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春秋/卷079
文穆王世家
编辑文穆王名元瓘,字明寶,初名傳瓘,及襲位更今名,武肅王第七子也。母陳氏,唐光啓三年冬十一月十有二日生傳瓘於杭州東院。先是,有僧持玉羊,大可數寸,獻武肅王,且曰:“得此當生貴兒。”傳瓘果以歲丁未生焉。乾寧元年二月,授鹽鐵發運巡官,稍遷金部郎中,賜金紫。天復元年八月,改授禮部尚書,遥領邵州刺史。
徐、許之亂,田頵要質於我,武肅王歷選諸子,不應命,傳瓘奮然請行。莊穆夫人聞之,泣曰:“置我兒於虎口也。”傳瓘曰:“忘身以紓家國之難,雖死無恨。”遂從數人縋北門而下,武肅王奇而送之。已而頵叛於吴,吴忠武王會我兵攻頵,頵每戰敗歸,輒欲殺傳瓘,頵母及頵婦弟郭從師常加保護。後頵將出,語左右曰:“今日不勝,必斬錢郎。”是日頵戰死,傳瓘得歸。
天祐二年,制授傳瓘檢校右僕射。八月,處州刺史盧約弟佶寇永嘉。四年四月,傳瓘承王命伐永嘉。時佶列巨舟四十艘於清澳海門以邀我師,傳瓘謂諸將曰:“賊鋭卒盡在此矣,姑弗與戰,當由他道徑襲賊壘,出其不意,必成擒也。”於是自安固江登陸而襲之,遂斬佶。是時梁已篡唐,師還,承制改内牙都指揮使、檢校尚書右僕射。冬十月,授金紫光禄大夫、檢校司空。明年,武肅王改元天寶。四年秋七月,梁賜傳瓘號贊正安國功臣,進授司徒,守湖州刺史。
六年夏四月,淮南將李濤寇衣錦軍,傳瓘率師討之,乃盡伐樹木絶其歸路,爲三覆以待。時徐知誥在敵中,與傳瓘騎相逼,幾獲之。俄而,知誥易服乘白騾而竄。壬辰,獲濤及偏將咸知進等八千餘人,兵甲生口稱是。是行也,營中有氣如龍虎狀,賊人望之曰:“霸者之氣也。”五月,復率騎兵攻廣德縣城。六月己卯,城陷,傳瓘手刅二百餘人,獲敵將花虔、渦信及吏卒七十餘人以還。冬十月,梁敕授檢校太保,依前湖州刺史、大彭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户。七年夏六月,梁授傳瓘特進、光禄大夫、開國侯、食邑一千户。秋九月,命統師攻常州無錫縣。丁未,克之,獲其將朱超等五百餘人。八年,梁授傳瓘鎮海軍節度使、土客諸軍都指揮使,湖州刺史如故。
十年夏六月,加檢校太保、食邑五百户。十二年,梁詔傳瓘帥水師大小龍形戰艦五百艘,自東洲發艦,竟趨淮甸。夏四月乙巳,大戰吴人於狼山江。將戰之夕,傳瓘召指揮使張從寶計曰:“彼若徑下,當避其初以誘之,制勝之道也。”乃命軍中宿理帆檣,每舟必具灰豆江沙以隨。翼日昧爽,吴人果乘風自西北而下,危檣巨艦,勢若雲合,我師輒先避去。敵舟既高且巨,不復能上,我乃反乘風逐之,及吴兵廻舟而鬭,舳艫相接,因揚灰散豆,吴兵目眩不可視,戰血既漬,踐豆者靡不顛踣。隨進火油焚之,斬其將百勝軍使彭彦章,鹵獲無筭,自江及岸數千里皆殷焉。先是,舟次浪山江之石牌灣,有石幢大署其文曰:“向後有木龍五百。”至此其言遂驗。秋七月,傳瓘復戰於無錫縣,會偏將曾雲奔於吴,我軍失利。已而傳瓘馬逼高岸,吴人追垂及,乃舉策私誓曰:“天必助我,馬當躍上,不然,則墜我於此!”馬果一躍登岸。頃之,復整行伍破敵而歸,吴自是遂求通聘。
