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錄
又名:王氏醫案
作者:王士雄 

輯者:周𨪪


江小香,病勢危笃,浼人迎孟英診之,脈虛弦而小數,頭痛偏於左,後子夜熱躁,肢冷欲嘔,口乾不欲飲,不饥不欲食,舌謇言涩,溺黃而频,曰:体属素虛,此由患感时邪,過投溫散,陰津陽氣皆傷,後来進補而勢反日劇者,滋腻妨其中運,刚烈動其内風,以致醫者佥云:表之不应,補亦無功,竟成無藥可治之證。雖然、不過難治耳,未可遽弃也。與秋石水拌制高丽參苁蓉 首烏 生白芍 牡蠣 楝實盐水炒 橘紅 桑椹 石斛 蒺藜 茯苓,煎(湯),吞饭丸肉桂心五分,一劑躁平嘔止,各恙皆减,連投數服,粥食漸安;乃去首烏、楝實,加砂仁末拌炒熟地、菊花、枸杞,半月而瘳。


周子朝,患恶寒、頭痛、发熱,酷似傷寒,而兼心下痛脹。孟英脈之,右部沉滑,苔黃不渴,溲如苏木汁。先以葱豉湯加(山)梔、(黃)連、杏(仁)、貝(母)、蒌(仁)、橘(皮)爲方,服後微汗,而不恶寒反恶熱。雖湯飲略溫,即氣逆欲死。孟英曰:客邪解矣,清其痰熱可也。予:知母 花粉 杏(仁) 貝(母) 旋(復) 滑(石) (石)斛 橘(皮)枇杷(叶) 茅根 芦根 地栗 海 等藥,果吐膠痰甚多,而納食漸復。惟動則欲喘。於“肅上”之中,佐以“滋下”爲善後而瘥。

《寓意草》謂:“傷風亦有戴陽證”。此爲高年而言。然有似是而非者。黃鼎如母,年登大耋,季冬感冒,痰嗽氣逆,额汗颧紅,胸痞不饥,神情躁擾。孟英診脈,左弦疾而促,右滑數而溢,苔色滿布。系冬溫挟痰阻肺,治節不伸,肝陽鼓舞直升。昔罗谦甫有“治痰火類孤陽”之案,與此颇相似也。以小陷胸湯加薤白、旋復、赭石、花粉、海 、凫茈、竹瀝,爲大劑投之,痰活便通,數日而瘥。


繼有陳舜廷之父,年逾花甲,患痰嗽氣逆。惟飲薑湯則胸次舒畅,醫者以爲真属虛寒矣。連投溫補之劑,驯致咽痛不食,苔色灰刺,便秘無溺。求孟英診之,脈至双弦,按之索然,略有胃氣。曰:渴喜薑湯者,不過爲痰阻清陽之證据耳,豈可妄指爲寒,而迭投刚烈之劑哉?胃陰已竭,藥不能爲矣。


丙申春,蜀人石符生將赴邓云崖司馬之招,經杭抱病,侨於張柳吟之旧馆,亦爲寓侧陳六顺治困。居仃之主人知之,即告以柳吟仆病之事,石聞之悚然,亟遣人延孟英診焉,脈沉而涩滯,模糊不分至數,肢凉畏冷,涎沫上涌,二便涩少,神氣不爽。曰:此途次感風湿之邪,失於解散,已从熱化。加以溫補,致氣机愈形窒塞,邪熱漫無出路,必致烁液成痰,逆行而上。但與舒展氣机,則痰行熱降,諸恙自瘳矣。以:黃連 黃芩枳實 橘皮 梔子 淡豉 桔梗 杏仁 貝母 郁金 通草 紫菀 竹茹 芦菔汁等藥,三服而起,调理匝旬遂愈。


余某,年三十余,发熱數日。醫投凉解之法,遂嘔吐自汗,肢冷神疲。亟延孟英診之,脈微弱。曰:内傷也,豈可視同伏暑而一概治之,径不详辨其證耶?與黃 建中湯去饴,加龙骨、生薑、茯苓、橘皮,投劑即安。續加(人)參、(白)术,逾旬而愈。


何新之,亦儒醫也,患感旬日,胡士扬診謂:“勢欲内陷”。舉家惶惶。渠表弟沈悦亭亦工岐黃,而心折於孟英,因拉孟英視之,呃忒苔腻,便秘痰多,心下拒按。持其脈,右手洪大滑數。與小陷胸湯加沙參、菖(蒲)、貝(母)、(紫)菀、薤(白)、(竹)茹、杏(仁)、旋(復)、枇(杷叶)之類,數劑而安。繼以甘凉,二旬後,得大解而瘥。


石芷卿,患感,張某連投柴、葛之藥,熱果漸退,而復熱之後更孔甚,乃延孟英診焉。先以:梔子 豆豉黃芩 黃連等藥,清解其升浮之熱,俟邪歸於腑,脈来弦滑而實,径用承氣湯下之,时其尊人北涯赴瓯,無人敢主其可服否?另招他醫决之,以爲太峻,且腹不坚滿,妄攻虑变。舉家聞之摇惑,暮夜復恳再診。孟英辨论洋洋,坚主前議,服後果下黑矢。次日大熱、大汗、大渴引飲。孟英曰:此腑垢行而經熱显矣。予:竹叶石膏湯兩劑,繼以育陰充津,调理而康。


范廉居,患恙。旬日後,病劇。金粟香荐孟英視之。大解已行,熱退未淨,氣逆不饥,呃忒自汗,脈形虛大,舌紫無苔。爲上焦熱恋,下部陰虧之象。與:西洋參 旋復 竹茹 枇杷叶 石斛 柿蒂 牡蠣 龜板 刀豆牛膝之劑,兩服即舌潤知饥,呃汗皆罢。乃去刀豆、旋復、柿蒂,加熟地、胡桃肉、當歸,投之而愈。

范廉居之室人,患恙。苔腻,口酸,耳鸣,不寐,不饥,神惫,脘痛,頭摇。脈至虛弦,按之涩弱。以:當歸 白芍 枸杞 木瓜 楝實 半夏 石斛 茯神 竹茹 兰叶 白豆蔻,爲養营调氣,和胃柔肝之法。數啜而瘳。


范廉居令嫒,患感。壯熱殿屎,二便皆閉,苔黃,大渴,脹悶難堪。脈来弦滑數實,系腑(實)證也。

投桃核承氣(湯)加蛇、莱菔,二劑而痊。廉居尊人颖禾曰:甚矣,服藥之不可不慎也。三人之證,醫者皆謂可危,而治之日劇。君悉以一二劑起之,抑何神欤?因忆四十二歲时患 (《古》疟疾)胡魁元先用首烏太早,遂致客邪留恋,缠绵百日,大爲所困。嗣後不敢服藥,今四十年矣。

風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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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裕昆妻,偶发脘痛,范某予逍遥法,痛颇止,而发熱咽痛,邀顧听泉診視之,知感溫邪,予清散法,痛已止而熱不退。七日後,目閉鼻塞、耳聋肢搐、不言語、不飲食。顧疑险證,愿质之孟英。而沈之兩郎,皆从王瘦石學(醫),因请决於师。瘦石亦謂孟英識超,我當爲汝致之。时已薄暮,乃飞刺追邀。比孟英亲視:其外候如是,而左手診毕即缩去,随以右手出之。遽曰:非神昏也。繼挖牙关、察其苔色;白滑。詢知大解未行。

曰:病是風溫,然不逆傳膻中,而顺傳胃腑。證無可恐。听泉學问胜我,知證有疑窦,而虛心下问,豈非胸襟過人处!但溫邪傳胃,世所常有,而此證如此骇人,乃素有痰飲盘踞胃中,外邪入之,得以凭借,苔色之不形黃燥者,亦此故耳。不可誤认夫溫爲熱邪,脈象既形弦滑以數,但令痰飲一降,苔必轉黃。此殆“云遮雾隐”之时,须具溫太真燃犀之照,庶不爲病所欺。昔人於溫證,仅言逆傳,不言顺傳,後世遂誤執傷寒在足經,溫熱在手經,不知經络贯串,豈容界限?喻氏嘉言,謂傷寒亦傳手經,但足經先受之耳,吾謂溫熱亦傳足經,但手經先受之耳。一隅三反,既有其逆。豈無其顺?盖自肺之心包,病机漸進而内陷,故曰逆。自肺之胃腑,病机欲出而下行,故曰顺。今邪雖顺傳,欲出未能,所謂“胃病則九窍不和”,與逆傳神昏之犀角地黃湯”證,大相径庭。郭云台云:“胃實不和,投滚痰而非峻”。可謂治斯疾之真诠。遂書小陷胸合蠲飲六神湯加枳(實)、(厚)朴,以芦菔煮水煎藥,和入竹瀝一杯,送下礞石滚痰丸四钱。沈嫌藥峻,似有難色。孟英曰:既患骇人之病,必服骇人之藥。藥不瞑眩,厥疾勿瘳,盍再质之瘦石听泉乎?沈颔之。王、顧阅方,佥以爲是。且云:如畏劑重,陆續徐投可也。

翌日,孟英與听泉会診,脈症不甚减。詢知昨藥分數次而服。孟英曰:是因勢分力緩之故也。今可释疑急進,病必轉机。听泉深然之。黎明,果解出膠韧痰秽數升,各恙即减,略吐言語,稍啜稀粥,苔轉黃燥,藥改輕清,漸以向安,嗣與育陰柔肝而愈。


程燮庭乃郎芷香,今春病溫,而精关不固。旬日後,陡然茎缩寒颤,自问不支。人皆謂其爲虛疟,欲投參、附。孟英曰:非疟也。平日体丰多湿,厚味酿痰,是以苔腻不渴,善噫易吐,而吸受風溫,即以痰湿爲山险,乘其陰虛陽擾,流入厥陰甚易,豈容再投溫補,以劫液锢邪而速其痉厥耶?伊芳家以六代单傳,父母深忧之,坚求良治。孟英曰:吾雖洞識其證,而病情 ,纵有妙劑,難許速功。治法稍乖,亦防延誤。雖主人笃信,我有坚持,恐病不即瘳,必招物議,中途歧惑,有過谁歸?倘信吾言,當邀顧听泉会診。匡余之不逮,即以杜人之妄議。程深然之。於是,王、顧熟筹。午後,進整肅肺胃方以解客邪,蠲痰湿而斡旋枢机。早晨,投凉肾舒肝法,以靖浮越,搜隧络而守关键,病果降序。奈善生嗔怒、易招外感。不甘淡泊,反復多次。每復发必茎缩寒颤,甚至齒缝見紫血瓣,指甲有微紅色,溺短而浑黑極臭。孟英曰:幸上焦已清,中枢已運,亟宜填補肾陰,清除肝熱。以:西洋參 二冬 二地 苁蓉 花粉 知(母) (黃)柏 (黃)連 (川)楝(石)斛 (白)芍 石英 牡蠣 龜板 龞甲 阿膠 鸡子黃之類,相迭爲方,大劑連投二十余帖,各恙漸退,繼以此藥熬膏晨服,午進缪氏资生方,各品不炒,皆生晒研末,竹瀝爲丸。枇杷叶湯送下。服至入秋,始得康健。孟英曰:古人丸藥皆用蜜,最属無謂。宜各因其證而变通之,此其一法也。


韩组林,年近古稀,孟冬患肢厥頭腫,谵語遺尿,包某作虛風類中,進以溫補,勢益劇。孟英脈之,左弦數,右滑溢。乃痰熱内阻,風溫外侵。予:羚(羊角) 貝(母) (竹)茹 梔(子) (連)翘 (白)薇桑(叶) 菊(花) 花粉 丹皮 旋復,以芦菔湯煎服而愈


钱聞遠仲郎患感,湯某進桂、朴、薑、柴等藥,而痰血频咯,神瞀耳聋,谵語便溏,不饥大渴,苔黑溲少,彻夜無眠。范应枢、顧听泉叠進輕清,黑苔漸退,舌绛無津,外證依然,不能措手。孟英診之,脈皆細數,乃真陰素虧,营液受烁,不必以便溏不食而畏滋腻也。授以:西洋參 生地 二至(丸) 二冬 龜板 燕窝(竹)茹 貝(母) 銀花 藕汁 梨汁 葳蕤 百合等藥,二劑,咯血漸至,痰出甚多,漸進稀糜,夜能稍寐。五劑,熱退瀉止,渴始减,脈漸和。旬日後,解燥屎而痊。


王炳華之子,患感,叶某用溫散藥,而氣逆碍卧。四明老醫王秉衡作肾虛不能納氣治,連服大劑溫補,喘嗽益劇,面浮跗腫,抬肩自汗,大渴胁痛。乞治於孟英,已半月不交睫矣。診其脈,右部弦大而强,舌根黑苔如煤者,兩条,面黧形瘦,幸而大解溏瀉,得能消受許多誤藥。径予;旋(復) (代)赭石 黃連 枳實 栝蒌 苏子杏仁 莱菔汁 紫菀 (生)石膏,六大劑,始能就枕,而大渴不止,脘腹反形痞脹,按之坚痛。乃去旋(復)、(代)赭石,少加白芥子、半夏、薤白,兼令日啖北梨數十枚。

服旬日,胸腹皆舒,苔色盡退,唯嗽未已。改用:西洋參 杏(仁) 貝(母) 芦根 知母 冬瓜子 (枇)杷叶 花粉 柿霜 竹瀝,十許劑,嗽止,而跗腫、渴、瀉,亦皆霍然矣。凡啖梨三百余斤,聞者莫不诧異。


