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一十五 三朝北盟會編
卷二百一十六 炎興下帙一百一十六
卷二百一十七 

起紹興十六年五月盡紹興十九年十二月

紹興十六年五月,金人遣使來賀生辰。

十月,何鑄爲大金賀正旦國信使。

十二月,金人遣使來賀正旦。

紹興十七年三月四日丁夘,牛臯卒。

丙寅,都統田師中大會諸將,而統制官牛臯遇毒而歸,知其必斃,乃呼門下吏及對家人語以後事,翌日丁夘,卒于正寢,故外人唯知臯無病而卒,既而聞其遇毒,或以為秦檜密令師中毒之,莫不歎惜者。

五月,金人遣使來賀生辰。

九月一日壬戌朔,沈該爲大金賀生辰國信使,蘇曄副之。

詹大方爲大金賀正旦國信使,容肅副之。

二日癸亥,趙鼎卒於吉陽軍。

趙鼎安置在海外者凡數年,秦檜朝旨令吉陽軍月具鼎存亡申尚書省,鼎遣人呼其一子至,謂之曰:「檜必欲我死也!我若不死,當誅及我一家,我死則汝曹無恙矣。」付以後事,不食而死,年六十三,四方人聞之,有泣下者。
《林泉野記》曰:趙鼎,字元鎭,解州人,登崇寧五年第。靖康初,解潛爲河東宣撫副使,辟爲勾當公事。建炎三年,爲樞宻院計議官,除侍御史,遷中丞。金人南侵,上幸明州,宰相呂頥浩議復還親征,鼎力爭以眾寡不敵,不若爲避狄之計,上遂決航海之行。四年,累言頥浩之過,罷之,擢簽書樞密院,是冬,罷爲提舉洞霄宮。紹興二年,起知建康府、兼江東安撫制置使。三年,知洪州、兼江西安撫制置大使,頃之,改督川陜荆襄諸軍事,未行而成犯淮南,宰相朱勝非失錯,乞持餘服罷去,鼎奏乞親征以督諸將,乃留爲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知樞密院事,從幸平江府,督韓世忠、劉光世、張俊進兵淮東,擊敗虜眾,薦張浚復知樞密院事,罷席益、汪伯彦,舉用馬擴、折彦質、王居正、晏敦復、陳與義、廖剛、張致逺、胡寅、劉大本、沈與求、章誼、劉世寧、潘良貴、范沖、朱震之徒,而人心悅向。五年,遷左僕射、兼樞密院事及都督之任,士民聞之,莫不以手加額。鼎爲政戢吏愛民,謙沖禮士,犯顔敢諫,權倖請謁、内降差除一切格止,重伊川程氏六經之學,元祐黨籍子孫多䝉擢用,去贜吏,進正人,一時稱爲賢相,翕然有中興之望。六年,劉豫寇淮南,劉光世以孤軍不敢守廬,乞退師太平州,鼎從其請,張浚往江上督軍,復遣光世還,遂破劉麟,俊回,以鼎私於光世爲奏,浚又請上幸建康,以圖中原,鼎謂宜自守,未可進,乃罷爲觀文殿大學士、知紹興府、兼浙江安撫制置大使。七年,浚罷,召鼎復尚書左僕射,因請上還臨安,召用常同、張九成、傅崧卿、向子諲,委王庶督軍政。八年,加特進,王倫使自虜還,敵復遣人來議和,右相秦檜遂請臣之,鼎爭不從,乞罷,乃以檢校少保、奉國軍節度使、知紹興府、兼浙江安撫使,再罷爲提舉洞霄宮。虜叛盟,鼎上言時政,檜方專朝政,大忌其能,必欲殺之,諷中丞王次翁誣言其罪,責授朝議大夫,分司南京,邵武軍居住,又令次翁誣以聞叛盟嘗有幸言,上亦每銜鼎言語切直,責授清逺軍節度副使,潮州安置。十七年,卒,年六十三,朝野痛之。有子四人,鼎既死,檜憾之,不置。二十五年,衢州通判汪召嗣、教官莫伋希檜旨,誣鼎子與趙令衿飲酒,誹謗時政,送大理寺,欲加族滅,會檜死獲免。二十六年,追復鼎觀文殿學士。
