其法之用也律令者立法以應事㫁例者因事以用法學春秋亦善一句是一事是非便見於此此亦窮理之要然他經豈不可以窮理但他經論其義春秋因其行事是非較著故窮理為要較判别也春秋一句為一事故是非易決又考其事迹而是非易明故於窮理為要甞語學者且先讀論語孟子更讀一經然後看春秋先識得箇義理方可看春秋更讀一經如下文所論中庸春秋雖於窮理為要然又須義理通明然後能察人事得失之機識聖人裁制之權春秋以何為準無如中膺欲知中庸無如權須是時而為中若以手足腁胝閉戸不出二者之間取中便不是中若當手足腁胝則於此為中當閉戶不出則於此為中春秋之權衡即中庸之時中也若於禹顔之間取中則當洪水之時不躬乎胼胝之勞在陋巷之時不安乎簞瓢之樂皆失乎時中矣權之為言秤錘之義也何物為權義也時也只是説得到義義以上更難説在人自看如何義者所以處時措之宜所謂權也義以上則聖人之妙用未易以言盡也
  春秋傳為按經為㫁本註程子又云某年二十時看春秋黄□偶問某如何看某答曰以傳考經之事迹以經别傳之真偽
  凡讀史不徒要記事迹須要識其治亂安危興廢存亡之理且如讀髙帝紀便須識得漢家四百年終始治亂當如何是亦學也觀髙祖寛大長者能用三傑則知漢所以得天下觀其入闗除秦苟法則知漢所以立四百年基業觀偽游雲夢則知諸侯王次第而叛觀繫蕭相國獄則知漢之大臣多不保終如此之類皆致知之方也
  先生每讀史到一半便掩卷思量料其成敗然後却看有不合處又更精思其間多有幸而成不幸而敗今人只見成者便以為是貶者便以為非不知成者煞有不是敗者煞有是底
  讀史須見聖賢所存治亂之機賢人君子出處進退便是格物機謂治忽動於㡬㣲者
  元祐中客有見伊川者几案間無他書惟印行唐鑑一部先生曰近方見此書三代以後無此議論外書○范祖禹字淳夫按外書又云范淳夫甞與伊川論唐事及為唐鑑盡用先生之説先生謂門人曰淳夫乃能相信如此横渠先生曰序卦不可謂非聖人之蘊今欲安置一物猶求審處況聖人之於易其間雖無極至精義大槩皆有意思觀聖人之書須遍布細宻如是大匠豈以一斧可知哉横渠易説
  天官之職須襟懷洪大方看得葢其規模至大若不得此心欲事事上致曲窮究湊合此心如是之大必不能得也周建六官而天官冢宰統理邦國内外之政小大之事無所不總若非心量廣大何以包舉四海綜理百職今無此心量但欲毎事委曲窮究必不能周悉通貫之矣釋氏錙銖天地可謂至大然不甞為大則為事不得若畀之一錢則必亂矣釋氏論性極廣大然不可以理事其體用不相涉也如此又曰太宰之職難看葢無許大心胷包羅記得此復忘彼其混混天下之事當如捕龍蛇摶虎豹用心力看方可其他五官便易看止一職也語録下同
  古人能知詩者惟孟子為其以意逆志也夫詩人之志至平易不必為艱嶮求之今以艱嶮求詩則已喪其本心何由見詩人之志人情不相逺以己之意迎彼之志是為得之詩以感遇而發於人情之自然本為平易今以艱嶮之心求詩則已失吾心之自然矣而何以見詩人之心詩人之情性溫厚平易老成本平地上道著言語今須以﨑嶇求之先其心已狹隘了則無由見得詩人之情本樂易只為時事拂著他樂易之性故以詩道其志詩人之情性溫厚而無刻薄平易而無艱嶮老成而無輕躁若以崎嶇狹隘之心安能見詩人寛平廣大之意
  尚書難看葢難得胷臆如此之大只欲解義則無難也朱子曰他書却有次第尚書只合下便大如堯典克明峻徳以親九族至黎民於變時雍展開是大小大分命羲和定四時成嵗便是心中包一箇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底天方見得恁地若不得一箇大底心胷如何看得
  讀書少則無由考校得義精葢書以維持此心一時放下則一時徳性有懈讀書則此心常在不讀書則終看義理不見讀書不多則見義不精然讀書者又所以維持此心使無放逸也故讀書則心存心存則理得
  書須成誦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不記則思不起但通貫得大原後書亦易記朱子曰書須成誦少問不知不覺自然觸發曉得葢一段文義横在心下自是放不得必曉得而後已今人所以記不得思不去心下若存若亡皆不精不熟之故也又曰横渠作正䝉時或夜裏黙坐徹曉他直是恁地勇方做得所以觀書者釋己之疑明己之未達每見每知新益則學進矣於不疑處有疑方是進矣每見是書而每加新孟則學進矣然學固足以釋疑而學亦貴於有疑葢疑則能思思則能得於無疑而有疑則察理宻矣
  六經須循環理㑹義理儘無窮待自家長得一格則又見得别
  如中庸文字輩直須句句理㑹過使其言互相發明春秋之書在古無有乃仲尼所自作惟孟子能知之非理明義精殆未可學先儒未及此而治之故其説多鑿孟子論春秋皆發明聖人之大旨舉春秋之綱領後人未及於理明義精而揣摩臆決故其説多鑿















  近思錄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録卷四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存養凡七十條
  此卷論存養葢窮格之雖至而涵養之不足則其知將日昏而亦何以為力行之地哉故存養之功實貫乎知行而此卷之編列乎二者之間也
  或問聖可學乎濂溪先生曰可有要乎曰有請問焉曰一為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静虛動直靜虛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庶矣乎通書○一者統一而不雜也湛然無欲心乃純一靜而所存者一人欲消盡故虚虛則生明而能通天下之理動而所存者一天理流行故直直則大公而能周天下之務動静惟一明通公溥庶㡬作聖之功用○朱子曰此章之旨最為要切學者能深玩而力行之則有以知無極之真兩儀四象之本皆不外乎此心而曰用間自無别用力處矣
  伊川先生曰陽始生甚㣲安靜而後能長故復之象曰先王以至日閉闗易傳下同○朱子曰一陽初復陽氣甚㣲不可勞動故當安靜以養㣲陽如人善端方萌正欲静以養之方能盛大○愚謂天人之氣流通無間至日閉闗財成輔相之道於是見矣動息節宣以養生也飲食衣服以養形也威儀行義以養徳也推己及物以養人也頣卦傳威儀見於容貎行義著於事葉慎言語以養其徳節飲食以養其體事之至近而所繫至大者莫過於言語飲食也頤卦象傳言語不謹則敗徳飲食無度則病身震驚百里不喪匕鬯臨大震懼能安而不自失者惟誠敬而已此處震之道也震卦彖傳七以載𪔂實鬯秬酒也雷震驚百里可謂震矣而奉祀者不失其匕鬯誠敬盡於祀事則雖震而不為驚也是知君子當大患難大恐懼處之安而不自失者惟存誠篤至中有所主則威震不足以動之矣
  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動於欲也欲牽於前而求其止不可得也故艮之道當艮其背所見者在前而背乃背之是所不見也止於所不見則無欲以亂其心而止乃安艮卦彖傳不見可欲則心不亂然非屏視聴也葢不牽於欲則無私邪之見耳○朱子曰即非禮勿視聴言動之意不獲其身不見其身也謂忘我也無我則止矣不能無我無可止之道朱子曰外既無非禮之視聴言動則内自不見有私己之欲矣行其庭不見其人庭除之間至近也在背則雖至近不見謂不交於物也不交於物非絶物也亦謂中有所主不誘於外物之交也○朱子曰奸聲亂色不留聰明淫樂慝禮不接心術惰慢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是也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如是而止乃得止之道於止為无咎也内欲不萌不獲其身也外物不接不見其人也人已兩忘内外各定是動靜之間各得其所止何咎之有
  明道先生曰若不能存養只是説話遺書下同○徒事問辨而不加存養口耳之學也
  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聖賢垂訓多端求其指歸則不過欲存此心而己心不外馳則學問日進於髙明矣○朱子曰孟子求放心乃開示要切之言程子又發明之曲盡其㫖學者宜服膺而勿失也
  李龥問每常遇事即能知操存之意無事時如何存養得熟明道曰古之人耳之於樂目之於禮左右起居盤盂几杖有銘有戒動息皆有所養今皆廢此獨有理義之養心耳但存此涵養意久則自熟矣敬以直内是涵養意李龥字端伯程子門人也義理養心本兼動靜但此答無事時如何存養得熟故曰但存涵養意久則自熟敬則心存於中無所越逸即涵養之意
  呂與叔甞言患思慮多不能驅除明道曰此正如破屋中禦宼東面一人來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後驅逐不暇葢其四面空疎盜固易入無縁作得主定又如虛器入水水自然入若以一器實之以水置之水中水何能入來葢中有主則實實則外患不能入自然無事誠存則邪自閑矣
  邢和叔言五曹常須愛養精力精力稍不足則倦所臨事皆勉强而無誠意接賓客語言尚可見況臨大事乎邢恕字和叔
  明道先生曰學者全體此心學雖未盡若事物之來不可不應但隨分限應之雖不中不逺矣體猶體幹全體謂全主宰以為應酬之本心存而理得雖有不中於理亦不逺矣
  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此是徹上徹下語聖人元無二語説見論語○恭者敬之形於外者也平居之時齋荘嚴肅儼然於容貎而已及夫執事而敬主於事與人而忠推於人自始學以至成徳皆不外此但勉强與安行之異耳
  伊川先生曰學者須敬守此心不可急迫當栽培深厚涵泳於其間然後可以自得但急迫求之只是私己終不足以達道養心莫善於持敬然不可執持太迫反成私意於道却有礙
  明道先生曰思無邪毋不敬只此二句循而行之安得有差有差者皆由不敬不正也詩魯頌曰思無邪曲禮曰毋不敬心存乎中而邪念不作則見之所行自無差失○朱子曰思無邪是心正意誠毋不敬是正心誠意
  今學者敬而不自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持敬而無自得之意又為之不安者但存心未熟之故亦是太以敬來做事得重此恭而無禮則勞也恭者私為恭之恭也禮者非體之禮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為自然底道理故不自在也須是恭而安作意太過勉强以為恭而不知禮本自然是以勞而不安也私為恭者作意以為恭而非其公行者也非體之禮謂非升降揖遜之儀鋪筵設几之文葢自然安順之理今容貎必端言語必正者非是道獨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無私意只是箇循理而已私意謂矯飾作為之意循理則順乎自然盡乎當然何不安之有
  今志於義理而心不安樂者何也此則正是剩一箇助之長雖則心操之則存捨之則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須且恁去有志問學而作意太迫則有助長欲速之患○朱子曰正預期也春秋傳曰戰不正勝是也説見孟子如此者只是徳孤徳不孤必有鄰到徳盛後自無窒礙左右逢其原也孤謂寡特而無輔也涵養未充義理單薄故無自得之意及徳盛而不孤則胷中無滯礙左右逢其原沛然有餘裕又何不安樂之有
  敬而無失便是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敬不可謂中但敬而無失即所以中也此言靜而主敬事物未交心主乎敬不偏不倚即所謂未發之中敬非中敬所以養其中也
  伊川先生曰司馬子㣲甞作坐忘論是所謂坐馳也司馬承楨字子㣲唐天寳中隠居于天台之赤城甞著論八篇言清淨無為坐忘遺照之道按程子又曰有忘之心乃是馳也
  伯淳昔在長安倉中閒坐見長廊柱以意數之已尚不疑再數之不合不免令人一一聲言數之乃與初數者無差則知越著心把捉越不定著意把捉則心已為之動故愈差明道先生曰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箇翻車流轉動揺無須臾停所感萬端若不做一箇主怎生奈何張天祺昔甞言自約數年自上著牀便不得思量事不思量事後須强把他這心來制縛亦須寄寓在一箇形象皆非自然君實自謂吾得術矣只管念箇中字此又為中所繫縛且中有何形象張戩字天祺欲强絶思慮然心無安頓處司馬溫公欲寓此心於中字亦未免有所繫著○朱子曰譬如人家不自作主却請别人來作主有人胷中常若有兩人焉欲為善如有惡以為之間欲為不善又若有羞惡之心者本無二人此正交戰之驗也持其志使氣不能亂此大可驗要之聖賢必不害心疾此言應事處有善惡交戰之患亦是心無所主故也苟能持守其志不為氣所勝則所主者定何有紛紜
  某寫字時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學篤於持敬無往非學伊川先生曰聖人不記事所以常記得今人忘事以其記事不能記事處事不精皆出於養之不完固聖人無心記事故其心虚明自然常記今人著心强記故其心紛擾愈不能記然記事不能與處事不精二者又皆出於所養不厚則明徳曰昏故已往者不能記方來者不能察也
  明道先生在澶州日修橋少一長梁曽博求之民間後因出入見林木之佳者必起計度之心因語以戒學者心不可有一事或問凡事須思而後通朱子曰事如何不思但事過則不留於心可也伊川先生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非敬則心昏雜理有不能察而知有不能致今人主心不定視心如宼賊而不可制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事當知天下無一物是合少得者不可惡也事至當應初何為累顧心無所主不能定應反累事耳
  人只有一箇天理却不能存得更做甚人也人之所以靈於萬物者特以全其天理而已
  人多思慮不能自寜只是做他心主不定要作得心主定惟是止於事為人君止於仁之類如舜之誅四凶四凶已作惡舜從而誅之舜何與焉止者事物當然之則如大學爲人君止於仁之類人之應事能止所當止則亦無思慮紛擾之患矣舜誅四凶惡在四凶自應竄殛舜何與焉人不止於事只是攬他事不能使物各付物物各付物則是役物為物所役則是役於物有物必有則須是止於事以上並伊川語○應事而不止其所當止是以一己之私智攬他事而不能物各付物者也所謂物各付物者物來而應不過其則物往而化不滯其迹是則役物而不為物所役
  不能動人只是誠不至於事厭倦皆是無誠處誠實懇至則人無不感遇事有一毫厭倦之意則是不誠
  靜後見萬物自然皆有春意明道先生詩曰萬物静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胷中躁擾詎識此意
  孔子言仁只説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氣象便須心廣體胖動容周旋中禮自然惟慎獨便是守之之法胖安舒也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無非敬謹之意然玩其氣象則必心無隠慝而廣大寛平體無怠肆而安和舒㤗充其至則動容周旋自然中禮者也學者守之則唯在謹獨蓋隠㣲之中常存敬謹之意則出門使民之際乃能及此聖人脩己以敬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四靈何有不至此體信達順之道子路問君子子曰脩已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百姓中庸曰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自其敬以脩己充而廣之則政理清明而百姓安風化廣被而天下平葢惟上下孚感一於恭敬舉無乖爭凌犯之風和氣薫蒸自然隂陽順軌萬物遂宜禮運曰鳯凰麒麟皆在郊藪龜龍在宫沼所謂四靈畢至也人曰體信以達順朱子曰信是實理順是和氣體信是無一毫之偽達順是發而皆中節無一物不得其所聰明睿智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饗帝敬則心專靜而不昏故明睿生推此敬可以事天饗帝天以理言故曰事動靜語黙無非事也帝以主宰言故曰饗如郊祀之類○朱子曰聰明睿智皆由是出非程子實因持敬而見其效何以語及此
  存養熟後泰然行将去便有進所養厚則行有餘力
  不愧屋漏則心安而體舒屋漏者室之西北隅謂隠暗之地也隠暗之地自反無愧則心安體舒此謹獨之效
  心要在腔子裏腔子猶所謂神明之舍在腔子裏謂心不外馳也
  只外面有些隙罅便走了
  人心常要活則周流無窮而不滯於一隅心常存則常活葢隨事應酬心常在我無将無迎故常活而無滯
  明道先生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也敬則無間㫁朱子曰天地亦是有個主宰方始恁地變易無窮就人心言之惟敬然後流行不息敬纔間㫁便是不誠無物也
  毋不敬可以對越上帝
  敬勝百邪朱子曰學者常提醒此心如日之升羣邪自息
  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仁也敬立則内直義形則外方由内達外生理條直而無私欲邪枉之累則心徳全矣若以敬直内則便不直矣必有事焉而勿正則直也文言曰敬以直内而不曰以敬直内葢有意欲以之而直内則此心已有所偏倚而非直矣必有事焉而勿正者敬所當為而無期必計效之意也
  涵養吾一心存則不二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書夜自漢以來儒者皆不識此義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也純亦不已天徳也有天徳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慎獨朱子曰聖人見川流之不息歎逝者之如斯原其所以然乃天命流行不息之體惟聖人之心黙契乎此故有感焉於此可見聖人純亦不已之心矣又曰有天徳則純是天理無私意間㫁便做得王道又曰學者謹獨所以為不已少有不謹則人欲乗之便間㫁也
  不有躬無攸利不立已後雖向好事猶為化物不得以天下萬物撓已已立後自能了當得天下萬物䝉卦六三爻辭已未能自立則中心一無所主雖為善事猶為逐物而動若能自立則應酬在我物皆聴命何撓之有伊川先生曰學者患心慮紛亂不能寜靜此則天下公病學者只要立箇心此上頭儘有商量朱子曰學者不先立箇心恰似作室無基址今求此心正為要立基址得此心有箇存主處為學便有歸著可以用功
  閑邪則誠自存不是外面捉一箇誠將來存著今人外面役役於不善於不善中尋箇善來存著如此則豈有入善之理只是閑邪則誠自存閑邪之意即是誠也苟役心於邪妄而暫欲存其誠則亦無可存之理故孟子言性善皆由内出只為誠便存閑邪更著甚工夫但惟是動容貎整思慮則自然生敬孟子言性善如孩提之愛親敬兄如見赤子入井而有怵惕惻隠之心如四端之發無非自然由中而出葢實心非外鑠操之則存矣所謂閑邪者亦不過外肅其容貎内齊其心慮則敬自然生邪自然息敬只是主一也主一則既不之東又不之西如是則只是中既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是則只是内存此則自然天理明學者須是将敬以直内涵養此意直内是本本註尹彦明曰敬有甚形影只收斂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中致敬時其心收斂更著不得毫髮事非主一而何○敬者心主乎一無放逸也靜而主乎一則寂然不動不㪚之東西常在中也動而主乎一則知止有定不滯乎彼此常在内也常存此心則天理自明
  閑邪則固一矣然主一則不消言閑邪閑其邪思則心固一矣然心既主一則自無私邪之念不必閑也有以一為難見不可下工夫如何一者無他只是整齊嚴肅則心便一一則自是無非僻之干此意但涵養久之則天理自然明外整齊而内嚴肅則心自一理自明有言未感時知何所寓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更怎生尋所寓只是有操而已操之之道敬以直内也人心無常亦惟操之則存學者實用力而有見於斯則直得所以存心之要而不患於出入無時莫知其鄉矣
  敬則自虛靜不可把虛靜喚做敬朱子曰周子説主靜正是要人靜定其心自作主宰程子又恐人只管求靜遂與事物不交渉却説箇敬云敬則自虚靜
  學者先務固在心志然有謂欲屏去聞見知思則是絶聖棄智有欲屏去思慮患其紛亂則須坐禪入定如明鑑在此萬物畢照是鑑之常難為使之不照人心不能不交感萬物難為使之不思慮絶聖者黜其聰明棄智者屏其智慮老氏之絶聖棄智釋氏之坐禪入定皆純天理害人心之教也若欲免此惟是心有主如何為主敬而已矣有主則虛虛謂邪不能入無主則實實謂物來奪之免此謂有思慮而無紛亂林用中主一銘云有主則虚神守其都無主則實鬼闞其室○或問程子言有主則實又曰有主則虚何也朱子曰此只是有主於中外邪不能入自其有主於中言之則謂之實自其外邪不入言之則謂之虚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於一事則他事更不能入者事為之主也事為之主尚無思慮紛擾之患若主於敬又焉有此患乎主敬則自不為事物紛擾所謂敬者主一之謂敬所謂一者無適之謂一且欲涵泳主一之義不一則二三矣至於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於屋漏皆是敬之事也主一無適者心常主乎我而無他適也葢若動若靜此心常存一而不二所謂敬也不欺不慢不愧屋漏皆戒懼謹獨之意此意常存所主自一○朱子曰程子有功於後學最是拈出敬字有力敬則此心不放事事從此做去又曰無適者只是持守得定不馳騖走作之意耳無適即是主一主一即是敬展轉相解非無適之外别有主一主一之外又别有敬也
