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誡錄/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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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誡錄 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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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錦歸

段相國文昌，本廣都縣人。父以油柞為業云云，以宜而沒。生而有致〈（按《學海》本作「智」）〉，長亦多才。物業蕩空，文章迥振。洎〈（按《學海》本作「自」）〉跨衛行卷〈（按《學海》本作「吟」）〉，鄉里笑之。歷三十年間，衣錦還蜀。蜀人有詩贈曰：「昔日騎驢學忍饑，今朝忽著錦衣歸。等閑畫虎驅紅旆，可畏登龍入紫微。富貴不由翁祖〈（按《學海》本作「簪組」）〉解，文章生得羽毛飛。廣都再去應惆悵，猶有江邊舊釣磯。」又羅使君向，本廬州人，不事巨〈（按《學海》本作「田」）〉產，而慕大名，以至困窮，竟無退倦。常投福泉寺僧房寄足，每旦隨僧一食學業而已。歷二十年間，持節歸郡，洎入境，專遊福泉寺，駐旌戟信宿，書其壁曰：「二十年前此布衣，鹿鳴西上虎符歸。行時賓從過前事，到處杉松長舊圍。野老共遮官路拜，沙鷗遙避隼旟飛。春風一宿琉璃殿，唯有泉聲愜素機。」

非告勒

陳太師敬瑄任西川日，有愛姬徐氏，甚有美色，即徐令長女也〈失名〉。其父自郫城宰欲求彭牧，以紅綃數寸書二十八字，遣其妻私示其女。議者以徐習〈（按《學海》本作「冒」）〉進而乖父子之道。其詩曰：「深宮富貴事風流，莫忘生身老骨頭。因共太師歡笑處，為吾方便覓彭州。」又合州石鏡宰馬彥珪者，本遂州長江縣富庶之子也。晚親文筆，未識風騷，謬學滑稽，語多譏誚。因娉〈（按《學海》本作「聘」）〉女，自為《內相醉酬新郎催妝》之詩。詩意風艷之甚，親族聞者莫不笑之。其詩曰：「莫飛篇翰苦相煎，款款容人帖翠鈿。不是到來梳洗晚，卻憂玉體未禁憐。」唐末盧拾遺議與鄭中舍延休作贅，三年不歸陜下。其兄誥以詩讓之，詩意甚乖昆仲之禮，盧議呈其太山中舍，並女遣之。誥《寄弟詩》曰：「三年作贅在京城，著個緋衫倚勢行。夜夜貪憐紅粉女，朝朝渾忘白頭兄。親情別後饑寒死，僕使歸來氣宇生。世上可能容此事，算來天道不分明。」

改橋名

雍使君陶典陽安日〈簡州地名〉，送客至橋，離情未已，揖讓既久，欲更前車。客將曰：「此處呼為情盡橋，向來送迎，至此禮畢。」陶下馬命筆，題其橋楹，改為「折柳」，自茲送別咸吟是詩。簡郡風情，不革義路矣。詩曰：「從來只有情難盡，何事名為情盡橋。自此改名為折柳，從他離恨一條條。」