《秀水閑居録》曰:紹興二年,呂相頥浩,秦相檜引傾憸浮躁之士列於要近,以爲黨助,謀出呂而檜專政,其黨建言:「周宣王時,内修政事,外攘夷狄,故能中興,今二相宜分任内外之事。」於是降制除頥浩江淮荆浙都督諸軍事,總兵江上,制詞云:「玩嵗茍安,非拯溺救焚之意,待時自定,豈興衰撥亂之圖」,又云:「盡長江表裏之封,悉歸經畧,舉宿將王侯之貴,咸聽指呼」,都省置修政局,議更張法度,檜領之。五月,頥浩出師,羣小亂朝,紛然競進,無復彛叙,上乃覺悟,頥浩至潤州,兵潰,不能進,引疾求罷,召還。八月,檜貶而局廢,侍從臺諫往往坐媚竈逐去,余守會稽,忽除同都督軍事,上章力辭,極論利害至數千言,後旬日,改除参政孟庾,時庾同韓世忠湖外討賊回,就以代頥浩也。九月,余復相,而頥浩猶帶都督,余因進呈,奏言此官當罷,同列皆言方防秋未可,余又言庾姑存之,頥浩所領可罷。三年正月,余又奏,適虜使來,執政皆言江上不可無應接,宜待使回,三月,使人回,余又奏,始得旨庾赴闕,都督府罷。是歳九月,頥浩罷政。四年夏初,張浚被罪,陜蜀無大帥,言者有章云:「若無大帥,必失西蜀。」六月,䝉上宣諭曰:「西帥難其人,朕欲以參政趙鼎知樞密院,爲川陜宣撫處置使,如張浚故事。」余曰:「聖謀如此,臣不敢不奉詔。」自是言者益力,而踰月無處分。八月,余以瘡瘍謁吿十餘日,忽奉宸翰如前旨,執政日見訪問疾,鼎語余曰:「今川陜兵柄皆屬吳玠,大帥無他能,制玠足矣。然玠見爲宣撫副使,若官與之同,豈能制乎?」余曰:「公意如何?有所見,胡不奏?且公以元樞出使,豈論宣撫耶?」鼎曰:「願得一使名,在宣撫上者,方為之。」余心知鼎欲都督,即曰:「偶拙病未愈,未能造朝,公不欲自言,即同官亦可言也。」鼎唯唯,後兩日,再奉宸筆,改命鼎都督川陜荆㐮諸軍事,是時余起復居位,已累上十二章,丐持餘服,鼎窺宰席甚急,被命殊不樂,申請數十條皆不可行,如隨軍錢物須七百萬緡之類,余參吿進呈,指此一項奏言:「昔聞玉音,趙鼎出使如張浚故事。」上曰:「然。」余又曰:「浚自建康赴蜀,朝廷給錢一百五十萬緡,今鼎所需三倍以上,今歳郊恩所費不貲。」上曰:「奈何?」余曰:「欲支三百萬緡,半出朝廷,已如浚數,半令所部諸路漕司應副。」上悅之,既退,鼎語怒云:「令我作乞兒入蜀耶!」遷延久之,郊後,余得請,鼎果相,不復議蜀帥。五年春,鼎遷左相,張浚右相,並帶都督諸路軍事,浚統兵往來江湖,號都督行府,權勢甚盛,便宜行事,闗送三省密院奉行,内外無敢違者,更易大將軍,移徙諸軍,科歛之重,以千萬計,軍民胥怨,浚方大言進復中原,欲獨任國事。七年正月,逐鼎於㑹稽,至五月,淮淝兵變,浚貶,鼎復相,然都督竟罷矣。
