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齒常之墓誌

黑齒常之墓誌
699年2月17日

大周左武威衞大將軍檢校左羽林軍贈左玉鈐衞大將軍燕國公黑齒府君墓誌文並序。

太清上冠，合其道者坤元；至聖高居，參其用者師律。不有命世之材傑，其奚以應斯數哉!然則求玉榮者必遊乎密山之上，藴金聲者不限乎魯門之下矣。

府君諱常之，字恆元，百濟人也。其先出自扶余氏，封於黑齒，子孫因以為氏焉。其家世相承為達率，達率之職猶今兵部尚書，於本國二品官也。曾祖諱文，大詛諱德，顯考諱沙次，並宮至達率。府君少而雅爽，機神敏絕。所輕者嗜慾，所重者名訓，口府深沉，清不見其涯域：情軌閒達，遠不形其裏數。加之以謹愨，重之以温良，由是親楔敬之，師長憚之。年甫小學，印讀《春秋左氏傳》及班馬兩史。嘆日：丘明恥之，丘亦恥之。誠吾師也，過此何足多哉。未弱冠,以地籍授達率。唐顯慶中，遣邢國公蘇定方平其國，與其主扶余隆俱入朝，隸為萬年縣人也。麟德初。以人望授折衝都尉，鎮熊津城，大為士眾所悦。咸亨三年。以功加忠武將軍，行帶方州長史，尋遷使持節、沙泮州諸軍事、沙泮州刺史，授上柱國。以至公為己任，以忘私為大端，天子嘉之，轉左領軍將軍兼熊津都督府司馬，加封浮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户。於時德音在物，朝望日高。屬浦海生氛，闌河有事，以府君充洮河道經略副使，實有寄焉。府君稟質英毅，資性明達，力能翹關，不以力自處；智能御冠，不以智自聞。每週晦而明，以蒙養正。故其時行山立，具瞻在焉。至於仁不長奸。威不害物，賞罰有必，勸沮無違。又五校之大經，三軍之元吉，故士不敢犯其令，下不得容其非。高宗每稱其善，故以士君子處之也。及居西道，大著勳庸。於時中書令李敬玄為河源道經略大使，諸軍取其節度。赤水軍大使尚書劉審禮既已敗歿，諸將莫不憂懼，府君獨立高尚之功以濟其難。轉左武衞將軍，代敬玄為大使，從風聽也。府君傍無聲色。居絕玩好，枕藉經書，有祭遵之樽俎；懷藴明略，同杜預之旌旗。胡塵肅清而邊馬肥，漢月昭亮而天狐滅。出師有頌，入凱成歌。遷左鷹揚衞大將軍、燕然道副大總管。垂拱之季，天命將革，骨咄祿狂賊也既不睹其微，徐敬業逆臣也人不量其力，南靜淮海，北掃旄頭。並有力焉，故威聲大振。制日：局度温雅，機神爽晤，夙踐仁義之途，聿蹈廉貞之蛾；吉以昭行，學以潤躬，屢總戎麾，每申誠效，可封燕國公，食邑三千户。仍改授右武威大將軍、神武道經略大使，餘如故。於是董茲哮勇，剪彼兇狂。胡馬無南牧之期，漢使靜北遊之望。靈夏衝要，妖羯是瞻。君之威聲，無以為代。又轉為懷遠軍經略大使，以遏遊氛也。屬禍流羣惡，釁起孤標。疑似獨彰，玉石斯混。既從下獄，爰隔上穹。義等絕頑，哀同仰藥，春秋六十。長子俊，幼丁家難，志雪遺憤。誓命虜庭，投軀漢節。頻展誠效，屢振功名。聖歷元年，冤滯斯鑑，爰下制曰：故左武威衞大將軍、檢校左羽林衞、上柱國、燕國公黑齒常之，早襲衣冠，各經驅策，亟總師律，載宣績效，往遘飛言。爰從訊獄，幽憤殞命。疑罪不分。比加檢察，曾無反狀。言念非辜，良深嗟憫，宜從雪免，庶慰塋魂，增以寵章，式光泉壤。可贈左玉鈐衞大將軍，勳封如故。其男遊擊將軍、行蘭州廣武鎮將上柱國俊，自嬰家咎，屢效赤誠，不避危亡，捐軀徇國。宜有褒錄。以申優獎。可右豹韜衞翊府左郎將，勳如故。粵以聖歷二年壹月廿二日敖日，燕國公男俊所請改葬父者，贈物一百段。其葬事幔幕手力一事，以上官供，仍令京官六品一人檢校。印用其年二月十七日奉遷於邙山南、官道北，禮也。惟府君孤峯偉絕，材幹之表也；懸鏡虛融，理會之台也。言寡而意博。無枝葉之多藪；謀動而事成，有本末之盡美。夙夜匪懈，心存於事上；歲寒不移，志在於為下。非君子之所關懷，必不入于思慮；非先王之所遺訓，必不出於企想。自推轂軍門，建節邊塞，善毀者不能加惡，工譽者不能增美，智者見之謂之智。仁者見之謂之仁。至於推材忘已，重義先物，雖刎首不顧其利，傾身不改其道。由是懦夫為之勇，貪夫為之廉。猶權衡之不言，而斤兩定其謬；啕徐之絕足。而駑駘知其遠。至於吏能貞幹，走筆而雙壁自非；鑑賞入倫，守譽而千金成價。固非當世之可效，蓋拔萃之標準也。榮辱必也，死生命也。苟同于歸，何必終於婦人之手矣。餘嘗在軍，得參義府，感其道，頌其功。乃為銘日：

覽五嶽者，不知天台之翠屏也。觀四瀆者，不晤雲洲之丹榮也。恭聞醜磷為漢之辮，亦有裏奚為秦之娣。苟雲觀哲，與眾殊絕；所在成寶，何往非晰。惟公之自東兮，如春之揚風兮文物資之以動色，聲明擰之以成功兮，悠悠旌旆。肅肅軒蓋。『擊鴻鍾、鼓鳴籟，雲誰之榮，伊我德聲。』四郊無戎馬之患，千里捍公侯之城。勳績既展矣，忠義既顯矣。物有忌乎貞剛。行有高而則傷，中峯落其仞。幽壤淪其光，天下為之癌，海內哀其良。天鑑斯孔，褒及存亡，餘實感慕。，為之頌章，寄言不朽，風聽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