作者同

劉禹錫尚書有《望洞庭》之句，雍使君陶有《詠君山》之詩，其如作者之才，往往暗合。劉《望洞庭》詩曰：「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遙望洞庭山翠水，白銀盤裏一青螺。」雍《詠君山》詩曰：「煙波不動影沈沈，碧色全無翠色深。疑是水仙梳洗處，一螺青黛鏡中心。」李山甫有《詠貧女》，天下稱奇。秦侍郎韜玉繼之，意轉殊絕。李君詩曰：「平生不識繡衣裳，閑把荊簪益自傷。鏡裏只應〈（按《學海》本作「行」）〉諳素貌，人間多是信紅妝。當年未嫁還憂老，終日求媒即道狂。兩意定知無說處，暗垂珠淚滴蠶筐。」秦侍郎繼曰：「蓬門未識綺羅香，擬托良媒益自傷。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敢將十指誇纖巧，不把雙眉鬥畫長。最恨年年壓針線，為他人作嫁衣裳。」李君又有《石頭故事》，韋莊有《詠南國英雄》，較量其才，意同□〈（按《學海》本作「語別」二字）〉。李君詩曰：「南朝天子愛風流，盡守江山不到頭。總是戰爭收拾得，卻因歌舞破除休。堯將道德終無敵，秦把金湯可自由。試問繁華何處有，雨苔煙草石城秋。」韋莊詩曰：「南朝三十六英雄，角逐〈（按《學海》本作「千古」）〉興亡盡此中。有國有家皆是夢，為龍為虎亦成空。殘花舊宅悲江令，落日青山吊謝公。止竟霸圖何物在，石鱗埋沒臥秋風。」王右丞維有《題雲母障子》，胡令能有《題繡障子》，雖異代殊名，而才調相繼。右丞詩曰：「君家雲母障，持向野庭開。自有山泉入，非關彩畫來。」胡生詩曰：「日暮堂前花蕊嬌，爭拈小筆上床描。繡成按向春園裏，引得黃鶯下柳條。」又許渾有《過臺州李郎中舊居》，盧延讓有《哭李郢端公終越州從事》，至今吟者，無不愴然。許君詩曰：「政成身沒共興哀，鄉路兵戈旅櫬回。城上暮雲凝鼓角，海邊春草閉池臺。經年未葬佳人散，昨日因齋故吏來。南北相逢皆掩泣，白蘋洲暖一花開。」盧公詩曰：「軍門半掩槐花宅，每過猶聞哭臨聲。北固暴亡兼在路，東京權葬未歸塋。漸窮老仆慵看馬，著慘佳人暗理笙。詩侶酒徒銷散盡，一場春夢越州城。」又李相公紳有《傷農》之什，鄭征君雲叟繼之，名公不敢優劣。李公詩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豈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鄭君詩曰：「一粒紅稻飯，幾滴牛領血。珊瑚樹下人，銜杯吐不歇。」