十三年,梁遣衛尉卿兼通事舍人陳琮授傳瓘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清海軍節度使,餘如故。十五年春正月,加特進、檢校太尉、兼侍中,增食邑三百户,仍賜匡扶定亂立正至道功臣。寶大元年冬十月,唐授傳瓘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中書令,依前清海軍節度使,兼充兩浙節度使、觀察留後,遣進奉使婁輯將命。寶正元年夏,武肅王不康,因如衣錦軍,命傳瓘監國,仍俾便宜行事。及王至自衣錦軍,中外無所專命,王心喜,嘉歎久之。九月,唐加傳瓘食邑一千户,實封一百户。初,傳瓘夢神人賫骨易其頂,遂有是命。三年秋七月己巳,第六子弘佐生。閏八月,唐遣閣門通事舍人李韞授傳瓘鎮海、鎮東等軍節度使。四年春,復加杭州、越州大都督長史,增食邑一千户,實封二百户。秋八月己酉,第九子弘俶生。五年夏五月,唐又增食邑一千户,實封一百户。
唐長興三年春,武肅王既薨,傳瓘哀慟終日,四日不食,左右勉進以粥。其行喪也,傳瓘與諸昆弟同幄,指揮使陸仁章扶傳瓘就異幄,且告將吏:“禁諸公子從者無得入。”夏四月己未,傳瓘改名,嗣立,以遺命去國儀,用藩鎮法,仍遵中朝年號稱長興三年。罷開元府諸屬,復隸中吴軍。除民田荒絶者租税,中外班賚有差。命處州刺史曹仲達權知政事。置擇能院,以浙西營田副使沈崧領之,掌選舉殿最。先是,孟春至夏陰晦彌時,至是澄霽,國人咸悦。
是月庚午,殯先王靈輴於衣錦軍之正寢。内牙指揮使劉仁杞與陸仁章用事久,衆害其能;一日,詣府門請誅之,元瓘使從子仁俊戒諭諸將:“無逞私恨以殺人。”乃以仁杞爲湖州刺史,仁章爲衢州刺史。秋七月己丑,唐加元瓘守中書令。是歲,丞相許明舍富春宅爲寺,名曰許明寺。
長興四年春正月,契丹使者拽剌迪德還國,遣使從貽寶器。
三月,唐遣將作監李鍇、光禄少卿張裒來歸我先王之賵,又遣引進使楊彦珣授元瓘起復雲麾將軍、上金吾衛大將軍、員外置同正員、中吴軍節度使,元璙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清海軍節度使,元懿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餘如故。
夏四月,吴客省使許確、百濟國太僕卿李仁旭各來祭我先王。
秋七月丁亥,唐遣郎中張絢封元瓘爲吴王。是月,漢左僕射何瑱亦來祭我先王。王兄元璙自蘇州入見,王待以家人禮,介觴爲壽,慰勞甚至,元璙泣謝而退。
九月,唐遣吏部侍郎張文寶來宣諭。
冬十一月,唐主殂,宋王從厚嗣位。
十二月庚戌,寧國軍節度使、同平章事、檢校太傅、王兄元璣卒。