  嚴威儼恪非敬之道但致敬須自此入敬存於中嚴威儼恪著於外者然未有外貎弛慢而中能敬著
  舜孳孳為善若未接物如何為善只是主於敬便是為善也以此觀之聖人之道不是但黙然無言孳孳者亹亹不倦之意聖人為善固無間㫁然方其未接物之時但有主敬而已是即善之本也不是但黙然無言謂其靜而有所存也靜而有存故善
  問人之燕居形體怠惰心不慢者可否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昔呂與叔六月中來緱氏閒居中某甞窺之必見其儼然危坐可謂敦篤矣學者須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則難久也盤坐曰箕蹲跱曰踞箕踞乃傲惰之所形見學者始須荘敬持守積久自然安舒矣
  思慮雖多果出於正亦無害否曰且如在宗廟則主敬朝廷主荘軍旅主嚴此是也如發不以時紛然無度雖正亦邪敬存於㼬事荘示於等威嚴施於法制皆發於心而見於事者發之而當則無害也苟發不以時或雜然而發或過而無節其事雖正亦是邪念
  蘓季明問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中可否曰不可既思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之又却是思也既思即是已發本註云思與喜怒哀樂一般纔發便謂之和不可謂之中也蘓昞字季明張程門人也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方其未發此心湛然無所偏倚故謂之中一念纔生便屬已發之和矣又問呂學士言當求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如何曰若言存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可若言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不可呂學士與叔也四者於未發之前可以涵養是中若有意求之則不得謂之未發又問學者於喜怒哀樂發時固當勉强裁抑於未發之前當如何用功曰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更怎生求只平日涵養便是涵養久則喜怒哀樂發自中節未發之前不容著力用功但有操存涵養而已曰當中之時耳無聞目無見否曰雖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朱子曰喜怒哀樂未發之時雖是耳無聞目無見然須是常有箇主宰操持底在這裏始得不然向空寂了賢且説靜時如何曰謂之無物則不可然自有知覺處朱子曰無物字恐當作有物字曰既有知覺却是動也怎生言靜人説復其見天地之心皆以為至靜能見天地之心非也復之卦下面一畫便是動也安得謂之靜復者動之端也故天地之心於此可見或曰莫是於動上求靜否曰固是然最難釋氏多言定聖人便言止如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之類是也易之艮言止之義曰艮其止止其所也人多不能止蓋人萬物皆備遇事時各因其心之所重者更互而出纔見得這事重便有這事出若能物各付物便自不出來也此段問答皆論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此條問者乃轉就動處言也止其所者動中其則而不遷也若心有所重則因重而遷物各付物而我無預焉則止其所止而心不外馳矣或問先生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下動字下静字曰謂之靜則可然靜中須有物始得這裏便是難處學者莫若且先理㑹得敬能敬則知此矣朱子曰靜中有物者只是敬則常惺惺在這裏又曰靜中有物只是知覺不昧或問伊川云纔有知覺便是動曰若云知寒覺暖便是知覺已動今未曽著於事物但有知覺在何妨其為靜不成静坐便只是瞌睡或曰敬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季明曰昞甞患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誠之本也須是習習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事皆要求一心不專一則言動皆無實故曰不誠之本猶學奕者一心以為鴻鵠将至則非誠於學奕也思慮者動於心應事者見於言行皆不可不主於一
  人於夢寐間亦可以卜自家所學之淺深如夢寐顛倒即是心志不定操存不固朱子曰魂與魄交而成夢心在其間依舊能思慮所以做出夢若心神安定夢寐亦不至顛倒
  問人心所繫著之事果善夜夢見之莫不害否曰雖是善事心亦是動凡事有眹兆入夢者却無害捨此皆是妄動吉凶云為之兆見於夢者則此心之神應感之理却不為害苟無故而夢皆心妄動人心須要定使他思時方思乃是今人都由心曰心誰使之曰以心使心則可人心自由便放去也人心操之則在我放而不知求則任其所之以心使心非二心也體用而言之耳
  持其志無暴其氣内外交相養也持其志者有所守於中無暴其氣者無所縱於外然中有所守則氣自完外無所縱則志愈固故曰交相養
  問出辭氣莫是於言語上用工夫否曰須是養乎中自然言語順理若是慎言語不妄發此却可著力曽子曰出辭氣斯逺鄙倍矣中有所養而後發於外者不悖至若謹言語此亦學者所可用力但不可專於言語上用功先生語繹曰吾受氣甚薄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後完今生七十二年矣校其筋骨於盛年無損也繹曰先生豈以受氣之薄而厚為保生耶夫子黙然曰吾以忘生徇欲為深恥張南軒曰若他人養生要康强只是利伊川説出來純是天理
  大率把捉不定皆是不仁外書下同○仁者心存乎中純乎天理者也把捉不定則此心外馳理不勝欲皆是不仁
  伊川先生曰致知在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慾二字外無物慾之撓則心境凊内有涵養之素則明睿生
  心定者其言重以舒不定者其言輕以疾心専而靜則言不妄發發必審確而和緩浮躁者反是
  明道先生曰人有四百四病皆不由自家則是心須教由自家只有此心操之在我不可任其所之也
  謝顯道從明道先生於扶溝明道一日謂之曰爾輩在此相從只是學顥言語故其學心口不相應盍若行之請問焉曰且靜坐伊川每見人靜坐便歎其善學心以靜而定理以靜而明朱子曰靜坐則收拾得精神定道理方有湊泊處
  横渠先生曰始學之要當知三月不違與日月至焉内外賓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過此㡬非在我者文集○仁猶人之安宅也居之三月而不違者是在内而為主也其違也暫而已日月至焉者是在外而為賓也其至也暫而已過此謂三月不違以上大而化之之事非可以勉强而至矣故曰非在我者○朱子曰不違仁者仁在内而為主然其未熟亦有時而出於外日月至焉者仁在外而為賓雖有時入於内而不能久也愚按前説則是已不違乎仁後説是仁不違乎已雖似不同其實則一也
  心清時少亂時常多其清時視明聴聰四體不待羈束而自然恭謹其亂時反是如此何也葢用心未熟客慮多而常心少也習俗之心未去而實心未完也心者耳目四肢之主天君澄肅則視明聴聰四體自然從令若存心於道者未熟則客慮足以勝其本心習俗足以奪其誠意○朱子曰横渠大段用工夫來説得更精切又曰客慮是泛泛底思慮習俗之心是從來習染偏勝之心實心是義理之心人又要得剛太柔則入於不立亦有人生無喜怒者則又要得剛剛則守得定不囘進道勇敢載則比他人自是勇處多語録下同○剛則守之固行之決故足以進於道柔懦委靡必不能有立矣
  戲謔不惟害事志亦為氣所流不戲謔亦是持氣之一端朱子曰横渠學力絶人尤勇於改過獨以戲為無傷一日忽曰凡人之過猶有出於不知而為之者至戲則皆有心為之也其為害尤甚遂作東銘
  正心之始當以己心為嚴師凡所動作則知所懼如此一二年守得牢固則自然心正矣視心如嚴師則知所敬畏而邪僻之念不作
  定然後始有光明若常移易不定何求光明易大抵以艮為止止乃光明故大學定而至於能慮人心多則無由光明易説下同○此心靜定而明生焉水之止者可鑒而流水不可鑒亦是理也
  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學者必時其動靜則其道乃不蔽昧而明白今人從學之久不見進長正以莫識動靜見他人擾擾非闗己事而所修亦廢由聖學觀之㝠㝠悠悠以是終身謂之光明可乎艮卦彖辭動靜各有其時然學者多失於不當動而動因循廢學終何光明之有
  敦篤虛靜者仁之本不輕妄則是敦厚也無所繫閡昏塞則是虛靜也此難以頓悟苟知之須久於道實體之方知其味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孟子説○閡閉礙也言動輕妄而不敦篤則此心外馳非仁也有所繫閡昏塞而不虚靜則此心罔覺非仁也然必存心之久實體於己然後能深知其味









  近思錄卷四
<子部,儒家類,近思錄>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錄卷五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克治凡四十一條
  此卷論力行蓋窮理旣明涵養既厚及推於行已之間尤當盡其克治之力也
  濓溪先生曰君子乾乾不息於誠然必懲忿窒慾遷善改過而後至乾之用其善是損益之大莫是過聖人之旨深哉重乾相繼故九三曰君子終日乾乾言君子體乾健而又健至誠不息此用乾之善者也山澤為損激於忿象山之髙必懲創之溺於慾象澤之深必窒塞之此用損之大者也風雷為益遷善象風之烈則德日長改過象雷之迅則惡日消此用益之大者也○朱子曰乾乾不息者體也去惡進善者用也無體則用無以行無用則體無所措故以三卦合而言之或曰其字亦是莫字吉凶悔吝生乎動噫吉一而已動可不愼乎通書○動而得則吉失則凶悔則過失而自咎吝則私小而可羞四者一善而三惡動其可不謹乎
  濓溪先生曰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予謂養心不止於寡而存耳蓋寡焉以至於無無則誠立明通誠立賢也明通聖也遺文○朱子曰誠立謂實體安固明通則實用流行立如三十而立之立通則不惑知命而鄉乎耳順矣○或問孟子與周子之言果有以異乎曰孟子所謂欲者以耳目口鼻四肢之欲人所不能無然多而無節則為心害周子則指心之流於欲者是則不可有也所指有淺深之不同然由孟子之寡欲則可以盡周子之無欲矣
  伊川先生曰顔淵問克已復禮之目夫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也朱子曰由乎中而應乎外謂視聽言動乃此心之形見處制乎外所以養其中謂就視聽言動上克治也上二句言其理下二句是工夫顔淵請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冝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或問明知其不當視而自接乎目明知其不當聽而自接乎耳則將如何朱子曰視與見異聽與聞異非禮之色雖過乎目在我不可有視之之心非禮之聲雖過乎耳在我不可有聽之之心視箴曰心兮本虚應物無迹操之有要視為之則蔽交於前其中則遷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克己復禮久而誠矣人心虚靈感應出入無迹可執操存之要莫先謹視則猶節也苟物欲之蔽交乎吾前惑於所見中必移矣惟能制之於外目不妄視則神識泰定内斯以安久而誠則實理流行動容周旋中禮矣聽箴曰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誘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閑邪存誠非禮勿聽人稟五常之性本無不善惟知識誘於外而忘返物欲化其内而莫覺由是所稟之正日以喪矣誘者化之初化者誘之極也知止者知其所當止也有定者得其所當立也閑邪於外所以存誠於中也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内斯靜專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吉凶榮辱惟其所召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已肆物忤出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躁輕肆也妄虚謬也言語之發禁其輕肆則内靜定矣禁其虚謬則内專一矣樞扉臼也機弩牙也戶之闔闢射之中否皆由之發言乃吾身之樞機故一言之惡或至於興師一言之善或可以合好得則有吉有榮失則有凶有辱躁而傷於易則誕肆而不審妄而傷於煩則支離而逺實肆縱情也肆已者必忤物躁之致也悖乖理也悖而出者必悖而反妄之致也動箴曰哲人知幾誠之於思志士厲行守之於為順理則裕從欲惟危造次克念戰兢自持習與性成聖賢同歸文集○朱子曰思是動之微為是動之著思是動於内為是動於外○明哲之人知其幾㣲故於所思而誠之一念之動不敢妄也立志之士勉勵其行故於所為而守之一事之動不敢忽也順理而動則安裕從欲而動則危殆守於為也造次俄頃而克念不忘戰兢恐懼而自持不失誠於思也習謂修於已性謂得於天習與性合則全其本然之善而與聖賢一矣復之初九曰不逺復無祗悔元吉伊川易傳曰陽君子之道故復為反善之義初復之最先者也是不逺而復也陽往為剝陽來為復復卦乃善之返初爻乃復之先過而先復是不逺而復也失而後有復不失則何復之有唯失之不逺而復則不至於悔大善而吉也人必有所失而後有所復旣有失則不能無悔惟未逺而復故不至於悔乃元吉也顔子無形顯之過夫子謂其庶幾乃無祗悔也過旣未形而改何悔之有有過而知之敏改之速不待其形顯故無悔也旣未能不勉而中所欲不踰矩是有過也然其明而剛故一有不善未嘗不知旣知未嘗不遽改故不至於悔乃不逺復也學問之道無他也惟其知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易傳下同○不待勉强而中乎道從心所欲而不過乎則是聖人之事無過之可改者也顔子未能及是故未免於有過然其明也故過而必知其剛也故知而即改
  晉之上九晉其角維用伐邑厲吉无咎貞吝伊川易傳曰人之自治剛極則守道愈固進極則遷善愈速如上九者以之自治則雖傷於厲而吉且无咎也嚴厲非安和之道而於自治則有功也以陽居上剛之極也在晉之終進之極也剛進之極動則為過惟可用之以自伐其邑伐邑内自治也以是自治則守道固而遷善速雖過於嚴厲吉且无咎雖自治有功然非中和之德故於貞正之道為可吝也剛進之極有乖中和終為疵吝
  損者損過而就中損浮末而就本實也天下之害無不由末之勝也峻宇雕牆本於宫室酒池肉林本於飲食淫酷殘忍本於刑罰窮兵黷武本於征討凡人欲之過者皆本於奉養其流之逺則為害矣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後人流於末者人欲也損之義損人欲以復天理而已損卦彖傳天下之事其本皆出於天理民生日用之常治道之不可廢者其末流則末勝本華勝實人欲勝天理其害有不勝言者矣故損之為用亦惟損過以就中損浮末而就本實損人欲以復天理耳夬九五曰莧陸夬夬中行无咎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傳曰夫人心正意誠乃能極中正之道而充實光輝若心有所比以義之不可而決之雖行於外不失其中正之義可以无咎然於中道未得為光大也蓋人心一有所欲則離道矣夫子於此示人之意深矣九五與上六比心有所昵未必能正特以義不可而勉勉決去之意亦未必誠也但九五中正故所行猶不失中正之義僅可无咎然心有所比不能無欲其於中正之道未得為光大聖人發此示人欲使人正心誠意無一毫繫累乃能盡中正之道充實而有光輝也
  方說而止節之義也節卦彖傳兌上坎下為節兌說也坎險也見險則止矣人惟說則易流方說而能止是節之義也
  節之九二不正之節也以剛中正為節如懲忿窒慾損過抑有餘是也不正之節如嗇節於用懦節於行是也九二以剛居柔在節卦是為不正之節也懲忿窒慾損過抑有餘者節其過以就中此剛中正之節也節於用而為吝嗇則於用有不足節於行而為柔懦則於行有不足此不正之節九二是也
  人而無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不行焉斯亦難能也謂之仁則未可也此原憲之問夫子答以知其為難而不知其為仁此聖人開示之深也經說○克忮害伐驕矜怨忿恨欲貪慾四者皆生於人心之私也天理流行自無四者之累則仁矣四者有於中而能力制於外則亦可謂之難能然慾之根未除故未可謂之仁○朱子曰克己為仁者從根源上便斬截了更不復萌不行者但禁制其末不行於外耳若其本則著於心而未能去也
  明道先生曰義理與客氣常相勝只看消長分數多少為君子小人之别義理所得漸多則自然知得客氣消散得漸少消盡者是大賢遺書下同○義理者性命之本然客氣者形氣之使然或謂人莫不知和柔寛緩然臨事則反至於暴厲明道曰只是志不勝氣氣反動其心也學以立志為本而後氣質可變化人不能祛思慮只是吝吝故無浩然之氣吝則為私意小智所纒繞而無浩然正大之氣
  治怒為難治懼亦難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懼怒氣盛則不能自遏懼氣怯則不能自立故治之皆難然己私既克則一朝之忿有所不作矣物理既明則非理之懼有所不動矣
  堯夫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玉者溫潤之物若將兩塊玉來相磨必磨不成須是得箇麤礪底物方磨得出譬如君子與小人處為小人侵陵則修省畏避動心忍性増益豫防如此便道理出來邵康節先生名雍字堯夫解詩小雅鶴鳴篇君子與小人處為小人所侵陵則修省其身者必謹畏避小人者必嚴動心而不敢苟安忍性而不敢輕發增益其所不能豫防其所未至如此則德日進而理日明矣
  目畏尖物此事不得放過便與克下室中率置尖物須以理勝他尖必不刺人也何畏之有人有目畏尖物者明道敎以室中率置尖物習見旣熟則不復畏之矣克己之功類當如此
  明道先生曰責上責下而中自恕己豈可任職分專務責人而不知責己是捨己職分而憂人之憂者也
  舍己從人最為難事己者我之所有雖痛舍之猶懼守己者固而從人者輕也朱子曰此程子為學者言若聖人分上則不如此也九德最好臯陶曰亦行有九德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而亷剛而塞强而義寛𢎞而莊栗則寛不至於弛和柔而卓立則柔不至於懦愿而恭則朴愿而不専尚乎質亂治也亂而敬則整治而不徒事乎文蓋恭著於外敬守於中也馴擾而毅則擾不至於隨勁直而温則直不至於訐簡大者或規矩之不立今有亷隅則簡不至於疎剛者或傷於果斷今塞實而篤厚則剛不至於虐强力者或徇血氣之勇今有勇而義則强不至於暴蓋游氣紛擾萬有不齊其生人也有氣稟之拘自非聖人至清至厚至中至正渾然天理無所偏雜蓋自中人以下未有不滯於一偏者惟能就其氣質之偏窮理克己矯揉以歸於正則偏者可全矣是知學問之道在理虞之際其論德已如是之密矣
  飢食渴飲冬裘夏葛若致些私吝心在便是廢天職食飲衣服各有當然之則是天賦之職分也有一毫私己貪吝之意即是廢天職
  獵自謂今無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潛隱未發一日萌動復如前矣後十二年因見果知未也本註云明道年十六七時好田獵十二年暮歸在田野間見田獵者不覺有喜心○周子用功之深故知不可易言程子治心之密故能隨寓加察在學者警省克治之力尤不可以不勉也
  伊川先生曰大抵人有身便有自私之理宜其與道難一人有耳目鼻口四肢自然有私己之欲惟能克己然後合天理之公
  罪己責躬不可無然亦不當長留在心胷為悔有過自責乃羞惡之心然已徃之失長留愧怍應酬之間反為繫累
  所欲不必沉溺只有所向便是欲一念外馳所向旣差即是欲也明道先生曰子路亦百世之師本註云人告之以有過則喜○聞過而喜則好善也誠改過也速子路以兼人之勇而用之於遷善改過其進德也庸可既乎是足為百世師矣人語言緊急莫是氣不定否曰此亦當習習到言語自然緩時便是氣質變也學至氣質變方是有功
  問不遷怒不貳過何也語錄有怒甲不遷乙之說是否伊川曰是曰若此則甚易何待顔子而後能曰只被說得麤了諸君便道易此莫是最難須是理㑹得因何不遷怒怒甲而不遷其怒於乙槩而觀之則稟性和平者若皆可能然以身驗其實而求其所以不遷怒之由則非此心至虚至明喜怒各因乎物舉無一毫之私意者殆未易勉强而能也○朱子曰顔子見得道理透故怒於甲者雖欲遷於乙亦不可得遷也如舜之誅四凶怒在四凶舜何與焉蓋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聖人之心本無怒也譬如明鏡好物來時便見是好惡物來時便見是惡鏡何嘗有好惡也聖人之心因事當怒者而怒之是怒因物而生不自我而作也又豈有之於己耶譬明鏡照物妍媸在物鏡未嘗自有妍媸也世之人固有怒於室而色於市且如怒一人對那人說話能無怒色否有能怒一人而不怒别人者能忍得如此已是煞知義理者若聖人因物而未嘗有怒此莫是甚難怒氣易發而難制世固有怒於其室而作色於市人者其遷怒也甚矣有能自禁持怒此人而不以餘怒加辭色於他人者已不易得況乎物各付物而喜怒不有於我者豈非甚難者耶君子役物小人役於物今見可喜可怒之事自家著一分陪奉他此亦勞矣聖人之心如止水役物者我常定役於物者逐物而往聖人之心常湛然如止水無有一毫作好作惡