俞博泉令郎,患感,即兼腹痛而脹。胡某投以溫散,二便不行,昏谵大渴,舌苔黑刺。孟英以:犀(角)(連)翘 楝(實) 薄(荷) (黃)連 花粉 玄參 大黃,服之,便下神清。爲(乃)去犀角,加丹皮,二帖,苔化熱退。惟少腹梗脹,不甚知饥。改投:(山)梔 (黃)連 楝(實) 蒺(藜) 延胡橘核 苁蓉 花粉 制军諸藥,連解黑矢,漸以向安。正欲養陰之際,而惑於旁言,另招金某,服大劑溫補藥,以图元氣骤復。不知余烬内燔,营受灼而血上溢,液被烁而肌消消,猶謂吐血宜補,形瘦爲虛,竟竭力補死而後已。


周光遠令堂,患溫邪,痰嗽,脘悶,汗多。孟英投:石膏 竹菇 知母 花粉 旋復 貝母 蒌仁 紫菀等藥三十劑而愈。

陳赤堂令正,患感,面赤不眠,煩躁谵語,口甘渴腻,溲涩而痛。顧听泉多劑清解未应。孟英切其脈,左弦洪而數,右滑而溢,胸次痞结,大解未行,肝陽上浮,肺氣不降,痰熱阻痹,邪乃逗留。與:小陷胸(湯)合溫胆(湯)雪羹加旋(復)、薤(白)投之,胸结漸开。乃去半(夏)、薤(白),而送(服)當歸龙荟丸,谵語止,且能眠。參以通幽湯下其黑矢,三次後,始進養陰和胃而痊。

春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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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侄森伯,患发熱面赤,渴而微汗。孟英視之曰:春溫也。乘其初犯,邪尚在肺,是以右寸之脈洪大,宜令其下行,由腑而出,則可霍然。投:知母 花粉 冬瓜子 桑叶 枇杷(叶) 黃芩 苇茎 梔子等藥,果大便連泄極熱之水二次,而脈静身凉,知饥啜粥,遂痊。设他人治之,初感总用汗藥,勢必酿成大證。


濮树堂室,怀妊五月,患春溫。口渴善嘔,壯熱無汗。旬日後,始浼孟英視之。見其煩躁谵語,苔黃不燥,曰:痰熱阻氣也。病不傳营,血藥禁用。試令按其胸次,果然坚痛。而大解仍行,法當开上。用小陷胸湯加石菖蒲、枳實、杏(仁)、貝(母)、(竹)茹、郁(金)、梔(子)、(連)翘等藥,芦菔湯煎服。服二劑,神情即安。四帖後,心下豁然。然心腹如烙,嘔吐不納。改投大劑甘寒,加烏梅,频啜漸康。秋間得子亦無恙。


姚令舆室,素患喘嗽,而病春溫。醫知其本元久虧,投以溫補,痉厥神昏,耳聋谵語,面青舌绛,痰喘不眠。皆束手矣!延孟英診之,脈猶弦滑。曰:證雖危险,生机未绝,遽尔輕弃,毋乃太忍。與:犀角 羚羊(角) 玄參 沙參 知母 花粉 石膏以清熱息風,救陰生液。佐:苁蓉 石英 龞甲 金鈴 旋復 貝母 竹瀝以潛陽鎮逆,通络蠲痰。三劑而平。繼去犀(角)、羚(羊角)、石膏,加生地黃,服旬日而愈。仲秋,令舆病,竟誤服溫補,數日而殒,豈非命耶?


許芷卿,亦精於醫,偶患外感,即服清散之藥,而證不减。或疑其非春溫也,邀孟英质之,診脈迟涩,二便皆行,筋掣不眠,畏寒能食,喉舌皆赤。予大劑清营藥,數服而瘥。


迨夏,兩腿患疥,外科治之,久而不愈。孟英謂:(因)其平昔善飲,蘊熱深沉,瘍科藥亟宜概屏,令以雪羹湯送(服)當歸龙荟丸,果得漸瘳。


陳建周令郎,患春溫,初起即神氣躁亂,惊惧不眠,兩脈甚數。孟英謂:“溫邪直入营分也”。與神犀丹佐紫雪,兩劑而瘥。夏間,吳守旃暨高若舟令郎,

胡秋纫四令嫒,患溫,初起即肢 妄言,神情瞀亂。孟英皆用此法,寻即霍然。

孟英曰:世人每執汗解之法,爲初感之治。孰知病無定体,藥贵得宜,無如具眼人稀,以致夭枉载道。歸諸天數,豈盡然哉?


王皱石廣文令弟,患春溫,始則谵語发狂,連服清解大劑,遂昏沉不語,肢冷如冰,目閉不开,遺溺不飲,醫皆束手。孟英診其脈,弦大而緩滑,黃腻之苔滿布,秽氣直喷。投:承氣湯加銀花、石斛、黃芩、竹茹、玄參、石菖蒲,下膠黑矢甚多。而神識稍清,略進湯飲。

次日,去(芒)硝、(大)黃,加海 、芦菔、黃連、石膏,服二劑而战解肢和,苔退進粥,不勞余力而愈。


繼有張镜江邀(孟英)治叶某,又钱希敏之妹丈李某,孟英咸一下而瘳。惟吳守旃之室,暨郑又侨,皆下至十余次始痊。今年时疫盛行,醫多失手,孟英随机应变,治法無窮,救活独多,不胜缕载。


翁嘉顺,亦染溫病,初发熱,即舌赤而渴,脈數且涩。孟英曰:非善證也。盖陰虛有素,值此忧勞哀痛之余,五志内燔,溫邪外迫,不必由衛及氣,自氣而营。急予清营,繼投凉血,病不稍减。且家無主藥之人,旁議哗然,幸其旧工人陳七,颇有胆識,力恳手援。孟英曰:我(心)腸最熱,奈病来颇恶,治雖合法,勢必轉重。若初起不先觑破,果已殆矣。吾若畏難推诿,恐他手雖識其證,亦無如此大劑,车薪杯水,何益於事。吾且肩勞任怨,殚心盡力以图之。病果日重,昏瞀耳聋,自利紅水,目赤妄言。孟英惟以晋三犀角地黃湯加銀花、石膏、知母、石解、梔(子)、貝(母)、花粉、兰草、菖蒲、竹瀝、竹茹、竹叶、凫茈、海 等,出入互用,至十余劑,舌上忽布秽浊垢苔,口氣喷出,臭難向迩,手冷如冰,頭面自汗,咸謂绝矣。孟英曰:生机也。陰虛而熱邪深入,余一以清营凉衛(血)之法,服已逾旬,始得营陰漸振,推邪外出,乃现此苔,惟本元素弱,不能战解,故显肢冷,而汗仅於頭面,非陽虛欲脱也。復予甘寒频灌,越三日,汗收熱退,苔化肢溫。

此病自始迄终,犀角共服三兩許,未犯一毫相悖之藥,且赖陳七恪诚,始克起九死於一生,繼以滋陰善後而康。

暑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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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與,病革,始延孟英視之,曰:陰虛之质,暑熱膠锢,殆誤投補藥矣。乃叔少洪云:侄素孱弱,醫投熟地等藥十余劑耳。孟英曰:暑熱證,必看邪到血分,始可議用生地,何初病即進熟地?豈仅知禀赋之虛,而未睹外来之疾耶?昔贤治暑,但申表散溫補之戒,讵料今人於律外更犯滋腻之辜,而一誤致此,略無悔悟,不啻如油入面,如漆投膠,將何法以挽回哉?越日果卒。夫小米舍人,仅此一脈,完姻未久,遽尔珠沉,殊爲惨然。


潘紅茶方伯之孫翼廷,馆於許双南家,酷熱之时,啜冷石花(湯)一碗,遂至心下痞悶,四肢漸冷,上過肘膝,脈伏自汗。方某謂:“陽虛陰暑”,脱陷在即,疏大劑薑、附、丁、桂以回陽。(而)双南在苏,其三郎李書,骇難主藥,邀族人許芷卿診而决之。芷卿云:此藥断不可投。第證極危急,须逆孟英商之。时已夜半,孟英往視,曰:既受暑熱,復爲冷冻飲料冰伏胸中,大氣不能轉旋,是以肢冷脈伏,二便不行。速取六一散一兩,以淡盐湯搅之,澄去滓,调下紫雪丹一钱。

翌日再診:脈見,胸舒,溺行,肢熱,口乾,舌绛,暑象毕呈,化而爲疟。予多劑白虎湯而愈。丙午(歲),舉於乡。

康康侯司馬之夫人,久傷谋虑,心火外浮,面赤齒痛,因啖西瓜,遂脘悶不舒,喜得熱按,泄瀉不饥,自覺舌厚數寸,苔色灰腻。孟英與:厚朴 滑石 葱白 薤白 枇杷叶 橘皮 薄荷 旋復 省頭草,一劑霍然。


許少卿室,故醫陳启東先生之从女也。夏初患感,何新之十進清解,病不略减,因邀診於孟英。脈至弦洪豁大,右手爲尤,大渴大汗,能食妄言,面赤足冷,彻夜不瞑。孟英曰:證雖属溫,而真陰素虧,久傷思虑,心陽外越,内風鸱張。幸遇明手,未投溫散,尚可無恐。與:龙(骨) 牡(蠣) 犀(角) (珍)珠龜板 龞甲 貝母 竹瀝 竹叶 辰砂 小麦 元(參) 丹參 生地 麦(冬),爲大劑投之。外以烧铁淬醋,令吸其氣;(牡)蠣粉扑止其汗;捣生附子贴涌泉穴。甫服一劑,所亲荐胡某往視,大斥王議爲非,而主透疹之法。病家惑之,即煎胡藥進焉!病者神氣昏瞀,忽見世父启東扼其喉,使藥不能下咽。且囑云:宜服王先生藥。少卿聞之大骇,专服王藥,漸以向愈。而陰不易復,频灌甘柔滋鎮,月余始能起榻。

季夏,汛行。惟情志不怡,易生惊恐。與:麦(冬) 參(须) 熟地 石英 茯神 龙眼 甘(草) (小)麦 大枣 三甲等藥,善其後。


秋杪,歸宁,微吸客邪,寒熱如疟。孟英投以清解,已得向安。胡某聞之,復於所亲处云:此證實由夏間治法不善,以致邪氣留恋,再服清凉,必死無疑。湯某復从而和之。許氏即招湯某延醫,謂其陽氣傷残,沉寒久伏,以理中湯加威灵仙、桂枝、半夏、厚朴、薑、枣等藥。病者颇疑藥太燥烈,湯復膏吞拭舌,说得天花亂坠,病家惑之,初服胃氣倍加,繼而痰嗽不饥,黃苔滿布,肌消汛断,内熱汗多,心悸不眠,卧榻不起。病者坚却其藥,然已進二十劑矣。再邀何新之商之,亦難措手。仍囑其求診於孟英,按脈弦細軟數,篡(窜)患悬癰,纵有神丹,不可救藥矣。


何缙阶令正,素患肝厥,仲夏患感,沈樾亭按溫證法治之,内風不致陡動,而大便泄瀉,脈細而弦,渴飲痰多,不饥不寐。因邀孟英商之,投:白頭翁湯加三甲、石斛、茯苓、竹茹而安。随以峻補善後而痊。


胡孟绅乃弟季权,患黑 ,苔秽,脈浑,氣粗,面垢。孟英即以凉膈散投之,大解得行,脘亦不悶,皆透绽,脈显滑數而洪,遂與大劑凉潤清肅之藥,直俟其旬日外,大解不瀉,藥始緩授。復又沉卧不醒,人皆疑之。孟英曰:痰熱尚炽也,仍授大劑數帖,果频吐膠痰累日,而眠食漸安。

是役也,當兩病披猖之際,舉家皇皇,他醫或以前證爲神不守舍,議投溫補。後證則以爲必败。聞者無不危之。赖季权之夫人,独具卓識,任贤不二,孟英始無掣肘之虑,而咸得收功也。


濮東明令孫女,素禀陰虛,时发夜熱,少餐不寐。仲夏患感,发疹,汛不當期而至。孟英用犀(角) 羚(羊角)知(母) 貝(母) 石膏 生地 梔(子) (連)翘 花粉 甘草 竹叶 芦根等藥,疹透神清,唯鼻燥異常,吸氣入喉,辣痛難忍,甚至肢冷。復於方中加玄參、竹茹、菊叶、荷杆,各患始减,而心忡吐沫,彻夜不瞑,渴、汗、便黑,改投:西洋參 生地 麦冬 小麦 竹叶 黃連 珍珠 百合 貝母 石斛 牡蠣 龜版蔗汁諸藥而愈。季秋適姚益齋爲室。


仲夏,淫雨匝月,泛滥爲灾。季夏,酷暑如焚,人多熱病。沈小园者,患病於越,醫者但知湿甚,而不知化熱,投以平胃散數帖,壯熱昏狂,證極危殆。返杭日,渠居停吳仲莊浼孟英視之,脈滑實而數,大渴溲赤,稀水旁流,與:石膏 大黃,數下之而愈。仲莊欲施藥濟人,托孟英定一善法。孟英曰:余不敢(以)师心自用,考古惟叶天士甘露消毒丹、神犀丹二方,爲湿溫暑疫最妥之藥。一治氣分,一治营分,规模已具。即有兼證,尚可通融,司天在泉,不必拘泥。今歲奇荒,明年恐有奇疫。但“甘露”二字,人必疑爲大寒之藥,“消毒”二字,世人或作外證之方。