賈忤旨

漢賈誼昔在長沙為《鵩鳥賦》，史書稱之為屈矣。賈島〈字浪仙〉忤旨，授長江主簿。卑則至卑，名流海內矣。島初赴名場日，常輕於先輩，以八百舉子所業，悉不如己。自是往往獨語，傍若無人，或鬧市高吟，或長衢嘯傲。忽一日於驢上吟得「鳥宿池中樹，僧敲月下門」，初欲著「推」字，或欲著「敲」字。煉之未定，遂於驢上〈（按以上三十字《學海》本缺。）〉作推字手勢，又作敲字手勢，不覺行半坊，觀者訝之，島似不見。時韓吏部愈權京尹，意氣清嚴，威振紫陌，經第三對呵唱，島但手勢未已，俄為宦〈（按《學海》本作「官」）〉者推下驢，擁至尹前，島方覺悟。顧問欲責之，島具對：「偶得一聯，吟安一字未定，神遊詩府〈（按《學海》本作「句」）〉，致沖大官。非敢取尤，希垂至鑒。」韓立馬良久思之，謂島曰：「作敲字佳矣。」遂與島並轡語笑，同入府署，共論詩道，數日不厭，因與島為布衣之交。故愈有贈二十八字，島因此名出寰海。詩曰：「孟郊死葬北邙山，日月風雲頓覺閑。天恐文章聲斷絕，再生賈島向人間。」賈又吟《病蟬》之句，以刺公卿，公卿惡之，與禮闈議之，奏島與平曾等風狂，撓擾貢院。是時逐出關外，號為十惡。議者以浪仙自認病蟬，是無摶風之分。詩曰：「病蟬飛不得，向我掌中行。折翼猶能薄，酸吟尚極清。露華疑在腹，塵點誤侵晴。黃雀並烏鳥，俱懷害爾情。」島後為僧，改名無本，入京投蜀僧悟達國師知玄院中。或去洗乾寺返初了，潛於鐘樓安下，日與師覺輝、無可上人、姚殿中合衷私唱和，慮卿相所聞，專俟宣宗微行，欲見帝，希特恩非時及第。及宣宗微行。值玄不在，上聆鐘樓上有秀才吟詠之聲，遂登樓，於島案上取吟次詩欲看。島不識帝，攘臂睨帝，遽於帝手奪之，曰：「郎君何會耶？」帝慚赧下樓。玄公尋亦歸院，島撫膺追悔，欲投鐘樓。帝惜其才，急詔釋罪，謂島曰：「方知卿薄命矣。」遂御劄墨制，除島為遂州長江主簿。帝意令島繼長沙故事。敕曰：「比者禮部奏卿風狂，遂且令關外將息。今既卻攜卷軸，潛至京城。遇朕微行，聞卿高詠。睹其至業，可謂屈人。是用顯我特恩，賜爾墨制，宜從短簿，別俟殊科。可守劍南道遂州長江縣主簿，仍便賫敕乘驛赴官。所管藩侯放上聞奏。」大中八年九月七日制下，島因授此官，永離貢籍。初之任，屆東川，府主馮八座三十里出倚儀〈（按《學海》本作「儀仗」二字）〉以迎之。既至館舍，見待甚厚，大具肴饌宴設。故島獻《感恩詩》曰：「匏革奏終非獨樂，軍城未曉啟重門。何時卻入三臺貴，此日空知八座尊。羅綺舞間收雨點，貔貅鬥外卷雲根。逐遷屬吏隨賓列，撥掉扁舟不忘恩。」後有一少年除長江簿，猶豫不赴，張蠙先輩為詩刺之曰：「少年為理但公清，鴻漸行中是去程。莫恨長江為短簿，可能勝得賈先生。」島自長江遷普州司倉，方幹自鏡湖寄詩曰：「亂山重復疊，何路訪先生，豈料多才者，空垂不第名。閑曹猶得醉，薄俸亦勝耕。莫問吟詩苦，年年芳草平。」島至老無子，因啖牛肉得疾，終於傳署。後崔锜評事倅嶽陽日，為詩悼之。嶽陽，普州地名。今因創墓在嶽陽山上，山下有嶽陽池。詩曰：「倚恃才難繼〈（按《學海》本作「得」）〉，昂藏貌不恭。騎驢沖大尹，奪卷忤宣宗。馳譽超先輩，居官下我儂。司倉舊曹署，一見一心忡。」又舉子李允恭有詩曰：「一一玄微縹緲成，盡吟方更爽神清。宣宗謫去為閑事，韓愈知來已振名。海底也應搜得靜〈（按《學海》本作「凈」）〉，月輪常被玩教傾。如何未隔四十載，不遇論量向此生。」