  人之視最先非禮而視則所謂開目便錯了次聽次言次動有先後之序人能克己則心廣體胖仰不愧俯不怍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外書下同○朱子曰此數語極有味又曰當初亦知是好語謾錄於此今看來直是恁地好○身心無私欲之累自然安舒俯仰無所愧怍自然快樂少有間斷則自視欿然矣
  聖人責己感也處多責人應也處少聖人所謂厚於責己而薄於責人者非若後世欲為長厚之意蓋有感而後有應責人之應而不自反其感之之道則是薄於本而厚望於末無是理也
  謝子與伊川别一年往見之伊川曰相别一年做得甚工夫謝曰也只去箇矜字曰何故曰子細檢㸃得來病痛盡在這裏若按伏得這箇罪過方有向進處伊川點頭因語在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按胡文定公問上蔡矜字罪過何故恁地大謝曰今人做事只管要夸耀别人耳目渾不闗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喫只蔬食菜羹却去房裏喫為甚恁地愚謂充謝子為己之學則一切外物皆不足以動其心矣思叔詬詈僕夫伊川曰何不動心忍性思叔慙謝說見孟子○朱子曰動心忍性謂悚動其心堅忍其性然所謂性者亦指氣稟而言耳
  見賢便思齊有為者亦若是見不賢而内自省蓋莫不在已說見論語○見人有善即思自勉則誰不可及見人不善惟當自省亦無非反己之地横渠先生曰湛一氣之本攻取氣之欲口腹於飲食鼻舌於臭味皆攻取之性也知德者屬厭而已不以嗜慾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喪本焉耳正䝉下同○湛而不動一而不雜者氣之本體也飲食臭味之嗜而營求攻取於外者氣之動於欲者也攻取之性即氣質之性屬足也屬厭猶飫足也君子知德之本故凡飲食臭味才取足而已不以嗜好之末而累此心之本也孟子所謂不以口腹累心毋以小害大賤害貴是也
  纖惡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惡未盡雖善必麤矣成性者全其本然之天
  惡不仁故不善未嘗不知徒好仁而不惡不仁則習不察行不著人能惡不仁則其察已也精有不善必知之矣苟徒知仁之可好而不知不仁之可惡則所習者或未之察所行者或未之明雖有好仁之心而卒陷於不仁而莫之覺矣是故徒善未必盡義徒是未必盡仁好仁而惡不仁然後盡仁義之道徒好仁而不惡不仁則雖有向善之意而無斷制之明故曰未必盡義徒惡不仁而不好仁則雖有去非之意而無樂善之誠故曰未必盡仁
  責己者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故學至於不尤人學之至也處世有乖違豈在人者皆非在我者皆是以此存心則惟務盡已不必咎人也有潛心於道忽忽為他慮引去者此氣也舊習纒繞未能脫灑畢竟無益但樂於舊習耳舊習未除志不勝氣則心慮紛雜古人欲得朋友與琴瑟簡編常使心在於此惟聖人知朋友之取益為多故樂朋友之來横渠論語說○朋友有講習責善之義琴瑟有調適性情之用簡編有前言往行之識朝夕於是則心有所養而習俗放僻之念不作矣然三者之中朋友之益尤多故有朋自遠方來所以樂也
  矯輕警惰語錄下同○輕則浮躁惰則弛慢二者為學之大患然輕者必惰雖二病而實相因其進銳者其退速輕與惰之謂也
  仁之難成乆矣人人失其所好蓋人人有利欲之心與學正相背馳故學者要寡慾仁者天理之公利欲者人心之私故背馳君子不必避他人之言以為太柔太弱至於瞻視亦有節視有上下視高則氣髙視下則心柔故視國君者不離紳帶之中學者先須去其客氣其為人剛行音項終不肯進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學者當去輕傲之氣存恭謹之心剛行麤暴也其為人麤暴必不肯遜志務學而亦終不能深造於道子張氣貌高亢而無收斂誠實之意故曽子以為難與並為仁蓋目者人之所常用且心常託之視之上下且試之已之敬傲必見於視所以欲下其視者欲柔其心也柔其心則聽言敬且信心之神寓於目故目視高下而心之敬傲可見心柔者聴人之言必敬且信而不敢怠慢矣人之有朋友不為燕安所以輔佐其仁今之朋友擇其善柔以相與拍肩執袂以為氣合一言不合怒氣相加朋友之際欲其相下不倦故於朋友之間主其敬者日相親與得效最速始則氣輕而苟於求合終則負氣而不肯相下若是者其果有益於己乎故朋友之間以謙恭為主則其相親之意無厭相觀之效尤速仲尼嘗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欲速成者則學者先須溫柔溫柔則可以進學闕里童子居則當位行則與先生並蓋輕傲而不循禮故夫子以為非能求益者但欲速於成人而已故學者當以和順為先則謙虚恭謹有以為進學之地詩曰溫溫恭人維德之基蓋其所益之多詩大雅抑篇溫和恭敬為德之本
  世學不講男女從幼便驕惰壞了到長益凶很只為未嘗為子弟之事則於其親己有物我不肯屈下病根常在又隨所居而長至死只依舊為子弟則不能安灑掃應對在朋友則不能下朋友有官長則不能下官長為宰相則不能下天下之賢甚則至於徇私意義理都喪也只為病根不去隨所居所接而長人須一事事消了病則義理常勝後世小學既廢父母愛踰於禮恣之驕惰而莫為禁止病根既立隨寓隨長卒至盡失其良心蓋有自來學者所當察其病源力加克治則舊習日消而道心日長矣















  近思錄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錄卷六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家道凡二十二條
  此卷論齊家蓋克己之功旣至則施之家而家可齊矣
  伊川先生曰弟子之職力有餘則學文不修其職而學非為己之學也經解說見論語 為弟為子者其職在於孝弟而已行之有餘力而後可學詩書六藝之文職有未盡而急於學文則是徒欲人之觀美非為己之學也
  孟子曰事親若曽子可也未嘗以曽子之孝為有餘也蓋子之身所能為者皆所當為也易傳下同○師卦九二傳可者僅足而無餘之稱竭其所當為無過外也
  幹母之蠱不可貞子之於母當以柔巽輔導之使得於義不順而致敗蠱則子之罪也蠱卦九二傳幹治也蠱事之弊也人子事親皆當以承順為主使事得於理而已然婦人柔暗有難以遽曉尤當以柔巽行之比之事父又有間矣但為矯拂而反害其所治之事則子之過也從容將順豈無道乎若伸已剛陽之道遽然矯拂則傷恩所害大矣亦安能入乎在乎屈己下意巽順將承使之身正事治而已剛陽之臣事柔弱之君義亦相近以剛直之資遽為矯拂内則傷恩而有害天倫之重外則敗事而卒廢幹蠱之功剛陽之臣事柔弱之君若孟子於齊宣王諸葛孔明於蜀後主是也
  蠱之九三以陽處剛而不中剛之過也故小有悔然在巽體不為無順順事親之本也又居得正故無大咎然有小悔已非善事親也九爻陽而三位剛位又不中剛過乎中者也事親而過剛不能無悔矣然蠱之下卦為巽巽者順也又陽爻居陽位居得其正則亦不至大過故無大咎也但謂之小悔則於事親之道已非盡善者矣
  正倫理篤恩義家人之道也家人卦彖傳正倫理則尊卑之分明篤恩義則上下之情合二者並行而後處家之道得矣然必以正倫理為先未有倫理不正而恩義可篤者也
  人之處家在骨肉父子之間大率以情勝禮以恩奪義惟剛立之人則能不以私愛失其正理故家人卦大要以剛為善家人卦六二傳相親附猶骨之於肉
  家人上九爻辭謂治家當有威嚴而夫子又復戒云當先嚴其身也威嚴不先行於己則人怨而不服上九威如終吉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謂也所貴治家之威者非徒繩治之嚴蓋必正己為本使在我持身謹嚴而無少縱弛則家人自然有所嚴憚而不敢踰越有所觀感而率歸於正凡御下之道皆然齊家本於修身則尤為切近歸妹九二守其幽貞未失夫婦常正之道世人以媟狎為常故以貞静為變常不知乃常久之道也正静乃相處可久之道媟狎則玩侮乖離所自生
  世人多愼於擇壻而忽於擇婦其實壻易見婦難知所係甚重豈可忽哉遺書下同
  人無父母生日當倍悲痛更安忍置酒張樂以為樂若具慶者可矣具慶謂父母俱存
  問行狀云盡性至命必本於孝弟不識孝弟何以能盡性至命也伊川曰後人便將性命别作一般說了性命孝弟只是一統底事就孝弟中便可盡性至命伊川先生所作明道先生行狀孝弟者人道之本百行之原仁民愛物皆由是推之人能盡孝弟之道擴而充之至於極致則可以盡性至命矣 朱子曰此與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一意又曰若是聖人如舜之孝王季之友便是盡性至命事如灑掃應對與盡性至命亦是一統底事無有本末無有精粗却被後來人言性命者别作一般高逺說故舉孝弟是於人切近者言之天下無理外之事亦無事外之理即其末而本已存即其粗而精實具本末精粗非二致也然今時非無孝弟之人而不能盡性至命者由之而不知也今之孝弟者未必能盡性至命蓋行不著習不察故亦不能擴充之以抵作聖之極功
  問第五倫視其子之疾與兄子之疾不同自謂之私如何伊川曰不待安寢與不安寢只不起與十起便是私也父子之愛本是公才著些心做便是私也後漢第五倫傳或問倫曰公有私乎對曰吾兄子嘗病一夜十起退而安寢吾子有疾雖不省視而竟夕不眠若是者豈可謂無私乎人知安寢與不眠為私愛其子而不知十起與不起亦私意也蓋事事物物各有自然之理不容安排父子之愛天性今子疾不視而十起於兄子豈人情哉著意安排卽是私矣又問視己子與兄子有間否曰聖人立法曰兄弟之子猶子也是欲視之猶子也視兄弟之子亦如己子又問天性自有輕重疑若有間然曰只為今人以私心看了孔子曰父子之道天性也此只就孝上說故言父子天性若君臣兄弟賓主朋友之類亦豈不是天性只為今人小看却不推其本所由來故爾己之子與兄之子所爭幾何是同出於父者也只為兄弟異形故以兄弟為手足人多以異形故親己之子異於兄弟之子甚不是也又問孔子以公冶長不及南容故以兄之子妻南容以己之子妻公冶長何也曰此亦以己之私心看聖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聖人至公何更避嫌凡嫁女各量其才而求配或兄之子不甚美必擇其相稱者為之配己之子美必擇其才美者為之配豈更避嫌耶若孔子事或是年不相若或時有先後皆不可知以孔子為避嫌則大不是如避嫌事賢者且不為況聖人乎聖人所為至公無私安行乎天理何嫌之可避凡人避嫌者皆内有不足而不能自信者也
  問孀婦於理似不可取如何伊川曰然凡取以配身也若取失節者以配身是己失節也婦人從一而終者也再嫁為失節又問或有孤孀貧窮無託者可再嫁否曰只是後世怕寒餓死故有是說然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餓死事極小所惡有甚於死也
  病卧於牀委之庸醫比之不慈不孝事親者亦不可不知醫外書下同
  程子葬父使周恭叔主客客欲酒恭叔以告先生曰勿陷人於惡周行已字恭叔臨喪飲酒非禮也
  買乳婢多不得已我不能自乳必使人然食己子而殺人之子非道必不得已用二子乳食三子足備他虞或乳母病且死則不為害又不為己子殺人之子但有所費若不幸致誤其子害孰大焉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其慮之周蓋如此先公太中諱珦字伯溫前後五得任子以均諸父子孫嫁遣孤女必盡其力所得俸錢分贍親戚之貧者伯母劉氏寡居公奉養甚至其女之夫死公迎從女兄以歸敎養其子均於子姪旣而女兄之女又寡公懼女兄之悲思又取甥女以歸嫁之時小官祿薄克己為義人以為難任子謂保任使之入仕諸父謂從父也公慈恕而剛斷平居與幼賤處惟恐有傷其意至於犯義理則不假也左右使令之人無日不察其飢飽寒燠娶侯氏侯夫人事舅姑以孝謹稱與先公相待如賓客先公賴其内助禮敬尤至而夫人謙順自牧雖小事未嘗專必稟而後行仁恕寛厚撫愛諸庶不異己出從叔幼孤夫人存視常均己子治家有法不嚴而整不喜笞扑奴婢視小臧獲如兒女男僕曰臧女僕曰獲諸子或加呵責必戒之曰貴賤雖殊人則一也汝如是大時能為此事否先公凡有所怒必為之寛解唯諸兒有過則不掩也常曰子之所以不肖者由母蔽其過而父不知也夫人男子六人所存惟二其愛慈可謂至矣然於敎之之道不少假也纔數歲行而或踣家人走前扶抱恐其驚啼夫人未嘗不呵責曰汝若安徐寧至踣乎飲食常置之坐側嘗食絮羹即叱止之曰幼求稱欲長當何如絮羹調羹也禮不絮羹為其詳於味也雖使令輩不得以惡言罵之故頤兄弟平生於飲食衣服無所擇不能惡言罵人非性然也敎之使然也與人爭忿雖直不右曰患其不能屈不患其不能伸及稍長常使從善師友游雖居貧或欲延客則喜而為之具夫人七八歲時誦古詩曰女子不夜出夜出秉明燭自是日暮則不復出房閤既長好文而不為辭章見世之婦女以文章筆札傳於人者則深以為非文集
  横渠先生嘗曰事親奉祭豈可使人為之行狀○使人代為孝敬之心安在
  舜之事親有不悅者為父頑母嚚不近人情若中入之性其愛惡略無害理姑必順之事親以順為主非甚不得已者固不可輕為矯拂也親之故舊所喜者當極力招致以悅其親凡於父母賓客之奉必極力營辦亦不計家之有無然為養又須使不知其勉强勞苦苟使見其為而不易則亦不安矣横渠記說○所謂養志者也
  斯干詩言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言兄弟宜相好不要相學猶似也人情大抵患在施之不見報則輟故恩不能終不要相學己施之而已詩說下同○兄弟友愛盡其在我不可視報以為施兄友而弟不恭不可學弟而廢其友弟恭而兄不友不可學兄而廢其恭
  人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常深思此言誠是不從此行甚隔著事向前推不去蓋至親至近莫甚於此故須從此始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敎國人不然猶正牆面隔礙而不可通行也婢僕始至本懷勉勉敬心若到所提掇更謹則加謹慢則棄其本心便習以成性故仕者入治朝則德日進入亂朝則德日退只觀在上者有可學無可學耳語錄提掇謂提起警䇿之也










  近思錄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錄卷七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出處凡三十九條
  此卷論出處之道蓋身旣修家旣齊則可以仕矣然去就取舍惟義之從所當審處也
  伊川先生曰賢者在下豈可自進以求於君苟自求之必無能信用之理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盡禮而後徃者非欲自為尊大蓋其尊德樂道之心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易傳下同○䝉卦彖傳賢者之進將以行其道也自非人君有好賢之誠心則諫不行言不聽豈足以有為哉
  君子之需時也安靜自守志雖有須而恬然若將終身焉乃能用常也雖不進而志動者不能安其常也需卦初九象傳靜退以待時而終至於失常者蓋其身雖退而志則動也
  比吉原筮元永貞无咎伊川易傳曰人相親比必有其道苟非其道則有悔咎故必推原占決其可比者而比之所比得元永貞則无咎元謂有君長之道永謂可以常乆貞謂得正道上之比下必有此三者下之從上必求此三者則无咎也羣然相比而不得所主苟焉為比而非可久邪媚求比而不由正皆不能无咎者也
  履之初九曰素履往无咎伊川易傳曰夫人不能自安於貧賤之素則其進也乃貪躁而動求去乎貧賤耳非欲有為也旣得其進驕溢必矣故往則有咎小人志在富貴故得志則驕溢賢者則安履其素其處也樂其進也將有為也故得其進則有為而無不善賢者素其位而行窮而在下初無貧賤之憂逹而在上將遂行道之志以是而進何咎之有若欲貴之心與行道之心交戰於中豈能安履其素乎欲貴之心勝則必不能安行乎素位而亦卒無可行之道矣大人於否之時守其正節不雜亂於小人之羣類身雖否而道之亨也故曰大人否亨不以道而身亨乃道否也否卦六二傳身之否亨由乎時道之否亨由乎我大人者身有否而道無否也蓋否之時小人羣集君子不入其黨身則否矣然直道而行無所撓屈道則亨也
  人之所隨得正則逺邪從非則失是無兩從之理隨之六二苟係初則失五矣故象曰弗兼與也所以戒人從正當專一也隨六二與九五為正應然下比初九苟隨私昵必失正應
  君子所貴世俗所羞世俗所貴君子所賤故曰賁其趾舍車而徒君子所貴者行義也世俗所貴者勢位也賁之初九所賁在下故為趾為徒行世俗以失勢位為羞君子以得行義為榮
  蠱之上九曰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則也伊川易傳曰士之自高尚亦非一道有懷抱道德不偶於時而高潔自守者伊尹耕於莘野太公釣於渭濱之時是也有知止足之道退而自保者張良疏廣之類是也有量能度分安於不求知者徐孺子申屠蟠之類是也有清介自守不屑天下之事獨潔其身者嚴陵周黨之類是也所處雖有得失小大之殊皆自高尚其事者也象所謂志可則者進退合道者也四者雖處心有大小處義有得失要皆能高尚其事者若蠱上九陽剛之才超然斯世之表象謂其志可則者蓋指懷抱道德進退合義者言也
  遯者陰之始長君子知微故當深戒而聖人之意未便遽己也故有與時行小利貞之敎艮上乾下為遯二隂初長固所當戒然乾剛在上九五六二中正而應君子於此猶可與時消息不一於遯雖未能大正尚幸其小有可正也聖賢之於天下雖知道之將廢豈肯坐視其亂而不救必區區致力於未極之間强此之衰難彼之進圖其暫安苟得為之孔孟之所屑為也王允謝安之於漢晉是也强此之衰扶君子之道未盡消難彼之進抑小人之道未驟長
  明夷初九事未顯而處甚艱非見㡬之明不能也如是則世俗孰不疑怪然君子不以世俗之見怪而遲疑其行也若俟衆人盡識則傷己及而不能去矣離下坤上明夷離明坤地也明入地中傷明也初九傷猶未顯而爻之象曰君子于行三日不食蓋知㡬而去之速處人之所難而不疑也楚王戊不設醴酒而穆生去之曰不去楚人將鉗我於市當時雖申公之賢猶以為過其後申公受胥靡之辱至是欲去而不得矣
  晉之初六在下而始進豈遽能深見信於上苟上未見信則當安中自守雍容寛裕無急於求上之信也苟欲信之心切非汲汲以失其守則悻悻以傷於義矣故曰晉如摧如貞吉罔孚裕无咎在下則勢疎始進則交淺上未見信惟當安於守正寛以待人豈可求其信也求信之急則必汲汲以失其貞正之守求信愈急人愈不信則必悻悻以傷其事上之義晉之初六未敢必於進也進而復退得正則吉未敢必人之信也寛裕以待之則无咎矣然聖人又恐後之人不達寛裕之義居位者廢職失守以為裕故特云初六裕則无咎者始進未受命當職任故也若有官守不信於上而失其職一日不可居也卦之初為無位晉之始未當職任故寛裕以待其自信可也苟有官守不見信於上必將廢職失守急去可也豈容寛裕以處之哉然事非一槩久速唯時亦容有為之兆者兆幾微之見君子知幾則可久可速不失其時矣
  不正而合未有久而不離者也合以正道自無終睽之理故賢者順理而安行智者知幾而固守睽卦六三傳賢者順是理之當然安而行之智者知其幾之必然固而守之皆謂必以正道而後合者
  君子當困窮之時既盡其防慮之道而不得免則命也當推致其命以遂其志知命之當然也則窮塞禍患不以動其心行吾義而已困卦象曰君子以致命遂志推致其命知其當然而不可免則無所撓懼而能遂其為義之志矣蓋命者出乎氣數而不可易義者在我裁制而不可違彼已定之禍福雖憂懼而何益行吾義而已苟不知命則恐懼於險難隕穫於窮戹所守亡矣安能遂其為善之志乎隕穫猶顚隮也
  寒士之妻弱國之臣各安其正而已苟擇勢而從則惡之大者不容於世矣困卦九四傳
  井之九三渫治而不見食乃人有才智而不見用以不得行為憂惻也蓋剛而不中故切於施為異乎用之則行舍之則藏者矣九三陽剛而處下卦之上在井則已渫治而可食矣然而無得於五故不見食爻位剛而不中切於施為故憂惻異乎聖賢視用舍為行藏㤗然不以累其心者矣
  革之六二中正則無偏蔽文明則盡事理應上則得權勢體順則無違悖時可矣位得矣才足矣處革之至善者也必待上下之信故已日乃革之也六二居中得正下卦為離故曰文明二與五應故曰應上爻位皆柔故曰體順時當變革則時可矣居中應上則位得矣文明體順則才足矣是處革之至善者然必待上下盡信而後革故辭曰已日乃革之謹之至也如二之才德當進行其道則吉而无咎也不進則失可為之時為有咎也革固不可遽然當其時處其位有其才豈容自己故辭曰征吉无咎
  鼎之有實乃人之有才業也當愼所趨向不愼所往則亦陷於非義故曰鼎有實愼所之也抱負才業急於有為每不暇謹持所向則反為才業累矣如苟彧之類是也
  士之處高位則有拯而無隨在下位則有當拯有當隨有拯之不得而後隨艮卦六二傳在上位者當以正君定國為己任故有拯而無隨在下位者職守所在是當拯也職所不及是當隨也又有拯之不得而後隨者如孔子嘗從大夫之列故請討陳恒然不在其位則亦隨之而已
  君子思不出其位位者所處之分也萬事各有其所得其所則止而安若當行而止當速而久或過或不及皆出其位也況踰分非據乎艮卦象傳位者所處當然之分也處之不踰其分是不出其位也所謂止者當其分而已苟當行而止當速而久或過或不及皆為出位而非得其止者也況踰越常分據非所據者又出位之尤者也