因易其名曰:普濟解疫丹,吳君與諸好善之家,根据方合送,救活不知若干人也。

普濟解疫丹:孟英自注云:此治湿溫时疫之主方也。按六元正纪,五運分步,每年春分後十三日交二運征,火旺,天乃漸溫。芒种後十日交二運宫,土旺,地乃漸湿,溫湿蒸腾,更加烈日之暑,烁石流金,人在氣交之中,口鼻吸受其氣,留而不去,乃成溫熱暑疫之病,則爲发熱倦怠,胸悶腹脹,肢酸咽腫, 疹身黃,颐腫口渴,溺赤便秘,吐瀉疟痢,淋浊瘡瘍等證。但看病患舌苔淡白,或厚苔,或干黃者,是暑湿熱疫之邪,尚在氣分,悉以此丹治之立效。而薄滋味,(孟英自批:家慈每於夏季茹素,且云:汝辈爲醫者,當知之,余見瘟疫流行之歲,無论貧富,無可避之,总由不知坚壁清野之故耳,試看茹素者,独可不染,豈非胃中清虛,邪不能留乎!旨哉斯言,特谨識之。)遠酒色,尤爲辟疫之仙方,智者識之。醫家临證,能准此化裁,自可十全爲上。(上參喻嘉言、張石顽、叶天士、沈尧封諸家。)

神犀丹:孟英自注云:溫熱暑疫諸病,邪不即解,耗液傷营,逆傳内陷,痉厥昏狂,谵語发 等證,但看病患舌色干光,或紫绛、或圆硬、或黑胎,皆以此丹救之。若初病即覺神情煩躁,而舌赤口乾者,是溫暑直入营分。酷熱之时,陰虛之体,及新產婦人,患此最多,急须用此,多可挽回。切勿拘泥日數,誤投别藥以偾事也。兼治痘 毒重,夹带紫 危證,暨痘 之後余毒内炽,口糜咽腐,目赤神煩諸證。(上本叶氏,參治驗。)


陳蘊泉,陡患昏谵,夤夜乞診於孟英,脈甚滑數,苔色腻黃,乃平素多痰,兼吸暑熱。與清解藥一劑,化而爲疟,脈亦较平。或謂其体弱不宜凉藥,须用人參,渠家惶惑,孟英坚持以爲不可。盖暑脈颇類乎虛,而痰阻於肺,呼吸不调,又與氣虛短促者相似。平昔先虛,有病必先去病。况熱能傷氣,清暑熱即所以顧元氣也。何新之亦赞是議,遂連投白虎加减而愈。

次年春,因丧外家悲悼,復感溫邪,失於整肅,病日以甚,迨孟英自豫章歸診,已不可救藥矣。


李德昌之母,仲夏患感,醫診爲湿,辄與燥劑,大便反瀉,遂疑高年氣陷,改用補土,驯至氣逆神昏,汗多舌缩,已办後事,始乞診於孟英,脈洪數無伦,右尺更甚。與大劑:犀角 石膏 黃芩 黃連 黃柏知母 花粉 梔子 石斛 竹叶 莲心 玄參 生地之藥,另以冷雪水调紫雪丹。一昼夜,舌即出齒,而喉舌赤腐,咽水甚痛。乃去三黃(黃連、黃柏、黃芩),加銀花、射干、豆根,并吹以锡類散,三日後,脈證漸和,稀糜漸受。改授甘凉緩劑,旬日後,得解坚黑矢而愈。


胡纫秋,於酷熱时偶有不適,醫用柴、葛、香薷藥散之,反恶寒胸痞。更醫用枳、朴、槟榔以瀉之,勢日劇。延孟英視之:自汗不收,肢背極冷,奄奄一息,脈微無神。曰:禀赋素虧,陽氣欲脱,此必誤认表證使然。予:救逆湯加(人)參、(黃) 服之漸安,繼以補氣生津,调理匝月而痊。


壬寅夏,(某)感受暑湿,誤投溫散,以致谵語神昏,勢濒於危。而肛前囊後之間,溃出腥脓,瘡口深大。瘍科以爲悬癰也。敷治罔效。孟英診曰:悬癰乃损怯症,成之以漸,今病来迅速,腥秽異常,是身中久蘊厚味湿熱之毒,挟外受之暑邪,無所宣泄,下注而爲此症,切勿敷藥,以遏其外走之勢。但舌强而紫赤,脈細而滑數,客邪炽盛,伏熱蘊隆,陰分甚虧,深虞津涸。先予清营之劑,三投而神氣漸清,次以凉潤陽明,便畅而熱蠲脓淨,改用甘柔滋養,月余溃处肌平。善後參入參、 ,竟得康强如昔。


金晓耕,发熱兩旬,醫予表散,竟無汗泄。嗣投溫補,而大解泄瀉,小水不行,口乾肌削,勢濒於危。

胡纫秋荐孟英診之。右寸独見沉數。曰:暑熱锢於肺經耳。予:白虎(湯)、苇茎(湯)、天水(散)加(茯)苓、桔(梗)、杏(仁)、貝(母)爲方,服後,頭面 疹遍发,密無针缝,明如水晶光,人皆危之。孟英曰:此肺邪得泄也。果肌潤熱退,瀉止知饥。又服甘凉濡潤二十余劑, 疹始愈。亦仅見之證也。

湿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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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卯春,邵秋子令堂,年近六旬,患寒熱如疟者久矣。諸醫杂治罔效。孟英視之,曰:此湿邪久蘊,已从熱化,誤投提補,動其肝陽,痰飲因而上逆。與通降之法,寒熱即减。而包某謂疟久陰虛,理宜滋養,病家聞之近是,遂進首烏、龞甲等藥,漸至脈伏胸痞,呃忒自汗,渴飲不食,颧赤便泄。包某束手,疏生脈散以塞责。

舉家彷徨,再求孟英診之,曰:此滋腻阻滯氣机,清陽不司旋運,痰飲閉滯隧络,非脱象也。補藥不可再進。

以:栝蒌薤白(半夏湯)合小陷胸(湯)加竹茹、旋復、貝母、杏仁、紫菀、枇杷叶投之,呃止脈出,大有轉机。而郑某謂病固属痰,须溫熱以宣通,勿寒凉而凝遏,病家又惑焉。薑、桂频投,既而唇腫咽痛,不能進飲,舌干短硬,難出語言,復请孟英救疗。予犀角地黃湯加玄參、知母、銀花、竺黃、花粉、胆星、石菖蒲、竹瀝之類,此第三次生机也。奈狂澜莫障,邪说横行,辄以凉藥不宜擅服,久病必定元虛。甘言悦耳,遂至升散溫補,各逞所能。符咒乩方,罔不遍試。

延至仲夏, 腐龈糜,唇高數寸,竟成燎原莫救。仍恳孟英设法,乃坚辞不能措手。付局醫黃某敷治腫烂,日甚而终。


季秋,顧听泉邀孟英視康康候副轉之恙。切其脈:滑數,而右歇左促。且肝部(左关)間有雀啄,氣口(右寸)又兼解索。望其面,宛如熏黃,頭汗自出,呼吸粗促,似不紧續,坐卧無须臾之宁,便溺涩滯,浑赤極臭,心下坚硬拒按,形若覆碗。观其舌色,边紫苔黃,殊不甚干燥。问其所苦,曰:口渴甜腻、不欲飲食。

苟一合眼,即氣升欲喘,煩躁不能自持、胸中懊 、莫可言状。孟英曰:此由湿熱誤補,漫無出路,充斥三焦,氣机爲其阻塞而不流行。蔓延日久,津液爲之凝滯而成痰飲。不啻人禽杂处,苗莠同畴,邪正混爲一家。醫見肢冷自汗,不知病由壅閉而然,欲以培正。而邪氣方張,得補反爲树帜,豈非资寇兵而 盗粮哉?非其類者,锄而去之,乃爲吃紧之治。听泉曰:良是也。夏間起病,聞自心悸少寐,杨某以爲虛而補之,时尚出差办事。

暑湿外侵,受而不覺。迨闱差未竣,其病斯发,而諸醫之藥,总不外乎溫補一途,以致愈補愈劇。今拟溫胆法,待君可否?孟英曰:脈證多怪,皆属於痰,今胸痞如斯,略無痰吐,盖由痰能阻氣,氣不能運痰耳。宜於溫胆(湯)中,加薤白、蒌仁通其胸中之陽;又合以小陷胸(湯),此爲治飲痞之圣法。參以梔、豉泄其久郁之熱以除懊 ;佐以兰草,涤其陳腐之氣而醒脾胃。听泉深然之。連投二劑,各恙皆减,脈亦略和。而病者以爲既系實證,何妨一瀉而去之,連服大黃丸二次,承氣湯半帖。孟英急止之,曰:畏虛進補固非,欲速妄攻亦谬。盖湿蒸爲熱,灼液成痰,病非一朝一夕而成,治以上下分消爲是,不比熱邪傳腑,可一瀉而愈也。越日,下部果漸腫。孟英曰:攻痞太速之戒,古人不我欺也。與听泉商,以前法加黃芩,合瀉心(湯)意,再配雪羹投之,痰果漸吐,痞亦日消。而自腹至足,以及茎囊腫勢日加。孟英謂:勢已如此,難以遽消,但从三消设法,則自上而下,病必無虞。與听泉商,用河間桂芩甘露飲意。而姚平泉孝廉,力主崇土胜湿之法,深以寒凉爲不可用。众議仍投前日之藥。孟英曰:前藥原可服也,嫌力不足耳。次日痰中带血甚多。孟英曰:湿熱熏蒸不已,自氣及营矣。與听泉及王子能參军商,以:知(母) (黃)柏 犀角 龞甲 白芍 苡仁 貝母 石斛茅根 麦冬 滑石 梔子 藕汁 童便,投之而止。越數日又吐,且肢冷自汗、心馁畏脱。姚平泉謂“氣不摄血”,當舉歸脾湯以统之。舉家皇皇,連请診脈者三次。孟英曰:脈来屡变,陳芝江所以不能指實其病,而杨、阮諸人皆疑爲大虛之候也。然望、聞、问、切,不可独凭於指下。今溲如赭石湯,浑赤有脚,其爲湿熱之病,昭昭若揭。初傷於氣分,則津液受灼以爲痰。漸及於营,則陰血不安而妄溢。邪氣内盛,豈非病實?而真實類虛,吾不受病之欺也。坚守前議,鎮静不摇,服二劑果止。

孟英曰:血之復吐也,由於氣分之邪以擾及之。欲清氣道之邪,必先去其邪所根据附之痰。盖津液既爲邪熱灼烁以成痰,而痰反即爲邪熱之山险也。不妨峻攻其實,而緩行其勢。初進滚痰丸三钱,得下泄氣一次,副轉云:四十日来,未有之通畅也。連投數日,始解膠痰黑矢多遍,而小溲亦漸清長。苔色亦退,寝食遂安,惟下部之腫猶尔也。馬香崖、陆虛舟皆主實脾行水之法。孟英曰:谛參脈證,并不在脾,况善饥便燥,口渴溺多,吾方虑轉“消證”,亟投甘潤之不遑。恶可渗利傷陰,補土劫液耶?且脾虛下陷之腫,與湿盛而腫之腫,其膝之上下,内外情勢,必然相贯。今膝之上下,内外凹凸迥判,毫不毗連。

盖由湿熱所酿之痰飲,既誤補而痞塞中焦,復妄攻以流窜隧络,所謂不能一荡而蠲,勢必旁趋四射。

吾當以法取之。会又咳痰带血,而精神食欲如常。孟英曰:無恐也,此乃前次嚼三七太多,兜涩留瘀,最不宜用,吐而去之極妙。但须金水同治,冀咳止而血络不震動爲要耳。與甘露飲加藕汁、童溺服之,四劑而止。咳嗽亦宁。於是专治其下部之腫,以固本(丸)加知(母)、(黃)柏、貝母、花粉。旋復、橘络、絲瓜络、羚羊角、楝實、葱须、豆卷、薏苡、竹瀝,出入爲劑,二、三帖間,其高突腫硬之处,即覺甚痒,搔之水出如汗,而作葱氣。六、七日後,兩脚反覺干瘦燥痛,茎囊亦随之而消矣。孟英曰:此用潤藥消腫,尚且干痛咽燥,设从他議而投燥脾利水之法,更當何如哉?盖寒湿則傷陽,熱湿則傷陰,血液皆陰也。

善後之法,还宜滋養血液,稍佐竹瀝以搜络中未盡之痰,使愈後不爲他日之患,更属法中之法。服之飲食中節,便溺有权,幸無消渴之虞,而竟愈焉。


顧宗武,偶患微寒发熱,醫進溫散法,熱雖退而不饥不大便。復用平胃散數帖,腹漸脹而偏於右。尚疑其中氣之虛寒也,遂與溫運燥補諸藥,脹乃日增,杳不進谷。或謂:恐属癰瘍,因招外科連某診之,作胁疽治,病如故。严某謂“胁疽”部位不对,腸癰證据不符,作内疝治,仿子和活人之法,及當歸龙荟丸”相間投,亦無效。乃延孟英視之,脈極弦細而促,舌绛小渴,小溲赤少,飲而不食者月余矣。證實脈虛,坚持不治。其家问曰:此證究是何病?乞爲指示。孟英曰:据述病患素慎起居而薄滋味,显非停滯與癰疽之患,良由暑湿内蘊,勢欲外泄,是以初起有微寒发熱之候,誤與風寒藥,熱雖暂退於表,邪仍伏处乎中,不饥不便,肺胃失其下行,再加辛燥溫補,氣机更形窒滯,邪伏永無出路,津液潛消,脹日甚,以氣血流行之脏腑。爲暑湿割踞之窠巢,補之不可,攻之不能,病雖不在膏肓,卢扁望而惊走,逾旬径殁。


顧竹如孝廉令嫒,患感十余日,耳聋不語,昏不識人,客未入室,而彼反先知,醫以爲祟。凡犀角、地黃、牛黃清心(丸)、復脈等湯,遍服無效,已摒挡後事矣。所亲濮根崖囑延診於孟英,脈至滑數,舌不能伸,苔色黃腻,遺溺便閉,目不交睫者已四昼夜。胸腹按之不柔,予白虎湯去(粳)米、甘草,加石菖蒲、玄參、犀角、龞甲、花粉、杏仁、竹叶、竺黃、竹瀝,投一劑即谵語滔滔。渠父母疑藥不对病。孟英曰:不語者欲其能語,是轉机也。再投之,大渴而喜極熱之飲。渠父母又疑凉藥非宜。孟英姑应之曰:再服一劑,更方可也。三投之,痰果漸吐,四劑後,舌伸便下,神識漸清。乃去菖蒲、石膏、犀角、龞甲,加生地、石斛、麦冬、貝母,數帖。熱盡退,而痰味甚咸。又去杏(仁)、貝(母)、竺黃,加西洋參、牡蠣。龜板、苁蓉,服之痊愈。

逾年失怙,繼遭祝融(火灾),郁损情怀,誤投溫補。至戊申年殒。


邵鱼竹给谏患感,杨某作疟治不应,始迓孟英診之,脈軟汗多,熱不甚壯,苔色厚腻,嘔恶煩躁,痰多腿酸,显是湿溫。因謂其令郎子 曰:湿溫者,湿蘊久而从时令之感以化熱也。不可从表治,更勿畏虛率補。

與宣解一劑,各恙颇减。奈众楚交咻,謂病由心力勞瘁而来,况汗多防脱,豈可罔顧本原?群醫附和,遂服參、歸、熟地之藥,病日以劇。最後,吳古年診之云:此湿溫也,何妄投補劑?