是歲,順化軍節度使、判明州、王弟元珦,驕縱不法,每請事於王府,不獲輒上書悖慢;又以鐵牀炙屬吏,臭滿城郭。王遣牙將仰仁詮召還,幽之别室。封漢餘杭令陳渾爲太平靈衛王,建祠於國城外北山。
應順元年春正月,唐主改元,大赦,敕遣鞍轡庫使王延縞來宣告,仍賜國信。壬午,奉葬先王於茅山。甲午,唐遣散騎常侍孔昭序、駕部員外郎張䌧册王爲吴越王。
是月,大雪,平地五尺。
夏四月,潞王從珂廢唐主爲鄂王而自立,改元清泰。
六月,敕遣給事中張延雍、兵部員外郎馬義册王爲吴越王。
秋九月辛酉,王獻唐白金五千鋌、絹五千疋;静海軍節度使、檢校太保、中書令、王弟元㺷等四人共貢唐白金七千鋌、綾絹七千疋。
清泰二年春三月己酉,唐贈王母陳氏爲晉國太夫人,授王弟元㺷守太師。
秋七月甲辰,西方慶雲見。是月重建開元宫,追福於先王也。
九月,王貢唐錦綺五百、連金花食器二千兩、金稜秘色甆器二百事。
冬十一月,唐敕杭州護國廟改封崇德王,城隍神改封順義保寧王,銅官廟改封福善通靈王,湖州城隍神封阜俗安城王,越州城隍神封興德保闉王,從王奏請也。閩皇城使李倣伏誅;倣部兵焚啓聖門,奪倣首來奔。
是歲,王建寺於府城外前百步,起樓號曰奉恩,請寺額於唐,畧云:“襲爵數年,曾無報效,受鳳池之真命,降龍册以雙封。乞賜龍册爲名,用昭曠典。”唐主不允,錫名曰“千春”。〈詔曰:錢元瓘效忠建寺,比爲誕節齋僧,龍册爲名,未稱勤懇,宜號千春寺。〉又建瑞隆院於七寶山。
清泰三年春正月,唐遣禮部尚書李懌、户部郎中姚遐賫奉吴越王金印至,歸舊物也。
秋七月,唐敕建先王廟於東府。是月,唐授王部將保順軍節度使鮑君福檢校太尉、同平章事。
冬十一月,契丹立石敬瑭爲晉皇帝,改元天福。
十二月,晉授王天下兵馬副元帥。〈淳祐時,林屋洞得金簡,曰“天下兵馬副元帥吴越錢王”。〉
天福二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晉遣供奉官周彦環賜國信。
二月,王廢其弟順化節度使、同平章事元珦爲庶人。
是月己酉,夜,暴雨自西北起,連日至。壬子,有海魚二各長五十餘丈,一死於桐廬,一死於餘姚江。
三月戊午,王殺其弟元㺷、元珦,許以公禮葬之,麾下卒伍悉從宥不坐。
夏四月,晉以禮部尚書程遜、兵部員外郎韋税爲加恩使,進封王吴越國王,仍賜天下兵馬副元帥,金印。〈是歲,程遜還京,溺海死。通鑑繫此事於十一月戊辰。今從備史。〉甲午,王卽位、建國,一如天寶故事。〈卽位者,卽國王位也。國王與王不同,通鑑以卽位、開國在前,而進爵在後,亦未爲允。〉丙申,仍赦境内今年租税之半,立子弘僔爲世子,以曹仲達、沈崧、皮光業爲丞相,鎮海軍節度判官林鼎掌教令。
秋七月,晉削元㺷、元珦在身官爵,任便處置。
八月辛巳,大閲於北郊。戊申,新建五廟於城南。
九月乙卯,王親視五廟。
冬十月,貢晉天和節大排方龍座金腰帶一、御衣十三事。乙丑,金陵徐誥稱大齊皇帝,遣使來告卽位。
是歲,建相嚴院於國城西。高麗遣使張訓來聘。
天福三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二月乙亥,丞相沈崧卒。