  人之止難於久終故節或移於晩守或失於終事或廢於久人之所同患也艮之上九敦厚於終止道之至善也故曰敦艮吉人之止易於暫而難於久易於始而難於終艮之上九止之終也止道愈厚是以吉也
  中孚之初九曰虞吉象曰志未變也伊川易傳曰當信之始志未有所從而虞度所信則得其正是以吉也志有所從則是變動虞之不得其正矣處卦之初未有所從則中無私繫虞度所信得其正矣苟志有所繫則好惡成於中是非變於外所度者牽於私意安能得其正哉
  賢者惟知義而已命在其中中人以下乃以命處義命者窮達夭夀出於氣質有必然之數義者是非可否夲乎天理有當然之宜賢者惟知義之當然命固在其中矣中人以下於義未能眞知而安行然知命之已定則亦不敢越義以妄求故曰以命處義如言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知命之不可求故自處以不求孟子所謂求之有道謂不可以苟求也得之有命謂不可以倖得也是求無益於得者謂得非可以求而遂也此言要亦為中人以下者設爾若賢者則求之以道得之以義不必言命遺書下同○求之必以道不枉道以求之也得之必以義不非義而受之也所求所得惟道與義而已命何足道哉○愚謂命雖定於事物之先實顯於事物之後義雖因事物而有實著於應酬之時如去就辭受之間要決於義也而後命從之以顯苟應事之時欲以命決之其可乎故君子求之道義而已命不必言也
  人之於患難只有一箇處置盡人謀之後却須泰然處之有人遇一事則心心念念不肯捨畢竟何益若不㑹處置了放下便是無義無命也人遇患難但當審所以處之之道所謂義也若夫處置之後在已無闕則亦安之而已成敗利鈍亦無如之何所謂命也或遇事而不能處是無義也或處置了而不能放下是無命也
  門人有居太學而欲歸應鄉舉者問其故曰蔡人尠習戴記決科之利也先生曰汝之是心已不可入於堯舜之道矣尠甚少也得失有命妄起計度之私是利心也故不可入堯舜之道夫子貢之高識曷嘗規規於貨利哉特於豐約之間不能無留情耳且貧富有命彼乃留情於其間多見其不信道也故聖人謂之不受命有志於道者要當去此心而後可與語也謂不能安受乎天命而有心於貧富也
  人苟有朝聞道夕死可矣之志則不肯一日安於所不安也何止一日須臾不能如曾子易簀須要如此乃安朱子曰道者事物當然之理苟得聞之則生順死安無復遺恨矣人不能若此者只為不見實理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朱子曰實理與實見不同恐記錄漏字愚謂本以人心見處而言唯實見是非之理然後為實理蓋理無不實但見有未實耳凡實理得之於心自别若耳聞口道者心實不見若見得必不肯安於所不安人之一身儘有所不肯為及至他事又不然若士者雖殺之使為穿窬必不為其他事未必然至如執卷者莫不知說禮義又如王公大人皆能言軒冕外物及其臨利害則不知就義理却就富貴如此者只是說得不實見及其蹈水火則人皆避之是實見得須是有見不善如探湯之心則自然别昔曽經傷於虎者他人語虎則雖三尺之童皆知虎之可畏終不似曽經傷者神色懾懼至誠畏之是實見得也此一節反覆推明實見之理最為親切學者要亦察理之明立志之剛知行並進豁然有悟然後所見為實見充其所見死生利害皆不足以移之矣得之於心是謂有德不待勉强然學者則須勉强古人有捐軀隕命者若不實見得則烏能如此須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生不安於死也故有殺身成仁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心有實見而後謂之有徳此則不待勉强學者實見有所未盡則亦勉而行之可也孟子辨舜跖之分只在義利之間言間者謂相去不甚逺所争毫末耳義與利只是箇公與私也纔出義便以利言也只那計較便是為有利害若無利害何用計較利害者天下之常情也人皆知趨利而避害聖人則更不論利害惟看義當為不當為便是命在其中也張南軒曰無所為而為之者義也有所為而為之者利也○愚謂義之與利始於毫釐之差實則霄壤之判有心於計較利害者即是人欲之私有所為而為者也不論利害惟義所在者卽是天理之公無所為而為者也聖人惟義之從固不論利害況義如是則命亦當如是又何趨避之有
  大凡儒者未敢望深造於道且只得所存正分别善惡識廉恥如此等人多亦須漸好
  趙景平問伊川曰子罕言利所謂利者何利曰不獨財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須尋自家穩便處皆利心也聖人以義為利義安處便為利聖人處義不計其利然事當乎義處之而安乃所以為利也如釋氏之學皆本於利故便不是釋氏惡死則欲無生惡物欲亂心則滅絶人倫推其本心惟欲利已而已是賊義之大者
  問郉恕久從先生想都無知識後來極狼狽先生曰謂之全無知則不可只是義理不能勝其利欲之心便至如此郉恕事見國史及語錄
  謝湜自蜀之京師過洛而見程子子曰爾將何之曰將試敎官子不答湜曰何如子曰吾嘗買婢欲試之其母怒而弗許曰吾女非可試者也今爾求為人師而試之必為此媼笑也湜遂不行
  先生在講筵不曽請俸諸公遂牒戶部問不支俸錢戶部索前任厯子先生云某起自草萊無前任厯子先生元祐初以大臣薦除校書郎三辭不聽除崇政殿說書未幾除侍講本注云舊例初入京官時用下狀出給料錢厯先生不請其意謂朝廷起我便當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也遂令戶部自為出券厯又不為妻求封范純甫問其故先生曰某當時起自草莱三辭然後受命豈有今日乃為妻求封之理問今人陳乞恩例義當然否人皆以為本分不為害先生曰只為而今士大夫道得箇乞字慣却動不動又是乞也因問陳乞封父祖如何先生曰此事體又别再三請益但云其說甚長待别時說封親與封妻事體不同顯榮其親亦人子之至情謂之不當求則不可謂之當求則先生特召與常人異故難為言也○或云若是應舉得官便只當以常調自處雖陳乞封䕃可也朱子曰此自今常人言之如此可也然朝廷士却不當如此伊川所以難言之也但云其說甚長其意謂要當從科舉法都變了乃為正耳
  漢策賢良猶是人舉之如公孫𢎞者猶强起之乃就對武帝初卽位招賢良文學之士是時公孫𢎞以賢良徴為博士使匈奴還報不合意乃移病免歸元光五年復徴賢良文學菑川國復推上𢎞𢎞謝曰前已嘗西用不能罷願更選國人固推𢎞至如後世賢良乃自求舉爾若果有曰我心只望廷對欲直言天下事則亦可尚已若志在富貴則得志便驕縱失志則便放曠與悲愁而已
  伊川先生曰人多說某不敎人習舉業某何嘗不敎人習舉業也人若不習舉業而望及第却是責天理而不修人事但舉業既可以及第即己若更去上面盡力求必得之道是惑也
  問家貧親老應舉求仕不免有得失之累何修可以免此伊川先生曰此只是志不勝氣若志勝自無此累家貧親老須用祿仕然得之不得為有命曰在己固可為親奈何曰為己為親也只是一事若不得其如命何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人苟不知命見患難必避遇得喪必動見利必趨其何以為君子
  或謂科舉事業奪人之功是不然且一月之中十日為舉業餘日足可為學然人不志於此必志於彼故科舉之事不患妨功惟患奪志外書○奪志則根本廢矣故妨功之患小奪志之患大朱子曰科舉亦不害為學但今人把心不定所以為害才以得失為心理㑹文字意思都别了又曰科舉特一事耳自家工夫到後那邊自輕
  横渠先生曰世祿之榮王者所以錄有功尊有德愛之厚之示恩遇之不窮也為人後者所宜樂職勸功以服勤事任長廉逺利以似述世風而近代公卿子孫方且下比布衣工聲病售有司不知求仕非義而反羞循理為無能不知蔭襲為榮而反以虚名為善繼誠何心哉文集○聲病詩律有四聲八病今進士詩賦之學是也求仕非義謂投牒覓舉之類循理謂服勤事任似述世風者也
  不資其力而利其有則能忘人之勢孟子說○人之歆動乎勢位者皆有待於彼也惟不藉其力而利其所有則己自重而彼自輕
  人多言安於貧賤其實只是計窮力屈才短不能營畫耳若稍動得恐未肯安之須是誠知義理之樂於利欲也乃能語錄下同○朱子曰人須是讀書洞見此理知得不求富貴只是本分求著便是罪過不惟不可有求之之迹亦不可有求之之心愚謂眞知義理之可樂然後富貴不足動其心
  天下事大患只是畏人非笑不養車馬食麤衣惡居貧賤皆恐人非笑不知當生則生當死則死今日萬鍾明日棄之今日富貴明日飢餓亦不恤惟義所在義之所在則死生去就有所不顧况夫懷齷齟之見畏人非笑而恥居貧賤豈有大丈夫之氣哉












  近思録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錄卷八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治體凡二十五條
  此卷論治道蓋明乎出處之義則於治道之綱領不可不求講明之一旦得時行道則舉而措之耳
  濓溪先生曰治天下有本身之謂也治天下有則家之謂也朱子曰則謂物之可視以為法者猶俗言則例則樣是也本必端端本誠心而已矣則必善善則和親而已矣朱子曰心不誠則身不可正親不和則家不可齊○以上總論治天下者其本在身其則在家也家難而天下易家親而天下疎也朱子曰親者難處疏者易裁然不先其難亦未有能其易者也家人離必起於婦人故睽次家人以二女同居而其志不同行也朱子曰睽次家人易卦之序二女以下睽彖傳文二女謂睽卦兌下離上兌少女離中女也陰柔之性外和悅而内猜嫌故同居而異志堯所以釐降二女於媯汭舜可禪乎吾兹試矣是治天下觀於家朱子曰釐理也降下也媯水名汭水北舜所居也堯理治下嫁二女於舜將以試舜而授之天下也○以上論善則在和親之道治家觀身而已矣身端心誠之謂也誠心復其不善之動而已矣朱子曰不善之動息於外則善心之生於内者無不實矣不善之動妄也妄復則无妄矣无妄則誠焉程子曰无妄之謂誠故无妄次復而曰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深哉通書○茂篤實盛發之意對猶配也謂配天時以育物○朱子曰无妄次復亦卦之序先王以下引无妄卦大象以明對時育物惟至誠者能之而贊其旨之深也○以上論端本在誠心之道
  明道先生嘗言於神宗曰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霸者之事也𤋮寧二年先生以大臣薦召除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裏行上疏首言王霸之事有天理人欲之分綱常純駁之辨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囘曲霸者崎嶇反側於曲徑之中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王道本乎人情之公出乎禮義之正平易正直而無囘邪委曲之行崎嶇艱險反側不安之意徑委曲小路也故誠心而王則王矣假之而霸則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其初而已易所謂差若毫釐繆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審也王者修己愛民正中國攘夷狄無非以誠心而行乎天理霸者假尊王攘夷救災討叛之名義以號令天下而自尊大耳其道雖霄壤之不侔然其初但根於一念之公私誠偽而已 朱子曰宣帝雜王霸原不識王霸只是以寛慈喚做王嚴酷喚做霸自古論王霸至明道先生此劄無餘蘊矣惟陛下稽先聖之言察人事之理知堯舜之道備於己反身而誠之推之以及四海則萬世幸甚文集下同
  伊川先生曰當世之務所尤先者有三一曰立志二曰責任三曰求賢今雖納嘉謀陳善算非君志先立其能聽而用之乎君欲用之非責任宰輔其孰承而行之乎君相恊心非賢者任職其能施於天下乎此三者本也制於事者用也三者之中復以立志為本所謂立志者至誠一心以道自任以聖人之訓為可必信先王之治為可必行不狃滯於近規不遷惑於衆口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也立志篤實而逺大則不膠於淺近不惑於流俗
  比之九五曰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伊川易傳曰人君比天下之道當顯明其比道而已如誠意以待物恕己以及人發政施仁使天下䝉其惠澤是人君親比天下之道也如是天下孰不親比於上積誠實之意以待物推愛己之心以及人發政施仁公平正大羣心自然豫附人君顯比天下之道也若乃暴其小仁違道干譽欲以求天下之比其道亦己狭矣其能得天下之比乎暴小惠以市私恩違正道以干虚譽以是求比則非顯比矣王者顯明其比道天下自然來比來者撫之固不煦煦然求比於物若田之三驅禽之去者從而不追來者則取之也此王道之大所以其民皥皥而莫知為之者也煦煦日出微溫之貌禮夫子不合圍蓋蒐田之時圍於三面前開一路來者取之去者不追亦猶王者顯明比道初不執小惠以求人之比也皥皥廣大自得之意非惟人君比天下之道如此大率人之相比莫不然以臣於君言之竭其忠誠致其才力乃顯其比君之道也用之與否在君而已不可阿諛逢迎求其比己也在朋友亦然修身誠意以待之親己與否在人而已不可巧言令色曲從苟合以求人之比己也於鄉黨親戚於衆人莫不皆然三驅失前禽之義也易傳下同
  古之時公卿大夫而下位各稱其德終身居之得其分也位未稱德則君舉而進之士修其學學至而君求之皆非有預於己也農工商賈勤其事而所享有限故皆有定志而天下之心可一後世自庶士至於公卿日志於尊榮農工商賈日志於富侈億兆之心交騖於利天下紛然如之何其可一也欲其不亂難矣履卦象曰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上之人不度其德而制爵位則庶士以至公卿日志於尊榮不明其分而立品節則農工商賈日志於富侈貴賤競趨而心欲無窮此亂之所由生也
  泰之九二曰包荒用馮河伊川易傳曰人情安肆則政舒緩而法度廢弛庶事無節治之之道必有包含荒穢之量則其施為寛裕詳密𡚁革事理而人安之若無含𢎞之度有忿疾之心則無深逺之慮有暴擾之患深弊未去而近患己生矣故在包荒也當泰之盛上下安肆政令舒緩而不振法度廢弛而不立庶事泛溢而無節未可以亟正驟起之也必有包含荒穢之量而後見於施為者寛裕而不迫詳密而不疎不迫不疎則弊可革事可理而人且安之矣或者見其百度慢弛不能含忍而遽懷忿疾之心則不暇詳密何有深逺之慮不能寛裕寧免暴擾之憂無深逺之慮則深弊未易革有暴擾之憂則近患己生矣自古泰治之世必漸至於衰替蓋由狃習安逸因循而然自非剛斷之君英烈之輔不能挺特奮發以革其弊也故曰用馮河治泰之道雖不容峻迫然人情玩肆因循苟且漸已陵夷苟非一人剛斷宰輔英烈則亦未能挺持自立奮發有為而作新積弊也無舟渡河曰馮謂必用馮河之勇也或疑上云包荒則是包含寛容此云用馮河則是奮發改革似相反也不知以含容之量施剛果之用乃聖賢之為也有含容之量則剛果不至於疎廹有剛果之用則含容不至於委靡二者相資而後治泰之道可成也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伊川易傳曰君子居上為天下之表儀必極其莊敬如始盥之初勿使誠意少散如旣薦之後則天下莫不盡其孚誠顒然瞻仰之矣盥者祭祀之始盥洗之時也薦者獻腥獻熟之時也方盥之初人心精純嚴肅既薦之後則禮儀繁縟人心漸散故為人上者必外莊内敬常如始盥之時則天下之人莫不誠信其上顒顒然仰望之矣
  凡天下至於一國一家至於萬事所以不和合者皆由有間也無間則合矣以至天地之生萬物之成皆合而後能遂凡未合者皆為有間也若君臣父子親戚朋友之間有離貳怨隙者蓋讒邪間於其間也去其間隔而合之則無不和且治矣噬嗑者治天下之大用也噬嗑卦傳天地有間則氣不通而生化莫遂人倫有間則情不通而恩義日睽頤中有物曰噬嗑噬而合之所以去間也有治天下之大用焉
  大畜之六五曰豶豕之牙吉伊川易傳曰物有總攝事有機㑹聖人操得其要則視億兆之心猶一心道之斯行止之則戢故不勞而治其用若豶豕之牙也得其要㑹則視繁猶簡令行而禁止矣豕剛躁之物若强制其牙則用力勞而不能止若豶去其勢則牙雖存而剛躁自止君子法豶豕之義知天下之惡不可以力制也則察其機持其要塞絶其本原故不假刑法嚴峻而惡自止也且如止盜民有欲心見利則動苟不知敎而廹於飢寒雖刑殺日施其能勝億兆利欲之心乎聖人則知所以止之之道不尚威刑而修政敎使之有農桑之業知廉恥之道雖賞之不竊矣聖人所以制强暴者蓋亦察其機要而治其本原則人自服矣如所謂止盜之法是也非若後世權謀之術執其要害以御人之謂也
  解利西南無所徃其來復吉有攸往夙吉伊川易傳曰西南坤方坤之體廣大平易當天下之難方解人始離艱苦不可復以煩苛嚴急治之當濟以寛大簡易乃其宜也文王八卦方位坤居西南維故西南為坤大難初解與民休息之意既解其難而安平無事矣是無所往也則當修復治道正紀綱明法度進復先代明王之治是來復也謂反正理也自古聖王救難定亂其始未暇遽為也既安定則為可久可繼之治自漢以下亂既除則不復有為姑隨時維持而已故不能成善治蓋不知來復之義也大難既解雖已安平而無所事然興廢舉墜修復治道以為久安長治之計者不容苟且而遂已也有攸往夙吉謂尚有當解之事則早為之乃吉也當解而未盡者不早去則將復盛事之復生者不早為則將漸大故夙則吉也張柬之等不殺武三思及其勢復成乃欲除之則亦晩矣
  夫有物必有則父止於慈子止於孝君止於仁臣止於敬萬物庶事莫不各有其所得其所則安失其所則悖聖人所以能使天下順治非能為物作則也唯止之各於其所而已艮卦彖傳事物各有天然之則聖人非能為物作則但處之各當其則而已兌說而能貞是以上順天理下應人心說道之至正至善者也兌卦彖曰說以利貞是以順乎天而應乎人若夫違道以干百姓之譽者苟說之道違道不順天干譽非應人苟取一時之說耳非君子之正道君子之道其說於民如天地之施感之於心而說服無斁道出於天違道則非順天矣譽出於人干譽則非應人矣天下之事不進則退無一定之理濟之終不進而止矣無常止也衰亂至矣蓋其道已窮極也聖人至此奈何曰惟聖人為能通其變於未窮不使至於極堯舜是也故有終而無亂旣濟彖曰終止則亂其道窮也盛止必衰者天下之常勢有盛無衰者聖人之常道常人苟安於既濟乃衰亂之所由生聖人通變於未窮故有終而無亂易大傳曰堯舜氏作通其變使民不倦是也
  為民立君所以養之也養民之道在愛其力民力足則生養遂生養遂則敎化行而風俗美故為政以民力為重也春秋凡用民力必書其所興作不時害義固為罪也雖時且義必書見勞民為重事也後之人君知此義則知愼重於民力矣春秋書不時者如隱公七年夏城中丘之類書時者如桓十六年冬城向之類書不義者如莊二十三年丹桓宫楹之類書義者如莊元年築王姬之館之類然有用民力之大而不書者為敎之意深矣僖公修泮宫復閟宫非不用民力也然而不書二者復古興廢之大事為國之先務如是而用民力乃所當用也人君知此義知為政之先後輕重矣經說下同○泮半也諸侯之學鄉射之宫其東西南方有水形如半璧以其半於天子之辟雍故曰泮宫也閟閉也幽陰之義宫廟也毛氏曰先妣姜嫄之廟孟仲子曰是禖宫也泮宫者所以敎育賢材閟宫者所以尊事祖先二者皆為國之先務以是而用民力故無議焉
  治身齊家以至平天下者治之道也建立治綱分正百職順天時以制事至於創制立度盡天下之事者治之法也聖人治天下之道唯此二端而已道者治之本法者治之具不可偏廢然亦必本之立而後其具可舉也
  明道先生曰先王之世以道治天下後世只是以法把持天下遺書下同○先王治天下以仁義為主法固在其中後世把持法令以控制天下而法亦非先王之法矣
  為政須要有紀綱文章先有司鄉官讀法平價謹權量皆不可闕也大曰綱小曰紀文章謂文法章程也有司衆職也必先正有司而後考其成㑹其要鄉官如黨正族師閭胥比長之屬讀法如州長於正月之吉及歲時祭祀各屬其州之民而讀法以考其德行道藝而勸之以糾其過惡而戒之是也平價如賈師各掌其次之貨賄之治辨其物而均平之展其成而奠其價之類是也權五銖兩斤鈞石也量五龠合升斗斛也人各親其親然後能不獨親其親使人各親其親則親親之道公於天下仲弓曰焉知賢才而舉之子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便見仲弓與聖人用心之大小推此義則一心可以喪邦一心可以興邦只在公私之間耳仲弓欲以一人之知舉天下之賢故疑其不足夫子則因天下之賢舉天下之賢惟見其有餘用心之公私小大如此推其極致則一可以喪邦一可以興邦
  治道亦有從本而言亦有從事而言從本而言惟是格君心之非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若從事而言不救則已若須救之必須變大變則大益小變則小益論治本則正君而國定矣就事而言則必有大更革然後能救積𡚁然要以格君心為本
  唐有天下雖號治平然亦非盡善之道三綱不正無君臣父子夫婦其原始於太宗也故其後世子弟皆不可使君不君臣不臣故藩鎭不賓權臣跋扈陵夷有五代之亂太宗以智力劫持取天下其於君臣父子之義有虧閨門之間又有慙德三綱皆已不正是以後世子孫氣習相傳綱常陵夷而不可止𤣥宗使肅宗至靈武則自立稱帝使永王璘使江南則反君臣之道不正遂使藩鎭割據於外閹豎擅專於内馴致五季之極亂也漢之治過於唐漢大綱正唐萬目舉本朝大綱正萬目亦未盡舉大綱謂綱常唐之治目若世業若府兵若租庸調若省府其區畫法制略仿先王之遺意故亦足以維持天下
  敎人者養其善心而惡自消治民者導之敬讓而爭自息外書下同○道之以德齊之以禮
