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春秋/卷078
武肅王世家下
编辑天寶元年春正月,遣兵攻淮南甘露鎮以救信州。梁敕改臨安縣爲安國縣,廣義鄉爲衣錦鄉。〈按舊五代史,梁開平二年,改臨安縣廣義鄉爲衣錦鄉,猶冠以臨安者,縣名與鄉名同時改也。〉
夏六月,梁授王檢校太師、守中書令,增食邑一千户,實封一百户。
秋八月,梁敕改唐山縣爲吴昌縣,〈歐陽忞輿地廣記作金昌。〉唐興縣爲天台縣;〈順存録云:開平三年,改唐興爲新興。今從吴越備史。〉又敕升杭、越等州爲大都督府。王遣寧國節度使王景仁奉表詣大梁,陳取淮南之策。梁主問進奏吏曰:“錢王平生有所好乎?”吏曰:“好玉帶、名馬。”梁主笑曰:“真英雄也!”乃以玉帶一匣、打毬御馬十匹賜王。是月,復改新城縣曰新登,長城縣曰長興,樂成縣曰樂清,避梁諱也。
九月,梁授鎮東軍節度副使成及爲保大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副使餘如故。淮南將周本、吕師造攻蘇州,王命從弟鋸討之。
是月,張仁保襲取常州之東洲,淮南以陳璋爲水陸行營都招討使,率柴再用等將兵來救,仁保敗績於魚蕩,復失東洲。梁封故隋司徒陳仁杲爲福順王。〈仁杲常以陰兵助王,王崇報之,請封於梁,且令諸州皆立廟。蔡京京南雙廟記作福順賢德王,他書又作福順武德王。〉王改吴山紫極宫爲真聖觀。〈一云乾符中建真聖觀,王改兩浙老君廟。〉
是歲,王以中原喪亂,改元天寶,私行於境中;既而復通中國,或諱而不稱。
天寶二年夏四月,梁授王守太保,增食邑二千户,實封二百户。
是月,淮南兵圍蘇州,守將孫琰拒之甚力,王命弟牙内指揮使鏢、〈五代史云:遣其弟鋸、鏢救之。〉行軍副使杜建徽、江海遊奕都虞候何逢、司馬福等率師救姑蘇,内外夾攻,生擒淮南將何朗、閭邱直等凡三千餘人,獲兵甲生口三十萬,戰船二百餘艘,周本、吕師造等夜遁,又追敗於皇天蕩。
五月甲寅,王親巡蘇州,遣其將梅世忠、李開山屯兵於許浦之上游,封故唐曹王明爲昭靈侯。〈明爲唐太宗子。淮人圍姑蘇時,守將禱於其廟,輒自潰去,故加封焉。〉
是月丁巳,明州刺史黄晟卒。辛酉,王自蘇州復如東府。辛巳,巡明州,因城望海鎮,〈一作定海鎮。〉命子元㺷爲明州制置使。信州危仔倡爲其下應淮人而叛,遂奔於我,王以爲淮南節度副使,更其姓曰元氏。
六月壬寅,王發明州。梁遣刑部尚書姚洎、〈錢氏家乘作垍。〉禮部員外郎羅衮授王吴越王册禮。〈册文曰:皇帝若曰:迺者有唐告終,王政日紊,婦寺亂常於内,蠻貊犯順於邊。列鎮張膽而相攻,大臣捫心而無措。惟思家族,遑恤朝廷。朕起自兵戎,歷階節度,憂皇天之不弔,閔黎庶之倒懸,誓衆興師,爲民請命。東征西怨,共徯我后來蘇;簞食壺漿,咸若厥角墜地。竟以數州之力,大剪諸國之鋒。歷試諸艱,遂叨九錫,稽舜禹之禪,法隋唐之敕。天步多艱,人情習亂。因商民之思紂,嗾桀犬以吠堯。職具不共,何所不至。咨爾上柱國、吴越王錢鏐,山川毓秀,二五儲精,以不世出之才,行大有爲之主。納交伯府,翼戴中朝。靖淮甸之邪氛,不得紊我王氣;斬羅平之妖鳥,不得鳴我王郊。迨乎受禪之初,首遣宣諭之使,頗知天命,不效狂謀。匪兼二國之封,曷奬尊王之義。今遣使金紫光禄大夫、尚書、上柱國姚垍、使副尚書禮部主客員外羅兖,持節備禮,胙土分茅,册爾爲吴越國王。嗚呼!車徒萬乘,何戎狄之不可膺;節制三方,何强梁之不可伏。矧百粤夏后駐蹕之地,三吴泰伯肇封之疆,勾踐用之以親周,夫差因之而駕晉。方賴率三軍而梃荆楚,糾列國以平淮戎,允爲東海屏藩,永保中原重鎮。毋姑息以敗事,毋誇大以墮功。欽哉其聽朕命。〉
戊申,王至自東府。是役也,王行次餘姚丈亭鎮,舟凑巨石,不能進。既而大雨震電,有二龍負王舟,鎮遏使翁元軻拽舟而進,二龍自舷升焉。
秋閏八月,梁授王守太尉,加實封二百户,制曰:“集非常之事,必有挺非常之才;建第一之功,必有居第一之位。朕膺圖受命,負扆開階,未常以真太尉之官輕於擬議,大司之職易於簡求。蓋由其爵尊,其任重,不有英佐,孰當異恩。啓聖匡運同德功臣、淮南鎮海鎮東等軍節度使、淮南浙江東西等道管内觀察處置、充淮南四面都統營田安撫、兼兩浙鹽鐵制置發運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杭越等州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吴越王、食邑一萬五千户、實封一千户錢鏐,海岳騰英,星雲誕秀,契君臣咸一之德,有文武兼備之才。宣慈惠和,忠正廉毅。敦詩説禮,樹百行於藩籬;去暴除奸,敵萬人於帷幄。弼予興運,明乃嘉謨。頃屬淮彝不賓,王化自爾,益封吴會,兼鎮廣陵,追擒每盡於隻輪,覆溺連收其巨艦。復聞奸宄,屢擾巡封,謂天蓋高,若水可恃,爾又横戈憤悱,獨力支吾,妙運神機,大殲戎醜。玄雲陣起,雄風驅下瀨之師;白露圍開,沴氣散常州之化。再安生聚,重復土疆。薛公之三刺咸明,漢主之一奇斯在。況早攀鱗翼,備見肺腸,同德同心,二紀密參於締搆;惟忠惟孝,四方咸則於儀刑。苟非劇恩,何以加賞。是用鏤於彝鼎,册以輅車,擬吕望之尊崇,正列侯之貴重。仍加真食,復寵兼官,式是奬酧,且旌忠烈。於戲!進以正,大易所以經邦;慎厥終,格言用之居位。勉思遵守,克荷寵靈,服予訓辭,錫爾繁祉。可守太尉,加實封二百户,餘並如故。”〈錢氏家乘載此制爲昭宗天復元年所賜。〉
是月,梁敕置蘇州吴江縣、明州静安縣,〈一作望海縣,又改定海縣。〉從王請也。
冬十月,湖州刺史高澧貳於我,遣其黨焚義和、臨平等鎮,王命弟鏢帥師討之。
十一月乙酉,發運使羅隱卒。以蔣涣爲温州刺史。〈繼涣者爲季廣琛。〉
是歲,術者言安吉縣東有王氣,王命鑿其地,忽四鴿飛出,化爲四龍,賜名曰四龍湖。命建雙仁祠,祀唐顔真卿,以從父兄杲卿並饗。王幸海鹽金粟寺,命寺僧設衆施茶。
天寶三年春二月,湖州刺史高澧導吴將李簡、陳璋等入其境,都將盛師友、沈行思閉城不納;王遣子傳璙濟師禦之,吴人挾澧而遁。
三月癸巳,王巡湖州,命弟鏢爲刺史。癸卯,至自湖州。
五月,奏改西府富陽縣爲富春縣,東府暨陽縣爲諸暨縣,處州松陽縣爲長松縣,婺州浦陽縣爲浦江縣,惡楊氏也。〈歐陽忞輿地廣記云:朱梁時,楊氏據江淮,於是吴越錢氏上言:“以淮寇未平,恥聞逆姓,請改松陽爲長松。”按,改縣皆天寶元年事。〉又割湖州武康縣隸杭州。
秋七月,王表監軍宦者周廷詰已下二十五人於梁,言其非劉、韓之黨,乞原之。〈通鑑:開平四年,吴越王鏐表“宦者周延誥等二十五人唐末避禍於此,非劉、韓之黨”。上曰:“此屬吾知其無罪,但今革弊之初,不欲置之禁掖,可且留於彼,諭以此意。”今從吴越備史,延誥作廷詰。〉