然已末从挽救,交十四日而殒,始悔不从王議。


翁嘉顺之婦弟吳某,勞傷之後,发熱身黃,自以爲脱力也。孟英診脈,軟數。是湿溫重症,故初起即黃。

亟與清解,大便漸溏,小便甚赤。湿熱已得下行,其熱即减。因家住毛家埠,吝惜舆金,遽尔輟藥,七八日後,復熱,谵語。耳聋,抽痉,遺溺。再恳孟英視之,湿熱之邪擾营矣。投:玄參 犀角 菖蒲 連翘 竹茹 竹叶銀花 石膏,以泄衛清营之法,佐牛黃丸、紫雪丹而瘳。臀皮已塌,亟令贴羊皮金,不致成瘡而愈。


吳宪章,年逾花甲,患感,醫知其爲湿溫也,投藥不应,而仍能起榻理事。石北涯拉孟英視之,冀其勿至加劇。及診脈,左寸數疾,余皆軟大,谷食略减,便溏溲少,苔色腻黃,舌尖独黑。孟英不肯與方,人咸诧之。因曰:證原不重,吾以脈象舌色察之,是平昔曲運心机,离火内亢,坎水不制,勢必自焚,况兼湿溫之感乎?果數日而殒。


黃纯光,年七十八歲,患湿溫,至旬余,脈形歇代,呃忒連朝,諸醫望而畏之。孟英診曰:脈雖歇而弦搏有根,是得乎天者厚,雖属高年,猶爲實象,參以病深声哕,原非小故,而二便窒涩,苔腻而灰,似属腑氣未宣,痰、湿、熱阻其氣化流行之道也。清宣展布,尚可图焉。何新之韪其議,因與:旋(復) (竹)茹 梔(子) 楝(實) 枇(杷叶) 杏(仁) (吳)萸 (黃)連 (紫)菀 (栝)蒌雪羹爲劑,片通草一兩,煎湯煮藥,投匕即减。數服而大吐膠痰,連次更衣,遂安粥食。唯動則嗽逆,漸露下虛之象,與:西洋參 龜板 牡蠣 苁蓉 石斛 牛膝 冬虫夏草 紫石英 茯苓 當歸等藥,各恙降序,繼加砂仁炒熟地而起。


湯西塍,年逾花甲,感證初起,周身肤赤,滿口苔黃,頭痛、腰痛、便溏、溲痛,伊芳亲家何新之診爲险候,囑延孟英診之,脈見弦細而軟,乃陰虛勞倦,湿溫毒重之證。清解之中,须寓存陰。以:犀角 羚(羊角) (茯)苓 (竹)茹 銀(花) (連)翘 桑(枝) 苇茎 通草 兰叶爲方,煎以冬瓜湯服之,遍身赤疹,而左眼胞忽腫,右臂酸疼不舉,耳聋,神不清爽。亟以:玄參 丹皮 菊花 梔子 桑枝 絲瓜络 石斛竹叶,煎调神犀丹爲劑,偶邀瘍科視外患,亦知病因湿熱,連進木通等藥,脈更細弱,神益昏惫,飲食不進,溲涩愈痛,新之以爲難挽矣,孟英曰:急救陰液,尚可轉机,援以復脈湯去薑、桂、麻仁,易西洋參,加知母、花粉、竹叶、蔗浆灌之,一劑神苏脈起,再服苔退知饥,三啜身凉溺畅,六帖後,肤蜕安眠,目开舌潤。或疑甘柔滑腻之藥,何以能清湿熱?孟英曰:陰虛内熱之人,蘊湿易於化火,火能烁液,濡布無权,频溉甘凉,津回氣達。徒知利湿,陰氣先亡。须脈症參详,法難執一也。又服數劑後,忽然肢腫,遍发風块,瘙痒異常,或又疑證之有变也。孟英曰:此陰津充而余邪自寻出路也耳,與輕清藥數帖,果瘥。


金禄卿室,沈裕昆之少女也。患溫,顧听泉連進輕清凉解而病不减。氣逆無寐,咳吐粘痰,舌绛咽干,耳聋谵語,旬日外,始延孟英診焉。曰:体瘦脈細數,尺中更亂,竟是陰氣先傷,陽氣独发,所謂“傷寒偏死下虛人”。譬之火患將临,既無池井,缸贮又空,纵竭心力,曷能有濟?再四研诘,乃知发病前一日,徒然带下如崩,是真液早經漏泄矣。否則藥治未讹,胡忽燎原益炽?痉厥之变,不须旋踵。禄卿坚垦勉图。孟英以:西洋參生地 “二冬” 二至 玄參 犀角 黃連 鸡子黃 知母爲方,另用石斛 龜板 龞甲各四兩,左牡蠣一斤,煮湯代水煎藥,顧听泉又加阿膠,且云:我侪用此育陰鎮陽,充液熄風大劑,焉能津枯風動,痉厥陡生乎?服二劑,果不能减。後惑旁言,而祷签藥,附、桂、干薑,罔知顧忌,径至四肢拘挛而逝。是誤藥速增其毙而增其惨也。繼而裕昆患湿溫,亦犯重 而亡(重 謂熱性病的熱氣極盛)。


翁嘉顺之妹,亦染病,病勢極危,因役於冥曹,自以爲不起。孟英曰:年壯陰充、藥治不谬,焉能死乎?

昔人云:“見理明者,陽陰五行不能拘”。吾當以理胜數,遂按法治之,病乃日减。且慎寒暄,節飲食,守禁忌,调治二旬,果然康健。


又其姑吳翁氏,病溫,初不服藥,七日外,始迓孟英診之。曰:此病邪雖不盛,第频吐涎沫,不能退场門,须以手撩,不飲不食,不便不眠,或多言不倦,或久问不答,是七情郁结,氣久不舒,津液凝痰,邪得根据附。

治之中肯,尚難即愈,不藥而待,病从何去?遂於清解方中,寓蠲痰流氣,通胃舒肝之品。交十四日而熱退。又數日,痰沫漸少。又旬日,大便始行。粥食日加而愈。此一治法,直贯到底,不但不犯一分溫燥升補之藥,而滋腻入血之品,亦皆避之。尚须三十劑奏绩。若病家不笃信,醫者不坚持,旁人多議论,則焉克有濟耶?然非乃媳前车之鉴,亦未必遽尔任贤不二也。


杨某,患感旬日,初則便溏,醫予溫散,瀉止熱不退,昼夜静卧,飲食不進。孟英診脈,迟緩,浮取甚微。目眵,舌色光紅,口不渴,溲亦行,胸腹無所苦,語懒音低,寻即睡去。是暑湿内伏,而有燥矢在胃,机关爲之不利也。先與清营通胃藥兩劑,熱退舌淡而脈症依然。加以酒洗大黃、省頭草,即下坚黑燥矢甚多,而睡减啜粥,繼以凉潤,旬日而痊。


海盐任斐庭。馆於吳琴楚家,季夏患感,黃某聞其身熱而时有微寒也,進以薑、萸、紫苏、大枣等藥,數帖,熱愈壯而二便不行。更醫連進渗利之劑,初服溲略通,既而益閉。居停以爲忧,始延孟英視焉,證交十四日,骨瘦如柴,脈弦細而涩,舌色光紫,滿布白糜,夜不成寐,渴不多飲,粒米不進,少腹拒按,勢將喘逆。此雖属下證,而形脈如斯,法難直授。先令取大田螺一枚、鮮车前草一握、大蒜六瓣,共抖烂,加麝香少許,罨敷脐下水分穴,方以:玄參 紫菀 梔子 知母 花粉 海 荸荠 苁蓉 牛膝 天冬爲劑,加鮮地黃汁服之,其夜小溲即行,氣平略寐。又兩劑,大便始下,熱退而漸進稀糜。乃去雪羹、梔(子)、(紫)菀、苁(蓉)、(牛)膝、地黃汁,加西洋參、麦冬、石斛、干生地、竹茹、銀花等藥,又服十余帖,凡三解黑矢,而苔色復於紅潤,眠食漸安而起。


許芷卿,患外寒,须覆重衾,内熱飲不解渴,仍能安谷,便溺皆行。或以爲虛寒,或以爲瘍患,投以溫散,即显咽痛,孟英脈之,沉弦而緩,作痰熱内伏。投以:犀(角) 羚(羊角) 玄參 丹皮 白薇 黑梔 (竹)茹 貝(母) 旋(復) (牛)蒡之劑,兩帖而寒渴咽痛皆减。乃去犀(角)、羚(羊角)、牛蒡,加二至(丸)、知母、花粉、銀花,解酱矢而瘳。

伏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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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申八月,范蔚然,患感旬余,諸醫束手。乃弟丽門恳孟英治之,見其氣促音微,呃忒自汗,飲水下咽,随即傾吐無余。曰:伏暑在肺,必由溫散以致劇也。盖肺氣受病,治節不行,一身之氣,皆失其顺降之机,即水精四布,亦赖清肅之权以主之,氣既逆而上奔,水亦泛而上溢矣。但清其肺,則諸恙自安。乃阅前服諸方,始則柴、葛、羌、防以升提之,火藉風威,吐逆不已,猶謂其胃中有寒也,改用桂枝、干薑以溫燥之,火上添油,肺津欲绝,自然氣促音微,疑其陽虛將脱也,径予:(人)參 (當)歸蛤蚧 柿蒂 丁香以補而納之,愈補愈逆,邪愈不出,欲其愈也難矣。亟屏前藥,以瀉白散合清燥救肺湯,數服而平。


莊半霞,芝阶中翰之三郎也,闱(旧称試院爲闱,闱後,是指參加乡試之後)後患感,日作寒熱七、八次,神氣昏迷,微 隐隐、醫者無策,始延孟英視之。曰:此平昔飲酒,积熱深蘊,挟感而发,理从清解,必誤投溫補,以致熱勢披猖若是。詢之果三场皆服(人)參,且携枣子浸烧酒入闱。初病尚不至此,因連服羌、防、薑、桂,漸以滋甚。孟英先予白虎湯三劑, 化而寒熱漸已。繼用大苦寒之藥泄其熱结,所下黑矢,皆作枣子氣。旬日後,予甘潤滋濡之法,兩月始得痊愈。


栖流所司藥陳芝田,於仲夏患感,諸醫投以溫散,延至旬日,神昏谵妄,肢搐耳聋,舌黑唇焦,囊缩溺滴,胸口隐隐微 ,一望而知其危矣。轉邀孟英診之,脈細數而促。曰:陰虧熱炽,液將涸矣。遂用:西洋參玄參 生地 二冬 知(母) (黃)柏 楝實 石斛 白芍 甘草梢銀花 木通 犀角 石菖蒲,大劑投之。

次日復診,其家人云:七八日来小溲不過涓滴,昨服藥六七个时辰後,解得小溲半杯。孟英曰:此即轉机也。然陰氣枯竭,甘凉濡潤不厌其多,於前方再加龜板、龞甲、百合、花粉,大锅煎之,频灌勿歇。如是者八日,神氣始清,諸恙悉退,纯用滋陰之藥,调治匝月而瘳。予謂孟英學識過人,熱腸独具,凡遇危险之候,从不輕弃,最肯出心任怨以图之。如此案八日後神氣始清,若經别手,纵使治法不错,而一二帖不甚起色,必规避坚辞,致病家惑亂,谋及道旁,雖不死於病,亦必死於藥矣。此在醫者之識老心坚,又须病家之善於贤而任之专也,谈何易耶?又聞孟英尝云:溫熱液涸神昏,有投犀角地黃等藥至十余劑始得神清液復者,因溫熱案最伙,不暇详錄,姑識此以告司人之命者。


姚禄皆,在金陵,適遇大水,繼而回杭,途次酷熱,患感。顧某診爲湿邪,與桂枝、葛根藥三帖,病乃劇。趙笛楼知其誤治,連用清解,因見蓝 不肯,承手。迓孟英視之,脈細數而体瘦,乃平昔陰虧,熱邪藉風藥而披猖,营液得溫燥而干涸, 色既绀,危险萬分。勉投大劑:石膏 知母 白薇梔子 青蒿 丹皮 竹叶 竹瀝 童溲之藥,调以神犀丹。三服,大解下如膠漆, 色漸退,而昏狂遺溺,大渴不已。仍與前方,调以紫雪,數劑,熱退神清,而言出無伦,猶如梦呓,或虑其成癫。孟英曰:痰留包络也。與:犀角 菖蒲 玄參 龞甲 花粉 竹茹 黃連 生地 木通 甘草爲方,调以珍珠、牛黃,始得漸安。改授存陰,调理而愈。


关颖庵,患寒熱,醫者泥於今歲之司天在泉,率投溫燥,以致壯熱不休,阮某用小柴胡湯和解治,遂自汗神昏,苔黑舌强,肢掣不語,唇茧齒焦。張某謂‘ 疹不透”,拟進(皂)角刺、荆、蒡。越醫指爲“格陽假熱”,欲以附子引火歸元。許芷卿診知爲伏暑,而病家疑便溏不可服凉藥,復延孟英診之,曰:陰虛之体,熱邪失清,最易劫液,幸得溏瀉,邪氣尚有出路,此正宜乘此一线生机,迎而导之,切勿迟疑。遂與芷卿商投王晋三犀角地黃湯加知(母)、麦(冬)、花粉、西洋參、玄參、貝(母)、(石)斛之類,大劑服八九日,甫得轉机。續予甘凉充液六、七劑,忽大汗如雨者一夜,人皆疑其虛脱。孟英曰:此陰氣復而邪氣解也,切勿惊惶。嗣後果漸安谷,投以滋補而愈。

繼有陳菊人明府乃郎,病较輕於此,因畏犀角,不敢服,竟至不救,豈不惜哉!