  明道先生曰必有闗睢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闗雎詠文王妃姒氏有幽閒貞静之德麟趾詠文王子孫宗族有仁愛忠厚之性○朱子曰自閨門衽席之微積累至薫蒸洋溢天下無一民一物不被其化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則為王莽矣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天下之治亂繫乎人君仁不仁耳離是而非則生於其心必害於其政豈待乎作之於外哉一國以一人為本一人以一心為本使人君有一念私邪必將害於其政奚待作於外而後可知昔者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門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然後天下之事可從而理也夫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者能更之直者能諫之然非心存焉則一事之失救而正之後之失者將不勝救矣格其非心使無不正非大人其孰能之孟子見齊王首言仁術曰是心足以王至將求其所大欲則曰緣木求魚後必有災王欲行之盍反其本凡皆以格其非心而興其善意至於一政事之得失固未暇論
  横渠先生曰道千乗之國不及禮樂刑政而云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言能如是則法行不能如是則法不徒行禮樂刑政亦制數而已耳正𫎇下同說見論語○道治也千乗諸侯之國其賦可出兵車千乘者治國以人心為本必節己裕民德意孚洽民安其生然後禮樂刑政有所措
  法立而能守則德可久業可大鄭聲佞人能使為邦者喪其所守故放逺之鄭聲者鄭國之俗淫邪其作之詩著於樂者聲皆淫靡佞人者口給面諛之人也夫子既告顔子以四代之禮樂而必欲放鄭聲逺佞人蓋二者蕩心之原敗法亂紀之要也横渠先生荅范巽之書曰朝廷以道學政術為二事此正自古之可憂者巽之謂孔孟可作將推其所得而施諸天下邪將以其所不為而强施之於天下歟道學政術分為兩途則學與政皆非矣使孔孟復生必將推其所得之道措之天下必不以政術非吾所事而姑以是强施之天下也大都君相以父母天下為王道不能推父母之心於百姓謂之王道可乎所謂父母之心非徒見於言必須視四海之民如己之子設使四海之内皆為己之子則講治之術必不為秦漢之少恩必不為五霸之假名視民猶子則所以撫摩涵育敎誨輔翼之者何所不盡秦漢慘刻少恩五霸假義圖利皆無誠愛之心者也巽之為朝廷言人不足與適政不足與間能使吾君愛天下之人如赤子則治德必日新人之進者必良士帝王之道不必改途而成學與政不殊心而得矣文集適過也間非也用人之非不足過謫行政之失不足非間唯能愛民如赤子懇惻切至則治德將日新何憂為政之失所任皆良士何憂用人之非帝王之道即今日之政事非有兩途今日之政術即平日之學問非有二心也











  近思錄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錄卷九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治法凡二十七條
  此卷論治法蓋治本雖立而治具不容缺禮樂刑政有一之未備未足以成極治之功也
  濓溪先生曰古聖王制禮法修敎化三綱正九疇叙百姓太和萬物咸若朱子曰綱網上大綱也三綱者夫為妻綱父為子綱君為臣綱也疇類也九疇見洪範若順也此所謂理而後和也乃作樂以宣八風之氣以平天下之情朱子曰八音以宣八方之風見國語宣所以達其理之分平所以節其和之流故樂聲淡而不傷和而不淫入其耳感其心莫不淡且和焉淡則欲心平和則躁心釋朱子曰淡者禮之發和者樂之為先淡後和亦主靜之意也然古聖賢之論樂曰和而已此所謂淡蓋以今樂形之而後見其本於莊敬齊肅之意耳優柔平中德之盛也天下化中治之至也是謂道配天地古之極也朱子曰欲心平故平中躁心釋故優柔言聖人作樂功化之盛如此或云化中當作化成後世禮法不修政刑苛紊縱欲敗度下民困苦謂古樂不足聽也代變新聲妖淫愁怨導欲増悲不能自止故有賊君棄父輕生敗倫不可禁者矣朱子曰縱欲敗度故其聲不淡而妖淫政苛民困故其聲不和而愁怨妖淫故導欲而至於輕生敗倫愁怨故増悲而至於賊君棄父嗚呼樂者古以平心今以助欲古以宣化今以長怨朱子曰古今之異淡與不淡和與不和而已不復古禮不變今樂而欲至治者逺哉通書 朱子曰復古禮然後可以變今樂
  明道先生言於朝曰治天下以正風俗得賢才為本宜先禮命近侍賢儒及百執事悉心推訪有德業充備足為師表者其次有篤志好學材良行修者延聘敦遣萃於京師俾朝夕相與講明正學其道必本於人倫明乎物理大而人倫微而物理皆道之體也其教自小學灑掃應對以往修其孝弟忠信周旋禮樂其所以誘掖激勵漸摩成就之道皆有節序誘掖引而進之激勵作而興之漸摩則有漸成就則周足其要在於擇善修身至於化成天下自鄉人而可至於聖人之道擇善者致知格物也修身者誠意正心修身也化成天下者齊家治國平天下也鄉人鄉里之常人孟子曰我猶未免為鄉人是也其學行皆中於是者為成德取材識明達可進於善者使日受其業所學所行中乎是者謂擇善修身足以化成天下蓋成德之士也則又取夫材識明達可與適道者使受學於成德之人擇其學明德尊者為太學之師次以分敎天下之學敎成使為學官推敎法於天下擇士入學縣升之州州賓興於太學聚而敎之歲論其賢者能者於朝此仿周禮鄉大夫賓興司馬論士之制凡選士之法皆以性行端潔居家孝弟有亷恥禮遜通明學業曉達治道者文集下同以此選士則通於理而適於用本於身而及於天下其與後世以文詞記誦取士者有間矣
  明道先生論十事一曰師傅古者自天子達於庶人必須師友以成就其德業今師傅之職不修友臣之義未著所以尊德樂善之風未成二曰六官天地四時之官歴二帝三王未之或改今官秩淆亂職業廢弛太平之治所以未至三曰經界制民常産使之厚生則經界不可不正井地不可不均今富者跨州縣而莫之止貧者流離餓殍而莫之恤幸民雖多而衣食不足者蓋無紀極生齒日益繁而不為之制則衣食日蹙轉死日多四曰鄉黨古者政敎始乎鄉里其法起於比閭族黨州鄉酇遂以相聨屬統治故民相安而親睦刑法鮮犯亷恥易格五曰貢士庠序所以明人倫化成天下今師學廢而道德不一鄉射亡而禮義不興貢士不本於鄉里而行實不修秀民不養於學校而人材多廢六曰兵役古者府史胥徒受祿公上而兵農未始判也今驕兵耗匱國力禁衛之外不漸歸之農則將貽深慮府史胥徒之役毒遍天下不更其制則未免大患七曰民食古者民必有九年之食今天下耕之者少食之者衆地力不盡人功不勤固宜漸從古制均田務農公私交為儲粟之法以為凶歲之備八曰四民古者四民各有常職而農者十居八九故衣食易給今京師浮民數逾百萬此在酌古變今均多恤寡漸為之業以救之耳九曰山澤聖人理物山虞澤衡各有常禁故萬物阜豐而財用不乏今五官不修六府不治用之無節取之不時惟修虞衡之職使長養之則有變通長久之勢十曰分數古者冠昏喪祭車服器用等差分别莫敢踰僭故財用易給而民有常心今禮制不足以檢飭人情名數不足以旌别貴賤奸詐攘奪人人求厭其欲此爭亂之道也○以上十條並節錄本文其言曰無古今無治亂如生民之理有窮則聖王之法可改後世能盡其道則大治或用其偏則小康此歴代彰灼著明之效也苟或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於今姑欲徇名而遂廢其實此則陋儒之見何足以論治道哉然儻謂今人之情皆已異於古先王之迹不可復於今趣便目前不務高逺則亦恐非大有為之論而未足以濟當今之極弊也泥古而不度今之冝徇復古之名而失其實此固陋儒之見然遂謂先王治法不可用於今苟且卑陋此又世俗之淺識豈足以大有為而拯極弊哉
  伊川先生上疏先生除崇正殿說書首上此疏曰三代之時人君必有師傅保之官師道之敎訓道開誘也傅傅之德義傅附益也保保其身體保安全也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規過而不知養徳君正則治可舉德盛則過自消正君養德者本也求治規過者末也傅德義之道固已疎矣保身體之法復無聞焉後世徒存保傅之名而無其職不言師者今日經筵之官則道之教訓之事臣以為傅德義者在乎防見聞之非節嗜好之過非禮之事不接於耳目嗜好之私不溺乎心術則德義進矣保身體者在乎適起居之宜存畏愼之心外適起居之宜内存畏謹之念則心神莊肅氣體和平矣今旣不設保傅之官則此責皆在經筵欲乞皇帝在宫中言動服食皆使經筵官知之官中言動服食之間經筵官皆得與聞之則深宫燕私之時無異於經筵講誦之際對宦官宫妾之頃猶若師保之臨乎前也有翦桐之戲則隨事箴規違持養之方則應時諫止文集○史記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珪曰以此封若史佚曰天子無戲言遂請封叔虞於唐 本註遺書又云某嘗進言欲令上於一日之中親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宮人之時少所以涵養氣質薫陶德性
  伊川先生看詳三學條制云舊制公私試補蓋無虚月學校禮義相先之地而月使之爭殊非敎養之道請改試為課有所未至則學官召而敎之更不考定高下設敎之道禮遜為先制尊賢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及置待賓吏師齋立檢察士人行檢等法尊賢謂道德可矜式者待賓謂行能可賓敬者吏師通於治道可為吏之師法也三者皆才德過人首延禮之使士人知所向慕次乃立檢察士行之法又云自元豐後設利誘之法増國學解額至五百人來者奔湊捨父母之養忘骨肉之愛往來道路旅寓他土人心日偷士風日薄偷苟得也薄謂薄於人倫今欲量留一百人餘四百人分在州郡解額窄處自然士人各安鄉土養其孝愛之心息其奔趨流浪之志風俗亦當稍厚又云三舍升補之法皆案文責跡有司之事非庠序育材掄秀之道舊制以不犯罰為行試在高等為藝按其文而不考其實責其跡而不察其心敎之者非育才之道取之者非掄秀之法蓋朝廷授法必達乎下長官守法而不得有為是以事成於下而下得以制其上此後世所以不治也朝廷之法直達於下中間更不任人故長吏拘於法而不得自任在下者反得執法以取必於上後世不治皆此之由非獨庠序而已或曰長貳得人則善矣或非其人不若防閑詳密可循守也殊不知先王制法待人而行未聞立不得人之法也苟長貳非人不知敎育之道徒守虚文密法果足以成人材乎或者謂任人則人不能保其皆善任法則法猶可守也殊不知法待人而後行苟不得人則雖有密法而無益於成才苟得其人則無待於密法而法之密反害其成才之道故不若略文法而專責任也
  明道先生行狀云先生為澤州晉城令民以事至邑者必告之以孝弟忠信入所以事父兄出所以事長上敎民孝弟為政先務度鄉村逺近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難相恤而奸偽無所容五家為伍五伍為保伍謂相參比也保謂相保任也凡孤㷀殘廢者責之親戚鄉黨使無失所行旅出於其塗者疾病皆有所養孤窮而無依殘廢而不全羇旅而疾病者皆窮民無告使之各得所養諸鄉皆有校暇時親至召父老與之語兒童所讀書親為正句讀敎者不善則為易置擇子弟之秀者聚而敎之鄉民為社㑹為立科條旌别善惡使有勸有恥觀此則養民善俗平易忠厚之政可知矣
  萃王假有廟伊川易傳曰羣生至衆也而可一其歸仰人心莫知其鄉也而能致其誠敬鬼神之不可度也而能致其來格天下萃合人心總攝衆志之道非一其至大莫過於宗廟故王者萃天下之道至於有廟則萃道之至也假至也王者至於有廟則萃道之盛也蓋羣生向背不齊惟於鬼神則歸仰如一人心出入無時惟奉鬼神則誠敬自盡言人心之渙散每萃於祭享也鬼神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然齊明盛服以承祭祀則洋洋如在可致來格言鬼神之遊散亦每萃於宗廟也祭祀之報本於人心聖人制禮以成其德耳故豺獺能祭其性然也易傳古者戍役再期而還今年春暮行明年夏代者至復留備秋至過十一月而歸又明年仲春遣次戍者每秋與冬初兩番戍者皆在疆圉乃今之防秋也經說○論采薇遣戍役北人畏暑耐寒又秋氣折膠則弓弩可用故秋冬易為侵暴每留戍以防之
  聖人無一事不順天時故至日閉闗遺書下同○復卦彖傳說見第四卷韓信多多益辦只是分數明分者管轄階級之分數者行伍多寡之數分數明則上下相臨統紀不紊所御者愈衆而所操者常寡
  伊川先生曰管轄人亦須有法徒嚴不濟事今帥千人能使千人依時及節得飯喫只如此者亦能有幾人管轄統軍之官法謂區畫分數之法嘗謂軍中夜驚亞夫堅臥不起不起善矣然猶夜驚何也亦是未盡善漢景帝時七國反遣周亞夫將兵擊之軍中夜驚擾至帳下亞夫堅臥帳中不起有頃遂定
  管攝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風俗使人不忘本須是明譜系收世族立宗子法譜籍錄也系聨屬也明之者辨著其宗派古者諸侯之適子適孫繼世為君其餘庶子不得禰其先君因各自立為本派之始祖其子孫百世皆宗之所謂大宗也族人雖五世外皆為之齊衰三月大宗之庶子又别為小宗而小宗有四其繼高祖之適長子則與三從兄弟為宗繼曽祖之適長子則與再從兄弟為宗繼祖之適長子則與同堂兄弟為宗繼禰之適長子則與親兄弟為宗蓋一身凡事四宗與大宗為五宗也又曰一年有一年工夫行之以漸持之以久
  宗子法壞則人不自知來處以至流轉四方往往親未絶不相識今且試以一二巨公之家行之其術要得拘守得須是且如唐時立廟院仍不得分割了祖業使一人主之立廟院則人知所自出而不散不分祖業則人重其宗而不遷
  凡人家法須月為一㑹以合族古人有花樹韋家宗㑹法可取也每有族人逺來亦一為之吉凶嫁娶之類更須相與為禮使骨肉之意常相通骨肉日疎者只為不相見情不相接爾
  冠婚喪祭禮之大者今人都不理㑹豺獺皆知報本今士大夫家多忽此厚於奉養而薄於先祖甚不可也某嘗修六禮大略家必有廟庶人立影堂○自庶人以下皆本註廟必有主高祖以上卽當祧也主式見文集又云今人以影祭或一髭髪不相似則所祭己是别人大不便月朔必薦新薦後方食時祭用仲月止於高祖旁親無後者祭之别位冬至祭始祖冬至陽之始也始祖厥初生民之祖也無主於廟中正位設一位合考妣享之立春祭先祖立春生物之始也先祖始祖而下高祖而上非一人也亦無主設兩位分享考妣季秋祭禰季秋成物之時也忌日遷主祭於正寢凡事死之禮當厚於奉生者人家能存得此等事數件雖幼者可使漸知禮義卜其宅兆宅墓次也兆塋域也卜其地之美惡也地美則神靈安其子孫盛然則曷謂地之美者土色之光潤草木之茂盛乃其驗也而拘忌者惑以擇地之方位決日之吉凶甚者不以奉先為計而專以利後為慮尤非孝子安厝之用心也惟五患者不得不愼須使後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所奪不為耕犁所及本註云一本所謂五患者溝渠道路避村落逺井窑
  正叔云某家治喪不用浮圖在洛亦有一二人家化之司馬公曰世俗信浮圖誑誘飯僧設道場捨經造像建塔廟曰為此者減除大罪惡必生天堂不為者必入地獄受無邊波吒之苦殊不知人生含血氣知痛癢或剪爪剃髪從而燒研之巳不知苦況於死者形神相離形則入於黄壤朽腐消滅與木石等神則飄若風火不知何之借使剉燒舂磨豈復知之安得有天堂地獄之理今無宗子故朝廷無世臣若立宗子法則人知尊祖重本人旣重本則朝廷之勢自尊古者宗子襲其世祿故有世臣人知尊祖而重本上下相維自然固結而不渙散故朝廷之勢自尊古者子弟從父兄今父兄從子弟由不知本也且如漢高祖欲下沛時只是以帛書與沛父老其父兄便能率子弟從之又如相如使蜀亦移書責父老然後子弟皆聽其命而從之只有一箇尊卑上下之分然後順從而不亂也若無法以聨屬之安可漢初去古未逺猶有先王之遺俗尊卑之分素定所以上下順承而無違悖也且立宗子法亦是天理譬如木必有從根直上一幹亦必有旁枝又如水雖逺必有正源亦必有分派處自然之勢也直幹正源猶大宗也旁枝分派猶小宗也然而又有旁枝達而為幹者故曰古者天子建國諸侯奪宗云天子為天下主故得封建侯國賜之土而命之胙諸侯為一國之主雖非宗子亦得移宗於已建宗廟為祭主
  郉和叔叙明道先生事云堯舜三代帝王之治所以博大悠逺上下與天地同流者先生固已黙而識之所謂識其大者至於興造禮樂制度文為下至行師用兵戰陣之法無所不講皆造其極外之邊圉情狀山川道路之險易邊鄙防戍城寨斥候控帶之要靡不究知壘土居民曰城木柵處兵曰寨斥逺也候伺也謂逺伺敵人控制禦也帶圍護也其吏事操決文法簿書又皆精密詳練若先生可謂通儒全才矣附錄○操決謂操持斷決也介甫言律是八分書是他見得外書○朱子曰律是刑統歴代相傳至周世宗命竇儀注解名曰刑統與古法相近故曰八分書又曰律所以明法禁非亦有助於教化但於根本上少有欠缺耳是他見得蓋許之之詞
  横渠先生曰兵謀師律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其術見三王方策歴代簡書惟志士仁人為能識其逺者大者素求預備而不敢忽忘文集下同○好謀而成師出以律雖聖人用師無謀則必敗無律則必亂特非若後世譎詐以為謀酷暴以為律斯其為逺者大者惟志士仁人為能識之
  肉辟於今世死刑中取之亦足寛民之死過此當念其散之之久肉刑有五刻顙曰墨辟截鼻曰劓辟刖足曰剕辟淫刑曰宫辟死刑曰大辟至漢文帝始罷墨劓剕宫之刑或曰宫刑不廢今欲取死刑情輕者用肉刑以代之外此當念民心渙散之久必明禮義敎化以維持之不但省刑以緩死
  吕與叔撰横渠先生行狀曰先生慨然有意三代之治論治人先務未始不以經界為急嘗曰仁政必自經界始貧富不均敎養無法雖欲言治皆苟而已孟子曰仁政必自經界始蓋經界不正則富者有所恃而易於為惡貧者失所養而不暇為善敎養之法俱廢其治苟且而已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富人之田為辭然兹法之行悅之者衆苟處之有術期以數年不刑一人而可復所病者特上之人未行耳乃言曰縱不能行之天下猶可驗之一鄉方與學者議古之法共買田一方畫為數井上不失公家之賦役退以其私正經界分宅里立斂法廣儲蓄興學校成禮俗救菑恤患敦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遺法明當今之可行此皆有志未就
  横渠先生為雲巖令政事大抵以敦本善俗為先去浮華而務質抑末作而尚本皆敦本之事也勉其孝弟興於禮遜皆善俗之事也每以月吉具酒食召鄉人高年㑹縣庭親為勸酬使人知養老事長之義因問民疾苦及告所以訓戒子弟之意行狀○月吉月朔也横渠先生曰古者有東宮有西宫有南宮有北宮異宮而同財此禮亦可行古人慮逺目下雖似相疎其實如此乃能久相親蓋數十百口之家自是飲食衣服難為得一族大人衆則服食器用固有不能齊者同宮合處則怨爭之風或作矣又異宮乃容子得伸其私所以避子之私也子不私其父則不成為子古之人曲盡人情必也同宮有叔父伯父則為子者何以獨厚於其父為父者又烏得而當之雖同宗祖然親疎有分異宫者亦使人子各得盡情於其親也不然則交相病矣父子異宮為命士以上愈貴則愈嚴一命為士則父子亦異宫愈貴則分制愈密故異宫猶今世有逐位非如異居也樂說
  治天下不由井地終無由得平周道止是均平語錄下同○周道如砥言其平也
  井田卒歸於封建乃定國有定君官有定守故民有定業後世長吏更易不常相仍苟且縱復井田不歸於封建則其欺蔽紛爭之患庸可定乎

  近思錄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録卷十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政事凡六十四條
  此卷論臨政處事葢明乎治道而通乎治法則施於有政矣凡居官任職事上撫下待同列選賢才處世之道具焉
  伊川先生上疏曰夫鐘怒而擊之則武悲而擊之則哀誠意之感而入也告於人亦如是古人所以齋戒而告君也心誠則氣専氣専則聲應不誠而能感乎臣前後兩得進講未嘗敢不宿齋預戒潛思存誠覬感動於上心若使營營於職事紛紛其思慮待至上前然後善其辭說徒以頰舌感人不亦淺乎文集下同 或問伊川未進講以前還有間㫁否朱子曰尋常未嘗不誠臨見君時又加意爾如孔子沐浴而告哀公是也
  伊川答人示奏稿書云觀公之意専以畏亂為主頤欲公以愛民為先力言百姓飢且死丐朝廷哀憐因懼将為寇亂可也不惟告君之體當如是事勢亦宜爾徒言民飢将亂為可慮而不言民飢将死為可傷則人主徒有憂懼忿疾之心而無哀矜惻怛之意矣告君之體必詞順而理直可也公方求財以活人祈之以仁愛則當輕財而重民懼之以利害則将恃財以自保哀矜之心生則能輕財以救民之死憂懼之心作反将吝財以防民之變古之時得丘民則得天下後世以兵制民以財聚衆聚財者能守保民者為迂惟當以誠意感動覬其有不忍之心而已四井為甸四甸為丘得乎一丘之民則可以得天下說見孟子後世以兵制民謂民有所不足畏以財聚衆謂財有所不可闕於是以聚財為守國之道以愛民為迂緩之事苟徒懼之以禍亂則無惻隠愛民之心愈増其聚財自守之慮矣
  明道為邑及民之事多衆人所謂法所拘者然為之未嘗大戾於法衆亦不甚駭謂之得伸其志則不可求小補則過今之為政者逺矣人雖異之不至指為狂也至謂之狂則大駭矣法令有未便於民者衆人為之未免拘礙惟先生道徳之盛從容裁處故不大戾當時之法而有補於民人雖異之而不至於駭者亦其存心寛平而區處有方也盡誠為之不容而後去又何嫌乎此又可以見先生忠厚懇惻之心豈若悻悻然小丈夫之為哉明道先生曰一命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苟存愛物之心必有及物之效
  伊川先生曰君子觀天水違行之象知人情有爭訟之道故凡所作事必謀其始絶訟端於事之始則訟無由生矣謀始之義廣矣若慎交結明契劵之類是也易傳下同○訟卦象傳坎下乾上為訟天西運水東流故曰違行交結朋逰親戚也契劵文書要約也此皆生訟之端慮其始必謹必明
