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五十四 三朝北盟會編
卷一百五十五 炎興下帙五十五
卷一百五十六 

起紹興三年正月盡十二月

紹興三年正月,范温自登州率眾歸行在。

先是,建炎閒,山東兵火,有滄州人李齊,聚眾據沙門島;密州板橋人徐文,據靈山寺;范温,萊州農家人,聚眾據徐福島,温無他長,惟待人以至誠,故能得其眾心。呂頤浩爲宰相也,知海島中有李齊,乃奏上取㫖,遣其姪某,及樞密院凖備使換呂某、董某等二人,乗海船齎詔招齊,使歸朝廷,其勅書曰:「勅李齊幷一行軍兵等:朕惟海岱之區,久腥羶之毒,王靈靡及,戎德無厭。爾等合閭里之諸豪,冒干戈而力戰,其行莫遏,所向有功,遂摧席捲之凶,頗獲提封之舊,爰加勇爵,用表軍鋒,俟登井賦之輿圖,其上師徒之閥閲,緬聞忠烈,良用歎嘉。除李齊先次給告,授武翼郎、閤門宣賛舍人外,一行軍兵,俟收復到郡日,即具功績,申尚書省,取旨褒擢。故兹獎諭,想宜知悉。春暄,汝等各比好否,遣書指不多及。」船乗風誤至徐福島,爲温之黨所獲,送於温所,温以禮待呂某、董某,且詢問朝廷消息,稍知其詳,遂具陳情狀,差人隨船囘行在,且告以李齊已順僞齊矣,時紹興元年也。朝廷旣得狀,即遣人以武翼郎、閤門宣賛舍人招温,温遂率其眾,以二年八月到海州東海縣,九月離東海縣,十月到青龍鎭劄寨。至是,赴行在,授武功大夫、康州刺史、依前閤門宣賛舍人、忠銳第四將,改神武中軍左軍統領官。其餘將佐,以次授官。

賜范温等撫諭招收勅書。

「勅范温等:省所奏:『今來京東路登萊等州,似此等諸頭項,忠義之人不少,縁未知車駕駐蹕息䚽,未肯前来,伏望給降海行撫諭,付温等招收,倂力勦金賊』,事具悉。朕昨遭左袵之侵,頗失中原之馭,凡東平之故俗,皆隔絶益殊邦,按圖以思,當饋而歎。兹暫留於越嶠,悵尤濶於齊封,乃聞英豪,多率徒旅,堅塢壁以自守,冒干戈而直前,懐祖宗涵養之休,恥夷虜服從之醜,嘉汝能爾,爲之慨然。爰頒惻怛之書,用示綏懷之意,其懋合倂之力,以圖興復之期,趣埽腥羶,永同文軌。故兹示諭,想宜知悉。秋凉,汝等各比好否,遣書指示不多及。」

賜范温等獎勅書。

「勅范温等:省所奏:『契勘金賊初渡黃河,温等便遁居牢山,繼聞本路投順,遂集忠義,乗船入海,據守徐福島,山東既下,北軍於登州黃縣、萊州小髙、濰州、昌邑、宓州鑒山及沿膠河兩岸,深溝髙壘,分屯人馬,督責州縣,括刷錢糧,虜掠鄉村,拘牧牛馬,老稚離散,田野荒蕪,民不聊生,無以赴愬,温等雖尋常出岸,或哨綽遊騎,或攻劫營寨,勦殺番人,誓竭忠節。本軍凡遇金賊接戰,内有得功之人,别有犒賞,遂量功績,逐項借補,加轉官資,伏望將已借補之人,給降告劄,補正官資』,事具悉。朕惟醜虜長驅,全齊不守,凡妖氛之所被,如滄海之橫流,汝志存誠,恥附於逆,乃前期而避銳,徑率眾以乗危,隔絶朝廷,薦更嵗籥,偶使槎之及境,附奏牘以披誠,志節如斯,古今誰及。爰峻加於爾秩,仍偏録於有功,其共復於予封,以卒成於汝志,故兹獎諭,想宜知悉。秋凉,汝等各比好否,遣書指不多及。」

牛臯、李橫、董先及金人戰於朱仙鎭。

劉豫請援於金人,兀朮以兵援豫,與王師相遇於朱仙鎭,王師敗績。董先初從翟興,擢知商州,紹興二年,先以豫勢盛,乃附於豫,屢與金州王彦戰,後復歸於李横,戰金人於朱仙鎮也。

