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四 三朝北盟會編
卷二十五 政宣上帙二十五
卷二十六 

起宣和七年十二月十六日癸丑盡二十三日庚申

十六日癸丑,童貫至京師。

十七日甲寅,粘罕圍代州崞縣,都巡檢使李翼死之。

武徳郎、奏差代州西路都巡檢使李翼,麟州新秦人。宣和七年十二月七日,金賊擁兵南下,翼屯崞縣,為賊所圍,十一日,虜既陷代州,則遣李嗣本降翼,翼射卻嗣本,帥士卒堅守,義勝軍統領崔忠,代州人,有異志,翼欲圖之未果。十七日,忠殺都監張洪輔,夜引賊入城,翼挺身搏戰達旦,以力不能敵就執,僞國相與兀室郎君必欲臣之,翼怒罵不屈,與將吏折可與、知縣李聳、縣丞王唐臣、縣尉劉子英、監酒閻誠同被害。始虜人以翼等狥崞縣,遇崔忠通衢,翼痛詆忠,忠掩面而遁,翼臨誅,南向呼「官家」者數聲乃絶,宣撫司奉便宜黜陟聖㫖,李翼特贈武徳郎。
吏部員外郎續觱撰公《行狀》云:有宋仗節死難之臣——武徳郎、贈武義大夫李公,諱翼,字輔之。宣和二年,河東路宣撫司統制韓實辟至郡,充隨軍在陣,將屯馬邑,時朝廷方有事於燕山,朔州雖已撫定,而土著數千人結連謀叛,安撫使李嗣本檄委公彈壓,至則陰索首謀,誅其首惡十餘輩,餘黨帖服,是時金人新破雲中,數遣使窺邊虚實,有蕭慶者,毎來必臂鷹出郊,公謂統制來承慶、韓實曰:「慶,虜之大猾,詭名飛放,實欲窺我險易,察其辭意,將造釁端,莫若先圖之。此去雲中二百五十里,若以精兵數萬,出其不意,一晝夜可至,擣其脊膂,則禍根可除。」㑹將官折仲安亦言金人無信,不若先討之,承慶韙其謀,備陳于大帥張孝純,孝純大怒,且謂:「兩國方講和好,輒敢妄議,欲啟邊釁?」在先雲中差一副將駐軍寧化軍,公又陳便宜,不合,遂改差代州西都巡檢使,後金人叛盟,承慶曰:「李、折二公,何先見之明如此!」追咎孝純不用其策,飲恨發疾而死。宣和七年冬十二月,金人大入,圍崞縣,遂破代州,安撫使李嗣本降,金人遣嗣本招降諸縣,嗣本遣部將臧份即城下說諭,公厲聲叱罵嗣本,抽矢射臧份,中馬即仆,份等遽退,公謂所善將軍官折可與曰:「與公同守此城,當盡忠節,以報國家。」時朔州孫翊及將官折仲安引本部兵屯陽武寨,陰以文字相往來,公建議以謂石嶺關,太原之襟喉,天險崇峻,若守關旬餘,則太原可以聚糧,徐俟四方之援,賊屯兵堅城下,勢當狼顧,必不敢長驅而南,二公深然其計,復以臘書招公,公亦以前議告折可與,欲分兵趨石嶺,崞縣居民俱號泣馬首,遮道請留,時可與弟可存、路知行、知縣李聳、縣丞王唐臣、監押張洪輔、縣尉劉子英、監酒閻誠、義勝軍統領崔忠同被重圍,獨忠本燕人,歸國,朝廷待以不疑,俾將燕軍,公俄聞張孝純以歸朝官耿守忠守石嶺關,仰天歎曰:「是人烏足託耶?