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教化集/後序

後序

太上有言曰：“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蓋古之至人尚且以身為累，況於其身之外者乎？且家盈百口，徒益勞生；室累千金，難逃化物，可不諦惟泡幻？漸遠世緣，故當滌去根塵，獨露全體。其有寂心，暫住熟境；未除火宅，炎炎徒起亡家之念。仙都杳杳，妄與脫屣之懷；不念玉蕊，金蓮豈產行屍之腹！瑤台絳闕，肯容舐痔之人。自非澡雪神情，捐棄塵累，則何足以仰膺師訓，深造道樞，從乎汙漫之遊，達彼逍遙之趣？惟我丹陽真人，冰清玉立，淵渟穀虛，視富貴如涕洟，等聲名於桎梏。當遇重陽真人親授密旨。所謂目擊心會，色授神與者矣。而重陽公又複著為詩詞，發明真要。丹陽公隨機酬和，如回應聲，前後僅數萬言辭，質而義明，言近而旨遠。其勤勤懇懇如此者，蓋欲指示學徒，易為開覺故也。其門人靈真子朱抱一等相與裒集編次，計三百餘篇。雖為三卷，嘗請諸其師而名之曰《下手遲》、曰《分梨十化》、曰《好離鄉》集。即成，一時修真之士共修珍秘之，惟恨得見之晚！一日，其門人靈元先生衞公攜，所謂靈真子朱抱一者，奉是集而來，謂餘曰：“此吾之師——重陽、丹陽二真人唱和集，今好事者傳寫之不暇，竊惟此編真詮妙論，了見古人直截下手處，實為昏衢之指南，倘獨擅於己而不廣其傳者，不惟有負吾師著述之意，亦豈仁人之用心哉？有志於道者，誠所不忍也，吾將刊木以貽諸同志。前此雖已有總序，子其為我各為之引，滋辭以不敏，非特不足以發揚玄奧，恐適以為贅疣之累耳。況此集一出，將見如夜光尺壁，紫芝瑞雲，璀璨燦爛，人爭先睹之為快，又豈複俟？茲為之引而後顯耶。”衞公曰：“有是玄哉！且子亦嘗游吾師之門牆，聆吾師之論議者屢矣。吾且以子為頗造其關閾者，竊謂子必喜為之，而吾與子複有平昔之好，故以吾為介，期子之不我拒也。豈意過自謙，抑誠非所望焉”雖然必強為我著之。既不獲請，滋乃伏而思曰：“惟二師之教，章章然，著在人耳目，故不待傳而傳矣。”念衞公者，昔以詩書世其家，實好學能文之士。方年少時，藉藉然有聲於場屋間，晚節養高自晦，甘於恬退，不妄然諾。今從丹陽公遊鄉裏，所共好之，滋亦嘉其通道之篤，而靈真子朱先生意複益堅，故不敢複讓，勉留其所謂《好離鄉》集，再四披繹大率，皆以刳心、遺形、忘情、割愛、嗇神、挫銳，體虛、觀妙為本。其要在拯拔迷徒，出離世網，使人人如孤雲野鶴，飄然長往，擺脫種種習氣，俾多生曆劫攀緣愛念，如冰消瓦解，離一切染著，無一絲頭許凝滯，則本來面目自然出現，此全真之大旨也。而凡夫之性，計我我、數人人、蓬心篙、自認賊，為子不識本源，徒自執著，虛妄流轉，觸塵患生，吾有窮已，為可憐憫。故因目是集為《好離鄉》，將使學人因文解義，離其所染著，離其所愛戀，遍離一切諸有，以至於離無所離之離，真清真淨、無染無著，至實相境界，則舉足下足無非瑤池閬苑矣。一至於是，則前所謂“吾有何患”者，果何有哉？愚之妄意以為如此，因摭此而勉為之序，其他則備見於後總序，此不復記。登州黃山王滋德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