金人陷順昌府。

金人犯商州,知軍州事邵隆棄城走。

先是,王彦在金州屢破大寇,威聲益著,於是宣撫司又以彦節制商、虢、陜、華,彦曰:「上雖南巡,不忘西顧,今商、虢、陜、華沒於僞齊,而陜郡尤密邇河東,異日恢復故疆,必自此始。」乃遣僚屬髙士瑰,部分兵將,圖商虢,直抵盧氏,與金兵三遇,皆破走之,遂定商州,宣撫司以邵隆爲知州。至是,金人僞皇弟都統撒離喝大舉圖蜀,自商州以入,金人犯商州,隆自料不可當,即退軍上津。

金人陷金州。

先是,宣撫使張浚召吳玠、王彦及興元帥劉子羽,㑹議於興元,約金人若以大兵犯蜀,即三帥相爲應援。至是,撒離喝盡發五路叛卒,自商州侵入,彦即駐軍漢隂,以應梁洋,金人倂兵,自上津疾馳,不一日至洵陽境上,彦飛檄召漢隂諸軍,統制官郭進以兵三千先至,乗流夜發,逆戰於沙隈,不勝,明日,金人以官軍寡少,欲晡時,步騎並進,塵坌蔽天,彦曰:「賊逺鬬飈銳,難與交鋒。彼所疾馳者,欲因吾糧食以入蜀耳!」盡焚儲積,發居民,趨險保聚,盡督軍眾,自石泉趨西鄉,將與宣撫司兵馬㑹,自此遂失金州,㑹浚遣幹辦官甄援來督彦清野,彦遂趨饒風關㑹合。

二月,金人陷饒風關,遂陷洋州、興元府。

撒離喝以重兵犯饒風關,吳玠率諸軍倍道赴之,使人以黃柑遺,撒離喝曰:「吾公來何速耶?」玠率楊政、田晟、王俊諸軍及金戰於嶺下,數戰皆勝,王彦以八字軍至山下援玠,玠諸軍見援兵至,稍弛備,玠怒,欲斬壕寨官,而壕寨官走投金人,告以虚實,故金人知郭仲地分雖險,而兵寡弱易攻,乃繞出饒風關背,夜以輕兵襲取之,仲果退,金人以精兵夾攻王師之背,王師皆退,玠斬之不能止,遂焚興洋儲積,走興州,金人遂陷洋州。興元帥劉子羽焚興元遁走,軍大潰,金人又陷興元,四川震恐。

馬擴除都督府參議官。

牛臯奔于西京。

二十四日庚戌,池州左軍反。

初,葉煥代王進知池州也,請不用進兵,別招敢戰三千人,朝廷從之,故進以其兵屯饒州。煥到池州,招敢戰三千人,分作五軍。是日,左軍反,欲與中軍合,中軍已擐甲,兵馬都監華旺聞之,持雙刀入中軍,問何故擐甲,曰:「欲為備耳。」旺曰:「}-反者左軍也,你中軍不宜動。」乃大呼曰:「可皆釋甲!不者斬!」眾皆釋甲,旺存撫而去,至右軍,右軍亦擐甲矣,旺又使釋甲,左軍以諸軍不相應,遂焚天王樓,攻郭西門,走出柯村,煥移文王進,使攻之,進使兵至,追趕過江,星散不知所之。

王庶爲川陜宣撫司參議。

金人陷興洋,四川震恐。先是,宣撫使張浚以興元帥王庶議論不合,移知成都,庶已行,浚即至興元,閲視庶平日之所營,爲毛舉而髮數之,簿書之閒,得不謹奉行宣司指揮計若干件,遂改庶知嘉州,庶請祠,浚以庶不遵奉行府命令,盡奪職名而奏劾之,未報。至是,復念非庶不可以撫葺興元,乃復起庶爲參謀,委之巴南,招撫散亡,俾馳詣巴州,措置梁洋一帶。庶至巴,急散榜梁洋境上,招其軍民,不數日,逺近來㑹巴之北境米倉山,下視興元出兵之孔道,於是金人不敢深入。 