冬十月丙戌,貢晉謝恩金器五百兩、白金一萬兩、吴越異紋綾八千疋、金條紗三千疋、絹二萬段、綿九萬兩、大茶腦源茶二萬四千斤,又進大排方通犀瑞象腰帶一副。
十一月,晉遣使賫捧吴越國王玉册及沿身法物等至,册曰:“唯天福三年,歲次戊戌,十一月甲戌朔,五日戊寅,皇帝若曰:王者握圖立極,崇德報功,或開國以建邦,或苴茅而錫壤。乃樹藩屏,式奬忠勳,古先哲王,率由斯道。惟朕薄德,敢忽彝章。況夫奠南服之奥區,鎮東甌之重地,懋績雖高於列土,殊榮未繼於肯堂。得不申加等之恩,降非常之命,用紀代天之業,特頒鏤玉之文。乃擇吉辰,爰敷盛典。咨爾興邦保運崇德志道功臣、天下兵馬副元帥、鎮海鎮東等軍節度、浙江東西等道管内觀察處置兼兩浙鹽鐵制置發運營田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守中書令、杭州越州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吴越王、食邑一萬五千户、實封一千五百户錢元瓘,嶽靈稟粹,天象儲精,藴文武之兼材,受乾坤之間氣。寵承吴越,功邁桓文。運妙畧以平兇,用奇兵而制變。祗嗣基搆,表率英雄,淮彝之屏氣銷聲,海嶠之波澄浪息。而況興我昌運,竭乃忠規,懋勳庸而首列韓壇,奉玉帛而誠先禹貢。語尊奬則獨標大節,顧封崇則未稱鴻名。宜舉徽章,俾奉先正。矧其天文當南斗之分,地志控勾踐之都,眷兹舊封,允屬全德。是用異章服於羣后,盛簡册於列藩。正二國之土疆,錫九天之寶瑞。表予嘉命,纘乃舊邦,大振家聲,夾輔王室。今遣使太中大夫、尚書右丞、上柱國、賜紫金魚袋王延,使副中散大夫、尚書司門郎、中柱國、賜紫金魚袋張守素,持節備禮,册爾爲吴越國王。於戲!服衮衣而佩玄玉,位壓羣侯;駕戎輅而握兵符,名尊九伐。馭貴之重,象賢之榮。爾其祗荷天光,勉清國步,往綏厥位,永孚於休。戒之慎之,勿忝前烈。”
十二月,大閲馬步軍,洎艛艪於碧波亭。
是歲,建淨空院於國城之北山,又建昭慶律寺。廣陵郡王元璙請析嘉興縣之西鄙義和鎮爲崇德縣,從之。
天福四年春二月,晉授世子弘僔爲果州團練使。
是月,齊徐誥改姓名李昪,稱大唐。
夏四月,遣左衛上將軍沈韜文如唐賀南郊。
秋八月戊申,建世子府於城北。是日,白龍見處州長松縣,遂更爲龍泉縣。
是月,晉敕建温州爲静海軍節度,從王請也。
九月,又敕升婺州爲武勝軍,授王兄元懿爲節度使。
是月,保大軍節度使、同參相府事陸仁章卒。
冬十月壬子,吴越國恭穆夫人馬氏薨。
是月,晉遣刑部尚書李懌、禮部郎中崔鈞授王天下兵馬元帥,〈通鑑作八月己酉。〉增食邑五千户,實封五百户,仍賜御服紅羅真珠戰袍、金𤨏甲各一副。
十一月,契丹遣其臣遥折來聘。
十二月辛酉,葬恭穆夫人於衣錦軍慶僊鄉。