石诵羲,夏杪患感,多醫廣藥,病勢日增,延逾一月,始请孟英診焉。脈至:右寸关滑數上溢,左手弦數,耳聋口苦,熱甚於夜,胸次迷悶,频吐粘沫,啜飲咽喉阻塞,便溏溺赤,間有谵語。曰:此暑熱始终在肺,并不傳經,一劑白虎湯可愈者,何以久延至此也?乃尊北涯,出前所服方見示,孟英一一阅之,惟初診顧听泉用清解肺衛法爲不谬耳。其余溫散升提,滋陰凉血,各有来历,皆弗心思,原是好方,惜未中病。而北涯因其溏瀉,見孟英君石膏以爲治,不敢與服。次日復診,自陳昨藥未投,惟求另施妥法。孟英曰:我法最妥,而君以爲未妥者,爲石膏之性寒耳。第藥以对病爲妥,此病舍此法,别無再妥之方。若必以模棱迎合爲妥,恐贤郎之病不妥矣。北涯聞而感悟,颇有姑且服之之意。而病者偶索方一看,見首列石膏,即曰:我胸中但覺一团冷氣,湯水且须熱呷,此藥安可投乎?坚不肯服。然素仰孟英手眼,越日仍延過診,且告之故。孟英曰:吾於是證,正欲发明,夫邪在肺經,清肅之令不行,津液凝滯,结成涎沫,盘踞胸中,升降之机亦窒,大氣仅能旁趋而轉旋,是一团涎沫之中,爲氣机所不能流行之地。其覺冷也,不亦宜乎?且余初診时,即断爲不傳經之候,所以尚有今日,而能自覺胸中之冷。

若傳入心包,則舌黑神昏,才合吳古年之犀角地黃湯矣。然雖不傳經,延之逾月,熱愈久而液愈涸,藥愈亂而病愈深,切勿以白虎爲不妥,急急投之爲妙。於是方有敢服之心矣。而又有人云:曾目击所亲某,石膏甫下咽,而命随之,况月余之病,耳聋泄瀉,正氣已虧,究宜慎用。北涯聞之惶惑,仍不敢投,乃约翌日廣征名士,会商可否。比孟英往診,而群贤毕至,且見北涯求神拜佛。意亂心慌,殊可怜悯。欲與众商榷,恐轉生掣肘,以誤其病,遂不遑谦让。援笔立案云:病既久延,藥無小效,主人之方寸亂矣。予三疏白虎而不用,今仍赴召診視者,欲求其病之愈也。夫有是病,則有是藥,諸君不必各抒高見,希原自用之愚。古云:“鼻塞治心,耳聋治肺”,肺移熱於大腸,則爲腸 ,是皆白虎之专司,何必拘少陽而疑虛寒哉?放胆服之,勿再因循,致贻伊芳戚也。座中顧听泉見案,即謂北涯曰:孟英“腸熱胆坚”極堪倚赖,如猶不信,我辈别無善法也。顧友梅、許芷卿、趙笛楼亦皆謂:是。疏方:以白虎加西洋參、貝母、花粉、黃芩、紫菀、杏仁、冬瓜仁、枇杷叶、竹叶、竹茹、竺黃,而一劑甫投,咽喉即利;三服後,各恙皆去,糜粥漸安。乃改甘潤生津、调理而愈。予謂此案不仅治法可傳,其阐发病情处,識見直超古人之上。


刘廉方,常州名士也。在西湖受暑,移榻於崔仲迁别驾处,醫治垂危,莊芝阶舍人,拉孟英往診之:裸体昏狂,舌黑大渴,溺赤便秘,脈數而芤。與犀角地黃湯加减服之,神識已清,略能進粥。次日復診,颇知问答,大有生机,仍处甘凉法以赠之,并囑伊芳格外谨慎。而越日莊半霞诣孟英偕往診視,見其目張睛瞪,齒露唇焦,氣喘汗出,扬手踯足而不可救藥矣,众楚交咻,謂是寒凉藥凝閉而然。孟英曰:病之宜凉宜熱,汝辈不知也。脈乃皮里之事,汝等不見也。吾亦不屑爲之争辩,惟目瞪唇焦,人所共睹,則其死於何藥,自有定论,遂拂衣(而)出。半霞再三请罪。孟英曰:俗人之見,何足介怀,是非日後自明,於我心無慊焉。第斯人斯病,皆可惜也。既而始知有人主熱藥以偾事,豈非命耶?仅二载而仲迁病,孟英聞之曰:殆矣,盖知其陰虛而受暑湿,恐主藥者未必能悔悟於前(车)之鉴也。後果聞其廣服溫補之劑,以致真陰竭绝而死。覆辙相寻,迷而不醒,可哀也矣。


姚雪蕉孝廉之太夫人,年逾花甲,患感兩月,醫皆束手,始延孟英診之。身已不能轉侧,水飲難於下咽,声音不出,便溺不通。曰:此熱邪逗留不去,津液剥削殆盡。

计其受病之时,正當酷暑,豈即溫補是投,但知其虛而不知其病耶?阅前服諸方,惟初手顧听泉从吸受暑邪,輕清开上立治爲合法耳。余方非不是起死回生之藥,其如與病無涉何?而阮某小柴方服之最多,盖醫者執此“和解”之法,謂不犯汗、吐、下三者之险,豈不稳當。病家見其參、胡并用,謂補正祛邪,具一舉兩全之美,最爲上策。孰知和解足少陽傳經傷寒之劑,不可以概和各經各氣之各病。徒使參、胡升提熱邪以上逆,至一身之治節無以清肅下行。而薑、枣溫腻湿浊於中焦,致運化之枢机失其灌溉之(敷)布。氣机愈窒,津液愈干。和解之湯愈進,而氣愈不和,病愈不解。今則雖有良法,而咽喉仅容点滴。氣结津枯,至於此極,英雄無用武之地矣。雪蕉昆季力恳挽救。乃疏甘凉清潤之方,囑其不限时刻、不计多寡、频以水匙挑入,使其漸渗下喉。而一日之間,仅灌一小杯許,其病勢危,於此可想。直灌至旬余,氣机始漸流行,藥可服小半劑矣。人見轉机之難,不無議论旁生。赖孟英鎮静不摇,乃得日以向愈。粥食漸加,惟大解久不行,或以爲忧。孟英曰:無恐也,水到渠成,谷食安而津液充則自解矣。若欲速妄攻,則久不納谷之胃,尚有何物以供其荡涤哉?至九月下旬,始有欲解之勢。孟英連與補氣益血之藥,尚不能下。

於前方加蜣螂一对,熱服即解。凡不更衣者,计及五十日矣。聞者莫不惊異。繼以平補善後而痊。


趙铁珊乃郎子善,康康侯之婿也,因事抑郁,凛寒发熱,湯某作血虛治,進以歸、芎、丹參之類,多劑不效。乃移榻康寓,延孟英診之,脈涩而兼沉弦以數。然舌無苔,口亦不渴,便溺如常,納谷稍减。惟左胁下及少腹自覺梗塞不舒。按之亦無形迹。时欲抚摩,似乎稍適。孟英曰:此陰虛挟郁,暑邪内伏。夫郁則氣机不宣,伏暑無从走泄,遽投血藥,遂至引之深入,血爲邪踞,更不流行。其胁腹不舒,乃其真谛也。第病雖在血,而治宜清氣爲先,氣得布宣,熱象必露,瘀滯得行,則厥疾始瘳。子善因目击去年婦翁之恙,颇極钦服。連投清氣之藥,熱果漸壯,谵妄不眠,口乾痰嗽。孟英曰:脈已轉爲弦滑,瘀血伏邪皆有欲出之机。繼此當用凉藥清瘀爲治。但旁观诧異,事反掣肘,囑邀顧听泉质之。顧亦云然。遂同定犀角地黃湯加味。而所亲陳眉生、許小琴暨乃兄子勉,皆疑凉藥劑重,纵是熱證,豈無冰伏之虞?顧爲之再四开导,总不聆解。適病者鼻衄大流,孟英笑曰:真脏獲矣。諸公之疑,可否冰释?渠舅氏陳谷人鹾尹云:證有疑似,原難主藥,鼻血如是,病情已露,毋庸再議,径煎而飲之。

次日,衄復至,苔色轉黑。孟英曰:三日不大便,瘀熱未能下行也。於前方加滑石、桃仁、木通、海 、竹瀝、石斛、銀花、知母、花粉之類,又二劑,大便始行,黑如膠漆、三日間,共下七十余次而止。乃去木通、桃仁辈,加西洋參、麦冬以生液。病者疲惫已極,沉寐三昼夜,人皆危之。孟英曰:听之,使其陰氣之来復,最是好机。醒後尚有微熱谵語。藥仍前法。又旬日,始解一次黑燥大便,而各恙悉退。惟口尚渴,與大劑甘凉以濡之。又旬日,大解甫得復行,色始不黑,乃用滋陰填補而康。


孫位中,患感,症見耳聋,醫者泥於少陽小柴胡(湯)之例,聋益甚。孟英視之,曰:伏暑也。與傷寒治法何涉?改投清肺之藥。聋减病安。將進善後法矣。忽一日,耳復聋,孟英診之,莫測其故,因诘食物,云:昨日曾吃藕粉一碗。孟英曰:是矣。肆間藕粉罕真,每以他粉搀混,此必不啻誤服小柴胡(湯)一劑。復投整肅肺胃藥,寻愈。錄此以見其审證周详,所謂無微不入也。


上虞陳茂才,患頭痛,三日一发,发則恶寒,多藥不效,飲食漸减。或拟大劑薑、附;或議须投金石。葛仲信囑其质於孟英,察其脈弦,重按則滑,曰:熱暑深入厥陰也,溫補皆爲戈戟。與:左金(丸)加(川)楝、(白)芍、(山)梔、桑(叶)、羚(羊角)、丹(皮)、菊(花)、橘(叶)爲劑,兼吞當歸龙荟丸,三服而减,旬日即瘥。

顧奏云,季秋患感,醫作虛治,補及旬日,舌卷痉厥,腰以下不能略動,危在须臾,所亲石诵羲延孟英设死里求生之策。察脈虛促欲绝。先灌“紫雪”一钱,随灌犀角地黃湯兩大劑,服下後,厥雖止而舌 滿黑,目赤如鸠,仍用前湯。三日間计服犀角兩許,黑苔漸退,神識乃清,而呃忒频作,人猶疑其虛也。孟英曰:营熱雖解,氣道未肅耳。以:犀角 玄參 石斛 連翘 銀花 竹茹 知母 花粉 貝母竹叶,爲方服之。次日即下黑膠矢甚多而呃忒止。又三劑,連解膠黑矢四次,舌色始潤,略進米飲,腿能稍動,而臀已磨穿矣。予甘凉育陰藥,續解黑矢又五次,便溺之色始正。投以滋養,日漸向安。


其弟翰云,患左胯間腫硬而疼,暮熱溺赤,舌绛而渴,孟英按脈,細數,径用:西洋參 生地 麦冬 楝實知母 花粉 銀花 連翘 甘草 黃柏等,服旬余而愈。


許自堂令孫子社,患感,延至秋杪,證交二十八日,諸醫束手。渠伯母鲍玉士夫人,荐孟英診之,左部數,右手俨若“鱼翔”,痰嗽氣促,自汗螈 ,苔色灰厚,渴無一息之停。垂危若是,而皓首之祖,孀母少妻,相依爲命,环乞拯救,甚可悯也。孟英曰:据脈莫能下手,吾且竭力勉图。第恐一齐众楚,信任不坚,則绝無可望之机矣。其母長跽而言曰:唯君所命,雖砒鸩勿疑也。於是,先以竹叶石膏湯加减,至五劑,氣平嗽减,汗亦漸收,苔色轉黑,舌尖露绛。改投:玄參 生地 犀角 石膏知母 花粉 竹叶 銀花等藥,又五劑,螈漸减,舌绛漸退。彼婦翁召羽士爲之拜斗,飞符 水,鼓乐喧阗,病者即谵妄不安,神昏如醉,羽士反爲吓退。夤夜速(延)孟英視之,與紫雪钱余,神即清爽,仍用前方,重加竹瀝,服八劑,始解黑如膠漆之大便。