薩里罕由襃斜路退兵。

撒離喝既陷興洋,到金牛鎭,覺不安,自以深入,恐無歸路,而王庶已在巴州散榜,於興元、洋州閒,金人死傷已過半,野無所掠,大失所望。又吳玠使舖兵傳文字,皆言㑹兵馬守諸路隘口,不放金人囘歸,厚犒舖兵令行,金人邏得之,果疑而退,遂取襃斜棧路,徹軍馬而去。襃斜路狹隘,唯可單行,故凡所虜獲,悉棄之於路。玠加檢校少保、充利州階成鳳州制置使。

趙鼎知洪州、兼江西南路安撫大使。

趙鼎進用,呂頤浩薦之也,鼎爲御史中丞,則彈奏頤浩之罪。李迨知筠州,乃頤浩之客也,鼎爲江西安撫,迨申朝廷,乞囘避,朝廷以迨易知信州。鼎赴洪州也,取路由信州,汪洋裁書謁鼎,鼎大喜,問:「秀才能與鼎同行過江西否?」洋曰:「諾。」鼎遂與洋同行,居鼎門下,有俊名,後爲第一人及第,賜名「應辰」者是也。

劉光世、韓世忠來朝。

張浚遣統制王浚收復興元府、洋州。

王彦克金州。

金州失利也,劉豫遣周貴,僞爲京西安撫使,盜據金州。至是,王彦發鎭兵,復自饒風關以出漢隂,貴領兵拒戰,統制官許青橫擊,大敗之,貴僅以身免。是時,金州新罹兵革,軍食艱窘,宣撫張浚乃以彦兼本司參議,駐兵閬中,以備川蜀,而留格禧,以兵三千控禦金虜。

權邦彦卒。

先是,正月閒,邦彦卒。邦彦爲簽書樞宻事、兼權參知政事,幾一年,碌碌無所建明而卒。
《野記》曰:邦彦,字朝美,崇寧四年,釋褐登第。靖康初,宗澤知相州,屯兵開德府,金人来犯,澤將孔彦周敗之,邦彦隨澤乗勝追擊,欲徑至京城解圍,行及衞南,戰敗,走而免。建炎二年,代盧益知東平府,遷寶文閣直學士,孔彦周爲鈐轄,不相協,彦周叛去。及金人來犯,邦彦棄城遁,降朝散大夫。三年,知江州。四年,爲江淮制置發運使,愚昧違傲,人皆惡之。紹興初,以宰相吕頤浩薦,爲兵部尚書。二年,同知樞密院,給事中程瑀言其謬,不聽,時孔彦周爲舒蘄鎭撫使,聞邦彦得用,遂叛降劉豫。邦彦在位,亦無所建明。卒,年五十四。

李橫加右武大夫、忠州觀察使、神武左軍副統制。

三月二十七日壬午,韓世忠加開府儀同三司、淮南宣撫使,泗州置司。

韓世忠爲太尉、武成感德軍節度使、神武左軍都統制、充江南東路宣撫使,加開府儀同三司,制曰:「朕負黼扆而據域中之尊,孰與慰普天之望,披輿圖而懷閫外之慮,其唯先推轂之求。乃眷虎臣,久從戎事,髙勲當報,兹隆開府之儀,大任薦更,式倚干城之畧,誕揚渙號,敷告治廷。具官云云,頃宣威令,徃殄寇攘,樓船南下而甌粤爲清,雖嘗舉褒崇之典,鐵騎西馳而荆湘維定,顧未酬俊偉之功。屬已盛秋,方當嚴戍,亷頗居國,詎容鄰壤之加兵,李勣守邊,將見敵人之逺塞,少稽信賞,及此移屯」,遂除淮南宣撫使,泗州置司,於是世忠軍於鎭江府。