國家大事去矣!」援兵不至,謂縣官曰:「崔忠,一漢兒,貪利茍生,豈有忠節,可與共守?萬一内變,豈惟上誤國家,吾屬亦受禍矣!不若先事誅之。」衆黙然,惟折可與然其說,既而知縣李聳云:「崔忠頗忠義,試與熟計守石嶺關利害。」公曰:「若告崔忠,詎肯從我。」既而忠果不從,且與折可與爭長門鑰,可與曰:「公歸朝官,恐民生疑。」忠曰:「我乃官長。」爭辨移刻不决,公忿然奪鑰,毁折之,曰:「既與諸公盟為國家守城,何必爭此,候圍解而後啟關。」紛拏始定,明日,崔忠集邑僚議事,張洪輔曰:「聞義勝軍欲為内應,如何?」忠曰:「豈敢容手下人反。」忠目帳下㧞所佩刀,刺洪輔,殺之,公遽取部曲所執撾,擊退叛兵,亟尋忠,已避去,遂登城守禦,已而忠果引賊人入城,焚樓櫓,刼居民,公血戰,自暮至旦,力窮被執。方城未陷前一日,公遽以四事囑其子宗周曰:「我不能茍活從僞,聞代州史安撫突圍戰没,將官辛漸罵賊自刎,我死,汝謀歸鄉里,訴于朝廷,使吾死節不冺,則後世謂吾爲有宋之忠臣,而吾謂汝爲孝子矣。他日朝廷䘏典推恩,可令汝伯父孤遺受之。汝繼母擕重貲嫁吾未幾月,吾以國事,豈能顧戀?汝當侍奉如親母,設不幸陷虜,勿相棄背,吾死,汝能返骨營葬先壟,使得奉先人於九泉,死復何恨!」公之被執也,粘罕、兀室好語諭公,欲更受北官,公詬罵不屈,兀室復遣說公曰:「我欲取天下,彼一小縣敢抗大軍,我亦喜忠義,未欲殺汝等,但一言相順,特與免死,仍舊職任,汝等便可拜也。」公謂折可與曰:「不可食前言,與公生死共處。」遂復罵二帥曰:「我南朝臣子,以姦賊内應,致城破被擒,殺則任殺,豈肯拜汝番狗耶!」譯者意欲相全,又以甘言誘公,公裂眥㦸手,指呼粘罕、兀室曰:「不幸被番狗搶辱,我豈茍生者!」可與亦曰:「我八叶年世守之家,寧肯負國,敗壊家聲?汝若見愛,不若亟殺我!」羣胡憤悱,持梃紛擊,公傷額,可與損一目,咸弗顧,嫚罵愈甚,二酋歎其守節,復諄諭曰:「汝等本皆合死,念汝等忠義,姑欲全貸,尚敢肆惡言,駡辱尊貴大人。」公曰:「我輩若手有寸刃,當殺爾!豈特駡耶?」賊知終不可屈,乃驅狥崞縣,入城,遇崔忠於通衢,公大罵忠,忠掩面疾走。公被害之際,猶囑守者冀少緩,儻得南面望拜,死無所恨,守者不從,但轉頭南向,呼官家者數聲,曰:「臣力弱,不能翦滅此賊,以報國恩!」至死,聲始絶,餘官吏俱被害,獨折可存、路志行得免,其家没入於虜,後詔述公忠烈,付史舘。