  師之九二為師之主恃専則失為下之道不専則無成功之理故得中為吉恃専則失為下之道如衛青不敢専誅而具歸天子使自裁之是也不専則不能成功所謂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是也二居中故有得中之象凡師之道威和並至則吉也成而不和則人心懼而離和而少威則人心玩而弛九二剛中故有威和相濟之象世儒有論魯祀周公以天子禮樂以為周公能為人臣不能為之功則可用人臣不得用之禮樂是不知人臣之道也夫居周公之位則為周公之事由其位而能為者皆所當為也周公乃盡其職爾師卦九二傳成王幼周公攝政周公沒成王思其勲徳錫魯以天子之禮樂使祀周公焉孔子曰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或者謂周公能為人臣不能為之功故可用人臣不得用之禮樂夫聖人之於事君也有盡其道而已非有加於職分之外也若職分之外是乃過為矣
  大有之九三曰公用亨於天子小人弗克伊川易傳曰三當大有之時居諸侯之位有其富盛必用亨通於天子謂以其有為天子之有也乃人臣之常義也當大有之時公侯擅所有之富故戒之以用亨通於天子如朝覲供貢之儀凡所以奉上之道皆不敢自有其有乃為盡人臣之義也若小人處之則専其富有以為私不知公以奉上之道故曰小人弗克也
  人心所從多所親愛者也常人之情愛之則見其是惡之則見其非故妻孥之言雖失而多從所憎之言雖善為惡也苟以親愛而隨之則是私情所與豈合正理故隨之初九出門而交則有功也人心之從違多蔽於好惡之私而失其是非之正卦主於隨苟惟親暱之隨則違正理矣故必出門而交則無所繫累而所從者有功也
  隨九五之象曰孚於嘉吉位正中也伊川易傳曰隨以得中為善隨之所防者過也葢心所恱隨則不知其過矣震下兊上為隨震動也兊恱也以恱而動易過於隨而不自知故必得中為善
  坎之六四曰樽酒簋貳用缶納約自牖終无咎伊川易傳曰此言人臣以忠信善道結於君心必自其所明處乃能入也一樽之酒二簋之食復以瓦缶為器質之至也所謂忠信善道也牖者室中所以通明也葢忠信者納約之本雖懐樸素之誠苟不因其明而納焉則亦不能入矣人心有所蔽有所通通者明處也當就其明處而告之求信則易也故云納約自牖能如是則雖艱險之時終得无咎也人心各有所蔽各有所通攻其蔽則未免扞格因其明而導之則易於聴信且如君心蔽於荒樂唯其蔽也故爾雖力詆其荒樂之非如其不省何必於所不蔽之事推而及之則能悟其心矣自古能諫其君者未有不因其所明者也故訐直強勁者率多取忤而温厚明辨者其說多行訐者發人之隂惡也計直則無委曲強勁則乏和順故矯拂之過每至牴牾溫厚者其氣和明辨者其理著故感悟之易每多聴從納約自牖惟温厚明辨者能之非惟告於君者如此為教者亦然夫教必就人之所長所長者心之所明也從其心之所明而入然後推及其餘孟子所謂成徳達財是也成徳者因其有徳而成就之達財者因其有才而遂達之皆謂就其所長開導之也
  恒之初六曰浚恆貞凶象曰浚恆之凶始求深也伊川易傳曰初六居下而四為正應四以剛居高又為二三所隔應初之志異乎常矣而初乃求望之深是知常而不知變也初與四為位應九與六為爻應此理之常也然為九二九三所隔則已改其常矣初六當常之時知常而不知變求之過深是以至於凶悔也世之責望故素而至悔咎者皆浚恆者也素舊也
  遯之九三曰係遯有疾厲畜臣妾吉伊川易傳曰係戀之私恩懐小人女子之道也故以畜養臣妾則吉九三下乘六二有係戀之心則失宜遯之時矣故有災危然君子用是道以畜其臣妾則可以固結其欲遯之心是以吉也然君子之待小人亦不如是也御下之道苟所當去亦不可以係戀而姑息也
  睽之象曰君子以同而異伊川易傳曰聖賢之處世在人理之常莫不大同於世俗所同者則有時而獨異聖賢之所為惟順乎理而已豈顧夫世俗之同異哉故循乎天理之常者聖賢安得不與人同出於流俗之變者聖賢安得不與人異不能大同者亂常拂理之人也不能獨異者隨俗習非之人也要在同而能異耳同而能異則不拂於人理之常而亦不徇乎習俗之化惟理之從耳然其所以為異者乃所以成其大同也是亦一事而已
  睽之初九當睽之時雖同徳者相與然小人乖異者至衆若棄絶之不幾盡天下以仇君子乎如此則失含𢎞之義致凶咎之道也又安能化不善而使之合乎故必見惡人則无咎也初與四位相應而爻皆陽為同徳相與不至睽孤然當睽之時乖異者衆故必恢含𢎞之義而無棄絶之意則不善者可化乖異者可合乃元咎也古之聖王所以能化奸凶為善良革仇敵為臣民者由弗絶也弗絶之則開其自新之路而啟其從善之機也
  睽之九二當睽之時君心未合賢臣在下竭力盡誠期使之信合而已二五相應然時方睽違上下乖戾故二必外竭其力内盡其誠期使疑者信睽者合耳至誠以感動之盡力以扶持之明義理以致其知杜蔽惑以誠其意如是宛轉以求其合也内竭其誠以感動君心外盡其力以扶持國政此盡其在我者也推明義理使君之知無不至杜塞蔽惑使君之意無不誠此啟其君者也如是宛轉求之睽者庶其可合所謂遇主於巷也巷者委曲之途也遇非枉道逢迎也巷非邪僻由徑也故象曰遇主於巷未失道也上言遇主於巷亦正理之當然苟遇不以直而至於枉道逢迎巷不以正而至於邪僻由徑苟求其合而䧟於邪枉則又非遇主於巷之道也
  損之九二曰弗損益之伊川易傳曰不自損其剛貞則能益其上乃益之也若失其剛貞而用柔說適足以損之而已剛正不撓乃能有益於君葢柔邪之人阿意順㫖惟務容恱善而遇柔恱善亦不進惡而遇柔恱必長其惡矣故國有險佞之臣士有善柔之友皆有損無益世之愚者有雖無邪心而惟知竭力順上為忠者葢不知弗損益之之義也九二剛中非有邪心者但當損下益上之時惟知損己以奉上而不知臣道之少貶未有能致益其君者故有弗損益之之戒
  益之初九曰利用為大作元吉无咎象曰元吉无咎下不厚事也伊川易傳曰在下者本不當處厚事厚事重大之事也以為在上所任所以當大事必能濟大事而致元吉乃為无咎能致元吉則在上者任之為知人己當之為勝任不然則上下皆有咎也大作即厚事之謂也卦當損上益下初居最下受上之益是當大任者必尭濟其事而大善上下乃可无咎
  革而無甚益猶可悔也況反害乎古人所以重改作也革卦彖傳事之變更則於大體不能無傷苟非有大益無後患君子不輕於改作
  漸之九三曰利禦寇伊川易傳曰君子之與小人比也自守以正豈惟君子自完其己而已乎亦使小人得不陷於非義是以順道相保禦止其惡也九三上下皆隂是君子與小人同列相比也君子以守正而不失其身小人亦以近正而不敢為惡以順道而相保禦是能止其惡也旅之初六曰旅瑣瑣斯其所取災伊川易傳曰志卑之人既處旅困鄙猥瑣細無所不至乃其所以致悔辱取災咎也初居旅之下故為志卑之人此教人處旅困之道當略細故存大體斯免悔咎也在旅而過剛自高致困災之道也旅卦九三象傳過剛則暴戾而乏和順自高則矯亢而人不親附處旅如是必致困災
  兊之上六曰引兊象曰未光也伊川易傳曰說既極矣又引而長之雖說之之心不已而事理已過實無所說事之盛則有光輝既極而強引之長其無意味甚矣豈有光也兌之上六恱之極也恱極而復引之事既過而強為恱何輝光之有
  中孚之象曰君子以議獄緩死伊川易傳曰君子之於議獄盡其忠而已於決死極於惻而已天下之事無所不盡其忠而議獄緩死最其大者也議獄而無不盡之心致其審也決死而存不忍之心致其愛也君子雖無往不盡其中心之誠而於議獄緩死則尤其所謹重者也
  事有時而當過所以從宜然豈可甚過也如過恭過哀過儉大過則不可所以小過為順乎宜也能順乎宜所以大吉小過卦彖傳禮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皆小過之以順乎事之宜若過之甚則恭為足恭哀為毁瘠儉為鄙恡又失其宜矣
  防小人之道正己為先小過卦九三傳待小人之道先當正己己一於正則彼雖姦詐将無間之可乘矣其他防患之道皆當以正己為先
  周公至公不私進退以道無利欲之蔽周公之心在於天下國家而不在其身是以至公無私而進退合道葢無一毫利欲之蔽其處己也夔夔然存恭畏之心其存誠也蕩蕩然無顧慮之意所以雖在危疑之地而不失其聖也夔夔戒謹卑順之貌存誠者自信之篤也蕩蕩明白坦平之義聖人雖當危疑之地既不忿戾而改常亦不疑懼而失守是為不失其聖也詩曰公孫碩膚赤舄几几經說下同○詩狼跋篇碩大也膚美也遜避讓也謂有大美而謙遜不居也赤舄赤服之舄也几几進退安重貌葢其恭順安舒之意如此
  採察求訪使臣之大務採察民隠求訪賢才二事使職之大者也
  明道先生與吴師禮談介甫之學錯處謂師禮曰為我盡達諸介甫我亦未敢自以為是如有說願往復此天下公理無彼我果能明辨不有益於介甫則必有益於我遺書下同○先生忠誠懇至詞氣和平如此豈若悻悻好勝自是者之為哉
  天祺在司竹常愛用一卒長及将代自見其人盜筍皮遂治之無少貸罪己正待之復如初略不介意其徳量如此徳量大則不為喜怒所遷
  明道因論口將言而囁嚅云若合開口時要他頭也須開口本註云如荆軻於樊於期須是聴其言也厲囁嚅欲言而不敢發之貌厲剛決之意理明義直内無不足則出於口者自然剛決不可回撓安有囁嚅之態○朱子曰合開口者亦曰理之所當言樊於期事非理所得言特取其事之難言而猶言之耳
  須是就事上學蠱振民育徳然有所知後方能如此何必讀書然後為學振民育徳修己治人之事也然必知之至而後行之至無非學也豈但讀書而謂之學哉子路亦嘗有是言而夫子斥之何也葢為學之道固不専於讀書必以讀書為窮理之本子羔既未及為學而遽使之以仕為學則非持失知行之序而且廢窮理之大端臨事錯繆安能各當其則哉程子之教固以讀書窮理為先務然不就事而學則捨簡策之外凡應事接物之際不知所以用力其學之間㫁多矣二者之言各有在也
  先生見一學者忙迫問其故曰欲了幾處人事曰某非不欲周旋人事者曷常似賢急迫事雖多為之必有序事雖急應之必有節未聞可以急遽苟且而處之者
  安定之門人往往知稽古愛民矣則於為政也何有胡安定教學者以通經術治時務明體適用故其門人皆知以稽古愛民為事稽古則為政之法愛民則為政之本門人有曰吾與人居視其有過而不告則於心有所不安告之而人不受則奈何明道曰與之處而不告其過非忠也要使誠意之交通在於未言之前則言出而人信矣誠意素孚則信在言前又曰責善之道要使誠有餘而言不足則於人有益而在我者無自辱矣誠意多於言語則在彼有感悟之益在我無煩瀆之辱
  職事不可以巧免職所當為而巧圗規避是自私用智之人也
  居是邦不非其大夫此理最好朱子曰下訕上則無忠敬之心
  克勤小物最難不忽於小謹之至也
  欲當大任須是篤實篤實則力量深厚而謀慮審固斯可以任大事
  凡為人言者理勝則事明氣忿則招怫理勝而氣平則人易曉而聴亦順或者理雖明而挾忿氣以勝之則反致扞格矣
  居今之時不安今之法令非義也若論為治不為則己如復為之須於今之法度内處得其當方為合義若須更改而後為則何義之有中庸曰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居下位而守上之法令義也由今之法而處得其宜斯為善矣若率意改作則已失為下之義
  今之監司多不與州縣一體監司専欲伺察州縣州縣専欲掩蔽不若推誠心與之共治有所不逮可教者教之可督者督之至於不聴擇其甚者去一二使足以警衆可也
  伊川先生曰人惡多事吾甚憫之世事雖多盡是人事人事不教人做更責誰做人事雖多皆人所當為者苟有厭事之意則應之必不盡其理矣
  感慨殺身者易從容就義者難一時感慨至於殺身而不顧此匹夫匹婦猶或能之若夫從容就義死得其所自非義精仁熟者莫之能也中庸曰白刃可蹈中庸不可能是也○張南軒曰君子不避難亦不入於難惟當夫理而已於所不當避而避固私也於所不當預而預乃勇於就難是亦私而已如曾子子思之避寇或不避三仁之或死或不死皆從容乎義之所當然而已
  人或勸先生以加禮近貴先生曰何不見責以盡禮而責之以加禮禮盡則已豈有加也此與孟子不與右師言同意或問簿佐令者也簿所欲為令或不從奈何曰當以誠意動之今令與簿不和只是爭私意令是邑之長若能以事父兄之道事之過則歸己善則惟恐不歸於令積此誠意豈有不動得人過則歸之己善則歸之令非曰姑為此以恱人葢事長之道當如是也
  問人於議論多欲直己無含容之氣是氣不平否曰固是氣不平亦是量狹量狹故常欲己勝而無含容之氣人量隨識長亦有人識高而量不長者是識實未至也見識陋則人己得失之間皆為之動是即量之狹也故識之長則量亦長大凡别事人都強得惟識量不可強惟識與量則隨人天資學力所至而不可強也今人有斗筲之量有釜斛之量有鍾鼎之量十升為斗筲竹器容斗二升釡容六斗四升十斗為斛十斛為鍾有江河之量江河之量亦大矣然有涯有涯亦有時而滿惟天地之量則無滿故聖人者天地之量也聖人之量道也常人之有量者天資也聖人之心純乎道道本無外故其量亦無涯天資者氣禀也氣禀則有涯常人而能學以通乎道極其至則亦聖人之無涯也天資有量須有限大抵六尺之軀力量只如此雖欲不滿不可得也如鄧艾位三公年七十處得甚好及因下蜀有功便動了謝安聞謝𤣥破苻堅對客圍棋報至不喜及歸折屐齒強終不得也事見魏晉史更如人大醉後益恭謹者只益恭謹便是動了雖與放肆者不同其為酒所動一也又如貴公子位益高益卑謙只卑謙便是動了雖與驕傲者不同其為位所動一也居之如常而不為異者量足以勝之也一有意於其間雖驕肆謙恭之不同要皆為彼所動也然惟知道者量自然宏大不勉強而成今人有所見卑下者無他亦是識量不足也知道者雖窮居陋巷而不加損雖祿之以天下而不加益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慍何者道固不為之而有増損也人纔有意於為公便是私心公者天理之自然有意為之則計較安排即是私意昔有人典選其子弟係磨勘皆不為理此乃是私意選舉朝廷之選舉也進退之權實非己之所得而有子弟該磨勘而不為理葢避私嫌而不知如此是以選舉為己之私恩乃是私意也於此可以識大公之道矣人多言古時用直不避嫌得後世用此不得自是無人豈是無時本注云因言少師典舉明道薦才事○苟能以至公之心行至公之道何嫌之避何時而不可行
  君實嘗問先生云欲除一人給事中誰可為者先生曰初若泛論人材却可今既如此頤雖有其人何可言君實曰出於公口入於光耳又何害先生終不言泛論人材則無不可若擇人任職乃宰相之事非在下位者所可與矣此制義之方也
  先生云韓持國服義最不可得一日頤與持國范夷叟泛舟於潁昌西湖須臾客將去有一官員上書謁見大資頤將為有甚急切公事乃是求知己頤云大資居位却不求人乃使人倒來求己是甚道理韓維字持國范純禮字夷叟在上位者當勤於求賢豈當待人反求知求知者失己使之求知者失士夷叟云只為正叔太執求薦章常事也頤云不然只為曾有不求者不與來求者與之遂致人如此持國便服
  先生因言今日供職只第一件便做他底不得吏人押申轉運司状頤不曾簽國子監自係臺省臺省係朝廷官外司有事合行申状豈有臺省倒申外司之理只為從前人只計較利害不計較事體直得恁地春秋書法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尊王也須看聖人欲正名處見得道名不正時便至禮樂不興是自然住不得說見論語○名分不正則施之於事者顛倒而無序乖戾而不和禮樂何以興此自然必至之勢
  學者不可不通世務天下事譬如一家非我為則彼為非甲為則乙為君子存心正大如此其所以講明世道者葢亦非分外之事也
  人無逺慮必有近憂思慮當在事外外書下同○蘓氏曰慮不在千里之外則患在几席之下此以地之逺近言也一說先事而圗之則事至而無患此以時之逺近言也然其理則一也
  聖人之責人也常緩便見只欲事正無顯人過惡之意伊川先生云今之守令惟制民之産一事不得為其他在法度中甚有可為者患人不為耳制民之産謂井田貢助之法明道先生作縣凡坐處皆書視民如傷四字嘗曰顥常愧此四字
  伊川先生每見人論前輩之短則曰汝輩且取他長處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人之短本為薄徳況前輩乎
  劉安禮云王荆公執政議法改令言者攻之甚力明道先生嘗被㫖赴中堂議事荆公方怒言者厲色待之先生徐曰天下之事非一家私議願公平氣以聴荆公為之媿屈附録下同○劉立之字安禮程子門人也熙寧初王荆公安石參知政事創制新法中外皆言其不便荆公獨憤然不顧明道先生權監察御史裏行被㫖赴中堂議事從容一言之間荆公乃為之媿屈葢有以破其私己之見而消其忿厲之氣也
  劉安禮問臨民明道曰使民各得輸其情民情皆得以上聞則自無不得其所之患然非平易聰達者能之乎問御吏曰正己以格物居上既正則下有所感而正矣非徒事乎刑罰之嚴也
  横渠先生曰凡人為上則易為下則難然不能為下亦未能使下不盡其情偽也大抵使人常在其前已嘗為之則能使人文集○樂於使人而憚於事人此人常情也然知事人之道然後知使人之道已未嘗事人則使人之際必不能盡其情
  坎維心亨故行有尚外雖積險苟處之心亨不疑則雖難必濟而往有功也坎為重險故曰積險二五以剛居中故外雖有積險其中心自亨通而無所疑懼也心亨而無疑則可以出險矣今水臨萬仞之山要下即下無復凝滯之在前惟知有義理而已則復何回避所以心通易說下同 此以坎象而言人於義理苟能信之篤行之決如水之就下則沛然而莫禦何往而不心亨哉
  人所以不能行己者於其所難者則惰其異俗者雖易而羞縮惟心𢎞則不顧人之非笑所趨義理耳視天下莫能移其道志不立氣不充故有怠惰與羞縮惟心𢎞則立志逺大義理勝則氣充然為之人亦未必怪正以在己者義理不勝惰與羞縮之病消則有長不消則病常在意思齷齪無由作事滕文公行三年之喪始也父兄百官皆不欲文公以義理所當為發哀戚之誠心人亦莫不恱服所患在我義理不勝則不能自強故有惰與羞縮之患在古氣節之士冒死以有為於義未必中然非有志槩者莫能況吾於義理已明何為不為志氣感慨雖未必中於義而死且不顧況吾義理既明尚何怠惰羞縮之為舉重明輕所以激昂兼懦之士姤初六羸豕孚蹢躅豕方羸時力未能動然至誠在於蹢躅得伸則伸矣羸弱也蹢躅跳躍也豕性隂躁雖當羸弱之時其誠心未嘗不在於動也得肆則肆矣猶小人雖困志在求逞君子所當察也如李徳裕處置閹宦徒知其帖息威伏而忽於志不忘逞照察少不至則失其幾也唐武宗時徳裕為相君臣契合莫能間之宦寺之徒帖息畏伏誠若無能為者而不知其志在求逞也繼嗣重事卒定於宦者之手而徳裕逐矣葢幾微之間所當深察
  人教小童亦可取益絆已不出入一益也取益謂有益於己絆牽繫也授人數數已亦了此文義二益也數數猶頻數也了曉徹也對之必正衣冠尊瞻視三益也常以因己而壊人之才為憂則不敢墮四益也語録○此段當在十一卷之末











  近思録卷十
<子部,儒家類,近思錄>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録卷十一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教學凡二十二條
  此卷論教人之道葢君子進則推斯道以覺天下退則明斯道以淑其徒所謂得英才而教育之即新民之事也
  濂溪先生曰剛善為義為直為斷為嚴毅為幹固惡為猛為隘為強梁柔善為慈為順為㢲惡為懦弱為無㫁為邪佞朱子曰氣禀剛柔固隂陽之大分而其中又各有善惡之分焉惡者固為非正而善者亦未必皆得乎中也惟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聖人之事也朱子曰此以得性之正而言也然其以和為中與中庸不合葢就已發無過不及者而言之如書所謂允執厥中者也故聖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矣通書○朱子曰易其惡則剛柔皆善有嚴毅慈順之徳而無強梁懦弱之病矣至其中則其或為嚴毅或為慈順也又皆中節而無太過不及之偏矣
  伊川先生曰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古者子生能食則教之以右手能言則教之唯諾大學之法以豫為先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便當以格言至論日陳於前雖未曉知且當薰聒使盈耳充腹久自安習若固有之雖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學記曰禁於未發之謂豫此所謂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者也若為之不豫及乎稍長私意偏好生於内衆口辯言鑠於外欲其純完不可得也文集 教之不早及其稍長内為物欲所䧟溺外為流俗所銷靡欲其心徳之無偏駁難矣
  觀之上九曰觀其生君子无咎象曰觀其生志未平也伊川易傳曰君子雖不在位然以人觀其徳用為儀法故當自慎省觀其所生常不失於君子則人不失所望而化之矣上為無位之地故曰不在位然當觀之時高而在上固衆人所觀瞻而用為法則者要當謹畏反觀内省己之所為常不違乎君子之道而後人心慰滿得所矜式也不可以不在於位故安然放意無所事也易傳○釋志未平也言高尚之士亦不可以輕意肆志也聖人之道如天然與衆人之識甚殊邈也門人弟子既親炙而後益知其高逺既若不可及則趨望之心怠矣故聖人之教常俯而就之聖人教人循循善誘常俯而就之葢亦因其資以設教不使之徒見高逺而自沮也事上臨喪不敢不勉君子之常行不困於酒尤其近也而以己處之者不獨使夫資之下者勉思企及而才之髙者亦不敢易乎近矣經說說見論語○道固不外日用常行之間在聖人無事乎思勉耳夫子設教固常人之所可勉而賢者之所不可忽也
  明道先生曰憂子弟之輕俊者只教以經學念書不得令作文字志輕才俊者憚於檢束而樂於馳逞使之習經念書則心平氣定使作文字則得以用其才而長其輕俊矣子弟凡百玩好皆奪志至於書札於儒者事最近然一向好著亦自喪志如王虞顔栁輩誠為好人則有之曾見有善書者知道否平生精力一用於此非惟徒廢時日於道便有妨處足知喪志也遺書下同王右軍羲之虞永興世南顔魯公真卿栁河東公權皆工書札亦各有風節表見當世然終不足以知道葢専工一藝豈特徒廢時日妨於學問而志局於此已失其操存之本矣
  胡安定在湖州置治道齋學者有欲明治道者講之於中如治民治兵水利算數之類嘗言劉彛善治水利後累為政皆興水利有功治民如政教施設之方治兵如戰陣部伍之法水利如江河渠堰之利算數如律厯九章之𩔖
  凡立言欲涵蓄意思不使知徳者厭無徳者惑知徳者玩其意而不厭無徳者守其說而不惑○朱子曰近看尹先生論語說句句有意味不可以為常談而忽之也教人未見意趣必不樂學欲且教之歌舞如古詩三百篇皆古人作之如闗雎之類正家之始故用之鄉人用之邦國日使人聞之此等詩其言簡奥今人未易曉欲别作詩略言教童子灑掃應對事長之節令朝夕歌之似當有助