而黑苔漸退,右脈之至數始清,惟煩渴不减。令其恣啖北梨,舌才不燥,痰出亦多,又六劑,舌色乃淡,溲出管痛,熱邪得从下行矣。凡十二日之間,共服大劑寒凉、已二十四帖,计用犀角三兩有奇,而险浪始平。續以前法緩制,服六劑,又解黑矢五次,手足始知爲已有。又五劑,筋络之振惕始定,略能侧卧,呓語乃息,漸進稀糜,繼灌甘潤充其胃汁。七八劑後,渴止知饥,脈皆和緩。又浃旬,谷食乃復。又旬余,便溲之色始正。前後共下黑矢四十余次,苔色亦淨,授滋填善後而康。

是役也,凡同道暨許之族人戚友,莫不以爲秋冬之交,用藥偏寒。况病延已久,败象毕呈,苟不即投峻補,必致失手。既聞鲍夫人云:歸許氏二十余年,目击多人,無不死於溫補。此等病曾見之,此等藥盖未尝聞也。孰知如此之證,有如此之治,求之古案,亦未前聞,傳諸後贤,亦難追步。盖學識可造,而腸熱胆坚,非人力所能及,此孟英所以爲不世出之良醫也。


陳 眉令郎,孟秋患感,醫與表散溫補,病随藥劇,至八月初,渠叔祖陳霭山延孟英視之,目瞪神呆,氣喘时作,舌绛不語,便瀉稀水、肢搐而厥,人皆以爲必死矣。察其脈,弦而實數。乃陰虧肝盛之质,提表助其升逆,溫補滯其枢机,痰飲 ,風陽肆横。祷神驱祟,有何益哉?與:龞甲 龙(骨) 牡(蠣) 旋(復) 赭(石) (黃)芩 (黃)連 楝(實) 貝(母) 葛(蒲) (竹)茹 胆星 犀(角)羚(羊角)等藥,熄風鎮逆,清熱蠲痰,數帖即平。


龚念匏室,故舍人汪小米之女也。患秋感,服溫散藥而日重。渠叔母韩宜人,请援於孟英,脈見弦數軟滑,苔黑肢 ,疏方用:沙參 玄參 知母 花粉 犀(角) 羚(羊角) (竹)茹 貝(母) 梔(子) 菖(蒲)等藥,曰:亟饵之,否將厥矣。时念匏幂於江南,族人皆应試入场,侍疾者多母党,伊芳叔少洪疑藥凉,不敢予服,迨暮,果欲厥矣。众皆皇皇,幸彼女兄爲故孝廉金访叔之室,颇具卓識,急煎孟英方灌之,遂得生机。次日復診,脈较和,一路清凉,漸以向愈。


李竹虛令郎,初秋患感,醫聞便溏而止之,乃至目赤谵妄,舌绛苔黃,溲涩善嘔,粒米不能下咽。孟英先予:犀角石膏 竹叶 竹茹 枇杷叶 茅根 知母 花粉 梔子以清之。嘔止神清,熱亦漸緩。繼以承氣湯加减,三下黑矢,黃苔始退,即能啜粥。以右关尺迟緩有力,故知有燥矢也。續投甘凉,调理而瘥。


許芷卿之太夫人,秋間患感,連服溫散,轉爲肢厥便秘,面赤冷汗,脈来一息一歇,舉家惶惶,虑即脱变。孟英視其舌苔黃腻,不渴,按其胸,悶而不舒;且聞其嗅諸食物,無不極臭。断爲暑湿内伏,挟痰阻肺。肺主一身之氣,氣壅不行,法宜开降。是虛脱之反面也。设投補藥,則内閉而外脱。昧者猶以爲投補迟疑而不及救,孰知“真實類虛”,不必以老年怀成見,总须以对證爲良藥。果一劑而脈至不歇,轉爲弦滑。再服汗止肢和,便行進粥。數帖而痊。方用:紫菀 白前 竹茹 枳實 旋(復) 貝(母) 杏(仁) (栝)蒌鈴 枇杷叶也。


姚小蘅太史令侄女,初秋患寒熱而汛適至,醫用正氣散二帖,遂壯熱狂躁,目赤谵語,甚至欲刎欲缢,勢不可制。孟英按脈,洪滑且數,苔色干黃,尖绛,脘悶,腹脹拒按,畏明口渴,氣逆痰多。予桃仁承氣湯加犀角、石膏、知母、花粉、竹瀝、甘菊。人謂熱雖炽而汛尚行,何必大破其血,而又加極寒之藥哉?孟英曰:叟勿過虑,恐一二劑尚不足以濟事。果服兩大劑,始得大便,而神清苔化,目赤亦退。改用甘寒以清之,繼而又不更衣,即脈滑苔黃而腹脹,更與小承氣湯兩帖,便行而各恙乃已。數日後,又如此,仍投小承氣湯兩帖。

凡前後六投下劑,才得波浪不兴,漸以清養而瘳。季秋,適江右上高令孫明府之子沛堂爲室。


吳酝香孝廉三令嫒,患感,諸醫首以升散,繼進溫補,至三月下旬,證交三十五日,昏痉谵語,六昼夜不交睫,旬日不沾米飲。許芷卿視之,俨似養云室證,即拉孟英、暨顧听泉、趙笛楼会診:脈弦滑而微數,齒不能开,窥其舌缩苔垢。孟英曰:舌雖卷,舌猶紅潤,且二便不秘,尚有一线生机未绝也。

揆其受病原不甚重,只因谬治逾月,誤藥酿成大證,勢雖危险,吾侪當竭力援之,第勿再犯一味悖藥,事或有濟。酝香颇極信从。孟英復詢其服侍婢媪曰:病已逾月,腰以下得毋有磨坏之虞乎?皆曰:無之。惟數日前易其所遺,略有血渍,必月事之不愆也。孟英颇疑之,囑其再易之时,留心細察。疏方以:犀角(四钱) 石菖蒲(兩钱) 貝母(二兩) 整块朱砂(兩許) 竹瀝(碗許) 佐以竹叶 竺黃 知母 花粉 玄參 旋復 絲瓜络苇茎 銀花 龞甲,调下紫雪丹。

次日,諸君復会,渠母徐夫人即云:王君明視隔垣,小女腰下果已磨穿,糜溃如。婢媪粗忽,竟未之知也。昨藥服後,證亦少减。孟英仍主原方。四服後,夜始眠,痉才息,舌甫伸,苔仍黑。孟英於前方去龞甲、朱砂。菖蒲,加生地、梔子。數服後,苔轉黃,大便黑如膠漆,且有痰色粘液。盖从前大解黃色,似乎無甚大熱,不知熱由補藥所酿,滯於腸胃曲折之地,而不能下行,勢必熏蒸於上,致有内陷入脏之逆也。黑矢下而神氣漸清,余熱復从氣分而達,痰嗽不爽,右脈滑搏,孟英主用竹叶石膏湯加减,四劑漸安。而外患痛楚,彻夜呻吟,雖敷以珠黃(散),滋以甘潤,未能向愈。孟英令以大蟾蜍治淨煮湯,煎育陰充液之藥服之,果痛止肌生,眠食漸進,汛事如期而瘳。冬間適張舟甫之子爲室。或疑其病雖愈,而過饵凉藥,恐難受孕。迨戊申夏,已得子矣。


濮树堂室病,孟英甫爲診愈,而树堂繼焉。起即四肢厥逆,脈伏、恶寒、发熱、頭痛,左爲甚。惟口渴,因與葱豉(湯)兩帖,熱雖退,脈仍伏,四肢冷過肘膝,大解频行。人皆疑爲虛寒。孟英曰:此證俨似陰厥,然独渴飲、溲赤,真情已露,豈可疑於一起即厥,而必定其爲寒乎?径投凉解,熱果復发,而肢冷脈伏如故。幸病者坚信,服藥不疑。至第七日,大便瀉出紅水,溺則管痛,嘔恶煩躁,彻夜不瞑。人更危之。孟英曰:熱邪既已下行,可望轉机,以:白頭翁湯加銀花、通草、(黃)芩、(白)芍、(竹)茹、滑(石)、知(母)、(石)斛、(山)梔、楝(實)、羚(羊角)之類,投三日,紅水始止,四肢漸和,颇有昏瞀谵語。用王氏犀角地黃湯一劑,四肢熱而脈显滑數,苔轉灰黃,大渴遺溺,病患自述如卧烘箱上。於昨方加入玄參、銀花、竹叶、生石膏、知母、貝母、(山)梔、(石)斛,服一劑,夜間即安寐,而苔轉黑燥。於昨方復加花粉,服一劑熱退,而頭面汗多,懒言倦寐,小溲欲解不通。諸戚友咸以爲危,各舉所知,而群醫佥云挽救不及,病家皇皇。孟英曰:此證幸初起即余診視,得盡力以爲死里求生之舉,非比他人之病,皆因誤治致危。然不明言其险者,恐病家惶惑,而筑室於道傍也。今生机已得,不過邪去而真陰未復,但當恪守余法,自然水到渠成,切勿二三其德,以致爲山虧篑。赖有一二知音,竟从孟英議。服:西洋參 生地 苁蓉 麦冬 (楝)實 芍藥 知(母) (石)斛,一劑溺行索粥,再服黑苔退,三服而神清音朗,舌潤津回。唯有韧痰不能吐,左偏頭痛微。於原方加二至(丸)、桑(叶)、菊(花)、貝(母)、牡蠣,又服五劑,得解硬屎一次,各恙始安,眠食漸適而瘳。


孫某,患感,醫投溫散,竟無汗泄。延至十一日,始请孟英視之,业已神昏囊缩,面赤舌绛,目不識人,口不出声,胸膈微 ,便瀉而小溲不行者,已三日矣。醫皆束手,或議大投溫補,以冀轉机。孟英急止之曰:陰分素虧,溫散劫津,而熱邪愈炽,則营衛不行,豈可妄云“漏底”,欲以溫燥竭其欲绝之陰乎?曩浦上林先生治余先君(王氏之父亲)之病云:“泄瀉爲熱邪之出路”。求之不可得者,胡可止也。以:西洋參 生地 麦冬 丹皮 連翘 生芍(藥) 石菖蒲 盐水炒黃連 甘草稍 百合 茯苓 貝母 銀花 紫菀爲方,一劑即周身微汗而 退,三劑始得小溲一杯而識人,四劑乃得大汗,而身熱退,面赤去,茎亦舒,復解小溲二杯。次日於方中减連翘、菖蒲、丹皮、黃連,加知母、葳蕤、竹叶,投之,舌始潤,神始清,知渴索水。孟英令將蔗、藜等榨汁频灌勿歇,其汗如雨下者三昼夜始休。於是,粥漸進,瀉漸止,溲漸長。前方又去貝母、銀花、紫菀,加石斛、龙眼肉,服之痊愈。


朱敦書令正,患感,吳某與表藥二帖,发出赤疹,神氣漸昏。叶某知其素患耳聋目障,爲陰虛之体,改用犀角地黃湯二劑,而遺溺痉厥。始延孟英視之,曰:雖形瘦陰虧,邪易擾营,幸非湿甚之躯,尚可设法。

但心下拒按,呃逆便秘,是痰熱尚阻氣分,誤服升提,每成结胸,地黃滋滯,實爲禁藥。今人临症不能详审,往往用非所當用。本年败證甚多,余每見神未全昏,便不甚閉,惟胸前痞结,不可救藥而死者,皆升提之誤進,或腻滯之早投也。石北涯在旁聞之叹曰:無怪乎君素以犀角地黃湯奏奇绩,而他人效尤則屡偾事,豈非能與人规矩,不能與人以巧耶?於是以:犀角 玄參 (竹)茹 貝(母) 旋(復) (栝)蒌 枇(杷叶) (紫)菀白前 菖蒲爲方,调紫雪,兩服。呃逆止,神漸清,而咽痛口渴,乃去紫雪、(白)前、菖(蒲),加射干、山豆根、知母、花粉,吹以锡類散。二日,咽喉即愈,胸次漸舒,疹回熱退。去犀角、紫菀、射干、豆根,加銀花、梔子、竹叶,海 、凫茈,漸安眠食。唯大解久不行,孟英曰:腹無痛苦,体虛只宜潤養。佐以:苁蓉、麻仁、當歸、生地等藥,多服而下。遂愈。


張篪伯纪纲李贵,患感數日,忽然昏厥。比沿途求孟英往視,业已薄暮。主人謂:“自朝至此,一息奄奄,恐不及灌藥矣,實不便屈診”。孟英曰:余既来,且視之。見其面色灰黯,戴眼口开,按其脈,尚不绝。

與:菖蒲、胆星、竹茹、旋復等爲劑,和入童溺,调以牛黃至宝丹灌之,覆杯而起。


魏翎谷浼孟英視其郁甥之病,熱逾半月,自胸次脹及少腹,痛不可以抚摩,便秘溺赤,舌黑口乾,自汗煩躁,六脈弦强無胃。曰:此恙酷似《傷寒(论)》“大结胸症”,“结胸煩躁”,無藥可治。越二日,便行而殁。

孟英曰:傷寒之邪在表,誤下則邪陷而成“结胸”,未經誤下,不爲结胸。溫熱之邪在里,逆傳於心包,誤汗則内閉以外脱,若顺傳於胃腑,誤汗則盘踞而结胸。前人但云誤汗劫夺胃汁,而未及於结胸者,因结胸之症不多見耳,然不可不知,故谨志之。郁某之病,初起,某醫用葛根(湯)一劑,繼則胡某用柴、葛、羌、防十余劑,酿成是證。