十八日乙卯,粘罕兵至太原,知朔寧府孫翊來援,戰敗被殺。

《封氏紀年》曰:粘罕兵至太原,知朔寧府孫翊來援,兵不滿二千,與金人戰于城下,張孝純曰:「賊已在近,不敢開門。觀察可盡忠報國。」翊曰:「但恨兵少力乏。」乃復戰數日,五兵皆盡為金人所殺。

粘罕屯太原北陳村,既敗朔州守將孫翊,於太原城下,又敗府州守臣折可求於交城。

《節要》曰:孫翊,河東名將也,守朔有威聲,金人亦憚之。粘罕既至太原,反據雁門,翊自朔不得入,遂由寧化、憲州,出天門關以援太原,營於城下,粘罕忌之,翊之離朔,旬餘之閒,朔守以城降於賊,而翊麾下多朔人,至是粘罕驅朔之父老以示翊軍,於是翊軍變,翊方戰,為叛徒害之歸賊。可求統麟府之師二萬衆,自府州涉大河,由岢憲州,將出天門關以援太原,為賊據關,不克進,復越山取松子嶺道出焉,至交城,遇粘罕之衆,大戰移時,可求逺來新至,勞𨓜有閒,故致敗績。嘗謂賊初入太原,翊與可求隨而援之,可謂勤矣,然而雖有援太原之心,而無援太原之術,何哉?當粘罕自雲中竭醜類寇太原之初,翊在朔州,由馬邑、懐仁 皆邑名,東去雲中,無數舍之逺,可求在府州,由武朔東去雲中,路近于交城,且仍皆坦途,别無關阻,若翊與可求㑹麟武朔之師,併力以𢷬雲中,時粘罕之徒,骨肉財寳盡在雲中,而其所留䕶守之人,皆老弱而已,如聞攻其必救之地,必倉皇釋太原以救雲中,如是則太原張孝純、王禀之軍,自可從而襲之,使烏合利聚之徒,致後顧前憂之地,自生變亂,必然之理,非惟太原得解,賊巢亦平,又且新邊之兵,可張我勢而安羣心,此歸弊於人,轉客為主,故孫臏走大梁而救韓,皆此道也,何翊與可求之見,止務先到太原為功,殊不知近擣雲中,逺救太原之要地,而復紆迴山險,人疲馬乏,反爲彼用,以閒離之,以𨓜待之,宜乎身死軍覆,無以成功。所以詳論此者,蓋太原之圍,乃中國禍亂之原也,茍使當時粘罕失意,則東路斡离不氣亦喪矣,至如斡离不得善脫於東京,亦未敢復寇河南,朝廷可自從容為計。止因太原被圍,朝廷區區救之幾年,何暇治其他哉?及至太原之陷也,踰月之閒,賊已南來,國家之力已困於河東矣,將士之氣已沮於河東矣,故京城所以失援,臣由是惜翊與可求救太原無術也。
《封氏編年》曰:知府州折可求并軍馬使韓權、知晉寧羅稱、延安府路援兵劉光世,與金人粘罕大戰於太原之交城,自早至日中,勝負相償,而我師等各據地分守,至日中,金人兵忽自可求寨後,開生山而出,刼其家計寨,劉光世望風而奔,可求乃潰,羅稱、韓權死於陣,自是河外兵將十喪七八。

夏人陷天徳、雲内、河東八舘等地。

初粘罕遣撒盧拇使夏國,許割天徳、雲内、武州及河東兜答廝喇盧逹切、曷童、野鵲、神崖、榆林、保大、裕民八舘,河西金肅、河清二軍,約入寇麟府,以牽河東之勢。至是夏人由金肅、清河軍渡河,取天徳、雲内、河東八舘及武州,以應粘罕之約,盡陷其地。

斡离不攻保州安肅軍不尅。

十九日丙辰,下詔諸色人獻利害事。

詔曰:「河北燕山邊面事理,宜詢訪利害,選用人材,特許文武臣僚、諸色人,經尚書省投狀自効,并獻陳緊切利害。」是時朝廷知金人長驅兩河,故有是詔。

二十日丁巳,御筆:皇太子除開封牧,餘依故事。付翰林草制,非左右大臣建明,出自朕意。

沈琯在路,上和議書於斡离不。

《南歸録》曰:二太子初吿蔡靖以講和事,請將文字來,靖既留,琯恐中輟,遂草一書與太子,云:「某謹獻書皇太子麾下:某竊謂天地之徳,可爲大矣,而孔子以一言盡之曰生而已。伏惟皇太子親擁兵,以責不信,自入境來,不殺一人,不取一毫,河北之城守而不下者,察其愚衷,未嘗逼而攻之,真體天好生之徳也。趙皇聰明睿知,聞於天下,特用事之臣,有以蔽𫎇之,其不信之罪,固有所在,唐堯,昔之盛帝也,猶且用方命圯族之鯀,至於九載,績用弗成,然後殛之於羽山,成湯,昔之賢君也,其臣不稱其無過,而稱其改過不吝,趙皇之徳,過於堯湯,豈不能殛鯀而改過哉?况我太祖、太宗以揖讓而取天下,雖顯武功而亦不誅戮,繼之以真宗、仁宗,純以仁義治之,徳澤入人也深,未易動揺,趙皇又安肯遽舉河朔而遂棄之,亦須聚兵而一戰,勝負姑置不論,然勝者豈全無殺傷之害?特有多寡之異耳!又况於負者哉!兩國之兵,各盡死以忠於國,而使肝膽塗地,非皇太子入燕之初,所以諭人民之本意也。某欲請選輕兵十騎,隨某先馳至汴,親見趙皇,臨遣大臣前來軍前計議,多少金帛,以犒將士,更増嵗幣,以重和好,亦大金皇帝無窮之願,豈不美哉?如以為然,願速行之,或以為不然,既效謀不用,便留之軍中,無益也!十二月十九日。」書上當日,在安肅軍門外,說與監守軍官等,獻講和事,衆人皆云:「甚好,如此則花又不損,蜜又得成。」遂問隔營一軍官,借得一筆硯及毛頭紙三副,燈下寫了,次日投不得,因馬上見頤浩,出以與之,令達國王也。