又曰:趙鼎復相,植黨亦急,凡兇險與刻薄之士,無不收用,使造虚譽,而排善類,張戒其一也。鼎薦常同爲中司,同即以鼎所善奏爲臺屬,戒自郎官除察院,未幾遷殿院,紹興八年秋,鼎失眷丐罷,戒知其決去,即露章請留,以徼厚福,其言狂躁愚弄,既罷,猶知泉州,蓋其黨與維持之力也,今録其䟽云:「臣本貫河東絳州,趙鼎本貫陜西解州,鄉里相近,士大夫通號曰西人,臣被召除館職,除郎中,實自聖恩,然人亦或云鼎進擬,是非臣所不得而知也。今趙鼎求去,議者皆以爲未可,臣欲言之,則形迹如此,欲不言,則大臣進退,國家安危所係,陛下他日必悔之。臣初不知鼎負陛下者何事、鼎與同列忿争者何語、鼎不敢自安者何意,臣竊料陛下與鼎君臣之閒,嫌疑已久,同列之際,猜閒已深,鼎不自安非一日,假使勉强少留,終非可否相濟,聖意已決,臣不復言。但鼎去之後,秦檜先悔而陛下後悔,理在不疑,此可爲慮耳!鼎去之後,陛下必不獨任,能思事如鼎者絶少,爭權者甚多,後來者,不三數月即與檜爭必矣,此所謂秦檜者先悔也,陛下即位十二年,而命相凡九人,又前後拜罷以三十數,已試未試,人材可知,使來者皆大過人,雖去鼎可也,若但逐斥異己,而遷除附己者,徒爲紛紛,則與鼎何異?萬一緩急之際,又將復用之,使鼎何顔復見士大夫哉?所謂陛下後悔也。臣今爲陛下計有其三:其上,可留則用之,鼎若有負於陛下者,面戒飭之;鼎若與同列不協,則面責以先國家,後私讐之義。其次,必不可則姑留之行在,祖宗故事,宰執罷政,多留京師,非特示恩禮,亦以備顧問,近時前宰執遂無復敢留行在者,乃薄俗可歎,非祖宗意也,未罷相,則如前五日一到朝堂之類,罷相,則置之講筵,少俟期月之閒,朝政修明,邉境寧謐,然後聽其逺去,亦未爲晩,進退之閒,稍爲有禮,不然,去歳召之如彼其急,今日去之如此其遽,時有緩急,事有大小,臣恐天下不無竊議,鼎尚不敢自保,餘人何足道哉?臣之區區所慮者國家之安危,所惜者陛下之舉措,陛下若以爲公論,則願聖心更加審處,若以爲跡渉朋附,則罪何所逃,亦惟陛下察之而已。伏𠉀敕旨。」貼黄:「稱臣今爲言事官,進退皆出宸衷,不敢與鼎請留,鼎若去位,則臣事陛下無復嫌疑,迹愈安矣。在計,臣則幸鼎之去爲便,在陛下,則眾論以爲未便也。常同初除中丞,以臣姓名薦於陛下,鼎聞之縮頸,吐舌揺首,人傳以爲笑,鼎畏臣如此。」三省同奉聖㫖:張戒爲耳目之官,附下罔上,可與外任差遣。
又曰:趙相鼎,蒲解閒人,起於白屋,有樸野之狀,一日拜相,驟爲驕侈,以臨安相府爲不足居,别起大堂,奇花嘉木,環植周圍,堂之四隅,各設大鑪,爲異香奇種,每坐堂中,則四鑪焚香,烟氣氤氲,合於座上,謂之香雲,又堂饌自艱難來,至於菲薄,鼎増十倍厚,日有會集,侍從諸將,下逮省寺官,所善者次第召食,堂厨公吏支日費香直,且數千緡,酒饌尚不計也。其後鼎坐臺疏,落職,守泉,累章數千言,而乾沒都督錢十七萬緡,竊用激賞庫錢七十餘萬緡,掩有臨安府什物三千餘件,乃章中一事,命下,人皆謂鼎必辯而不辯也。[1]