是歲,僧道翊得奇木於前澗,斲爲觀世音法身,王命建天竺道場。〈釋氏紀録云:天福己亥,僧道翊一夕見山間光明,往視之,得奇香木,命良工刻成觀世音菩薩像,白光焕發,繼以晝夜。乾祐戊申,有僧從勳以古佛舍利置毫相中,舍利時現冠頂,晝放白光。王常夢白衣人求葺其居,寤而有感,遂建天竺觀音看經院。〉又建天長淨心寺於國城。是時,晉諫議大夫段希堯來使。希堯過海,遭大風,左右皆恐懼,希堯曰:“吾生平不欺,汝等恃吾,可無恐也。”已而風亦止。
天福五年春二月甲辰,温州刺史王子弘僎卒。是月,王延政自立於建州,閩中大亂,求救於我。壬戌,王遣内牙統軍使仰仁詮、都監使薛萬忠將兵四萬救之;丞相林鼎切諫,不聽。
三月,奏嘉興縣置秀州,以嘉興、海鹽、華亭、崇德隸焉。時又析東府剡縣十三鄉爲新昌縣。〈紹興府志云:開平元年,析剡立新昌縣。未審是非。〉已又改剡縣爲贍縣,惡“剡”有二火一刀之説,爲不祥也。〈順存録言:天慶觀有錢氏時都公移,稱兩都都軍糧帖,撿先據贍縣奏云云。錢氏時稱杭爲西都,越爲東都,因號兩都。〉壬申,晉遣右諫議大夫高延賞、兵部尚書李元龜授王天下兵馬都元帥。
夏四月癸卯,鎮海軍行軍司馬、兼侍中、同平章事、太尉鮑君福卒。甲子,世子弘僔薨。仰仁銓等兵至建州,王延政以福州兵已敗去,奉牛酒請班師,仁詮等不從。延政懼,復乞師於閩王曦,曦以兄子泉州刺史繼業爲行營都統,將兵救之,且移書責我,别遣輕騎絶糧道。
會久雨,我兵食盡;五月,延政遣兵出擊,俘斬以萬計,我師敗績。癸未,仁詮等遁還。是月,四星聚斗。
秋八月,以世子府爲瑶臺院。
冬十月,王貢晉謝恩金器三百兩、白金八千兩、金條紗五百疋、綿五萬兩。
十二月,王以子弘佐爲内牙諸軍都指揮使。
是歲,蘇、湖、秀三州大水。
天福六年春三月丙寅,晉遣太子賓客聶延祚、吏部郎中盧撰册授王守尚書令。
夏五月,漢遣攝太尉工部侍郎盧膺、尚儀謝宜清、尚衣高素清來逆我故王弟傳璛之室馬氏,以爲繼室,不克遣。
六月,寧國軍節度使、同參相府事仰仁詮卒。是月,建甘露寺於南山。〈有泉一泓,若甘露,可啜,故名。〉
秋七月甲戌,麗春院災,延於内城,燬宫室,府庫幾盡。王避之,火輒隨發,遂驚懼,發狂疾,遷居瑶臺院。是月,唐主遣使來唁,且賙其乏。
八月,王寢疾,語内都監章德安曰:“弘佐尚少,當擇宗人長者立之。”德安對曰:“弘佐雖少,羣下服其英敏,願王勿以念。”王曰:“汝善輔之,吾無憂矣。”辛亥,王薨於瑶臺院之綵雲堂,年五十五,在位十年。
晉主令所司定諡曰莊穆,敕改諡曰文穆。〈或作忠順,非。〉命宰相和凝撰神道碑。〈碑文曰:雲起龍驤,化爲侯王;鴻騫鳳翥,鶚立鷹揚。凛然勍氣,綽爾雄鋩。大名之後,五世其昌。武肅開基,奄有吴越,恩洽百城,名馳雙闕。既委招懷,復專征伐,燾土苴茅,秉麾仗鉞。尚父棄代,元帥承家,傳榮襲慶,奕葉重葩。有典有則,去甚去奢。威名烜赫,事望光華。譚藪縱横,詞泉浩渺。曹植思遲,崔1書少。月夕花朝,猿巖雁沼。筆落彩牋,風清緑篠。神傳射訣,天富兵鈐。龜文月角,燕頷虬髯。威能伏獸,名可愈痁。撫衆以惠,待士持謙。事必有恆,政皆求理。扶弱遏强,先人後己。但見偃風,莫聞狎水。阜康蒸黎,廓清邊鄙。量陂素廣,德岳彌高。