八月,始築捍海石塘,塘外植滉柱十餘行,以折水勢。先是江濤洶湧,板築不時就,王於叠雪樓架强弩五百以射潮,〈射潮軍,卽水犀軍也。〉既而濤頭趨西陵,潮爲頓歛,遂定其基,以鐵絙貫幢榦,用石楗之,而塘成。〈昭勳録云:王築捍海塘,怒潮急湍,版築不就,乃採山陽之竹,法矢人造爲箭三千隻,羽以鴻鷺之羽,飾以丹朱,鍊剛火之鐵爲鏃,命强弩五百人以射濤頭,人用六隻,每潮一至,射以一隻,射及五隻,潮乃退,東趨西陵,餘箭埋於候潮通江門濱,鎮以鐵幢,誓云“鐵壞此箭出”。又以大竹破之爲籠,長數十丈,中實巨石,取羅山大木長數丈植之横爲塘,依匠人爲防之制,又以木立於水際,去岸二九尺立九木,作六重,象易既未濟卦。由是潮不能攻,沙土漸漬,岸益固也。一統志云:吴越王箭所射止處,常立鐵幢,因名鐵幢浦。臨安志云:初立幢時,塘猶未成,慮潮盪幢,用鐵輪護其址,而以鐵絙貫幢榦,且引絙維於塘上下之石楗,然後實土築塘,故幢首出。此説爲近之。贊寧傳載畧云:先是江心有石,卽秦望山脚,横截波濤,中呼爲羅刹石。我國八月既望,迎潮設祭,必動樂鼓舞其上,尋命呼鎮江石。開平辛未,漸平沙漲,遂作木闌圍頂,今祭江亭是也。武林梵志曰:武肅王築塘時,致禱於胥山祠,仍爲詩一章,其末句曰:“爲報龍王及水府,錢江借取築錢城。”函鑰置海門山。既而潮水避錢塘,東擊西陵云。〉建候潮、通江等城門,又置龍山、浙江兩閘以遏江潮入河。
冬十月戊寅,王親巡衣錦軍,有鄰媪年九十餘擕壺漿迎王,曰:“錢婆留寧馨富貴。”王下車拜之。王置酒高會父老,男婦八十歲以上者金尊,百歲者玉尊。王執爵上壽,製還鄉歌曰:“三節還鄉兮挂錦衣,碧天朗朗兮愛日暉。功臣道上兮列旌旗,父老遠來兮相追隨。家山鄉眷兮會時稀,今朝設宴兮觥散飛。斗牛無孛兮民無欺,吴越一王兮駟馬歸。”時父老不能解,王復高揭吴音爲歌,舉坐賡之,叫笑振席。丙戌,王至自衣錦城。湖州巡校將沈行思以罪伏誅,命湖州都將盛師友權婺州刺史。
是歲,廣杭州城,大修臺館,築子城,南曰通越門,北曰隻門。〈按,隋開皇九年建杭州府,治於鳳凰山柳浦西,唐因之,吴越國治卽在此,後宋高宗以爲行宫。〉錢塘富庶由是盛於東南。有何人夜署府門曰:“没了期,没了期,修城財了又開池!”王出見之,命易其句云:“没了期,没了期,春衣財罷又冬衣。”士卒嗟怨者遽息。
是年,梁追封王曾祖宣州旌德縣令、吏部尚書、左僕射沛爲洪勝王,〈錢氏家乘云:沛字子霶,父碩亶於朱梁時贈尚書、檢校司空,娶陳氏,子三,曰湛、曰滉、曰沛。沛年七十八卒。唐以武肅功贈禮部郎中,加諫議大夫,梁追贈尚書左僕射,諡宏聖王,今從吴越備史。〉曾祖妣童氏爲齊國太夫人,〈錢氏家乘云:沛娶東苑童氏,贈趙國太夫人,建廟武林,子二,曰宇、曰宙。〉祖太尉宙爲建初王,〈錢氏家乘云:宙字遵古,喜讀揚子太玄,卜築於鏡山,寢疾時武肅已鵲起,侍醫藥不脱帶,竟終於錦軍城,唐贈太府卿,加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梁追諡建初王,子一曰寬。〉祖妣楚國太夫人水丘氏爲晉國九華太夫人,考威勝軍節度推官、職方郎中、太府少卿、禮部尚書、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師、中書令寬爲英顯王,〈錢氏家乘作開平四年追贈太師,諡英顯王。〉妣秦國太夫人水丘氏爲趙國太元太夫人,〈錢氏家乘作乾化四年追贈太元太夫人。〉敕建三世祖廟於安國衣錦軍。
天寶四年春正月丙戌,日有食之。
夏四月,梁制,命王守尚書令、兼淮南宣歙等道四面行營都統,增食邑二千户,實封一百户。又遣刑部侍郎李光嗣建王生祠於衣錦軍,仍敕翰林學士李琪爲碑文,從僚吏將校請也。
五月朔,梁改元乾化。是月,築松江南北二城,鎖栅畢備。
秋七月,梁敕命淮南、兩浙幕府將吏五百人,並賜贊政安國功臣。
冬十月辛亥朔,湖州刺史王弟鏢酗酒擅殺防戍指揮使潘良,〈一作長。〉推官鍾安德。遂奔吴。
是歲,仁王廢院掘地得大錢,王以爲瑞應,命建大錢寺,於其地設寶幢二。又捨安國縣宅基爲寺,請額於梁,曰“光孝明因”。
天寶五年夏六月,梁主遇弑,郢王友珪僭位。
秋七月,友珪遣刑部尚書李皎册尊王尚父。
八月己丑,城西陵。是時改蘇州虎疁曰滸墅,避王名也。國人謂“石榴”爲“金櫻”,“留住”爲“駐下”,改“劉氏”曰“金氏”,“留氏”曰“田氏”。
天寶六年春正月,梁友珪改元鳳曆,肆赦。
二月,梁均王友貞舉兵誅友珪,遂卽位於汴京,更名瑱,復稱乾化,敕遣供奉官楊彦賓來宣諭。
三月,梁授王尚父,册禮。是月,吴行營招討使李濤率兵二萬自千秋嶺寇我衣錦軍,王命子湖州刺史傳瓘爲北面應援使救之,又命子睦州刺史傳璙爲招討收復都指揮使,攻東洲以分其勢。
夏四月,傳瓘伐木以斷吴兵,遂擊之,生擒李濤等八千餘人,傳璙獲敵將李師愈、姚延環等三千餘人而還。是月,梁增王食邑三千户,實封二百户。
五月,吴宣州刺史花虔會廣德鎮遏使渦信,將復寇衣錦軍,王子傳瓘將兵討之。
六月,師克廣德縣,獲虔、信及吏卒七千餘人以歸。辛卯,彰義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成及卒。
秋九月,王遣子傳瓘、傳璙、傳瑛攻吴常州,營於潘葑,吴將徐温帥兵赴之,與别將陳祐夾擊我軍,傳瓘等大敗。
冬十月,梁加王子傳瓘開國爵邑。乙酉,大同軍節度使、駙馬都尉、王子傳瑛卒,王命子傳璙權蘇州刺史,加封安國縣神濟安侯爲永定王。〈先是,乾寧二年,王奏乞追封臨安晉虞府君爲濟安侯。〉是時,築城屯戍於德清之憾山,號曰奉國城。又遣兵戍烏程之東九十里,曰“烏戍”。〈卽烏鎮墩,見鄭蟠吴興鏡見録。〉
天寶七年夏六月,梁授王子傳瓘開國侯,食邑。
七月,清海軍節度使劉巖遣供軍巡官陳用拙奉禮幣請兄事於王,王納之。
是歲,改温州横陽縣曰平陽,表封錢塘龍君爲廣潤龍王。〈累封靈淵博濟侯。〉
天寶八年春正月,梁授王子傳瓘以下官爵有差。甲午,王親巡衣錦軍。
二月,梁遣給事中韋彖、金部郎中李發選王子傳珍爲駙馬都尉。
閏二月己亥,王至自衣錦軍。
冬十一月乙丑,梁改元貞明。〈吴越備史云:壬辰朔,改元,大赦。今從薛氏舊五代史。〉是時,置都水營使以主水事,募卒爲都,號曰“撩淺軍”,亦謂之“撩清”;命於太湖旁置“撩清卒”四部,凡七八千人,常爲田事,治河築堤,一路徑下吴淞江,一路自急水港下澱山湖入海,居民旱則運水種田,澇則引水出田。又開東府南湖,〈卽鑑湖。〉立法甚備。〈元知水人潘應武云:錢王時,於太湖旁置“撩淺軍”四部。曾鞏開鑑湖説云:南湖,歷錢王鏐父子,立法甚詳。〉