四月,朱勝非丁母憂。

朱勝非母 —— 雍國夫人楊氏,感疾不安,上遣國醫診視,存問絡繹,累月未安,勝非數上章乞罷宰相,不許,至是,楊氏薨於相府,勝非解官丁憂。勝非爲宰相八月,時方經畫淮北,上倚勝非以辦,勝非即上陳五說,謂賊當擊:「一者,國内外軍屯無慮二十萬眾,月費二十萬緡,儻無變通,理必坐困,逆豫力行什一法,聚歛以資虜,若王師不出,則豫計得行,今當遣兵渡淮,取彼蓄積,輦以實邊圉,淮南既實,民力自寛,則江上之兵可以進屯,而賊計沮矣。二者,逆豫招誘山寨及知名賊二十頭項,彼雖得之矣,未必爲用,我若失之,則人心必去,且謂官軍不敢出,逆賊能驟來,以江南爲危地,淮北卻爲樂土。今我年榖大稔,兵力可用,若乗此時擣其巢穴,自河以南,必大振擾,則淮北反危,江南自安。且金人留銳師與豫者不多,我若一軍聲言取徐鄆,實取淮揚一帶,一軍聲言趨京師,實取光蔡一帶,海道舟師,聲言入濱滄,而實取青密一帶,逆豫聞之,必分兵拒守,然後大軍出廬壽,直擣亳宋,所至州縣,稽首迎降,彼若固守京城,容有内變,如曰出奔,亦必成擒矣。三者,虜人使命旣來,而我繼以出兵,恐我失信,或致怒敵,然我師不出,虜終不来,茍安一隅,已大失䇿,況彼奸詐,但計强弱,虜如尚强,和必不集,與其使賊倂力南下,曷若先破豫兵,去其一助?兵法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此乃交謀俱伐之也。前日使行,未有要約,逆豫過惡,足可藉口,夫師討有罪,進不渡河,使之遄歸,以待和約,則我不爲無辭也。四者,淮北之民,皆吾赤子,如大兵一出,當明諭將帥,凡州縣官,金帛財物,均以賞軍,若不可運,則稱詔以給貧民,人心大喜。昔藝祖伐蜀,詔王全斌等,府庫俱賞將士,國家惟取疆土,蓋此意也。五者,王師渡淮,所下州縣,只以助順土豪有功者領之,才可出眾者,擢為守將,俾之隨宜措置,控扼險要,自爲守備,又況有此事力,移之淮南,資糧豐饒,軍勢益張,兵書所謂以攻爲守,變弱為强之術也。如此不過三二年,中原可定。」書奏,上皆施行之。

除劉光世加檢校太傅、充江南東路宣撫使。

劉光世特授檢校太傅,胡世將繳詞頭,上不允。光世爲宣撫使,置司建康府,尋移池州,兼淮西路宣撫使。

翟興贈保信軍節度使,以其子琮爲利州觀察使。

劉豫猖獗,道路阻絶,河南消息不通者一年餘,翟興之死猶未知端的。至是,邊報興自去年三月爲僞齊劉豫所劫,力戰墜馬死矣,上聞之,深加歎悼,乃下制曰:「固藩籬而外禦,權莫大於敵愾之臣,擐甲胄以先登,義孰踰於死難之士,有能兼是二者,獨取名於一時,宜舉䘏章,以昭大節。翟興,雅好將帥之畧,亟勵忠勤之規,糾合師徒,鎭臨方面,肅中權之威令,禦外侮於封圻,駭兹狂孽之慿陵,誓與孤軍而鏖擊,竒禍既作,奮勢莫囘,狼曋馳師,身𫉬死而無恨,張巡遇害,氣呑賊而有餘。念爾仗節之忠,興予當宁之歎,可特贈保信軍節度使,仍賜三資恩澤,以恤其後。」又有㫖授其子琮利州觀察使。

劉忠在僞地,爲部下所殺。

劉忠歸於劉豫也,以忠爲登萊沂密都巡檢使,至海州懐仁縣,爲其部下所殺。忠昔年殺張仙于此,識者以爲隂報。其部下藏其首來,獻於行在。

孟庾軍鎭江府,劉光世軍建康府,巨師古軍揚州。

五月,神武後軍都統制巨師古罷。

巨師古爲神武後軍都統制,軍於揚州,韓世忠爲淮南宣撫使,令師古聽節制,師古不從,世忠劾奏其罪,師古遂罷,以郭仲荀權神武後軍都統制。

徐文叛附於劉豫。

徐文軍於明州也,謀欲作亂,朝廷命朱師閔徃襲之,文覺而走,泛舟入海,以附於劉豫。

潘致堯使金還。

潘致堯使於金國,歸道金人之意,云金人要大臣來議和書。

十三日丁卯,韓肖胄同簽書樞密院事

胡松年爲工部尚書,撫諭四川官吏軍民。

「勅成都府、潼川府、利州、䕫州等路官吏軍民等:朕慨覽輿圖,計安邦域,眷於梁蜀,自我祖宗,寛彼政刑,革異時之苛急,順其風俗,俾終嵗以嬉恬,甲子再周,干戈不試,怨咨之氣弗起,安樂之音相聞,繄國家施德澤之深,故民物極繁庶之盛,豈虞他盗,輒亂諸華,流毒關中,遂肆侵凌之計,垂涎劍外,未忘呑噬之心,幸背城伸一戰之威,𫉬守險爲四川之障,然而師徒久役,備禦尚嚴,轉粟兵閒,固多勞苦,取民賦外,諒數征求,所期暫費而永寧,夫豈好勤而惡逸,夙宵在念,焚灼于中,惟强暴弗戢,則適當自摧,惟禍亂已窮,則時當自定,皇天是輔,佇成綏乂之圖,王化復行,終底和平之舊,徃體至意,尚肩一心。」