禮延耆碩,令肅權豪。庭趨忠烈,府集英髦。講論韜畧,奬勸勳勞。自靖稱藩,益勤述職。虔布詔命,動遵楷式。每陳貢輸,常逾萬億。表率方隅,匡扶社稷。功庸罕對,渥澤無倫。禮優伯舅,位極人臣。鎔金鏤玉,龜紐龍綸。永承當代,莫繼芳塵。禁暴戢兵,取威定霸。方賴控臨,忽聞薨謝。雲慘長空,星沉永夜。號慟軍民,涕泗華夏。初聞訃奏,尋輟視朝。深嗟旦奭,不及松喬。倍加贈襚,久罷簫韶。君臣分至,水陸程遥。間傑淪亡,英賢繼襲。擗踴悲摧,無所迨及。益務撫循,加之周給。人情既安,兵威自戢。一方肅静,三世輝榮。朝宗事大,誓志傾城。欲光家世,上奏聖明。願書貞石,用顯聲名。金玉令人,鼓旗良帥。德盛功崇,文經武緯。述之莫窮,言之無愧。庶幾乎萬歲千秋,人見之而墮淚。〉
七年二月癸卯,葬於國城龍山之南原。八年四月丁卯,〈二十日。〉立碑石於隧道。
王志量恢廓,識度宏遠,雖少嬰軍旅,尤尚儒學。事武肅王孝敬小心,未常有懈。武肅王性嚴急,每召輒須時至,王乃製闊袴大韈以便之。晚年政事一委參決,簿書填積,皆躬親批署,手爲胼胝。復效武肅王故事,置粉盤於榻首,夜有所憶,卽書其上,詰朝以備顧問。時屬重盗賊及詐僞誹謗法,犯者必死,王皆力救獲,宥者甚衆。常北征,師次平望,蚊蚋尤甚,左右請施帷帳,王曰:“三軍皆在此,我獨何避?”竟不許。
寶正中,武肅王將選諸子爲嗣,王兄中吴軍節度使傳璙、弟清海軍節度使傳璹、寧國軍節度使傳璟等皆言王功德高茂,是宜委副,故遂以兩鎮相屬。及武肅王寢疾,一日出玉帶五,賜王兄弟,命王先擇之,王乃取其狹小者,武肅王大悦,曰:“吾有汝,瞑目無恨矣!”纘嗣之後,更示以明恕,人情翕然。凡中外封章相搆者,積而毁之,悉置不問。王舅陳氏歷職不過戍遏,每加厚賜,而未常遷授。恭穆夫人之弟馬充常以使役求免,王廷責之,遂下獄,尋黜於剡溪。其恪遵治命,保慎名器,足守一代之霸業焉。
論曰:錢氏五王,惟武肅有改元事,而廟號則史所不載。間讀余公綽閩王事跡,云永隆三年吴越世宗文穆王薨;林仁志王氏啓運圖,云永隆二年吴越世皇崩,子成宗嗣。雖二人所紀年歲不同,至廟號稱宗則二書脗合,似非竟無可據者。今兩浙民間猶謂武肅王爲錢太祖,豈當日果實稱宗,而其後漸諱之邪?當闕疑以附“夏五郭公”之例。〈按武肅王浚舜井記有東都上直官、西都上直官等文,是明以西府、東府爲兩都已。又王順伯家藏吴越忠懿王一判語,其狀云“臣贊寧,右臣伏奉宣旨,撰文疏,今進呈,乞給下,取設齋日五更前上塔。臣自宣却,欲重進,乞於仁政殿前夜化却,不然便取聖旨”,云云。此進呈聖旨諸語,亦與天子畧同。由是以推,則吴越雖無稱帝之事,而當日臣下尊之者,詞多僭儗,亦未必盡無也。又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云:羣臣欲稱光堯廟號“成宗”者,尤袤曰:“此吴越錢元瓘僞號也。”是又以成宗爲文穆廟號已,不知何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