天寶九年春正月,梁授浙東營田副使、常州刺史杜建徽爲涇源節度使。
夏五月,遣浙西安撫判官皮光業自建、汀、虔、郴、潭、岳、荆南道入貢於梁。〈時以淮南道梗故。〉
秋七月,梁加王諸道兵馬元帥。梁臣多言王入貢利於市易,不宜假以名器。翰林學士竇夢徵至執麻而泣,坐貶蓬萊尉。
冬十二月,建浮圖於城南。
是歲,王命子牙内先鋒都指揮使傳珦逆婦於閩,自是與閩通好。錢塘縣節度討擊副使方銖,造石幢於福慶菴。〈銖同衆共造石幢一具,鐫大佛頂尊勝陀羅尼咒於上,其文畧曰:“布金設像,寶刹交輝,土淨曇生,宛如佛國。”〉是時,婺州道士周某獻赤松澗仙米於王,王密遣張思敏按所産之地賜以紫衣金帛。〈米故仙種,止五十區,穗重香濃,鼠則野狐爲之驅,鳥則蒼鷹爲之逐。〉
天寶十年春三月,梁敕授王子贊正安國功臣、鎮海軍北面水陸都指揮使、金紫光禄大夫、檢校大保、守湖州刺史、大彭郡侯、食邑一千户傳璙,贊正安國功臣、鎮海軍節度副使、土客諸軍都指揮使、金紫光禄大夫、檢校太保、大彭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户傳球,贊正安國功臣、鎮東軍東面水陸安撫都指揮使、光禄大夫、檢校太保、守温州刺史、大彭縣男、食邑三百户傳璲,贊正安國功臣、鎮東軍西面安撫都指揮使、光禄大夫、檢校太保、守睦州刺史、大彭縣男、食邑三百户傳懿,贊正安國功臣、鎮東軍親從都指揮、兼土客諸軍安撫副指揮使、銀青光禄大夫、檢校司徒、守竇州刺史傳,贊正安國功臣、鎮海軍上右廳都指揮使、兼土客諸軍安撫副指揮使、金紫光禄大夫、檢校司徒、前明州刺史元㺷,贊正安國功臣、衣錦軍防遏都指揮使、金紫光禄大夫、檢校司空、守義州刺史傳㻑,贊正安國功臣、鎮海軍牙内先鋒指揮使、金紫光禄大夫、檢校司空、守峯州刺史傳珦,贊正安國功臣、鎮海軍節度上押衙、充安國衣錦軍親從副指揮使、兼兩直都虞候、金紫光禄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守巒州刺史傳琰,贊正安國功臣、鎮海軍節度右押衙、充上直都知兵馬使、銀青光禄大夫、檢校尚書左僕射傳璛等,各授官秩階爵,及遥郡有差。〈按吴越備史總云十一人,今史載止十人,未敢妄增。〉
夏四月,梁詔諸道兵馬元帥府開幕除吏一同天策上將軍府故事。
是月,復以峯州刺史傳珦守檢校太保,餘如故。
冬十月己亥,梁遣吏部尚書李燕、中書舍人韋説加王天下兵馬都元帥。先是,梁使至,拜謁甚恭,説獨長揖不拜。
是月,黄龍見於卞山之金井洞,命立瑞應宫。〈一作祚應宫。〉
是歲,王建崇善王廟於蓬萊閣之西。〈故卧龍山神祠也。〉浦江人何千齡四代同居,有司上其事。
天寶十一年春三月朔,四星聚斗。王開元帥府,置官屬。梁授兩浙行軍司馬、秦州節度使、平章事馬綽守檢校太尉、同平章事,餘如故。
秋七月,吴招討使劉信攻虔州,譚全播乞師於我,王遣子統軍使傳球爲西南面行營應援使,帥鮑君福等將兵攻信州以救虔州。君福斬吴將李師造。〈或云:當作吕師造。按鄱陽開福院有武義二年銅鐘,安國寺有順義三年鐘,皆勒吕師造官階,則吕師造不應先死也。李師造疑别是一人,或譌傳年月未可知也。〉擒偏將馮敏等〈吴越備史作馮一。〉一千餘人至城下,刺史周本張虚幕於門内,召僚佐登樓作樂宴飲,我兵疑有伏,遂解圍。
八月,吴以前舒州刺史陳璋將兵侵蘇、湖。是月傳球自信州南屯汀州,時吴師大破楚兵,復遣梁詮擊我兵,傳球引還。梁授涇源節度使杜建徽守檢校太傅、同平章事。
冬十一月,吴圍虔州,刺史盧光儔來告,王命徵兵援之,未及境,而虔州滅,貢道遂絶,始由海道出登、萊,入貢京師。是月,後百濟王甄萱遣使進馬,王報聘授萱中大夫,餘如故。是時,立晉分水令朱徹廟於新登縣,封徹通靈侯。
天寶十二年春三月,梁詔王大舉兵伐吴。王以子節度副大使傳瓘爲諸軍都指使,帥戰艦五百艘,自東洲擊吴。
夏四月,與吴人戰於狼山江,大敗吴兵,斬其百勝軍使彭彦章,生獲士卒千餘人。梁以湖州刺史、大彭開國子、王子傳璟爲宣州寧國軍節度使、同平章事。
六月,吴人敗我兵於沙山。
秋七月,王遣子傳瓘將兵三萬攻常州,吴徐温來拒我師,命陳璋以水軍下海門出我後。壬申,戰於無錫,指揮使何逢、吴建死焉,遂班師。王見逢所乘馬,悲不自勝,將士以此心附之。
八月,吴歸無錫之俘,遣客省使歐陽汀來請通好,王納之,息民故也。自是休兵二十餘年。吴王及徐温屢遺書勸王建國,王不從。
九月,梁以南海僭號,詔我師伐之。王雖受命,而山川隔越,請以事寢。
冬十一月丁亥,吴越國正德夫人吴氏薨。是時,封安國縣獨山神爲鎮水山王。
天寶十三年春二月,梁授宣州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子傳璟以下並起復雲麾將軍、上右金吾衞大將軍,員外置同正員,餘如故。
三月,王命元帥府判官皮光業使於吴。
秋七月,王以子睦州刺史傳懿爲婺州刺史。
冬十一月,王遣使爲其子傳璛〈通鑑作琇,今從備史。〉求昏於楚,楚王殷許之。
天寶十四年春三月,吴遣王從弟龍武統軍鎰歸,王以鎰爲鎮海軍節度副使,王亦歸李濤以報之。
夏五月,梁改元龍德。
六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楚遣掌書記李崑、馬匡送女歸於都知兵馬使、檢校尚書左僕射、王子傳璛。
冬十月,梁授王子傳瓘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清海軍節度使,自是賜王書詔不名。
是歲,建上方多福院;又建天真院於天真山後,舊名登雲臺,亦名拜郊臺。〈蓋郊天之所。〉
天寶十五年春正月,梁授王子傳瓘以下並起復,加爵邑有差。
秋七月,王建天下元帥府於國門之右。
八月,兩浙行軍司馬、秦州雄武軍節度使、同平章事馬綽卒。
冬□月,王晝寢,夢青衣人捧簿書以前,告曰:“大王明年錢塘官滿。”及寤,頗惡之。
是歲,割錢塘、鹽官各半及富春之長壽、安吉二鄉置錢江縣。〈後忠懿王納土,改錢江爲仁和。杭州府志云:錢江縣治在今武林門内梅家橋南。〉
天寶十六年春二月,梁遣兵部侍郎崔協、〈一作曄。〉刑部員外郎夏侯昭册封王爲吴越國王。丁卯,王始建國;〈按武原志載朱行先墓誌銘,題曰義忠國,是吴越建國亦稱爲義忠國矣。〉儀衞名稱多如天子之制,謂所居曰宫殿,府署曰朝廷,教令下統内曰制敕,將吏皆稱表疏,稱吴越國而不言軍。以子清海軍節度使兼侍中傳瓘爲鎮海、鎮東留侯,總軍府事。置百官,有丞相、侍郎、郎中、員外郎、客省等使。
夏四月乙巳,晉王卽皇帝位,國號唐,改元同光,是月梁亡。乾寧中,有耕者得傳國璽以獻於王,王謂非人臣家所宜畜,至是獻焉。