二十一日戊午,下罪已求直言詔。

詔曰:「朕𫉬承祖宗休徳,託身士民之上,二紀于兹,雖兢業存於心中,而過咎形於天下,蓋以寡昧之姿,藉盈成之業,言路壅蔽,導諛日聞,恩倖持權,貪饕得志,縉紳賢能,陷於黨籍,政事興廢,拘於紀年,賦斂竭生民之財,戍役困軍伍之力,多作無益,侈靡成風。利源商𣙜已盡,而謀利者尚肆誅求;諸軍衣糧不得,而冗食者坐享富貴。災異屢見而朕不悟,衆庶怨懟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已下信詔,大革弊端,仍命輔臣,蠲除害政,凡兹引咎,興自朕躬!庶以少謝上天譴怒之心,保完祖宗艱難之業。慨念前此,數有詔㫖,如下令以求直言,修政以應天變,行之未久,奪於權臣,乃復歸咎建議臣僚,使號令不信,士氣銷沮,今日所行,質諸天地,後復更易,何以有邦?况當今急務,在通下情,不諱切直之言,兼收智勇之士,思得竒策,庶解大紛,望四海勤王之師,宣二邊禦敵之畧,永念累聖仁厚之徳,涵養天下百年之餘,豈無四方忠義之人,來狥國家一日之急?應天下方鎮郡縣,各率師募衆,勤王捍邊,能立竒功者,並優加異賞,不限常制,其有草澤之中,懐抱異才,能為國家建大計,定大事,或出使疆外,並不次任使,其尤異者,待以將相。應中外臣僚士庶,並許實封直言,投於登聞檢院、通進司,朕當親覽,悉行施用。雖有失當,亦不加罪。所有下項指揮,立便施行,敢有阻格,仍以結絶爲名,暗有存留,便當肆諸市朝,與衆共棄!咨爾萬方,體予至意。」

罷花石綱等指揮。

御筆手詔:「朕祇紹丕圖,撫臨萬宇,顧徳弗類,永惟宗社付託之重,靡遑寧居,維予兆民,是爲邦本。比年以來,寛大之詔數下,裁省之令屢行,然姦吏玩法,而眾聽未孚,有司便文,而實惠不至,蓋縁任用非人,過聽妄議,興作事端,蠧耗邦財,假享上之名,濟營私之欲,漁奪百姓,無所不至,使朕軫念元元,若保赤子之意,何以取信于萬方?夙夜痛悼,念有以拊循慰安之,應茶鹽立額結絶,應奉司江浙諸路置局及花石綱等諸路採斫木植、置造局所、諸路非泛上供、抛降物色,延福宫西城租課、内外修造並罷,更有似此害百姓者,三省樞密院條具以聞。夫民罔常懐,懷於有徳,朕於吾民,每懼仁愛之弗至,一夫弗獲,時予之辜,播告之修,咸聽朕㫖。」當日罷應奉局諸路嵗貢;罷「天王君聖主」字為諱;罷講議司賣鈔;罷黄老兼經,并西城所見管財物,并付有司,其拘收到元係地土,並給還舊佃人;減掖庭用度,減從官以上月糧,及罷諸局以上,并令有司據所得數,撥充諸路糴本,及樁充募兵賞軍之用。應齋醮道場,除舊法合有外,並罷;罷道官及撥賜宮觀道官等房錢田土之類,並依祖宗法;罷大晟府;罷教樂所;罷教坊額外人;罷行幸局;罷花石所;罷待詔額外人;罷都茶場,依舊歸朝廷,河坊非危急泛料免夫錢並罷。開封府承受文字,自今後依舊送朝廷,請照舊法施行,更不得請御筆斷遣畫旨,兼之大理寺同西城所官吏等並罷,事歸延福宫,人歸合屬,地歸京城西壁,依元封法,修房廊艮嶽官吏並罷歸;延福宫、寳籙宫官吏並罷,依上清儲祥宫法施行;擷芳園所並罷歸,龍徳太乙宫専法所、擷景東園官吏人物並罷,地歸京城所,西園撥屬京城所,瓊林宜春苑所並罷,依元豐官制,歸所屬,保壽粹和館官吏並罷;宫人依舊付法尼寺養病,地歸軍器所,並日下罷。