屈名儒

唐末宰臣張文蔚、中書舍人封舜卿等奏：「前有名儒屈者十有五人，請賜孤魂及第。」方幹秀才是其數矣。每見人設三拜而已，謂禮數有三，識者呼為「方三拜」，亦曰方十四郎。幹為人唇缺，連應十余舉，有司議幹才則才矣，不可與缺唇人科名，四夷所聞，為中原鮮士矣。幹潛知所論，遂歸鏡湖。後十數年，遇醫補得，年已老矣，遂舉〈（按《學海》本「舉」）〉下有「足」字不出鏡湖，時人號曰補唇先生。弟子李頻等皆中殊科。幹可謂屈人矣。故有《鏡湖西島〈（按《學海》本作「塢」）〉閑居》詩曰：「寒山壓鏡心，此處是家林。梁燕欺春醉，巖猿學夜吟。雲連平地起，月向白波沈。猶自聞鐘角，棲身可在深。」又詩：「世人如不容，吾自縱天慵。落葉憑風掃，秋粳〈（按《學海》本作「秔」）〉任水舂。花朝連郭霧，雪夜隔湖鐘。身在能無事。頭宜白此峰。」又《感懷》云：「至〈（按《學海》本作「誌」）〉業不得力，至今猶苦吟。吟成五字句，使〈（按《學海》本作「用」）〉破一生心。世路屈聲滿，雲溪冤氣深。前賢多晚達，莫怕鬢霜侵。」李頻上第後，幹寄詩曰：「弟子已攀桂，先生猶臥雲。」此恨之深矣。幹為詩煉句，字字無失。如《寄友人》云：「鶴盤遠勢投孤嶼，蟬曳殘聲過別枝。」齊梁已來未有此句。《詠擊甌》則體絕物理，詩人罷唱。詩曰；「白器敲來曲調成，腕頭勻細自輕清。隨風搖曳有余韻，側〈（按《學海》本作「測」）〉水淺深多泛〈（按《學海》本作「幾」）〉聲。春漏丁當相次發，寒蟬計會一時鳴。從今已得佳聲出，眾樂無由更得名。」幹與杭州於郎中為硯席之知，因求舉糧〈（按《學海》本無「糧」）〉字遠遊郡所〈（按《學海》本「郡所」作「杭郡」）〉。杭牧〈（按《學海》本無「杭」字，下有「姚合」二字。）〉疑幹為詩無卒才，因夜宴，與「飛」字韻，請賦一章。幹半酣書成，合筵驚駭，於贈二百千，充潤五十六字，於〈（按《學海》本作「亦」）〉可謂獎士矣。詩曰：「閑世星郎夜宴時，丁丁寒漏滴聲微。琵琶弦促千般調，鸚鵡杯深四散飛。遍請玉容歌白雪，高燒紅蠟照朱衣。人間有此榮華事，爭遣漁翁戀釣磯。」又李先輩宜古《於灃〈（按《學海》本作「澧」）〉陽陪杜悰司空宅宴席上賦得「桃」字》詩曰：「紅燈初上月輪高，照見堂前萬朵桃。觱篥調清銀字管，琵琶聲亮紫檀槽。能歌姹女顏如玉，解飲蕭〈（按《學海》本作「仙」）〉郎眼似刀〈（按《學海》本作「蒿」爭禁）〉。夜深拋耍令，舞來挼〈（按《學海》本作「按」）〉去使人勞。」又杜公鎮荊渚日，夜宴，出歌姬送酒，李群玉校書於燭下飛筆獻杜詩曰：「裙拖六幅瀟湘水，鬢聳巫山一尺〈（按《學海》本作「段」）〉雲。態貌只應天上有，歌聲豈合世間聞。胸前瑞雪燈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不是相如憐賦客，肯教容易見文君。」又盧延讓《冬夜宴柳駙馬陟宅得「更」字》詩曰：「蘭堂夜宴在秦城，座上荷衣倍覺榮。金鼎烹炮過百味，銅壺刻漏轉三更。紅妝伎出催添燭，白雪歌遲待暖笙。猶自何郎歡不足，桂華未謝玉峰傾。」昔章先輩孝標《於李使君筵贈歌人劉小小得「娘」字》，當時名公無不賞俊。詩曰：「諸侯帳下慣新妝，皆怯劉家薄媚娘。寶髻巧梳金翡翠，羅裙宜著繡鴛鴦。輕輕舞汗初沾袖，細細歌聲欲繞梁。何事不歸巫峽去，故來人世斷人腸。」已上五公之詩，雖綺靡香艷，而含蓄情思，皆不及施肩吾《夜宴曲》云：「蘭釭如晝買不眠，玉爐夜起沈香煙。青娥一行十二仙，欲笑不笑桃花然。碧窗弄嬌梳洗懶〈（按《學海》本作「眠」）〉，戶外不知銀漢轉。被郎嗔罰塗〈（按《學海》本作「屠」）〉蘇盞，酒入四肢紅玉軟。」