五月,唐遣宣諭使通事舍人吴韜走馬自淮甸至,賜王名馬、玉帶、香藥。
六月,我國文士朴巖由新羅投高麗。〈東國通鑑云:新羅景明王七年,吴越國文士朴巖投高麗。按,巖降高麗爲春部少卿,是年使於唐。〉
冬十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王以行軍司馬杜建徽爲左丞相。是時,畜馬三萬餘匹,號曰“海馬”。〈後人名其地爲西馬塍。〉建閲禮堂於宫中。
寶大元年春二月癸卯,金吾衞大將軍置同正員、檢校司空、明州刺史、王子傳12卒。
秋九月,王遣使錢詢貢唐方物,銀器、越綾、吴綾,及龍鳳衣、絲鞵屐子,又進萬壽節金器、盤龍鳳錦織成紅羅縠袍襖衫段、秘色甆器、銀裝花櫚木厨子、金排方盤龍帶御衣、白龍瑙紅地龍鳳錦被、紅藤龍鳳箱等。王既厚貢獻,復賂唐權要,求金印、玉册、賜詔不名、稱國王。有司言:“故事惟天子用玉册,又非四裔,無封國王者。”唐主皆曲從王意。
冬十月,唐授王依前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尚書令、吴越國王,授王子傳瓘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充兩浙節度觀察留後。
十一月,陞蘇州爲中吴軍,領常、潤等州。〈薛史錢鏐傳云:鏐恃崇盛,分兩浙爲數鎮,其節制署而後奏。又,薛史曰:唐莊宗三年,升蘇州爲中吴軍。今從吴越備史。〉是月,唐授鎮東軍節度、檢校太保、兼中書令、大彭郡侯、王子傳璙充中吴軍節度使。
是歲,王於嘉興置開元府,割華亭、海鹽二縣屬焉。移安國縣法華院於縣東北隅。〈以鍾尚書府地建立。〉開慈雲嶺,建西關城宇。
寶大二年夏四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五月,王獻二孔雀於唐,又遣使王浩貢重午簞扇、龍鳳紗紋厨有差。
秋八月,唐命吏部侍郎李德休等賜王黄金印、玉册,仍賜紅袍御服一副及沿身禮物衣冠、劍等。其印文曰“吴越國王之印”,册曰:“維同光三年,歲次乙酉,八月辛酉朔,二十七日丁亥,皇帝若曰:王者惠濟黎元,輯寧方夏,重名器,任股肱,忠而能力則禮崇,賞不失勞則人勸,所以啓周公之土宇,裂漢祖之膏腴者,録彼茂勳,寘之異數,登進賢哲,焜燿事功也。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守尚書令、吴越國王錢,朝海靈源,承天峻岳,以英風彰德望,以勇氣贊忠貞。往因義舉之徒,盛推韜畧,遂著龔行之績,高步藩維。挺魚鯤鳥鳳之姿,擁岸虎水龍之衆,居方面任,將五十年。宣導休聲,攘除兇醜,摧堅奮鋭,鄙許東固。圉之謀阜,俗頒條廣,冀北安居之頌,環塹浙江之要,雲滋星紀之墟。説禮敦詩,位崇元帥,前茅後勁,名重中權。守畫一之規,奉在三之節。信立靡移於風雨,義行曷倦於津塗。效珍則不顧險難,薦幣則常歸宰府。振英謨而端右弼,鍾懿號而異列藩。可謂職貢不乏,梯航時至,翼戴天子,加之以恭也。載念尊奬,爰示徽章。今遣正議大夫、守尚書吏部侍郎、上柱國、贊皇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户、賜紫金魚袋李德休,使副朝議郎、守起居郎、充史館修撰、賜緋魚袋聶璵,持節備禮,胙土苴茅,册爾爲吴越國王。於戲!地畫數圻,賦過千乘,墨守闔閭之境,軌圍句踐之封。子弟量才,序進多分於棨戟;土疆漸海,方輸豈限於魚鹽。貴盛富强,雖古之封建諸侯,禮優夾輔,不加於此。慎厥初,圖厥終,無以位期驕,無以欲敗度。欽承賜履,翼予一人。”是時册禮既備,左右猶具竹册、銅印,唐主曰:“尚父元老,不當待以人臣,況已封建乎?”因特加殊禮。〈五代會要:同光三年六月,太常禮院奏:“吴越國王錢鏐將行册命,按禮文合用竹簡。”敕宜令有司修製玉册,俾稱元勳。議者以玉册帝王所用,不合假令人臣。蓋當樞密院承旨段佃受錢鏐之賂,曲隨其請,樞密使郭崇韜不詳典禮故也。段佃,歐史作段徊。〉是月,王起玉册、金券、詔書三樓於衣錦軍,遣使册新羅、渤海王,海中諸國,皆封其君長。
冬十月,鎮海鎮東留後王子傳瓘、中吴軍節度使王子傳璙各貢唐錦綺千件及九經書史四百二十三卷,又貢佛頭螺子青一、山螺子青十、婆薩石蟹子四、空青四。
十一月,唐授土客諸軍都指揮、檢校太保、兼鎮海軍節度副使王子傳球守檢校太尉、兼侍中,充静海軍節度使。
閏十二月,王遣沈瑫以受玉册封吴越國王告於吴,吴以其國名與己同,不受書,仍戒境上無得通我使者及商旅。是時,建上清宫於秦望山,有巨石二十餘株自然成行,名曰金洞門。
寶正〈甲子會紀作寶員,誤。〉元年夏四月,王有疾,如衣錦軍,命子傳瓘監國。吴徐温遣使問疾,左右勸王弗見,王曰:“温名問疾,實覘我也。”强出見之。温果聚兵欲襲我,聞王疾瘳而止。丙午,唐主嗣源卽位。甲寅,改元天成。
秋七月庚寅,王至自衣錦軍。
九月,唐加王子傳瓘食邑一千户,實封一百户;又授中吴軍節度使王子傳璙開府儀同三司,加食邑五百户。
冬十二月,唐授静海軍節度使王子傳球開府儀同三司,食邑五百户。
是歲大水,中吴軍尤甚,水中生米大如豆,民取食之。
寶正二年春正月,唐主更名亶。
冬十一月,遣尚書班爲通和使,如高麗及後百濟甄萱,時萱與高麗王搆兵也。〈東國通鑑新羅景哀王紀載:甄萱三十六年,是爲高麗太祖十年。冬十二月,萱貽書於高麗求和,曰:“前月七日,吴越國使班尚書至,傳王詔旨”云云。明年春正月,高麗王答萱書,曰“伏奉吴越國通和使班尚書聽傳詔書一道,兼蒙足下辱云長書敍事者”云云。〉
是歲,徑山僧景文望南山有佳氣,結廬山顛,大理評事俞壽因捨山爲寺,發土得金銅佛像三座,名曰寶林院。王建惠因寺於玉岑山北。是時浚柘湖及新涇塘,由小官浦入海,又以錢塘湖葑草蔓合,置撩兵千人芟草濬泉。
寶正三年春二月朔,日有食之。唐遣監門衞上將軍烏昭遇賜王湯藥、國信。〈按通鑑作供奉官烏昭遇,蓋監門衞上將軍特借官耳,今姑從十國紀年、吴越備史之文。〉
夏六月,大旱,有蝗蔽日而飛,晝爲之黑,庭户衣帳悉充塞,王親祀於都會堂。是夕大風,蝗墮浙江而死。〈葆光録云:寶正中,當秋成,一旦蝗翳日而蜚,武肅王虔祝畢,投於浙江,不可勝紀。〉
秋八月,王欲立中子傳瓘爲後,顧諸子:“各言爾功,功多者卽立王子。”傳懿、傳璙、傳璟皆盛推傳瓘,乃奏唐請以兩鎮授傳瓘。
閏月,唐詔傳瓘爲鎮海、鎮東兩軍節度使。王使袁韜進唐白金五千兩、茶二萬七千斤,謝恩。