吳忻山之子,素禀虛怯,滋補颇投。醫不察其患溫发熱,佥謂陰虛,竟投腻滯培元之劑,乃至舌黑卷短,唇焦溺赤。孟英一診,即云不救。顧听泉竭力图维,终不能愈,按虛人受感,每蹈此辙,特錄以爲戒。


汪左泉,病滯下,昼夜數十行,而即日须補歲考遺才,浼孟英商速愈之策。切脈弦滑,苔黃滿布,曰:易事耳。重用(黃)芩 (黃)連 佐以(山)楂 (厚)朴,送服青麟丸四钱,投匕而痊,略無他恙。


翁嘉顺之母,染溫病。孟英診曰:高年陰氣太虧,邪氣偏盛,《玉版论要》云:“溫病虛甚死”。言人之真陰甚虛,曷足以御邪熱而息燎原?可虞在兩候之期,至十四日果殒。

秋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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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人叶殿和,庚寅秋患感,旬日後,汗出昏瞀,醫皆束手。乃甥余薇恒挽孟英勘之,曰:此真陰素虧,過服升散,與仲圣“少陰誤发汗”同例,下竭則上厥,豈能引亡陽爲比,而以附、桂速其毙耶?以:玄參地黃 知母 甘草 白芍 黃連 茯苓 小麦 龜板 龞甲 牡蠣 驴皮膠,爲大劑投之,得愈。


家叔南山,於秋間患感,日治日劇,漸至神昏谵妄,肢震動惕。施、陳兩醫,皆謂元虛欲脱,議投峻補。家慈聞而疑之曰:盍與孟英商之。孟英診曰:無恐也,通络蠲痰,可以即愈。用:石菖蒲 羚羊角 絲瓜络冬瓜子 苡仁 桑枝 橘络 旋復 葱须 貝母 钩藤 胆星爲劑,化服萬氏牛黃清心丸一颗,覆杯而安,调理半月而愈。


段春木,秋杪患发熱,而腰痛、腿痛如刀割。孟英視之,略不紅腫,脈至細數,苔色黑燥,溺赤便黑。予:西洋參 麦冬 生地 犀角 銀花 楝實 石斛 知母 甘草 竹瀝 蔗汁,爲大劑。投之,熱漸退,痛漸已。

惟舌绛無津,故仍與甘凉濡潤爲方,數日後,忽舌绛倍加,燥及咽膈,水飲不能下咽。孟英曰:真陰涸竭,藥難奏绩矣。然窃疑其何以小愈之後,骤尔真陰涸竭,或者背余而服别藥乎?繼其契友来詢云:段死而舌出,此曷故欤?孟英聞之,爽然大悟。因撷《傷寒》(瘥後)女勞復之文示之。其人顿足云:良然。彼於小愈後,曾宿於外,次日歸,即轉劇。苟直陳不讳,或尚可活乎?孟英曰:未必然也。烧 散、鼠矢湯,皆从足少陰以逐邪。彼不過熱邪袭入此經,所謂“陰陽易”是也。今少腹無绞痛之苦,原非他人之病易於我。真是女勞之復,以致真陰枯涸,更將何藥以骤復其真陰哉?然而从此“女勞復”與“陰陽易”,一虛一實有定论,不致混同而治矣。

冬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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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允之,戊午冬患感,初治以溫散,繼即以滋陰,病日以劇。延至亥春,或疑爲百日之勞;或謂是傷寒坏證,而凤山僧主升、柴、 、术以補之,丁卯桥用輕粉、巴霜以下之,杂藥遍投,形神日瘁。乃尊學周衍孟英視之:脈来涩數上溢,呃忒口腻,雖覺嗜飲,而水難下膈,频吐涎沫,便閉溺赤,潮熱往来,少腹如烙,按之亦不坚滿。曰:此病原属冬溫,治以表散,則津液傷而熱乃炽;繼以滋填,熱邪愈锢,再施溫補,氣机更窒。用升、柴、 、术欲升其清,而反以助其逆;巴霜、輕粉欲降其浊,而盡劫其陰。病及三月,发熱不是表邪;便秘旬余,结涩非关积滯。且脈涩爲津液之已傷,數是熱邪之留着,溢乃氣机爲熱邪所壅而不得下行。豈非溫邪未去,得補而膠锢難除?徒使其内灼真陰,上熏清道,以致一身之氣,盡失整肅之令,法當搜剔余邪,使熱去津存,即是培元之道,伸其治節,俾浊氣下趋,乃爲宣達之机。何必執參、茸爲補虛,指硝、黃爲通(降)哉?

以:北沙參 紫菀 麦冬 知母 花粉 兰草 石斛 丹皮 黃芩 桑叶 黃連 梔子 銀花 枇杷叶 木通芦根 橘皮 竹茹 橄榄 地栗 海蜇等,出入爲方。服之,各恙降序,糜粥漸加,半月後始得大解,而腹熱全消,谷食亦安,乃予滋陰善後而愈。


金宽甫,初冬患感,局醫黃某,聞其向来不拘何病,总需溫藥而痊。胸怀成見,進以薑、桂之方,漸至足冷面赤、谵語煩躁,疑爲“戴陽”而束手矣。舉家彷徨,延孟英診焉。曰:此伏邪晚发,誤予升提,熱浮於上,清解可安,宽甫猶以向不服凉藥爲疑,方中芩、連之類,坚不肯用。乃兄愿谷中翰,極力开导,督人煎而飲之,果得霍然。


周晓沧乃郎品方,患冬溫。所亲顧听泉知其体属陰虧,病非風寒也,不犯一分溫升之品,而證不能减,勢颇可危。乃虛怀轉邀孟英診之,曰:所治良是也。但於方中加貝母、杏仁、紫菀、冬瓜子等味與之,遂效。可見藥贵对病,雖平淡之品,亦有奇功。孟英尝云:“重病有輕取之法”,於此可見。


戴氏婦,年五十六歲,仲冬患感,初服杨某歸、柴、丹參一劑;繼服朱某干薑、蒼术、厚朴藥五劑。遂崩血一阵,謂其“熱入血室”,不可治矣。始延孟英診之,脈形空軟促數,苔黑舌绛,足冷而强,息微且善笑。詢其汛,断逾十载。曰:冬溫失於清解,营血暴脱於下,豈可與熱入血室同日而語耶?必由誤服熱藥所致,因检所服各方而叹曰:小柴胡湯與冬溫何涉?即以傷寒而论,亦不能初感即投,况以丹參代人參,尤爲悖谬。夫人參補氣,丹參行血,主治天淵。不论風寒暑湿,各氣初感,皆禁用血藥。爲其早用,反至引邪深入也。既引而入,再誤於辛熱燥烈之數投,焉得不將仅存無几之血,逼迫而使之盡脱於下乎?女人以血爲主。天癸既绝,無病者尚不宜有所漏泄,况溫邪方炽,而陰从下脱,可不畏哉?病家再四求治,孟英予:西洋參 生地 苁蓉 犀角 石斛 生(白)芍 銀花知母 麦冬 甘草 蔗浆 童溺,二劑。足溫舌潤,得解酱粪,脈數漸减而軟益甚。乃去犀角,加高丽參,數帖。脈漸和,熱退進粥,随以调補,幸得向安。


吳馥齋室人,春間娩子不育,汛事亦未一行,偶患嘔吐发熱,眩晕心 ,大解溏瀉,口渴溲痛。或疑爲娠,或疑爲损。孟英診曰:產及一载,而經不至,腹不脹,脈弦緩,非娠非损,乃血虛痰滯而感冬溫也。以:羚羊(角) 淡(豆)豉 竹茹 白薇 梔子 枇杷叶 知母 葱白 花粉,投之,三劑,熱退吐止。去葱、豉、羚羊,加生地、甘草、橘皮,调之而愈。


張肖江妹,暮冬患感,朱某進溫散藥數服,病日劇。比孟英視之,目瞪不語,面赤氣逆,昼夜需人抱坐,四日不着枕矣。乃冬溫挟痰,誤提而氣不肅降也。以:旋(復) 赭(石) 杏(仁) 貝(母) 花粉 茅根冬瓜子 紫菀 薤白 蒌仁 苏子 石菖蒲 竹瀝爲劑,芦菔湯煎。三帖,大便行而能卧矣。自言胸中迷悶,改用小陷胸(湯)合三子養亲(湯)加沙參、知母、旋(復)、貝(母)、竹茹、枇杷叶,數劑熱退知饥而愈。


项肖卿,家拥厚资,人極好善,年甫三十五歲,体甚壯伟,微感冬溫,門下醫者,進以薑、桂之劑,即覺躁擾,更醫迎媚,径用大劑溫補。兩帖後,发狂莫制。又招多醫会診,仅以青麟丸數钱服之。所亲梁楚生宜人聞其危,速孟英視之,业已决裂不可救藥。甚矣!服藥之不可不慎也。富贵之家,可爲炯戒。

本朝干纲丕振,雀顶尚紅,冠饰朱缨,口燔烟草,皆爲陽盛之象。是以火證偏多。夫藥者,補偏之物,醫爲救弊之人,豈可不識此大氣運,而 然泥夫司天在泉以论治,何異痴人说梦焉?


安徽人程某,仲冬患感。醫者聞其病前一日,曾啖生芦菔一枚,而大便又溏,苔色又白,今年又爲湿土在泉,遂指爲中虛寒湿之病。參、术、附、桂,多劑率投,驯致舌黑神昏,尚疑爲大虛之候。禾中沈柳衣見之,知其藥誤。另招張镜江診之,曰:冬溫也。連與:犀角地黃湯而無起色。二十日外,始乞孟英視焉,舌缩底绛,苔黑如漆,口开茎萎,脈細數而弦,右則按之如無,此乃陰液盡灼,溫毒深蟠,甘露琼浆不能復其已竭之津矣。俄而果败。


繼有潘圣征者,於仲冬患感,至十四日退熱之後,杳不知饥。群醫杂治,迨季冬下旬,轉爲滯下五色,跗腫裂血,溲涩口乾。始延孟英診之,左脈弦細而數,右脈弦滑而空,苔色黃腻根焦,时或自汗。乃氣液兩竭,熱毒逗留之象。必从前過服溫補之藥,否則熱退在十四日之期,何至延今五十余朝,而見證若是之棘手哉?其弟鸿軒云:此番之病,補藥不過二、三劑;惟仲秋患疟时,醫謂其苔白体丰,云是“寒湿”,尝饵桂、附數十劑,且日飲烧酒耳。孟英曰:此即酿病之具矣。治病且難,何况有如許之藥毒内伏,更將何法以生之耶?坚不立方,其家必欲求藥以扶持度歲。孟英曰:是則可也。以:白頭翁湯加銀花、綠豆、歸身、白芍、陳米、芦茎、兰叶、藕肉爲劑,另以:補中益氣湯大料蒸露代水煎藥。服後,焦苔漸退,粪色亦正。舉家喜出望外,復丐孟英救之,奈脈無轉机,遂力辞之。


又有沈听松母,季秋患虐。孟英尝往診之,曰:伏暑所化,且体属陽强而多痰火,切勿畏虛,辄从溫補。奈病者期於速愈,廣征醫疗。或以爲證属“三陰”,或謂是“子母疟”,或指爲老年“胎疟”,众楚皆咻,病不能愈,延至冬季,亦轉爲痢,且肌腫臀瘡,口糜舌泡,諸醫束手,復请診於孟英,脈與潘圣征案相同,不可藥救矣。

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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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足甫,禀质素弱,上年曾經吐血,今夏患感後,咳嗽夜熱,飲食漸减。醫作损治,滋陰潛陽,久服不效。秋杪,孟英診之。曰:陰分诚虛,第感後,余熱逗留於肺,阻氣机之肅降,搏津液以爲痰,此关不清,雖予滋填培補之藥,亦焉能飞渡以行其事耶?先清肺氣以保胃津,俾治節行而灌溉输,然後以甘潤厚厚之法,補實真陰,始克有濟。如法施之,果漸康復。


孟英治其令叔王丈,高年痰嗽,喘逆碍卧,肢冷颧紅,飲食不進。與真武湯而安。

仲冬,大雪連朝,积厚丈許,严寒久冻,西湖可行车馬,斯时也,盛少云患痰嗽,夜熱自汗,不寐,左胁痛如针刺,肌削不饥,自问不起矣。请孟英托以後事,及診其脈:許以可生。盖病来雖恶,未經誤藥也。與固本丸加龜板、龞甲、苁蓉、知(母)、(黃)柏、青黛、石斛、花粉、白芍、楝實、海石、旋復、貝母、蛤壳、牛膝,出入爲方,大劑投之,即效。連服四、五十帖而痊。予謂斯證患於斯时,若經别手,未有不投溫補者。而少云能與孟英遊,其亦具眼之人乎。此真所謂患難交,不可不留心於平日,然亦不能人人而遇之。殆佛氏所謂有缘存乎其間欤!