斡离不攻中山府,詹度禦之,攻之不克。

二十二日己未,除宇文虚中等指揮。

三省樞宻院同奉聖㫖:宇文虛中,除保和殿大學士,充河北河東宣諭使,其請給人從,依見宰執例施行,不得辭避,日下受告。
又奉御筆:應内外紫衣師號,並特旨等度牒,並仍舊給降。
又奉聖旨:王永從願自辦本家糧食斛百萬貫石,措置赴闕,體國助軍,宜加奬擢,可先次與轉一官,候措置搬運足辨,取旨不次褒擢。
三省樞宻院又奉聖旨:姚古,差充畿輔郡兵馬制置使兼都統制;王蕃,除寳文閣學士,充畿輔郡兵馬制置副使兼都統制,陕西刷兵,令王蕃,限一日,選官具名申尚書省。

謀南幸

金人敗盟,分兵兩道入寇,其一以斡离不爲帥,寇燕山,郭藥師叛,燕山諸郡皆陷,遂犯河北,所謂二太子者是也。其一以國相粘罕為帥,寇河北,李嗣本叛,忻代失守,遂圍太原,所謂國相者是也。朝廷聞賊兵逼近,始遣李鄴,借給事中,奉使講和,召天下勤王之師,且命皇太子為開封牧,宰相日赴都堂聚議,易置東南之地,宰臣具舟楫運寳貨,為東下計【上令所以踵前跡,以賜東宫】。又有司已擇二十六日,視開封牧事,而二十三日會内禪矣。
又曰:初粘罕之犯境也,茹越寨得虜之牒文,及開拆,乃檄書,其言不遜,所不忍言,貫得之,歸與大臣議,恐傷天子意而不敢奏,時又議下詔求言,而詔本數改易,未欲下也【貫奉命乃宣撫河北河東諸路,及其遁也,無上命而遽還,宰相、樞府咸不能詰,方引之都堂共商議下求言詔,又不召翰林學士,乃用貫㕘謀宇文虛中撰辭,大凡皆不正】,李丞相邦彦謂:「不若以檄書進,用激聖意。冀得求言之詔亟下爾。」二十三日早,大臣於宣和殿中,以檄書進呈,上果涕下無語,但曰:「休休!卿晩閒來商量。」是晩,大臣既再對於玉華閣,而宇文虚中與吳敏適亦請對,上謂大臣曰:「卿等可候引。虚中及敏對罷,卻來相見。」虚中對後,次敏見,遂及禪議,上因留敏於外,少俟,復召大臣,忽氣塞不省,墜御床下,近臣急呼左右扶舉,僅得就保和殿之東閣,羣臣共議,以再進湯藥,俄少甦,因舉臂索紙筆,上以左手冩曰:「我已無半邊也,如何了得大事?」大臣無語,又書:「諸公如何又不語耶?」左右顧無應者,遂自書曰:「皇太子某,其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處龍德宫。」又謂:「呉敏朕自㧞擢,今日不負朕,可呼來作詔。」禪位詔,敏辭也。時敏草詔進入,上手指其後曰:「自此可稱予。」遂召東宫來視疾,至則大臣當榻前諭旨,以御袍衣之,東宫因頓首辭,且謂之受則不孝矣,舉體自撲,終不敢當,因亦得疾,太上又命召中宫至,同加御袍諭曰:「官家老矣,吾夫婦欲以身託汝也!」猶力辭,上堅命立之,是爲孝慈淵聖皇帝。初敏見建牧,深以爲未快,必一切付之而後可,時太上意切於避狄,故敏適以是晩對,因得進言,促成大計,謂必付託之重而後可去,故太上尤善之,遂内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