六月韓肖胄爲大金通問使,胡松年副之,使於金國。

韓肖胄自吏部侍郎除簽書樞宻院事,爲大金國通問使,上命朱勝非擇副,勝非言:「故事:副使用武臣。時方艱危,不當專拘舊制。」遂薦胡松年爲副,從之。肖胄、松年至京師,劉豫欲見之,松年曰:「見之無礙。」豫之僞臣欲肖胄等以臣禮見,肖胄無一語,松年曰:「皆大宋之臣,當用平交禮。」堅執其說,僞臣不能奪,既見豫,松年遂與肖胄長揖,叙寒温如平時,豫欲以君臣之禮傲之,松年曰:「松年與殿院比肩事主,不宜如是。」豫問主上如何,松年曰:「聖躬萬壽。」豫曰:「其志何在?」松年對曰:「主上之志,必欲復故疆而後已。」豫有赧色。

七月,朱勝非起復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朱勝非丁母憂,執喪居廬,上遣使奪哀,强起之,三辭不獲,王人踵至,賜詔有曰:「念同心相與而共吾事,惟二三臣,其一日不可以逺朕躬,如左右手。」又曰:「朕方興復是圖,蓋一切當用權以有濟,卿既安危所繫,何三年不從政之可言?」勝非辭愈切,及叙本朝典故,屬同列開陳,上謂:「匪卿疇克任者,虚府以待。」又賜親筆詔曰:「卿罹私艱,已踰卒哭之制,朕待卿爲政,奚啻三秋邪?蓋恩以義斷,情以禮奪,古所然也,況成命已頒,輿情胥悅,卿無濡滯,以咈朕心。」勝非得詔皇恐,不敢辭,上命督促甚至,不得已而造朝,復面陳,皆不許,即乞歸第見賓客,衣黧黒紫袍、皂靴帶,從之。雖居外治事,而還家哀瘠,盡執喪之禮。

劉光世、韓世忠交訴於朝。

韓世忠與光世更戍,世忠至鎭江府城下,遣人入城,潛燒倉庫,爲光世所擒,訴諸朝,王德請於光世曰:「韓公之來,獨與王德有隙耳,當身徃迎見之。」其下皆不可,曰:「往見韓公,公必有不測,請勿行,如不止,當以騎從。」不聽,德獨馳徃。或報世忠曰:「王德來矣。」世忠不信,俄頃,德入謁,世忠驚曰:「公誠烈丈夫!曩者小嫌,各勿介意。」因置酒結懽而别。光世移軍建康府,世忠猶以兵襲其後,二將交訴於朝,上遣使和解之,仍書寇恂、賈復事戒之。

宰相呂頤浩罷爲鎭南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提舉臨安府洞霄宮。

御史中丞辛炳言頤浩不恭不忠之罪,頤浩遂罷宰相,以使相領宮祠。

九月,呂頤浩爲觀文殿大學士,領宮祠如故。

辛炳再言:「伏覩大廷宣制,罷呂頤浩左僕射,以使相領宮祠,制辭優厚,無一字貶出,此意臣所未喻也。謹按頤浩麤率乖謬,素無人望,狥私强狠,但有人怨,兩任宰相,狼籍非一,不特縉紳士大夫能言之,雖三省六曹百司之人,猶能言之,不特武夫悍卒能言之,雖市井閭巷之人,亦能言之。祖宗以來,不聞有大臣如此者,頤浩安而行之,欺忽陛下,敗壊法度,日甚一日,旁若無人,不知頤浩何所恃賴邪?臣嘗疏頤浩不恭不忠之罪,欲望悉付外庭,以明是非,鐫去將相崇資,以正賞罰。」於是改觀文殿大學士,宮祠如故。