  子厚以禮教學者最善使學者先有所據守禮以恭敬辭遜為本而有節文度數之詳學者從事乎此則日用言動之間皆有依據持守之地
  語學者以所見未到之理不惟所聞不深徹反將理低看了學者所見未到而驟以語之則彼不惟無深造自得之功而亦且輕視之矣
  舞射便見人誠古之教人莫非使之成已舞者所以導其和射者所以正其志要必以誠心為之誠者所以成己也自灑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灑掃應對即是教之以誠誠之至即是聖人事
  自幼子常視母誑以上便是教人以聖人事說見曲禮視同示誑欺妄也小未有知常示以正事此聖人无妄之道
  先傳後倦君子教人有序先傳以小者近者而後教以大者逺者非是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教以逺大也子游譏子夏之門人於灑掃應對進退末事則可矣於道之本原則無如之何子夏聞而非之曰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葢君子教人先後有序不容躐等而驟進非謂傳以近小者於先而不教以逺大者於後也○朱子曰灑掃應對精義入神事有大小禮無大小事有大小故其教有序而不可躐理無大小故隨其所處而皆不可不盡愚謂子夏正謂教人小大有别前段程子之說却就灑掃應對上發明理無大小自是一義伊川先生曰說書必非古意轉使人薄學者須是潛心積慮優游涵養使之自得今一日說盡只是教得薄至如漢時說下帷講誦猶未必說書理貴玩索至於口耳之傳末矣下帷講誦如董仲舒之徒說見漢史
  古者八嵗入小學十五入大學擇其才可教者聚之不肖者復之農畝葢士農不易業既入學則不治農然後士農判古者自國之貴胄子弟及士庶人之子八嵗則皆入小學十五則入大學然後擇其才之可教者聚之於學其不可教者復歸之農畝在學之養若士大夫之子則不慮無養雖庶人之子既入學則亦必有養古之士者自十五入學至四十方仕中間自有二十五年學又無利可趨則所志可知須去趨善便自此成徳後之人自童稚間已有汲汲趨利之意何由得向善故古人必使四十而仕然後志定只營衣食却無害惟利禄之誘最害人本註云人有養便方定志於學○先王設教養之周而行之久士有定志專於修己而緩於干禄故能一意趨善卒於成徳後世反是只營衣食者求於力分之内未足以奪志故無害若誘於利禄則所學皆非為己而根本己撥矣故害最甚
  天下有多少才只為道不明於天下故不得有所成就且古者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如今人怎生會得古人於詩如今人歌曲一般雖閭巷童稚皆習聞其說而曉其義故能興起於詩後世老師宿儒尚不能曉其義怎生責得學者是不得興於詩也古人歌詩習熟其說而通達其義故吟諷之間足以感發其善心而懲創其逸志古禮既廢人倫不明以至治家皆無法度是不得立於禮也禮所以叙人倫而施之家國者皆有法度以為據依故能有立也古人有歌詠以養其性情聲音以養其耳目舞蹈以養其血脈今皆無之是不得成於樂也歌詠聲詩溫柔篤厚有以養其性情也五聲成文八音相比鴻殺䟽數節奏和平有以養其耳目也至於手之舞足之蹈執其羽籥干戚之器習其屈伸俯仰綴兆舒疾之文是以容貌得莊行列得正進退得齊心志條暢而血氣和平是有以養其血脈也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難
  孔子教人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葢不待憤悱而發則知之不固待憤悱而後發則沛然矣學者須是深思之思而不得然後為他說便好朱子曰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啟謂開其意發謂達其辭愚謂不待憤悱而遽啟發之則未嘗深思其受之也必淺既無所得其聴之也若亡啟發於憤悱之餘則思深力窮而倐然有得必沛然而通達矣初學者須是且為他說不然非獨他不曉亦止人好問之心也此又誘進初學之道横渠先生曰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仁之至也愛道之極也曲禮曰君子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鄭氏曰撙猶趨也謂趨就乎節約也恭敬者禮之本撙節退讓禮之文君子從事乎此則視聴言動之間天理流行人欲消盡而心徳全矣是仁之至也恭敬則無慢忽撙節則無驕溢退讓則無怨爭是皆所以盡仁愛之道者也己不勉明則人無從倡道無從𢎞教無從成矣正䝉○明謂明禮也人必以禮而倡率道必以禮而宏大教必以禮而成就
  學記曰進而不顧其安使人不由其誠教人不盡其材其安其成其材皆謂受教者人未安之又進之未喻之又告之徒使人生此節目不盡材不顧安不由誠皆是施之妄也此言進而不顧其安徒使人生此節目葢三患實相因而然皆陵節躐等不當其可而施之也教人至難必盡人之材乃不誤人觀可及處然後告之聖人之明直若庖丁之解牛皆知其隙刃投餘地無全牛矣此言教人必盡其材聖人隨材施教各當其可如庖丁解牛洞見間隙無全牛矣事見莊子人之才足以有為但以其不由於誠則不盡其材若曰勉率而為之則豈有由誠哉横渠禮記說下同 此言使人不由其誠勉強為之而無誠意雖材所可為者亦不能盡之矣○朱子曰嘗見横渠簡與人謂其子日來誦書不熟宜教他熟誦盡其誠與材
  古之小兒便能敬事長者與之提攜則兩手奉長者之手問之掩口而對說見曲禮○捧手習扶持尊者掩口而對習其鄉尊者屏氣也葢稍不敬事便不忠信故教小兒且先安詳恭敬安詳則不躁率恭敬則不誕慢此忠信之本也
  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間也唯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非唯君心至於朋游學者之際彼雖議論異同未欲深較惟整理其心使歸之正豈小補哉横渠孟子說近思録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録卷十二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警戒
  此卷論戒謹之道修己治人常存警省之意不然則私欲易萌善日消而惡日積矣
  濓溪先生曰仲由喜聞過令名無窮焉今人有過不喜人規如䕶疾而忌醫寧滅其身而無悟也噫通書 子路有改過遷善之實故令名無窮焉
  伊川先生曰徳善日積則福禄日臻徳踰於禄則雖盛而非滿自古隆盛未有不失道而喪敗者也易傳下同○泰卦九三傳徳勝於禄則所享者雖厚而不為過禄過其徳則所享者雖薄且不能勝況於隆盛乎隆盛之敗喪必自無徳者致之也
  人之於豫樂心說之故遲遲遂至於耽戀不能已也豫之六二以中正自守其介如石其去之速不俟終日故貞正而吉也人處豫樂易至耽戀六二中正上又無應特立自守其節之堅介然如石無所轉移也其去之速不俟終日無所耽戀也處豫不可安且久也久則溺矣如二可謂見幾而作者也蓋中正故其守堅而能辨之早去之速也惟其自守之堅故能見幾而作
  人君致危亡之道非一而以豫為多豫卦六五傳衰世之君大率以逸豫致危亡可不深戒哉
  聖人為戒必於方盛之時方其盛而不知戒故狃安富則驕侈生樂舒肆則紀綱壊忘禍亂則釁孽萌是以浸淫不知亂之至也臨卦彖傳驕侈每生於安富之餘綱紀每廢於舒肆之日釁端禍孽每兆於無虞之中故方盛之時實将衰之漸聖人為戒於早則可保其長盛
  復之六三以隂躁處動之極復之頻數而不能固者也震下坤上為復三既隂躁又處震動之終其於復善也躁動而不能固守者也復貴安固頻復頻失不安於復也復善而屢失危之道也有失而後有復屢復而屢失不當其徳危之道也聖人開其遷善之道與其復而危其屢失故云厲无咎不可以頻失而戒其復也頻失則為危屢復何咎過在失而不在復也屢失故危厲屢復故无咎无咎者補過之稱也劉質夫曰頻復不已遂至迷復劉絢字質夫程子門人也頻復頻失而不止久則玩溺而不能復必至上九之迷復矣
  伊川先生曰睽極則咈戾而難合剛極則躁暴而不詳明極則過察而多疑聧之上九有六三之正應實不孤而其才性如此自睽孤也兊下離上為睽上居睽之終是睽之極也以九居上是剛之極也居離之終是明之極也有是一者何往而不睽孤哉雖有正應亦不合矣如人雖有親黨而多自疑猜妄生乖離雖處骨肉親黨之間而常孤獨也多自疑猜過明之患也妄生乖離遇剛好睽之致也
  解之六三曰負且乘致寇至貞吝伊川易傳曰小人而竊盛位雖勉為正事而氣質卑下本非在上之物終可吝也負者小人之事也乘者君子之器也故為小人竊盛位之象勉為正事者貞也然而隂柔卑下之質冒居内卦之上非其所安是以吝也若能大正則如何曰大正非隂柔所能也若能之則是化為君子矣
  益之上九曰莫益之或擊之伊川易傳曰理者天下之至公利者衆人所同欲苟公其心不失其正理則與衆同利無侵於人人亦欲與之若切於好利蔽於自私求自益以損於人則人亦與之力爭故莫肯益之而有擊奪之者矣在上者推至公之理而與衆同其利則衆亦與之同其利苟懐自私之心而惟利己則人亦各欲利其己而奪其所利矣益之上九人莫益之而或擊之者以其求益之過也
  艮之九三曰艮其限列其夤厲薰心伊川易傳曰夫止道貴乎得宜行止不能以時而定於一其堅強如此則處世乖戾與物睽絶其危甚矣限界分也列絶也夤膂肉也亦一身上下之限也三居内卦之上實内外之分故取象皆為限止之義所貴於止者謂各得所宜止而無過與不及也不度時中而一於限止焉堅執強忍如此則違世絶物危厲甚矣人之固止一隅而舉世莫與宜者則艱蹇忿畏焚撓其中豈有安裕之理厲薰心謂不安之勢薰爍其中也
  大率以說而動安有不失正者歸妹彖傳兊下震上為歸妹兊說也震動也心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況從欲而忘返者耶
  男女有尊卑之序夫婦有倡隨之理此常理也若徇情肆欲惟說是動男牽欲而失其剛婦狃說而忘其順則凶而無所利矣同上震長男兊少女以說而動則徇情肆欲必且失其常理而致凶矣雖舜之聖且畏巧言令色說之惑人易入而可懼也如此兊卦六五傳巧言者工佞之言令色者善柔之色皆務以恱人也人心喜順惡逆故巧言令色易以惑人凡說之道皆然不可不戒也
  治水天下之大任也非其至公之心能捨己從人盡天下之議則不能成其功豈方命圯族者所能乎方不順也命天理也圯族敗類也夫任天下之大事者非一人之私智所能集要必合天下之謀而後可也苟上不順乎天理下不依乎羣情恃其才智任己而行烏能有濟鯀雖九年而功弗成然其所治固非他人所及也惟其功有叙故其自任益強咈戾圯類益甚公議隔而人心離矣是其惡益顯而其功卒不可成也經說下同 公議隔而得失莫聞人心離而事業莫與共之者矣
  君子敬以直内微生高所枉雖小而害直則大子曰孰謂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隣而與之微生姓高名君子敬以直内不容有一毫之邪枉所謂直也微生高以無為有曲意徇人蓋邪枉之態不能掩者事雖微所以害於直者甚大故聖人因以立教
  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謝上蔡曰剛與慾正相反能勝物之謂剛故常伸於萬物之上為物掩之謂慾故常屈於萬物之下
  人之過也各於其類君子常失於厚小人常失於薄君子過於愛小人傷於忍君子小人之分在於仁與不仁而已故仁者之過常在於厚與愛不仁者之過常在於薄與忍
  明道先生曰富貴驕人固不善學問驕人害亦不細遺書下同○君子之學為己而已以學問驕人非特其學為務外而傲惰敗徳學亦不進矣
  人以料事為明便駸駸入逆詐億不信去也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朱子曰逆未至而迎之也億未見而意之也愚謂事而無情曰詐言而無實曰不信詐者巧而不信者誕也揚子雲謂匿行曰詐易言曰誕是也若事未顯而逆料臆度之則自流於巧而惑於疑未必得事之情實矣人以料事為明者必至於是周子曰謂能疑為明何啻千里
  人於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只有自家一箇身與心却不要好苟得外面物好時却不知道自家身與心却巳先不好了也所謂以小害大賤害貴者也
  人於天理昏者是只為嗜欲亂著他莊子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機淺此言却最是嗜欲多則志亂氣昏而天理微矣二者常相為消長伊川先生曰閱機事之久機心必生葢方其閱時心必喜既喜則如種下種子荘子曰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疑病者未有事至時先有疑端在心周羅事者先有周事之端在心皆病也周羅俚語猶兜攬也事未至而有好疑喜事之端則事至之時有不當疑而疑不當攬而攬者矣故治心者必去其端
  較事大小其弊為枉尺直尋之病事無大小惟理是視或者有苟成急就之意謂道雖少屈而所伸者大義雖微害而所利者博則有冒而為之者原其初心止於權大小遂至枉尺直尋其末流之弊乃有不可勝言矣
  小人小丈夫不合小了他本不是惡性無不善而局於氣質汩於利欲者自小之耳
  雖公天下事若用私意為之便是私事出於公而以私意為之即是私也故學者以正心為本論人者必察其心不徒考其事
  做官奪人志仕而志於富貴者固不必言或馳騖乎是非予奪之境而此志動於喜怒愛惡之私或經營於建功立業之間而此志䧟於計度區畫之巧徳未成而從政者未有不奪其志學者所當深省也驕是氣盈吝是氣歉人若吝時於財上亦不足於事上亦不足凡百事皆不足必有歉歉之色驕矜夸吝鄙嗇也驕氣盈者常覺其有餘吝氣歉者常覺其不足惟君子所志者道故無時而盈亦無所不足
  未知道者如醉人方其醉時無所不至及其醒也莫不愧恥人之未知學者自視以為無缺及既知學反思前日所為則駭且懼矣
  邢恕云一日三㸃檢明道曰可哀也哉其餘時理會甚事葢倣三省之說錯了可見不曾用功又多逐人面上說一般話明道責之邢曰無可說明道曰無可說便不得不說曾子三省謂日以三事自省邢倣其言乃云一日三次㸃檢
  横渠先生曰學者捨禮義則飽食終日無所猷為與下民一致所事不踰衣食之間燕逰之樂耳正䝉
  鄭衛之音悲哀令人意思留連又生怠惰之意從而致驕淫之心雖珍玩竒貨其始惑人也亦不如是切從而生無限嗜好故孔子曰必放之亦是聖人經歴過但聖人能不為物所移耳横渠禮樂說
  孟子言反經特於鄉原之後者以鄉原大者不先立心中初無主惟是左右看順人情不欲違一生如此横渠孟子說 經常也古今不易之常道也是是非非必有定理而好善惡惡必有定見今鄉原浮沈俯仰無所可否葢其義理不立中無所主惟務恱人以是終身乃亂常之尤者君子反經復其常道則是非昭然而鄉原偽言偽行不得以惑之矣

  近思録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録卷十三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辨别異端凡十四條
  此卷辨異端葢君子之學雖已至然異端之辨尤不可以不明苟於此有毫釐之未辨則貽害於人心者甚矣
  明道先生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楊朱墨翟詳見孟子申不害者鄭人以刑名干韓昭侯昭侯用以為相韓非韓之諸公子善刑名法術之學佛者本西域之人為寂滅之學自漢以來其說始入中國老者周柱下史老耼也其書論清浄無為之道楊氏為我疑於仁墨氏兼愛疑於義申韓則淺陋易見故孟子只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楊氏為我可謂自私而不仁矣然而猶疑似於無欲之仁墨氏兼愛可謂泛濫而無義矣然猶疑似於無私之義故足以惑人也若申韓之刑名功利淺陋而易見故孟子但闢楊墨恐其為人心之害而申韓不足闢也佛老其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此所以為害尤甚楊墨之害亦經孟子闢之所以廓如也遺書下同 佛氏言心性老氏談道徳皆近於理又非楊墨之比故其為人心之害尤甚揚子雲曰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朱子曰楊朱即老耼弟子孟子闢楊墨則老莊在其中矣
  伊川先生曰儒者潛心正道不容有差其始甚微其終則不可救如師也過商也不及於聖人中道師只是過於厚些商只是不及些然而厚則漸至於兼愛不及則便至於為我其過不及同出於儒者其末遂至楊墨至於楊墨亦未至於無父無君孟子推之便至於此葢其差必至於是也師子張名商子夏名子張才高意廣泛愛兼容故常過乎中子夏篤信自守規模謹宻故常不及乎中二子於道亦未逺也然師之過其流必至於墨氏之兼愛子夏之不及其後傳田子方子方之後為莊周是楊氏為我之學也孟氏推楊墨之極致則兼愛者至於無父葢愛其父亦同於路人是無父也為我者至於無君葢自私其身而不知有上下是無君也
  明道先生曰道之外無物物之外無道是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嚴以至為夫婦為長幼為朋友無所為而非道此道所以不可須臾離也然則毁人倫去四大者其外於道也逺矣物由道而形故道外無物道以物而具故物外無道人於天地間不能違物而獨立故無適而非道也今釋氏乃毁棄人倫滅絶四大其戾於道逺矣釋氏以地水火風為四大謂四大幻假而成人身寂滅幻根㫁除一切故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若有適有莫則於道為有間非天地之全也適可也莫不可也比從也君子之於天下無可無不可惟義之從也今釋氏可以寂滅無為而不可以察理應事必欲㫁除外相始見法性非天地本然全體之性矣彼釋氏之學於敬以直内則有之矣義以方外則未之有也釋氏習定欲得此心收斂虚靜亦若所謂敬以直内然有體而無用絶滅倫理何有於義故滯固者入於枯槁疏通者歸於恣肆此佛之教所以為隘也吾道則不然率性而已斯理也聖人於易備言之釋氏離器以為道故於日用事物之間或拘或肆皆為之病名為大自在而實則隘陋而一毫不容也若吾儒率性之道動静各正既不病於拘亦不至於肆聖人贊易所謂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體用本末備言之矣又曰佛有一箇覺之理可以敬以直内矣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内者要之其本亦不是佛學禪者覺也覺者心無倚著靈覺不昧所謂常惺惺法若可敬以直内矣然而無制事之義則其所謂覺者猶無寸之尺無心之兩其直内之本亦非矣釋氏本怖死生為利豈是公道釋氏謂有生必有滅故有輪廻今求不生不滅之理可免輪廻之苦此本出於利己之私意也惟務上達而無下學然則其上達處豈有是也元不相連屬但有間㫁非道也絶學而求頓悟故無下學工夫道器本不相離合捨物以明理泯迹以求心豈知道者哉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彼所謂識心見性是也若存心養性一段事則無矣朱子曰釋氏恍惚之間略見得心性影子都不見裏面許多道理就使有存養之功亦只存養得他所見影子終不分明彼固曰出家獨善便於道體自不足道本人倫今曰出家則於道體虧欠大矣或曰釋氏地獄之類皆是為下根之人設此怖令為善先生曰至誠貫天地人尚有不化豈有立偽教而人可化乎
  學者於釋氏之說直須如淫聲美色以逺之不爾則駸駸然入於其中矣顔淵問為邦孔子旣告之以二帝三王之事而復戒以放鄭聲逺佞人曰鄭聲淫佞人殆彼佞人者是他一邉佞耳然而於已則危只是能使人移故危也至於禹之言曰何畏乎巧言令色直消言畏只是須著如此戒慎猶恐不免釋氏之學更不消言常戒到自家自信後便不能亂得初學立心未定必屏逺異端之說信道旣篤乃可考辨其失
  所以謂萬物一體者皆有此理只為從那裏來生生之謂易生則一時生皆完此理人則能推物則氣昏推不得不可道他物不與有也天地之理流行化生人之與物均有是生則亦均具是理所謂萬物一體也然人所禀之氣通故能推物所禀之氣塞故不能推人只為自私將自家軀殻上頭起意故看得道理小了他底放這身來都在萬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人知萬物一體之理不為私己之見自然與物各得其所釋氏以不知此去他身上起意思奈何那身不得故却厭惡要得去盡根塵為心源不定故要得如枯木死灰然没此理要有此理除是死也釋氏惟不知萬物一體順理而行本無障礙顧乃自生私見為吾身不能不交於物也遂欲盡去根塵空諸所有佛書以耳舌口鼻身意為六根以色聲香味觸法為六塵其說為幻塵滅故幻根亦滅幻根滅故幻心亦滅然心本生道有體則有用豈容絶滅哉釋氏其實是愛身放不得故說許多譬如蝜蝂之蟲已載不起猶自更取物在身又如抱石投河以其重愈沈終不道放下石頭惟嫌重也原釋氏之初本是愛己妄生計較欲世離生死而不知去私己之念本無事也
  人有語導氣者問先生曰君亦有術乎明道曰吾嘗夏葛而冬裘飢食而渴飲節嗜慾定心氣如斯而已矣聖賢養生順理窒慾而已豈若偏曲之士為長生久視之術哉
  佛氏不識隂陽書夜死生古今安得謂形而上者與聖人同乎以上竝明道語 伊川先生曰形而上者性命也隂陽書夜死生古今乃天命之流行二氣之屈伸釋氏指為輪迴為幻妄則其所談性命亦異乎聖人矣