是月,王命浚上虞縣舜井,得讖記寶物及重華石等。〈先是,旌教寺僧義恩奏云:按圖經,西北去三十五里,有舜井二口,深三丈,舜子生時,井爲湧泉,卽淘金之處也。世傳秦始皇封塞,今作兩墩存焉,各高一丈,相去三十餘丈。晉、宋以來,僧爲佛寺,鄉人或遇耕鋤,多得古塼甃石。南去半里有舜廟,北去半里爲百官橋,東去二百步有機證院,唐僖宗朝賜額。寶正三年閏八月初九日奏上,當月十四日,王差西都上直官五十人、東都上直官五十人,賷大糧畚鍾至井所開掘,得讖記寶物一百二十餘件。都抽領西都上直廂虞候盛瑗、都上直廂虞候孫宏、西都隨身虞候閭邱稔勾當拜祭内直殿十將於軒。十六日鑿西井,十九日得銀環六、赤珠一、金合一、古文錢二千三百四十、琥珀珠一、當十大錢三、當五十大錢二十四、太平百錢直百三銖二十四、大錢二百五十四、五銖錢九百六十、貨泉錢二百八十、半兩錢三十、石獅子一。鐫其背曰重華井天明可開,腹内有水晶珠一。東井得銀塔一,高一尺,五層,内有金瓶舍利二顆、散金瓶二、金鈴六、銅鈴一、銀環六、銀鈴一、水精珠十四、琥珀珠九、雜珠大小三十五、小琥珀獅子三十、瑪瑙珠七、玉人一、玉環一、銅鏡三、銅爐一、小瑪瑙珠六、玉瓶一,以上共三十四件,並有石匣盛之,題云:“唐元徽四年於此造塔。”鎮井西有重華石一片,闊三尺,厚九寸,左右有索痕深二寸,宫中令造深沙神一軀,足履四石。寶正四年六月廿九日,差錢文殷祭神,鐫云:“吴越國王寶正三年八月十九日重開舜井,收得重華石一片,切恐年移代遠,莫測端由,特令鐫刻,用記年月。己丑歲林鍾之月二十九日,天下都元帥吴越王記。”〉
寶正四年春二月,唐授王子傳瓘杭越等州大都督長史,增食邑,實封中吴軍節度使;王子傳璙增食邑五百户,實封一百户,静海軍節度使;王子傳球兼中書令,餘如故。
秋七月,台州大水,請軍儲三十萬斛。
八月,唐賜烏昭遇自盡。先是,昭遇之來使也,與供奉官韓玫有隙,昭遇每以國事私於我,見王輙拜舞稱臣,謂王爲殿下;使還,玫具述其事。又王常寓書樞密使安重誨,云“吴越王致書於某官執事”,辭甚倨嫚,而重誨復多要求不克,心銜之,至是奏昭遇失使臣之禮,遂有是命,因誣王大不敬。〈五代史安重誨傳云:重誨遣其嬖吏韓玫、副供奉官烏昭遇使於鏐。而玫恃重誨勢,數凌辱昭遇,因醉使酒,以馬箠擊之。鏐欲奏其事,昭遇以爲辱國,固止之。及玫還,返譖於重誨曰:“昭遇見鏐,舞蹈稱臣,而以朝廷私事告鏐。”昭遇坐死御史獄。〉
九月癸巳,唐主詔王以太師致仕,自餘王爵、尚父皆削之,凡進奏官、使者及綱吏,令所在繫治。王令子傳瓘上表訟冤,不省。
是歲,所在地震,居人有壞廬舍者。建天王院於東府。〈本董昌生祠,王因夢建焉。〉
寶正五年春二月,唐改元長興。
夏六月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王因唐册閩王使者裴羽還,〈先是,唐吏部郎中裴羽、右散騎常侍陸崇使於閩,爲海風所飄,至錢塘,王與安重誨有隙,唐方絶王朝貢,羽等遂被留,經歲而崇以疾卒。至是羽還,求載崇尸與俱歸;王初不許,羽以語感動王,王惻然許之。〉附表引咎,王子傳瓘等復遣人以絹表間道自陳。癸卯,唐敕聽兩浙綱吏自便。
是歲,改台州樂安縣曰永安。
寶正六年春三月,唐遣監門衞上將軍張籛、兵部郎中盧重賜王國信、湯藥,起王致仕,復元帥、尚書令、國王如故,依前不名,仍示安重誨矯誣之罪,敕曰:“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尚書令、吴越國王錢,久列王公,恆輸愛戴。朕方禮加元老,恩遇遠方,安重誨掇綴瑕疵,遽行阻絶,使錢傳瓘拜闕上章,傾懷請罪,言皆激切,事且憑虚,情不可恕,罪不可逭,今已誅之,以雪其冤。故告。”〈五代會要:長興二年四月,詔曰:“周崇吕望,有尚父之榮,漢重蕭何,有不名之禮。錢鏐冠公侯之位,疏吴越之封,宜示異恩,俾當縟禮。其錢鏐宜賜不名。”〉
秋七月,有象入信安境,王命兵士取之,圈而育焉。
冬十一月,重修防風山靈德王廟成,王敕撰廟記。〈記曰:菴聞天地氤氲,序寒暑而滋品彙;幽靈肹蠁,司土地而福生民。神祇理在於相須,顯晦期臻於感契。雖先聖著難明之説,而禮經垂嚴祀之文。爰自五運相仍,百王理化,或以勞定國,或盡力勤王,或利濟及於蒸民,或勳烈光於史策,並皆立嚴祠於境土,享廟食於春秋,而況江浙古區,魚鹽奥壤,歷象則區分牛斗,封維乃表裏江山。昔年霸越强吴,今日雙封列國,曠代之靈蹤不少,前賢之廟貌實多。寡人自定亂平祆,勤王佐命,五十年撫綏軍庶,數千里開泰土疆。四朝叠受册封,九帝拱扶宗社。改家爲國,興霸江南。一方偃息兵戈,四境粗安耕織。上荷元穹眷佑,次翳神理護持。統内凡有往帝前王,忠臣義士,遺祠列像,古跡靈壇,悉皆褒崇重峻於深嚴,祀典常精於豐潔,冀承靈貺,同保軍民。其有風山靈德王廟,本係屬城,近歸畿甸。考諸舊記,卽是武康縣風山。又按史記云“汪罔氏之君,守封禺之山”,今在吴興武康縣。稽立廟之初,則年華渺邈,詳圖牒之説,則詞理異同。唯有元和年再搆簷楹,見存碑記。彼既已具敍述,此固不復殫論,聊書封置之繇,直述旌崇之意。丙戌年春,寡人以王册叠膺於祀典,清宫樂展於嚴禋,遂輟萬幾,暫歸錦里。尋屬節當炎暑,猶未却回。(下缺)陸仁璋佐國(下缺)心懸扈從,徧祝靈祇。以風山靈德王昔年因舉兵師,曾陳禱祝,無虧響應,顯有感通。遂墾悃告虔,許崇堂殿。洎清秋却歸,□□披覩□陳,既忠誠感動神明,行褒贈先酬靈貺。次乃親分指畫,委仗腹心。按山川,展拓基,埛順岡阜,增添塽塏。形勝並皆换舊,規模一㮣從新。居中而殿宇崇嚴,四面而軒廊顯敞。周迴户牖,甃砌堦墀,搆之以杞梓楩楠,飾之以玄黄丹漆。外則浚川源之澄澈,内則添竹樹之青蒼。至於廣厦神儀,崇軒侍衞,車輿僕從,帳幄簾櫳,鼎餁庖厨,籩簦器皿,請福祈恩之所,獻牲納幣之筵,並極鮮華,事無不備。丙戌年八月二十四日起首,至是十一月畢功。土木皆是精新,禋祀嘗嚴豐潔。仍展牲牢簫鼓,慶樂迎神,耀威靈而萬古傳芳,標懿號而千秋不朽。一則酬忠臣之啓願,二則答陰隲之匡扶,唯冀明神,永安締搆,稟元化而□垂恩福,鎮土疆而廕護軍民,保四時風雨順調。(下缺)永絶天災地沴,常歡俗阜時康。巍乎焕乎,美哉盛矣!今則功用既就,良願已酬,用勒貞珉,聊書摭實。所貴後來賢彦知士,精敬神明,不假繁文,粗記年月。時□□六年重光單閼爲相之月,二十有三日記。”按,一統志云:防風氏廟,唐元和中建,錢鏐致禱有應,封顯德王。今從廟碑,爲靈德王。〉
是歲,封巨石山爲壽星寶石山,山高六十三丈,周一十三里,〈一云封落星石爲壽星石。石大數十圍,塊然無根,望之如斲。歐陽史又云:封落星石爲寶石山。武林梵志云:巨石山又名石甑山。羅隱有封山記。〉浚中興寺戒壇院井。〈井九十九眼,號錢王井。〉是時,王改衢州龍丘縣曰龍游,惡丘爲墓不祥也。又改須江縣曰江山。