岳飛來朝,加鎭南軍承宣使、江西制置使、神武後軍統制。

先是,飛駐軍於洪州也,趙秉淵爲江南西路兵馬鈐轄、洪州駐箚,飛因飲酒大醉,毆擊秉淵幾死,安撫使李囘奏劾之。至是,上戒飛飲酒,飛自此不飲。初,有㫖任士安交軍馬與飛,士安授江西總管、洪州駐箚,飛支犒設帶甲人五千、輕騎三千、不帶甲人二千,士安有隱匿入己,飛杖之一百,士安以病瘡卒,郝晸乃其統制也,士安在湖南所部,乃辛企宗之兵也,交兵與飛,而統制毛同禮反,飛撫定之。李囘帥江西也,傅選駐箚於江州,李山駐箚於蘄州,聽囘節制,飛皆乞爲統制,亦乞秉淵爲統制,於是飛始能成軍。

趙鼎爲沿江制置大使。

神武後軍及御前忠銳十將軍馬,皆撥付張俊。

撥軍馬付張俊,乃朱勝非建議也。後獨留忠銳第五將在朝廷,餘九將撥併,故忠銳第五將至今猶屬朝廷也。

朱勝非解官,持餘服。

制曰:「人主之論一相,愼德則朝廷尊,大臣之表萬民,制行爲天下法。睠予宰弼,起自閔艱,既殫狥國之勞,蘄盡慕親之志,參稽古誼,與解煩機,亶告治朝,用孚羣聽。起復左宣奉大夫、守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知樞密院事、監修國史、義陽郡開國公、食邑三千五百户、食實封一千一百户朱勝非,髙明而肅乂,荘重而裕和,學足以貫天人之本原,量足以任國家之大計,蚤疇雋望,首被詳延,一登綱轄之嚴,再秉鈞衡之重,德業寖觀於久大,謀謨備罄於忠嘉,自陟屺以纒哀,方倚廬而銜恤,屬時多故,圖厥老成,式從變禮之權,亟復經邦之任,尚資逺畧,共濟康功,奪人子之至情,顧非得已,舉三年之通誼,兹屢有陳。朕惟篤君親之愛者,所以厚人倫,存進退之正者,所以厲臣節,重違爾請,庸慰母恩,勉循去位之私,俾遂執喪之懇。於戯!安危普注,雖倚重於壯猷,忠孝兩全,庶克終於令聞,益懋顯揚之美,助成廣愛之風。可從其請,解左宣奉大夫、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知樞密院事、監修國史、義陽縣開國公、食邑三千五百户、食實封一千一百户,持餘服,主者施行。」

詔移劉光世軍池州,韓世忠軍建康府。

十月,吳玠加檢校少保、鎭西軍節度使、陜西經畧使。

十八日己亥,僞齊陷鄧州。

劉豫陷鄧州,以齊安上僞知軍州事。

二十二日癸卯,李橫棄襄陽府,僞齊陷襄陽府。

劉豫遣李成攻京西,成既陷鄧州,而豫之眾有來歸襄陽者,鎭撫使李橫以為寇至,遂棄城出奔,成遂入襄陽,是時,李道亦棄隨州,豫以王嵩僞知隨州。嵩本桑仲後軍統制,背仲歸豫,故豫用之。橫既棄襄陽,未有所向,宗人趙去疾勸橫以眾歸朝廷,橫然之。橫在襄陽也,岳飛遣張憲招之,不從,至是,橫自黄州渡江,徑徃洪州投安撫使趙鼎,飛知之,馳徃洪州,後橫一日至,橫已參鼎矣,飛責橫不相從之意,橫戰慄伏罪而已。後鼎發遣橫赴行在,分其軍,明年,岳飛乞董先爲統制官。又有李進者,小名號李僧兒,軍中呼爲入洞鬼,初爲桑仲統制官,時王俊乃李進下第三人也,亦在軍中。

李𥳑棄郢州,僞齊陷郢州。

劉豫既得襄陽,進兵侵郢州,知州李𥳑不能禦,乃棄城而遁,郢州遂陷。豫令荆超僞知鄧州,超,班直也,豫謂有才而用之。

十一月,僞齊冦淮西。

王德、靳賽以兵禦之。

劉豫以李成知襄陽府。

十二月,韓肖胄、胡松年奉使金國囘,金人遣職方郎中王栩、李永壽來,趙子晝館之,命胡松年押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