  釋氏之說若欲窮其說而去取之則其說未能窮固已化而為佛矣只且於迹上考之其設教如是則其心果如何固難為取其心不取其迹有是心則有是迹王通言心迹之判便是亂說故不若且於迹上斷定不與聖人合其言有合處則吾道固己有有不合者固所不取如是立定却省易此言雖為初學立心未定者設然孟子闢楊墨亦不過考其迹而推其心極之於無父無君此實辨異端之要領也
  問神仙之說有諸明道曰若說白日飛昇之類則無若言居山林間保形煉氣以延年益夀則有之譬如一爐火置之風中則易過置之密室則難過有此理也又問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言聖人不師仙厥術異也聖人能為此等事否曰此是天地間一賊若非竊造化之機安能延年使聖人肯為周孔為之矣人之精氣聚則生散則死彼有見於造化之機竊而用之使精氣固結而不散故能獨夀理之所有也顧其自私小技聖賢弗為耳
  謝顯道歴舉佛說與吾儒同處問伊川先生先生曰恁地同處雖多只是本領不是一齊差却外書 大本既差則其說似同而實異
  横渠先生曰釋氏妄意天性而不知範圍之用反以六根之微因縁天地明不能盡則誣天地日月為幻妄範圍猶裁成也聖盡性故能裁成天地之道釋氏乃欲識性而不知範圍之用則是未嘗知性也謂六根悉本天地六根起滅無有實相天地日月等為幻妄蔽其用於一身之小溺其志於虚空之大此所以語大語小流遁失中厭此身之小則蔽其用而不能推樂虚空之大則溺其志而不能反故其語大語小輾轉流遁皆失其中其過於大也塵芥六合其蔽於小也夢幻人世謂之窮理可乎不知窮理而謂之盡性可乎謂之無不知可乎上下四方為六合謂六合在虚空中特一微塵芥子耳所以言虚空之大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所以言人世之微此皆不能窮理盡性之過塵芥六合謂天地為有窮也夢幻人世明不能究其所從也正䝉下同○佛說謂虚空無窮天地有窮人世起滅皆為幻妄莫知所從来也
  大易不言有無言有無諸子之陋也易曰一隂一陽之謂道葢隂陽之運其所以然者即道也體用相因精麤罔間不可以有無分後世異端見道不明始則以道為無以器為有有者為幻妄為土苴無者為𤣥妙為真空析有無而二之皆諸子之陋見也
  浮圗明鬼謂有識之死受生循環遂厭苦求免可謂知鬼乎精氣聚則為人散則為鬼散則澌滅就盡而已釋氏謂神識不散復寓形而受生是不明鬼之理也以人生為妄見可謂知人乎人生日用無非天理之當然釋氏指為浮生幻化豈為知人乎天人一物輒生取舎可謂知天乎天人一理今乃棄人事而求天性豈為知天乎孔孟所謂天彼所謂道惑者指逰魂為變為輪迴未之思也大學當先知天徳知天徳則知聖人知鬼神今浮圗劇論要歸必謂死生流轉非得道不免謂之悟道可乎本註云悟則有義有命均死生一天人推知晝夜通隂陽體之無二○當生而生當死而死是則有義有命生死均安何所厭苦天人一致何所取舎知晝夜通隂陽則知生死之說何所謂輪𮞉自其說熾傳中國儒者未容窺聖學門牆已為引取淪胥其間指為大道乃其俗達之天下致善惡知愚男女臧獲人人著信使英才間氣生則溺耳目恬習之事長則師世儒崇尚之言遂㝠然被驅因謂聖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學而知故未識聖人心已謂不必求其迹未見君子志已謂不必事其文此人倫所以不察庶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徳所以亂世儒於聖門未有所見而耳目習熟固已䧟溺於異端乃謂不假修為立地成佛不立文字教外别傳不修而至故謂不必求其迹不學而知故謂不必事其文異言入耳上無禮以防其偽下無學以稽其弊自古詖淫邪遁之辭翕然竝興一出於佛氏之門者千五百年向非獨立不懼精一自信有大過人之才何以正立其間與之較是非計得失哉詭服異行非修先王之禮何以防其偽邪說異教非通聖人之學何以稽其弊





  近思録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錄卷十四    宋朱子吕祖謙同編
  葉采集解
  總論聖賢凡二十六條
  此卷論聖賢相傳之統而諸子附焉斷自唐虞堯舜禹湯文武周公道統相傳至於孔子孔子傳之顔曽曽子傳之子思子思傳之孟子遂無傳焉於是楚有荀卿漢有毛萇董仲舒揚雄諸葛亮隋有王通唐有韓愈雖未能傳斯道之統然其立言立事有補於世教皆所當攷也迨於宋朝人文再闢則周子唱之二程子張子推廣之而聖學復明道統復續故備著之
  明道先生曰堯與舜更無優劣及至湯武便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無人如此說只孟子分别出來便知得堯舜是生而知之湯武是學而能之文王之德則似堯舜禹之德則似湯武要之皆是聖人遺書下同○性之者生而知之安而行之天性渾全不待修習者也反之者學而知之利而行之修身體道以復其性者也文王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蓋亦生知之性也禹克勤克儉不矜不伐蓋亦學能之事也
  仲尼元氣也顔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殺盡見夫子大聖之資猶元氣周流渾淪溥博無有涯涘罔見間隙顔子亞聖之才如春陽盎然發生萬物四時之首衆善之長也孟子亦亞聖之才剛烈明辨整齊嚴肅故并秋殺盡見仲尼無所不包顔子示不違如愚之學於後世有自然之和氣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則露其材蓋亦時然而已夫子道全德備故無所不包顔子不違如愚與聖人合德後世可想其自然和氣黙而成之不言而信者也孟子英才發越蓋亦戰國之時世道益衰異端益熾又無天子主盟於其上故其衛道之嚴辨論之明不得不然也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風慶雲也孟子泰山巖巖之氣象也觀其言皆可見之矣天地者高明而博厚也和風慶雲者協氣祥光也泰山巖巖者峻極不可踰越也仲尼無迹顔子微有迹孟子其迹著夫子渾然天成故無迹顔子不違如愚本亦無迹然為仁之問喟然之歎猶可窺測其㣲至於孟子則發明底蘊故其迹彰彰孔子儘是明快人顔子儘豈弟孟子儘雄辯夫子清明在躬猶青天白日故極其明快顔子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故極其豈弟孟子息邪說詎詖行放滛辭故極其雄辯○此段反覆形容大聖大賢氣象各臻其妙古今之言聖賢未有若斯者也學者其濳心焉
  曽子傳聖人學其德後來不可測安知其不至聖人如言吾得正而斃且休理㑹文字只看他氣象極好被他所見處大後人雖有好言語只被氣象卑終不類道曽子悟一貫之旨已傳聖人之學矣至其易簀之言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可矣自非樂善不倦安行天理一息尚存必歸於正夫豈一時之所能勉强哉○遺書又曰曽子疾病只要以正不慮死與武王殺一不辜行一不義得天下不為同心
  傳經為難如聖人之後纔百年傳之已差聖人之學若非子思孟子則幾乎息矣道何嘗息只是人不由之道非亡也幽厲不由也羣經定於夫子之手至孟子時纔百年間微言絶而大義乖矣猶賴曽子之門有傳子思孟子之徒相繼纘述提綱挈領闢邪輔正以埀萬世如論語大學中庸孟子之書可見矣荀卿才高其過多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才短其過少苟卿名況字卿為楚蘭陵令揚雄字子雲為漢光祿卿荀卿才高敢為異論如以人性為惡以子思孟子為非其過多揚雄才短如作太𤣥以擬易法言以擬論語皆模倣前聖之遺言其過少
  荀子極偏駁只一句性惡大本已失揚子雖少過然已自不識性更說甚道率性之謂道荀子性惡揚子善惡混均之不識本然之性何以語道董仲舒曰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此董子所以度越諸子自春秋以來舉世皆趨功利仲舒此言最為純正○朱子曰仲舒所立甚高後世所以不如吉人者以道義功利闗不透耳
  漢儒如毛萇董仲舒最得聖賢之意然見道不甚分明下此卽至揚雄規模又窄狭矣毛萇治詩為漢時獻王博士仲舒舉賢良對策為膠西相二子論治皆以修身齊家為本先德敎而後功利最為得聖賢意揚雄以清淨寂寞為道無儒者規模○或問伊川謂仲舒見道不分明朱子曰如云性者生之質性非敎化不成似不識本然之性又問何所主而取毛公曰考之詩傳緊要有數處如闗雎所謂夫婦有別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君臣敬剛朝廷正朝廷正則王化咸要之亦不多見只是氣象大槩好
  林希謂揚雄為祿隱揚雄後人只為見他著書便須要做他是怎生做得是祿隱謂浮沉下位依祿而隱即祿仕之意也雄失身事莽以是祿隱何辭而可
  孔明有王佐之心道則未盡王者如天地之無私心焉行一不義而得天下不為孔明必求有成而取劉璋聖人寧無成耳此不可為也諸葛亮字孔明東漢末曾操據漢將簒孔明輔先主志欲攘除姦凶興復漢室而其規模宏逺操心公平有王佐之心然於王道則有所未盡蓋聖人之道如天地發育無有私意行一不義雖可以得天下而不為先主以詐取劉璋孔明不得以無責蓋其志於有成行不義而不暇顧若聖人則寧漢無興不忍為此若劉表子琮將為曹公所并取而興劉氏可也先主依劉表曹操南侵㑹表卒子琮迎降孔明說先主取荆州先主不忍琮降則地歸曹氏矣取以興漢何負於表較之取劉璋則曲直有間矣或謂先主雖得荆州未必能禦曹操然此又特以利鈍言者也
  諸葛武侯有儒者氣象孔明輔漢討賊以信義為主以節制行師以公誠待人至於親賢臣逺小人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有大臣格君之業朱子曰孔明雖嘗學申韓然資質好却有正大氣象孔明庶幾禮樂文中子曰使孔明而無死禮樂其有興乎亮之治國政刑修舉而人心豫附名正言順禮樂其庶幾乎
  文中子本是一隱君子世人往往得其議論附㑹成書其間極有至言荀揚道不到處文中子王氏名通隋末不仕敎授於河汾其弟王凝子福畤等收其議論増益為書名曰中說○朱子曰其書多為人添入眞偽難見然好處甚多就中論世變因革處說得極好又曰文中子論治體處高似仲舒而本領不及爽似仲舒而純不及
  韓愈亦近世豪傑之士如原道中言語雖有病然自孟子而後能將許大見識尋求者才見此人至如斷曰孟氏醇乎醇又曰荀與揚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若不是他見得豈千餘年後便能斷得如此分明韓愈字退之仕唐為吏部侍郎嘗著原道其間如博愛之謂仁則明其用而未盡其體如道德為虚位則辨其名而不究其實如言正心誠意之學而遺格物致知之功凡此類皆有疵病然其扶正學闢異端秦漢以來未有及之者至於論孟氏之與荀揚尤其卓然之見也
  學本是修德有德然後有言退之却倒學了因學文日求所未至遂有所得古之學者務修德而已德之既盛則發於言辭有自然之文退之反因學文而有所見如曰軻之死不得其傳似此言語非是蹈襲前人又非鑿空撰得出必有所見若無所見不知言所傳者何事朱子曰韓文公見得大意已分明只是不曽向裏面省察不能就身上細密做工夫周茂叔胸中灑落如光風霽月見黄庭堅所作詩序李延平每誦此言以為善形容有道者氣象其為政精密嚴恕務盡道理通書附錄○見潘延之所撰墓誌又孔經父祭文云公年壯盛玉色金聲從容和毅一府皆傾
  伊川先生撰明道先生行狀曰先生資稟既異而充養有道資稟得於天充養存於己純粹如精金純粹而不雜溫潤如良玉溫良而潤澤寛而有制寛大而有規矩和而不流和易而有撙節忠誠貫於金石忠誠之至可貫於金石孝弟通於神明孝弟之至可通於鬼神視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陽之溫春陽發逹盎然其和聽其言其入人也如時雨之潤優游而不廹沾洽而有餘胸懷洞然徹視無間測其蘊則浩乎若滄溟之無際胸次洞逹無少隱匿然測其學識所蘊則又深博而無涯極其德美言蓋不足以形容以上一節言資稟之粹充養之厚也先生行已内主於敬而行之以恕敬主於身而恕及於物敬則其本正而一恕則其用公而溥見善若出諸己與人為善也不欲勿施於人視人猶己也居廣居而行大道居天下之廣居不安於狹陋行天下之大道不由於邪僻言有物而行有常言必有實故曰物行必有度故曰常○以上一節言行己之本末也先生為學自十五六時聞汝南周茂叔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按濓溪先生為南安軍司理參軍時程公珦攝通守事視其氣貌非常人與語知其為學知道也因與為友且使其二子受學焉而程氏遺書有言再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㸃也之意明道學於濓溪者雖得其大意然其博求精察益充所聞以抵於成者尤多自得之功明於庶物察於人倫明則有以識理察則加詳於明知盡性至命必本於孝弟窮神知化由通於禮樂孝弟說見四卷樂記曰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通乎禮則知萬化散殊之迹通乎樂則窮萬化同流之妙此言明乎天實本乎人也辨異端似是之非開百代未明之惑秦漢而下未有臻斯理也謂孟子没而聖學不傳以興起斯文為己任其言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辨昔之惑人也乗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昔之害楊墨申韓是也今之害佛老是也淺近故迷暗者為所惑深逺故高明者反陷其中自謂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自謂通逹𤣥妙實則不可以有為於天下言為無不周徧實則外於倫理自謂性周法界然實則外乎人倫物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堯舜之道大中至正窮深極微是過之也天下之學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異之說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汙濁雖高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蓁蕪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以入道淺陋固滯者乃刑名功利之習訓詁詞章之士是也學者不入於淺陋固滯則必入於佛老之空無先生進將覺斯人退將明之書不幸早世皆未及也其辨析精微稍見於世者學者之所傳耳以上一節言學道之本末與其闢異端正人心之大略也先生之門學者多矣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賢愚皆獲其益如羣飲於河各充其量先生敎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灑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學者舎近而趨逺處下而闚高所以輕自大而卒無得也此一節言敎人之道本末備具而循序漸進惟恐學者厭卑近而務高逺輕自肆而無實得也先生接物辨而不間是非雖明而亦不絶之感而能通感而必應敎人而人易從敎人各因其資而平易明白故易從怒人而人不怨怒所當怒而心平氣和故不怨賢愚善惡咸得其心愛而公故咸得其歡心狡偽者獻其誠待人盡其誠而人不忍欺之暴慢者致其恭待人盡其禮而人不忍以非禮加之聞風者誠服誠服者眞實而非勉强聞風而服則無逺不格矣覿德者心醉盛德所形見者熏乎至和如飲醇酎雖小人以趨向之異顧於利害時見排斥退而省其私未有不以先生為君子也先生以議新法不合遂遭排斥然當時用事者亦曰伯淳忠信人也則其言行之懿有不可誣者 以上一節言接物之道先生為政治惡以寛開其自新之路改而正處煩而裕得其要領且順乎理當法令繁密之際未嘗從衆為應文逃責之事人皆病於拘礙而先生處之綽然衆人憂以為甚難而先生為之沛然法令峻密而先生未嘗為苟且應命之事然而處之有道故不見其礙為之有要故不見其難雖當倉卒不動聲色理素明而志素定方監司競為嚴急之時其待先生率皆寛厚設施之際有所頼焉忠信懇惻足以感人故能不徇時好而得遂其所為先生所為綱條法度人可效而為也至其道之而從動之而和不求物而物應未施信而民信則人不可及也文集○政令設施可倣而行道化孚感不可力而致○以上一節言為政之道
  明道先生曰周茂叔牕前草不除問之云與自家意思一般遺書下同○本註云子厚觀驢鳴亦謂如此○天地生意流行發育惟仁者生生之意充滿胸中故觀之有㑹於其心者
  張子厚聞生皇子喜甚見餓莩者食便不美此即西銘之意亦其養德之厚故隨所感遇蹶然動於中而不可遏初非擬議作意而為之也
  伯淳嘗與子厚在興國寺講論終日而曰不知舊日曾有甚人於此處講此事吕源明曰此處氣象自有合得如此等人說此等話道理謝顯道曰明道先生坐如泥塑人接人則渾是一團和氣外書下同○所謂望之儼然即之也溫
  侯師聖云朱公掞見明道於汝歸謂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箇月游楊初見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侍立既覺顧謂曰賢輩尚在此乎日旣晚且休矣及出門門外之雪深一尺侯仲良字師聖朱光庭字公掞皆程子門人也明道接人和粹伊川師道尊嚴皆盛德所形但其氣質成就有不同耳明道似顔子伊川似孟子
  劉安禮云明道先生德性充完粹和之氣盎於面背樂易多恕終日怡悅立之從先生三十年未嘗見其忿厲之容附錄○明道先生質之美養之厚德之全故其粹然發見從容豈弟如此百世之下聞之者鄙夫寛薄夫敦而況於親炙之者乎
  呂與叔撰明道哀詞云先生負特立之才知大學之要博文强識躬行力究察倫明物極其所止渙然心釋洞見道體識記也博文强識博學也躬行力究力行也察倫明物以下物格而知至也其造於約也雖事變之感不一知應以是心而不窮雖天下之理至衆知反之吾身而自足應感無窮而實本乎吾心物理散殊而皆備乎吾身言其學雖博而有要也其致於一也異端竝立而不能移聖人復起而不與易致一者見之明而守之定故邪說不能移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也其養之成也和氣充浹見於聲容然望之崇深不可慢也遇事優為從容不廹然誠心懇惻弗之措也和易而有含蓄寛裕而懇至也其自任之重也寧學聖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成名寧以一物不被澤為己病不欲以一時之利為己功自任之重所至者逺不安於小成不急於近功其自信之篤也吾志可行不苟潔其去就吾義所安雖小官有所不屑志若可行不潔其去以為高義擇所安亦不屑於就以自卑
  呂與叔撰横渠先生行狀云康定用兵之時先生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許上書謁范文正公公知其逺器欲成就之乃責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於兵因勸讀中庸先生讀其書雖愛之猶以為未足於是又訪諸釋老之書累年盡究其說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嘉祐初見程伯淳正叔於京師共語道學之要先生渙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於是盡棄異學淳如也本註尹彦明云横渠昔在京師坐虎皮說周易聽從甚衆一夕二程先生至論易次日横渠撤去虎皮曰吾平日為諸公說者皆亂道有二程近到深明易道吾所不及汝輩可師之○愚謂此可以見横渠先生勇於從善無一毫繫吝之意非大公至明孰能如是晩自崇文移疾西歸横渠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中夜起坐取燭以書其志道精思未始須臾息亦未嘗須臾忘也學者有問多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已聞者莫不動心有進說竝見前嘗謂門人曰吾學旣得於心則修其辭命辭無差然後斷事斷事無失吾乃沛然精義入神者豫而已矣人於義理其初得於心者雖了然無疑及宣之於口筆之於牘則或有差故命辭無差則所見己審以是應酬事物知明理精妙用無方矣是皆窮理致知之功素立而非勉强擬議於應事之時也先生氣質剛毅徳盛貌嚴然與人居久而日親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己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語人雖有未喻安行而無悔故識與不識聞風而畏非其義也不敢以一毫及之德貌嚴毅而中誠懇惻故與人久而益親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故人心服而不敢加以非義
  横渠曰二程從十四五時便銳然欲學聖人語錄




  近思錄卷十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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