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希文稿序
予於金子正希之文,而不敢題為制科義也,直題之曰文稿。猶之乎讀漢注疏爾,猶之乎觀史論爾,猶之乎上下諸子爾,猶之乎名臣奏、大家集而真理學語錄爾,故題為制舉義而有所不可。然於所為經史子集之類,其闊且大者近之,而一言一事之美可舉以為稱者,不屑近也;奧則者近之,而其熟滑者不屑近也;質雅者近之,而其蒨豔者不屑近也。
嗚乎!天下之人,怵於昔人久定之名,動於今人易售之路,而不暇自伸其才力精魄,以爭奇人魁士之所不能致,又不暇自理其喧寂歌哭,以挽神鬼人天之所不能奪,而日夜艱瘁,燈寒齏苦,從俗所號為制科之文,畢委心力以求之。究竟命數所幸所不幸,與此何涉哉!而以予私計之,凡此心力之耗,與人世聲色貨財,同一苦毒。使其欲為古文字,則將舍此而別有古文;苟真有志性命也,不舍此將無以學道。由此言之,彼耗心力於舉業者,其於人世嗜欲,以何分別,而獨得美名也乎?
金子年少深默,冷面隔俗,每披其帷,或俯而翻書,或仰臥而思其曲折、追其微茫,自尊其性靈骨體,以冒乎紙墨之上,任其所往而不欲收也。每金子一文出,而駭者至於不能言,愛者亦至於不能言。觀其伸紙用筆、俯思仰歎時,何知世復有駭與愛者?但曰:「吾所有止此耳,舍此寧復有物乎!」予謂金子雖俯思仰歎,備極寒燈苦齏之事,而卒未嘗耗其所為心力也。何也?其心力殆歷錄然存也。
吾弟服膺閱其稿竟,掩卷曰:「直一味根器之言也。」如是則題以文稿,而亦將有所不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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