長興三年春正月,唐升楚州爲順化軍,以王子明州刺史傳珦領節度使。〈楚州時屬楊氏,傳珦蓋鎮明州,而遥領楚州節耳。〉
二月,唐遣吏部侍郎盧詹、刑部郎中楊薰賜王國信、湯藥等。
三月己酉,夜大雪,王寢疾,謂將吏曰:“吾疾必不起,諸兒愚懦,不足任後事。吾死,公等自擇之!”衆將泣下,皆曰:“兩鎮令公仁孝有功,孰不愛戴!”王乃悉出印鑰授子傳瓘,曰:“諸將許爾矣。”又曰:“子孫善事中國,勿以易姓廢事大之禮。”庚戌薨,年八十一。在位四十一年。
唐主聞訃,廢朝七日,詔曰:“天下兵馬大元帥、尚書令、吴越國王錢,本朝元老,當代勳賢,位已極於人臣,名素高於簡册。贈典既無其官爵,易名宜示其優崇。”卽令所司定諡曰武肅。〈一作忠烈,非。〉仍以王禮葬,詔工部侍郎楊凝式爲碑文。〈五代史補曰:李瀚有逸才,每作文則筆不停輟,而性嗜酒。楊凝式常受詔撰錢鏐碑,自以作不逮瀚,於是多市美酒召瀚飲,俟其酣,且使代筆,經宿而成,凡一萬五千字,莫不詞理典贍,凝式歎服久之。〉
夏四月庚午,奉靈輴殯於衣錦軍。
應順元年春正月壬午,葬安國縣衣錦鄉茅山之原,是年建廟於東府。〈按備史載:唐敕建廟在清泰三年,蓋先立廟而後奏允也。越二年,奉真像入廟。皮光業吴越國武肅王廟碑文曰:粤以唐長興三載壬辰春季蓂凋十三莢,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守尚書令、吴越國王棄捐宫館,以是歲明宗皇帝降太常博士段顒定諡,議曰武肅。尚書工部侍郎楊凝式撰神道碑文,宣翰林待詔張季恭至吴越,書於刊石。後二年,歲在敦牂,天下兵馬元帥、嗣吴越王建廟貌於始封之越國,禮與境内,樂之罔極,孝思也。蓋聞神道設教,莫大於郊社嚴禋;明德惟馨,無逾於祖考孝享。是以百代相襲,六籍盛稱。報劬勞則天保是徵,展欽若則王假是訓。況建除難静亂之業,揚武烈之威名;振剛德尅敵之風,成肅恭之懿號。陳力四紀,光奉八朝,生爲有土之君,薨爲象朝之廟。足可睢盱召畢,齷齪桓文,聲華永而日月齊,簡册編而今古在。矧夫堂成王搆,家繼國肥,壓璧寶以知來,出玉林而嗣位。高陽號里,無媿前賢;夏屋登山,常遵治命。爰自鄭緇始襲,晉墨未除,不忍一日之離,遂立千年之祀。金鎔陽邁,已成像於吴宫;香刻旃檀,復祔神於越國。恭惟先天下兵馬都元帥、吴越國武肅王,殷朝籛祖,仙蕚分枝。唐代鄛公,靈源真派。簪纓軒冕,禮樂詩書。叠慶連華,交光翊葉。應劬七世,累爵重官;羅企一門,惟忠及孝。其降神也,晅飛蜀國,始見殊祥,魚躍汾河,是生奇表。赤光耀室,黄氣浮空。石龜殞下於官山,□人來歸於寶器。其英姿也,鳳文龍藻,奂出精神,白琥蒼珪,琢爲標格。加之薛璘整峻,謝安風華,俯仰可觀,進退有度。慕容德偃日月角,光影鑠人;李子賢匿犀龜文,威儀鎮俗。其辭韻也,音容灑落,智辯鏗鍧,元善抑揚,張暢詳雅。至若討論國計,談畫兵籌,接對使伻,撫御將下,所謂五湖奔注,百谷奔騰,玉虹起而雲霧鎖,金虎嘯而風颷動。揣摩勝負,赫連勃口授懷慚;捭闔興亡,蘇季子舌端有愧。其氣度也,志高建木,量等大瀛,含垢匿瑕,罔知邊際。求賢接士,無怠寅昏。重仁義若邱山,視玉帛如咳唾。翹翹車乘,惟在得人;憧憧往來,皆鍾和氣。所以𦤎皮豹舄,鶴列犀渠,咸願殺身,用酬大惠。變家爲國,誠由萬化生身;以德聚民,所謂八風從律。其英雄也,能知否泰,善俟雲雷,動必有成,舉無遺策。蛟龍得雨,莫測變通;鵰鶚出林,可知意度。其間文武迭用,仁義宏敷。常平之列戟持矛,並能取舍;元勰之搦虵騎虎,不覺艱難。奄有具區,廓成霸業。設使庾翼復出,必不妄譽以桓温;阮籍重生,安敢輕言於廣武。其文學也,家承儒範,世尚素風,侍絳紗帳於先生,授白綸巾於神女。才通夢寐,鳳吐是來;志在典經,龍鬭不顧。所以博覽七緯,精究三元,盡得津涯,皆昇堂奥。其於篇詠,尤著功夫。思風起而繡段飄,言泉淘而金沙見。其札翰也,花隨腕下,星逐毫飛,靄若游雲,細疑垂露。鈎刀向背,未饒素肉,芝筋點畫,方圓高掩。崔肥趙瘦,就中濡染,牌額益見,呈露鋒鋩,四方仰其神蹤,一代稱爲墨寶。王逸少若見,甘避雁行;蕭子雲如逢,大慚蟬翼。其建大功也,唐季乾符之末,中和之初,海鳧乍揚,天鼈初伏。塵飛野馬,四郊之壘漸多;霧暗騰蛇,五賊之機共搆。其始者,王仙芝結釁中土,首搆禍階,雖已誅夷,猶殘支黨。自此藂林烏合,草澤蜂飛,儇薄者因是披攘,謹厚者亦爲慓悍。江南則朱直叛亂於唐山,孫端寇孽於安吉,西侵宛水,東患苕溪,郡縣則終日登陴,生民則長時伏莽。王時郊居葛圃,嘉遁茅山,方當枕石漱泉,尚是裒衣博帶,覩兹多事,慨然究懷,顧謂朋友曰:“丈夫尚須撥亂平奸,豈可懷安端坐!”是日乃奮戎服,挂彼儒冠,大散家財,廣招勇士。申令纔舉,行伍肅然。手仗義旗,身當勍敵。一月之内,二寇殄平,静千里之山川,救兩郡之塗炭。是王之初立功也。其次黄巢來從五嶺,直下三衢,展梟翅則雹布星離,張鯨牙則山連岳峙。所遭蹂踐,並作塵灰。王乃獨領偏師,横行險地,既逢大憝,遂設奇兵。敵望草木叢林,皆是干矛旌幟;我則左右翼陣,點化如神。當下追奔,尚賈餘勇,長虵封豕,便出他疆。新市下江,保安數邑。是王之功也。其次彭城漢宏,據南鎮之重地,守東越之名區。黄巢既犯兩京,僖皇乃巡二蜀,漢宏不思奔問,便廢貢輸,恃險阻於浙河,欲覬覦於浙岸。先於漁浦黿口,翼張下營,蕭山西陵,鱗次列砦。烽燧交應,鼙鼓相聞。時我諸軍,實有難色。王乃潛趨間道,夜濟長江,仰告昊天,乞昏朗月。當下寒雲布野,殺氣凝空,楚廟陰兵,旁隨霧合;晉臣黑幔,闇與山連。我師忽震於雷霆,彼砦俄驚於魂夢。風號貔虎,争傳破竹之聲;陣卷龍蛇,競集建瓴之勢。賊將殷輪不暇,漂杵有餘,僅身免以奔歸,乃塞門而自守。邇後大小百戰,首尾四年,方清鏡水之波,始有蘭亭之地。弔其生聚,大布仁慈,誅彼渠魁,不煩天討。是王之功也。次則有薛朗逐出周寶,自據朱方,南襲毘陵,西侵建業,恣其剽掠,務在殺傷,將乘中國之危,擬扼長江之險。王乃命二麾上將,期一月報功,指其山川,授以韜略。蹄轂並舉,水陸兼行,曾不旬時,討平窟穴。裹南宫萬於犀革,視以囚人;梟崔慧景於鰌籃,彰其叛主。是王之功也。次則有徐約,比是六合鎮使,遠忝三吴郡符,玉帛是求,徵歛無度。長時習戰,齊民因被雕黥;比屋爲軍,魯儒亦遭翦刺。惟王聞其暴虐,奮激神威,發上谷之精兵,命下江之賢將,授以九天九地之訣,傳以訓辭訓典之規。扼斷咽喉,清其郊野。任約之龍果睡,王彌之豹徒飛。食窘朝饑,無由撫土;計窮宵遁,遂至潰圍。松陵之烟水重清,香徑之黎元再活。是王之功也。次則有孫儒恃有數萬兵甲,不守淮南,直欲别遷土疆,遂奔江左。刲人民爲糧食,墮舍宇爲薪蘇。餓鶻饑鷹,飛揚京口;貪狼乳虎,踐踏吴門。漸逼由拳,將窺霅水。