錢塘秀

羅秀才隱，傲睨於人，體物諷刺。初赴舉之日，於鐘陵筵上與娼妓雲英同席。一紀後，下第，又經鐘陵，復與雲英相見。雲英撫掌曰：「羅秀才猶未脫白矣。」〈（按《學海》本作「耶」）〉隱雖內恥，尋亦嘲之：「鐘陵醉別十餘春，重見雲英掌上身。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隱常獻卷於鄭相公畋，鄭女妙於篇什，每讀隱詩，至「張華謾出如丹語，不及劉侯一紙書」，未嘗不於父前三復，似慕其才。相國或一日，因隱到宅，遂留從容，命女下簾窺之。女見隱為人迂差〈（按《學海》本作「醜陋」二字）〉，永不復吟隱詩矣。隱又與顧雲先輩謁淮南高相公駢。顧為人風雅，時渤海公辟留，隱遂辭歸錢塘，高與賓幕小酌，贐隱於海風亭。是時盛暑，有青蠅入座，渤海公命扇驅之。顧謔隱曰：「青蠅被扇扇平離座。」隱立酬之曰：「白澤遭釘釘去在門。」議者以才調相譏，兩俱全美。隱度高公欲繼淮王求仙，所為妖亂，潛題後土廟刺之，連夕掛帆而邁。巫者告公，公既悔且怒，急棹追之，已出境矣。詩曰：「四海幹戈尚未寧，又於汾水建儀形。九天玄女猶無聖，後土夫人豈有靈。一帶野雲侵鬢綠，兩條宮柳入眉青。韋郎年少知何事，端坐唯看《太白經》。」高後失政，因呂用之等幻惑，為畢師鐸所害。隱自錢塘著《妖亂誌》以非之，故有《題延和閣》云：「延和高閣勢淩雲，輕語猶疑太一聞。燒盡降香無一事，開門迎得畢將軍。」昔僖宗在蜀日，隱吟詩數首以刺諸侯。及鑾輅還京，為朝貴所嫉，竟不成名。後錢尚父繆為詩酒之侶，繼遇中原喪亂，無復所聞。《駕在蜀》詩曰：「白丁攘臂犯長安，翠輦蒼惶〈（按《學海》本作「倉皇」）〉路屈盤。丹鳳有情雲外遠，玉龍無跡渡頭寒。靜思貴族謀身易，危惜文皇創業難。不將不侯何計是，釣魚船上淚闌幹。」又《寄詠漫天嶺》云：「南去休誇蜀道難，此中危峻已多端。到頭不會蒼蒼意，爭得禁佗兩度漫。」《駕還京》詩曰：「馬嵬楊柳尚依依，又見鑾輿幸蜀歸。泉下阿蠻應有語，這回休更說楊妃。」隱以諷刺頗深，連年不第，舉子劉贊贈之詩曰：「人皆言子屈，我獨謂君非。明主既難謁，青山何不歸。年虛侵雪鬢，塵枉汙麻衣。自古逃名者，至今名豈微。」隱睹之，因起式微之思，遂有《歸五湖》詩曰：「江東日暖花又〈（按《學海》本作「正」）〉開，江東行客思悠哉。高陽酒徒半雕落，終南山色空崔嵬。聖代也知無棄物，侯門未必用非才。一船明月一竿竹，家住〈（按《學海》本作「在」）〉五湖歸去來。」

走山魈

施肩吾先輩為詩奇麗，冠於當時。著《百韻山居》，才情富贍，如「荷翻紫蓋搖波面，蒲瑩青刀插水湄」，又「煙黏薛荔龍須軟，雨壓芭蕉鳳翅垂」。又《贈邊將》詩曰：「輕生奉國不為難，戰苦身多舊箭瘢。玉匣鎖龍鱗甲冷，金鈴襯鶻羽毛寒。皂貂擁出花當背，白馬騎來月在鞍。猶恐犬戎臨虜塞，柳營時把陣圖看。」又《上禮部侍郎陳情》云：「九重城裏無親識，八百人中獨姓施。弱羽飛時攢箭險，蹇驢行處薄冰危。晴天欲照盆難反，貧女如花鏡不知。卻向從來受恩地，再求青律變寒枝。」又《贈友人下第閑居》云：「花眼綻紅斟酒看，藥心抽綠帶煙鋤。」如是之類，皆輕巧之極。及第後，遊南楚，楚多山魈為患，俗號聖者。是時亦來館谷攪擾施君，施君當風一詠，於是屏跡。詩曰：「山魈本是伍家奴，何事今為聖者呼。小鬼不須乖去就，國家才子號肩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