紹興十八年五月,金人遣使來賀生辰。

九月,陳誠之爲大金賀正旦國信使。

王墨卿爲大金賀生辰國信使。

十二月,金人遣使來賀正旦。

紹興十九年五月,金人遣使來賀生辰。

九月,湯鵬舉爲大金賀正旦國信使,石清副之。

張杞爲大金賀生辰國信使。

十二月,董先爲鄂州駐劄御前左軍統制。

董先,初在鄂州宣撫司爲背嵬軍統制。岳飛死,後召先赴行在,隸歩軍司,爲統制。先與歩帥趙密不協,爲江東副總管,信州駐劄,殿司楊存中憐其才,常贐遺甚厚,具劄子乞隸殿司,以三衙不許互換,陳乞不許,鄂州都統制田師中乃乞爲統制,遂爲左軍統制。

金人遣使來賀正旦。

金主完顔亶爲齊王亮所弑殂。

《神麓記》曰:皇統九年四月初,太白蝕月,太史言不利於君,將有大臣作亂,又有旋風從北向南吹,染練騰空,萬民望之,上青下赤,落在内廷祥曦殿之側,繼而風雷大作,有龍自寢殿而出,火燒壁幕地衣,眾人皆覩,東昬震悖,遂大赦天下,翰林學士承旨張鈞作赦文,稱「迺者龍潛我宮」之句,由是大怒曰:「龍奈我何!」將張鈞杖之數百,截去手足而斬之,東昬不道自此始也,每日窺覘左右,近侍不辨親踈,唯有少不如意,恣情逞欲,手自刄之,親殺兵部尚書賽居常、䕶衛將軍八斤、廣宿直將軍特賽、定逺胙王長騰馬及弟冀州節度使查辣子姪,皆族誅之,又手刄鄧王子阿朮輔國兄弟二人,又手刅皇后裴靡申氏,并諸妃嬪以放歸宗者數輩,皆賜死於家,大臣戰慄待死,每日入朝,與親戚相别而行。駙馬都尉唐括下率平章政事岐國王亮、亷訪參政蕭王仲武、太常大卿烏達、宿直將軍幹諸、尚廐局使髙景山、寢殿小底興國努同謀,因帝醉熟睡,先盗去帝側弓刀,詐稱宣命,夜召亮等直入詣寢殿,就醉寢弑,帝時年三十一。是夜有䕶衞將軍忽突者,元不豫謀,潛見此輩入寢殿,欲行大逆,東昬裸體躍起,取傍側弓刀不獲,忽突先以所執搶刺東昬於壁,眾乃同時向前亂刀斫而殺之,遂閉殿門,興國奴傳旨,歛取䕶衞弓刀,皆不知其詳,然後屏出敷徳殿門,詐稱前帝宣召大臣等,左丞相宗賢夜半入內,遂亂刀斫殺,并男子並誅之,右丞相曹國王阿魯孛山至,則縊死之,遂立亮,改號天徳,遟明,朝諸大臣,布告天下,以失道廢亶爲東昬王。

金國岐王亮弑其主亶自立。

皇統九年十二月二十日登位,改元赦:「尚書省牒刑部,門下:朕惟太祖武元皇帝,神武應期,奄有四海,以公存心,天下大器,授於太宗,文烈厭代,不忘先訓,憑玉宣命,屬之前君,以統洪業,十有五年,而昬虐失道,人不堪命,宗族大臣,協心正救之而弗悛,遂仰奉九廟之靈,已從廢黜,亦既殂殞。宗族大臣,咸以太祖經營締搆,所繇垂統,推戴眇躬,嗣臨天下,朕以宗社之重,義不獲已,爰受命之初,兢兢若淵氷,未知攸濟,尚賴股肱三事,文武百僚,同心輔翼,以底於治,宜布惟新之令,以宏在宥之恩,可從皇統九年十二月十一日,改爲天徳元年。於戯!嗣守丕基,休於宗祏,永綏宇宙,尚軫黎元,咨爾多方,體予至意。」

  1. 鼎實辯之,見《辯誣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