王乃張天網於險阻,闢地穽於要衝,發水犀之驍雄,設燧象之奇計。青雀摩壘,赤兔致師。將持久以待之,俟勢窮而必取。守陴皆哭,無食何爲,鳴鼓而攻,脱身遂去。向使不施神略,不振王威,則翼翼最靈,皆成膏血,茫茫勝㮣,盡作烟煤。所謂劬勞爲時,廣大及物者,是王之功也。次則有董庶人始鎮石鎮,便牧杭州,因破漢宏,遂居越土,自形成象,從纖至洪。並是王之環甲執兵,左提右挈,以至手持旄節,身爵王侯。既滅頂於彝倫,乃垂涎於神器。銅符金匱,祥瑞亂興,玉璽珠袍,妖訛競起。王以早同楚歃,夙共晉盟,書尚緘縢,血猶濡劍,牋函旁午,誘勸交馳。諫既閉於屬垣,禍遂成於覆族。是時兩河倔强,三輔紛紜,萬象雖拱於北辰,一人不遑於南顧。王請奉行天討,所統便是國兵,不費上供資財,不役諸道將帥。果見桓玄計窘,抽玉簪以求生;王莽勢窮,轉銅斗而厭勝。喉既舂於富父,骨復專於會稽。瀦其故宫,焚其法物,復我正朔,清我寰瀛。五石補而天鏡明,六合完而地維正。是王之功也。王以平妖立霸時之業,戡難建蓋世之功,律吕宫商,鏘洋史籍,丹青金玉,奂爛國華。所以僖宗天子,仰我文昭,睠我武烈,龍光壓壘,急使星馳,綸綍便藩,大王風起。尋以耿純試理,盧植兼才,披錦衣以耀家鄉,握珪符而光松梓。洎於昭皇,飛昇大寶,禮遇元勳,龍悦居雲,鳬忻得藻。嘉功賞德,金鳳之詔連飛;表異旌優,玉麟之符遂刻。移南徐之藩翰,就錢塘之江山。節竦靈犀,帳開神虎。三千珠甲,光爛星辰;十二牙旗,文生組繡。碧幢纔建,黄閣又開。乃兼鎮於越藩,遂對持於漢節。中天辰像,雖分牛斗之疆;夾岸烟嵐,映出東西之宅。四縣既食,萬户累加。棨戟立門,赤油羅列。山河誓券,金字熒煌。生祠之籩豆鏘鏘,衣錦之城隍黯黯。而又特逾漢制,封我吴王,茅分夏社之鄉,桐翦周王之手。昔也龍蛇起陸,蹈湯火以戰争,此際山川出雲,見君臣之際會。逮夫濟陰王既傳天寶,梁太祖遂應元苞。於王不易范張之故情,請結秦晉之嘉好,恨無殊禮,得展異恩。於是追吕望之高風,擬山甫之美躅,師尚父統攝三老,作帝股肱;尚書令總務萬機,爲天喉舌。仍頒瑞節,復陟高壇,建牙兼鎮於揚州,分閫遥臨於楚甸。尋命兵部尚書姚洎躬持鳳册,遠泛鯨波,備周官之典儀,封越國之土宇。八鸞四馬,耀鏤錫以振鈎膺;三節一王,秉桓圭而垂玄玉。及龍德嗣君卽位,禮稱伯舅,尊曰父師,寅敬列光,益虔顧命。是遣吏部李尚書燕奉持綸誥,繚遠湖湘,授天下兵馬都元帥。洞庭彭蠡,漸無不順之臣;北狄西戎,將有後予之歎。昔韓信對漢高祖曰:“陛下能將將,臣能將兵。”是知元帥非人臣之職曹,蓋帝王之兵柄。推之前代,隋煬帝自晉王淮南行臺尚書令爲行軍元帥,而無天下之號;國朝肅宗皇帝駐蹕靈武,因命代宗皇帝自廣平王而爲之,德宗皇帝自魯王而爲之,梁太祖授九錫後而爲之;斯天下元帥之故實也。其後龍德帝復命兵部崔侍郎協齎持簡册,浮汎風帆,揚往典於明庭,促及時而建國。奉召康公之命,得以專征;授唐叔虞之封,良由吉夢。未久,金行運息,土德中興,莊宗皇帝鵩起幷汾,龍飛宋汴,當寧不逾於旬朔,臨軒宣諭於公卿,曰“吴越國王五十年來,常作榰天之柱;三千里外,每爲捧日之雲。今若將致小康,實在敬尊元老”。於是鸞臺進擬,麟趾摛詞。典瑞獻功,琢白圭而册文燦爛;職金供命,鎔紫磨而印篆盤珊。重封吴越國王,再授天下元帥。馬遷十代,史内固是絶倫;柳𧦬萬卷,書中必無往例。其建國也,大君有命,明試以功。自癸未而至壬辰,備戰器而修王道。先是中朝名士,在野遺人,或負笈擔簦,來投霸府;或折襦爲袴,而詣軍門。奮袖於嘉納堂中,曳履於靈鈞臺上。至此水鏡裁鑒,金秤等量,並列庭臣,皆居省署。簪裾列侍,文物齊光。張伯仁陳宗廟之儀,鄭子産獻公侯之禮。豈謂難窮者大數,莫究者彼蒼,俄脱履於具區,遽徹縣於正寢。金山霧掩,誰知帝召王喬;玉海波空,實痛神辭李廣。況十三州疆場,百萬户黔黎,咸長養於恩膏,悉生成於化澤。淚洒而晴空散雨,愁凝而杲日沈雲。鳥獸悲哀,草木慘怛。明宗皇帝宣太常而定諡法,詔貳卿而撰誄文。鸞輅龍旂,贈禮優於鄧禹;梓宫黄屋,異數等於霍光。得謂盡始盡終,極榮極貴,享九九之仙壽,近帝位於一爻;感萬萬之人心,歆神道於千祀。有後如此,又何缺焉。我天下兵馬元帥吴越王,當燕族之多奇,承趙宗之後世,嵩衡泰華,秀氣俱騰;淮濟江河,榮光並結。是時胤主,誕我國祥,紹經文緯武之基,襲積德累仁之業。開襟奮臆,伏雄傑於周瑜;誓衆臨戎,統人豪於張袞。風儀則懸星溢眥,紫電楊矑,霜雪凝肌,魚龍入髮,仙應有分,貴不可知。宋弁聲姿,尤閑進對;竇融詞氣,惟是卑恭。加以青雲常在於言談,畏日不離於顧盻。徐行緩步,褚彦回却是趨蹌;散幘斜簪,王文憲殊非藴藉。智略則鮑叔錐矢,應手而來;德器則顧和珪璋,遇機方露。遠者大者,一剛一柔,静則心照鏡而貌懷冰,含和六氣;動則火炎山而湯沸海,慴懼萬人。機變則管葛才高,孫吴術妙。身文虎豹,隱見不常;義府戈矛,短長迭用。三雋才既爲己任,六奇策固是無遺。郤縠詩書,經綸國計;項羽雷電,振動兵籌。徐睇而莫測金泉,旁窺而罔知珠岸。詞藻則青霜皓月,絡繹綵牋,芳草落花,飄颺鏤管。織成夢錦,散出神霞。英變屢奇,張融之言信矣;凌顔鑠謝,元葉之論宜然。札翰則早受義方,曾傳掣筆,鸞回鵲反,氣勢驚人。金錯銀鈎,縱横入木。桉牘無非墨陣,宫室争耀寶碑。崔宏之本草無光,張育之折蒲失色。立功則我王初離太學,始統親兵,鄭世子方欲平齊,汝陽王正思安漢。屬鄰國侵軼,命將曰李濤,僅二萬兵,下百里砦,圍逼安國,涎啄餘杭。我王虔奉訓辭,遂昇上將,清風受式,黄石傳書。親蒙韓奕之黄熊,躬伏封文之白虎。攻東南而備西北,事在機先;掩五壘而出三門,别馳神筭。於是崩摧大陣,擒獲萬人,道路隘於俘囚,山川積於戈甲。餘敵作氣既竭,方遁於潛;我則乘勝追奔,又平廣德。未出一百里之境,復降五千乘之戎。唱凱歌而喜氣連郊,整班師而雄風掠地。尋卽大統龍艦,遠泛鰲溟,巡江陰而收東州,入海門而觀北固。彼境遂陳舟楫,遠出𣏽梧,我則陳二廣於浪港沙前,設三覆於石牌灣内。零陵石灰風便,争投於蛟蜃窟中;沁水火栰油燃,倏葬於鯨鯢腹裏。一戰定霸,二紀無虞。寰海具瞻,將相迭耀。聲光丕顯,裴松爲廊廟之人;功業升聞,段襄居骨鯁之任。爰自嗣承國構,纘奉王基,況當跪箭之初,又在寢苫之内。芝蘭龍鳳,二千餘口之家風;鐵石虎貔,二十萬人之軍府。誠難撫御,豈易輯綏。我王以孝爲模,用仁作範,無所不可,惟言是從。嘉惠寵靈,供承花蕚。油雲膏雨,潤澤閨門。此外習武益兵,輕刑慎罸,德無脛而遠屆,名無翼而遐飛。果動大朝,繼踵異寵。三年之内,兩册連封,雙龍之金節齊行,四馬之寶車並輾。玉佩冠劍,見王者之尊崇;織文旂常,覩國容之貴盛。我王因兹顯赫,益動孝思,無以答先后之恩,無以報昊天之德,且曰,武肅王有大功及天下,大名振寰中,庇生民則百萬有餘,築城壘僅五十來處,豈可不建廟貌,不像真容,爲星紀之福宫,作地户之神主。爰命興武忠直都虞候姚敬思於馬臻湖畔,勾踐城中,選闉闍形勢之中區,得顯敞高平之勝址。於是鍬杵俱下,畚鍤齊興,隱隱雷聲,轟轟岳振。不十旬而展役,布千丈之隆基。大梓文柟,非自秦山伐得;宏梁巨棟,非由漳水漂來。雕鐫者王母元圖,甃砌者赫連繡石。斤揮斧運,削出銀葩,水鏨沙磨,方成玉磶。符玄武之嘉兆,應神蓍之吉辰。始乃架險梯虚,雲搆山矻,陰虬廻抱,陽馬奔趨。虎牙銜而枅栱連,龍脊褭而欒櫨轉。瓊瑶耀壁,丹漆明簷。鴛鴦之瓦縫界成,芙蓉之塼文印出。卽以丙申歲秋八月十有七日,我王備鹵簿鼓吹,車輅旂常,北司侍臣,南班舊列,奉迎真像,而入祠宫。白檀雕出聖容,黄金鏤成寶座。儀形酷類,神彩如生。鳳目龍章,顔猶不改;垂旒被袞,人見興悲。禮器則俎豆犧娑,軒懸則祝敔鐘磬。後殿翬衣雉服,文母賢妃,露幔珠屏,蝦簾象榻。不異昔時祕寢,皆同曩日深宫。前則廣厦交陰,芳亭對搆。紫石伏狻猊之影,朱欄交菡蓞之光。正啓重門,並立神將。侍衞兵仗,矛戟森然。文武官班,簪裾肅列。直出甬道,千步有餘。河枕投醪,波通射的。蓮芰遶於水閣,桐桂夾於星橋。左則廻抱粉廊,連延綺棟,並圖曹署,各列司存。乃至早世勛臣,無禄公子,皆塑儀像,並配薦羞。右則修廡飛甍,緑丹牖,陰兵神馬,見雷電而没風雲;明牢淨厨,備粢盛而烹肥腯。景物則高山矮桂,粉竹金松,夾砌名花,連階瑞草。烟嵐蓊蔚,便是陰宫;雲霧濛籠,居然神府。我王昔以致君之業,累殄寇戎;今立顯考之祠,而修孝敬。所以天朝繼封王爵,以耀國章,金印輝煌,丹書赫煜。元帥帥天下侯伯,拱戴中朝,位冠諸藩,勳高列辟。卓絶殊猷鴻業,懋哉兩地參天。設使書剡川九萬之牋,不能盡紀;勒華山五千之仞,亦恐難窮。光業也詞不容於王椽,才匪量於曹斗。擬奚斯之頌,或恣麤心;對豫章之碑,豈合惜手。但以二紀幕客,十載廷臣,不求孫綽擅名,豈望楊修絶妙。所希編述,用答恩知。追感先王,恭爲銘曰:崧高嶙峋,是生哲人;上天獅子,出澤麒麟。籛尊殷祖,鄛胤唐臣。衣冠表裏,文武經綸。廣運將新,大盜斯起。雁象欻驚,鳬毛亂委。紫蓋蒙塵,黄金多壘。既斁憲章,又裂文。武肅英王,提劍東方。龍行雲雨,虎變文章。孛氣沃酒,妖雪歸湯。洗滌星紀,整頓天常。告功狼居,圖形麟閣。桐珪聯編,茅土續索。三道犀幢,八朝鳳幄。丹券家門,錦衣城郭。元帥天下,國王具區。六瑞琢册,三品鑄符。尚父四履,尚書萬樞。峗峨高壽,曦赫霸圖。我王奉天,爲時而出。傳寶應金,繼輝照日。國士無雙,風華第一。削樹平戎,夢禾受秩。功既挺世,德又動天。襲封二册,嗣位三年。金應國寶,元帥兵權。忠無瑕類,孝絶雕鐫。未褫墨縗,乃建清廟。卧龍之城,會稽之嶠。嵐界廻廊,粉明周繚。廣殿霞開,重門岳峭。瑞玉禮器,香檀聖容。民之祀主,我之神宗。秉翟報籥,特磬編鐘。然蕭𤋲膟,奠幣輸琮。於穆祠中,焕然陰府。五齊恆馨,六佾常舞。餚薦房蒸,歌隨路鼓。令子懿孫,光今顯古。〉
王歷事四朝,累加定亂安國啓聖昌運同德守道翊戴功臣、天下兵馬都元帥、開府儀同三司、尚父、尚書令、兼中書令、上柱國、吴越國王,賜劍履上殿,詔書不名。凡功臣、諸子領節制,皆署而後請命。王居處務期節儉,衣衾雜用細布,常膳惟甆漆器,寢帳敝,恭穆夫人欲易以青繒,不許。〈十國紀年云鏐居室服御窮極侈靡,末年荒恣尤甚,似未確。〉常歲除夜,會子孫,鼓琴未數曲,遽止之,曰:“聞者以我爲長夜之飲。”
少在軍中,夜未嘗寐,倦極則就圓木小枕,或枕大鈴寐,輙欹而寤,名曰“警枕”。置粉盤於卧内,有所記則書盤中。又時彈銅丸於樓牆之外,以警直更者。一夕,微行,叩北城門,吏不肯啓關,曰:“大王來亦不可啓。”明日,召吏厚賜之。稍暇則命諸子孫諷誦詩賦,或以所製詩賜丞相、將吏,亦間能書寫、畫墨竹,然不以呫嗶廢正務。或有述李頻詩於王,曰:“只將五字句,用破一生心。”王曰:“此心何所不用,而破於詩句,惜哉!”反復議論,由是往往達旦。天福中,近侍李詠因監契丹,驛中有判官謂詠曰:“武肅王常夜不睡。”詠詰其所知,答曰:“嘗聞五臺王子太師言浙中‘不睡龍’,今已歸矣。”訪其所聞,乃壬辰之後也。〈僧贊寧傳載,略云:武肅王常時詣諸院。孫敏利者,老姥監,直聽更。一宵,銀枝燈有大蜥蜴沿油缸而吸,視之將竭,倐然不見。明日,王曰:“昨夜夢麻膏充腸而飽,是何祥也?”宫中或有對者,王亦微哂而已。〉
又幼時倜儻有大度,志氣雄傑,機謀深遠,每處衆中而神采有餘。居家庭,極盡人子禮,純孝本於天性,開國後遇春秋薦享,必嗚咽流涕,曰:“今日貴盛,由積善所致,但恨祖母不能見耳!”
是時中原多事,西川王氏稱蜀,廣陵楊氏稱吴,南海劉氏稱漢,長溪王氏稱閩,皆竊大號。或通姻戚,或達聘好,咸以龍衣、玉册勸王自帝,王笑曰:“此兒輩自坐爐炭之中,又踞吾於上邪!”却之不納,而諸國主亦無不以父兄事之。王負知人之鑒,尊賢下士,惟日不足。名其居曰握髮殿,取周公吐餔握髮之意。〈後人譌爲惡發殿。〉常使畫工數十人居淞江,號鸞手校尉,伺北方流移來者,咸寫貌以聞,擇清俊福厚者用之。胡岳方渡江時,畫工以貌奏,王覩而歎曰:“面有銀光,奇士也。”卽時召見。幕客羅隱雅好譏評,雖及王微時事,怡然不怒,人咸稱其寬大。後庭有鄭姬者,父坐法當死,左右冀其獲宥,且言斯人有息女預侍,王曰:“豈可以一婦人亂我法!”出其女而斬之。其公正不私,又多此類也。
論曰:歐陽氏五代史謂錢氏有改元而無稱帝之事,然獨得其封落星石制書稱寶正六年辛卯一節耳。及宋末,於臨安府得吴越尊勝幢,有云“天寶四年歲次辛未”,是朱梁篡唐之明年戊辰,已改元天寶矣。又靈隱尊勝幢云“寶大二年歲次乙酉”;婺州觀音院鐘刻云“寶大二年乙酉”,而朱府君墓誌亦言“寶大元年歲次甲申”,是唐之同光二年,在吴越爲寶大元年也。元至正時,海寧州發吴越臣許俊墓,内署寶正三年於石,而招賢寺幢及貢院橋柱皆題寶正年月,不一而足,則武肅王之改元斷矣。獨是越州牆隍廟碑既奉梁敕爲梁主父名諱,且上書開平二年,歲在戊辰,又杭州真聖觀碑後署開平二年八月,豈立碑在改元之月之前,抑武肅王於中原正朔,或遵或廢,陽用而陰違邪?至於台州壁記有錢鎰天祐十九年之紀,而瑪瑙水月寺幢復有言作寶貞年號者,載籍傳譌,卒不可得而明也。〈閻自若唐末汎聞録又作保正,亦誤。〉姑舉其大端,以爲吴越改元之證云。〈或言羅隱新城縣記署寶大元年於癸未歲,與諸石刻小異,以此爲疑。任臣按:新城已改新登,何得復云新城,卽曰梁亡之後不爲梁主父諱,或仍舊稱,未可知。然隱卒於天寶三年,安得癸未年尚撰縣記乎?此必僞作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