石诵羲室,久患痰嗽,諸醫藥之勿瘳。孟英切其脈曰:非傷風也,與:北沙參 熟地 百合 麦冬 貝母紫菀 苁蓉 枇杷叶 盐水炒橘皮 燕窝,一劑知,數劑已。

初秋又患脘痛,上及肩尖,向以爲肝氣。辄服破削之品。孟英曰:亦非也。以:砂仁炒熟地 炙橘紅楝實 延胡 枸杞 當歸 茯苓 桑椹 蒺藜,爲方服之,良效。繼即受孕矣。


初冬,邵可亭,患痰嗽,面浮微喘。醫謂年逾花甲,总属下部虛寒,進溫補納氣之藥,喘嗽日甚,口涎自流,茎囊漸腫,兩腿腫硬至踵,頭仰則咳呛咽疼,不能略卧,痰色黃厚带血,小溲微黃而長。許芷卿荐孟英視之,脈形弦滑有力。曰:此高年孤陽炽於内,时令燥火搏其外,外病或可图治,真陰未必能復,且平昔便如羊矢,津液素干,再投溫補,如火益熱矣。乃以白虎湯合瀉白散加花粉、西洋參、貝母、黃芩,大劑投之。并用北梨抖汁,频飲潤喉。以緩其上僭之火。數帖後,勢漸减,改投苇茎湯合清燥救肺湯加海蜇、蛤壳、青黛、荸荠、竹瀝,旬日外,梨已用及百斤,而喘始息。繼加:龜板、龞甲、犀角,以猪肉煮湯代水煎藥,大滋其陰而潛其陽,火始下行,小溲赤如苏木汁,而諸證悉平。下部之腫,随病降序。一月以来,共享梨二百余斤。適大雪祁寒,更衣时略感冷風,腹中微痛。自啜薑糖湯兩碗,而喘嗽復作。口乾咽痛,大渴舌破,仍不能眠。

復用前方,以綠豆煎清湯代水煮藥,始漸向安。孟英謂其郎步梅曰:《内經》云:“陰津所奉其人寿”。今尊翁陰液久虧,陽氣独治,病雖去矣,陰津非藥石所能繼續。况年逾六秩,長不胜消,治病已竭人谋,引年且希天眷。予以脈察之,终属可虞,毋謂治法不周,赠言不早,致有他日之疑,成败之论也。


叶昼三,患咳逆上氣,頭偏左痛,口渴不饥,便泄如水。王瘦石荐孟英視之,曰:此肝陰胃汁交虛,时令燥邪外薄。與育陰熄風,清燥滋液之法,日以漸安。服及二月,大便反形干结而痊。


王开榮,素患痰嗽,兼有紅證。今冬病頭痛发熱,渴飲不饥,便溏溺少,谵語神昏。自述胸中冷氣上冲。醫見其面赤痰喘,欲投附、桂、黑锡丹等藥,所亲翁嘉顺囑勿輕服。爲延孟英診之,脈滑且數,曰:溫邪挟宿飲上逆,法當清解。予:北沙參 冬瓜子 知母 滑石 花粉 石菖蒲 貝母 杏仁 芦根 葱白 淡(豆)豉 竹瀝,兩劑後,面赤退。乃去葱、豉、加麦冬、桑叶、枇杷叶,數帖,熱去瀉减、谵語止,頭痛息,喘定神清。乃裁(去)菖(蒲)、滑(石),加梨汁、地栗、海蜇,服數日,痰漸少,谷漸安,渴止溺行,始進養陰之法,遂以霍然。


孫渭川,年逾七旬,脈象六陰,按之如無,偶患音嘶痰嗽,舌绛無津,孟英用甘凉清潤法,音开而嗽不已。

仍與前藥,轉爲滯下,色酱溺赤,脐旁坚硬,按之 ,舌猶枯绛,渴飲不饥,人皆危之。孟英曰:腸熱由腑而出,痢不足虑,第高年陰液難充,不能舍凉潤以爲方。苟犯溫燥,其败可必。幸渠家平素恪信,竟服:犀角 地黃 知母 銀花 苁蓉 花粉 麦冬 白芍 石斛 楝實等藥,十余劑,痢止。而脐旁柔軟,因去犀角,加西洋參,又兩旬,始解燥矢,而溲澈胃苏。又服半月,復得畅解,舌亦潤澤而愈。


張與之令堂,久患痰嗽碍卧,素不投補藥。孟英偶持其脈,曰:非補不可。與大劑熟地藥,一飲而睡。與之曰:吾母有十七载不能服熟地矣,君何所見而重用颇投?孟英曰:脈細痰咸,陰虛水泛,非此不爲功。以前服之增病者,想必杂以參、术之助氣。昔人云:“勿執一藥以论方”,故处方者,贵於用藥能恰當病情,而取舍得宜也。


許守存,久患痰嗽,孟英主滋水舒肝法,以陰虧而兼郁也。业已向愈,所亲某,亦涉猎醫書,謂滋陰藥不可過服,投以溫補。已而咳嗽復作,漸至咽痛。冬初,又延診於孟英,曰:六脈皆數,見於水令,其不能春乎?果驗。世人不辨證之陰陽,但论藥之凉熱,因而偾事者多矣。


王浍涵室,年逾六旬,久患痰嗽,食减形消,夜不能眠,寝汗舌绛,廣服補劑,病日以增。孟英視之曰:固虛證之當補者,想(系)未分經辨證,而囫囵颟顸,翻與證悖,是以無功。投以:熟地 苁蓉 龜板 胡桃百合 (紫)石英 茯苓 冬虫夏草等藥,一劑知,旬日愈。以其左脈弦細而虛,右尺寸皆數,爲陰虧氣不潛納之候。及阅前服方,果杂用 、术以助氣;二陳(湯)、故纸、附(子)、(肉)桂等以劫陰。宜乎愈補而愈劇也。


毕方来室,患痰嗽碍眠,醫予補摄,至涕泪全無耳,目閉不饥,二便涩滯,干嗽(咳)無痰,氣逆自汗,孟英切脈,右寸沉滑,左手細數而弦。乃高年陰虧,溫邪在肺,未經清化,率爲補藥所锢。宜开其痹而通其胃。

與:(栝)蒌 薤(白) 紫菀 鈴 杏(仁) 貝(母) 冬瓜子 甘(草) 桔(梗) 旋(復)(竹)茹之劑而安。逾二年,以他疾终。


趙春山司馬,向患痰嗽,自仲秋以来,屡发寒熱。吳古年从伏暑化疟治,颇爲应手。而一旬半月之後,病必復至。延至季冬,董兰痴鹾尹,囑其质於孟英,按脈滑數,舌绛苔黃,渴飲溲赤,動則喘逆,夜不成眠,痰多畏冷,自问不起矣。孟英曰:無恐也,不過膏粱酿痰,溫補助熱。是爲病根。迨夏吸受暑邪,互相 ,秋半而发,勢颇類疟。古年雖識其證,惜手段小耳。因予:羚羊(角) 豆豉 連翘 薄荷 知母 花粉 竹茹 貝母旋復 海 玄參 梔子 省頭草 梨汁等藥,服五劑,熱退不畏冷。去前四味,加沙參、麦冬、葳蕤、枇杷叶,漸能安寐,各恙降序。再加生地,服匝月,而体健胜昔,登高不喘。司馬云:余昔曾服參、茸大補之藥而陽痿,今服君方而沉 顿起,乃知藥贵对證,不贵補也。


吳薇客太史令堂,患痰嗽喘逆,便秘不眠,微熱不饥,口乾畏熱。年逾六旬,多藥勿痊。孟英切其脈,右寸关弦滑而浮,左关尺細軟無神,是陰虛於下,痰實於上,微兼客熱也。攻補皆難偏任。與:(竹)茹 貝(母) 旋(復) (石)斛 (海)浮石 芦根 冬瓜子 枇杷叶 杏仁 花粉爲劑,以熟地泡湯煎服,則浊藥輕投,清上滋下,是一舉兩全之策也。投匕果应,再服而大便行,漸次调養獲痊。


谢谱香,素属陰虧,情志抑郁,因遠行持重,而患咳逆,左胁刺痛,寸步難行,杳不知饥,卧難着枕。

孟英診之,脈象弦細軟數,苔腻痰粘,便艰溲少。曰:此乃肾氣不納,肝氣不舒,肺氣不清,胃氣不降。投以:沙參 枇(杷)叶 (竹)茹 貝(母) 旋(復) 梔(子) 龜板 龞甲 絲瓜络 冬瓜子 青铅 白前金鈴 藕肉,以熟地泡湯煎服,數劑而平,繼漸滋填向愈。


谢某,患嗽,卧難偏左。孟英切其脈,右寸軟滑。曰:此肺虛而痰贮於络。以:苇茎 絲瓜络 生蛤粉貝母 冬瓜子 茯苓 葳蕤 枇杷叶 燕窝 梨肉,投之,果愈。


屠敬思,体氣素弱,去冬因子殇於痘,醫予舒郁填陰,病日以劇,佥云不治。乃延孟英診之:兩关甚數,寸上洪滑,嗽逆痰多,卧不着枕,溺赤便難,極其畏冷。是冬溫未罢,誤補熱郁之候。世間之死於勞损者,何尝盡是虛證?每以補藥偾事。授以廓清肺胃之藥,周身发疥,各恙漸安。蘊伏既清,始投滋養善後。不仅病愈,次年春,更得一子。


董哲卿贰尹令正,胎前患嗽,娩後不痊,漸至寝汗减餐,頭痛口燥,奄奄而卧,略難坐起。孟英診脈,虛弦軟數,視舌,光赤無苔。曰:此病之頭痛口燥,乃陽升無液使然,豈可从外感治?是冲氣上逆之嗽,初非傷風之症也。與:苁蓉 石英 龜板 茯苓 冬虫夏草 牡蠣 豆衣 甘草 小麦 紅枣 藕肉,數帖,餐加,頭痛不作。加以熟地,服之遂愈。


钱聞遠,自春間偶患痰嗽,醫投苏、葛而失音。更醫大劑滋補,漸至飲水則呛,久延愈劇。邀孟英診之,曰:左寸動數,尺細关弦,右則涩。乃心陽過擾,而暗耗营陰,肺金受灼,清肅不行,水失化源,根無荫庇,左升太過,右降無权,氣之經度既乖,血之络隧亦痹,飲水則呛,是其据也,金遇火伏,其可虑乎。繼而瘀血果吐,納食稍舒;老醫严少眉以爲可治,竭力图维,仍殒於伏。


陳某,患嗽。嗽則先吐稀痰,次吐黃厚甜浊之痰,繼以深紅带紫之血。仍能安谷,别無所苦,多藥不愈。

孟英切其脈,緩大而右关较甚。乃勞倦傷陽,而兼湿熱蘊积也。與:沙參 生薏苡 木瓜 茯(苓) 杏(仁)竹茹 桑叶 枇杷叶 生扁豆 苇茎 花粉爲劑,吞松石猪肚丸而愈。


谢普香,体属久虛,初冬患嗽痰减食,適孟英丁艰,邀施某視之,云:“是肾氣不納,命火無权”。叠進肾氣湯月余,遂至嘔恶便溏,不饥無溺。乃束手,以爲必败矣。季冬,乃延孟英診之,脈甚弦軟,苔腻舌紅,乃中虛而健運失职,誤投滋腻,更滯枢机,桂、附之刚,徒增肝横。與:党參白术 茯苓 澤瀉 橘皮 半夏 竹茹 梔子 薏苡 蒺藜 兰叶 柿蒂之劑,培中泄木,行水蠲痰,旬日而愈。


郑妪,患咳嗽,自覺痰从腰下而起,吐出甚冷。醫作肾虛水泛治。漸至咽喉阻塞,飲食碍進,即勉强咽之,而胸次梗不能下,便溏溲频,無一人不从虛论。孟英診曰:脈雖不甚有力,右部微有弦滑,苔色黃腻,豈属虛證?以苇茎湯合雪羹加貝母、知母、花粉、竹茹、麦冬、枇杷叶、柿蒂等藥,進十余劑而痊。

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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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婦,患氣机不舒,似喘非喘,似逆非逆,似太息非太息,似虛促非虛促,似短非短,似悶非悶,面赤眩晕,不饥不卧。補虛清火,行氣消痰,服之不应。孟英診之,曰:小恙耳,旬日可安。但必须惩忿,是囑。予:黃連 黃芩 梔子 楝實 龞甲 羚羊角 旋復 赭石 海蜇 地栗爲大劑,送服當歸龙荟丸,未及十日,汛至,其色如墨,其病已若失,後予養血和肝调理而康。


邻人王氏婦之父王叟,仲秋患痰嗽不食,氣喘不卧,囊缩便秘,心摇摇不能把握,勢極可危。伊芳女浼家慈招孟英救之。曰:根蒂欲脱耳,非病也。以八味地黃湯去丹皮、澤瀉,合生脈散加青铅、龙骨、牡蠣、紫石英、胡桃、楝實、苁蓉,(爲劑投之)。大解行而諸恙减,乃减去苁蓉、麦冬,服旬日而瘳。


邵奕堂室,以花甲之年,仲冬患喘嗽,藥之罔效。坐而不能卧者,旬日矣。乞診於孟英。邵述病源云:每進參湯,則喘稍定。雖服補劑,仍易汗出,虑其欲脱。及察脈,弦滑右甚。孟英曰:甚矣!望、聞、问、切之難。不可胸無权衡也。此證當凭脈设治,參湯切勿沾唇。以:栝蒌薤白 旋復 苏子 花粉 杏仁 蛤壳 茯苓 青黛 海蜇爲方,而以竹瀝、(莱)菔汁和服。投匕即减,十余帖痊愈。

同时,有石媪者,患此,(病)極相似,脈見虛弦細滑。孟英予:沙參 蛤壳 旋復 杏仁 苏子貝母 桂枝 茯苓(等藥之)中,重加熟地而瘳。所謂病同体異,難執成方也。


張孟皋少府令堂,年逾古稀,患氣逆殿屎,煩躁不寐。

孟英切脈滑實,且便秘面赤,舌绛痰多。以承氣湯下之,霍然。逾年以他疾终。


王致青鹾尹令正,患痰喘,胡某進補肾納氣,及二陳(湯)、三子(養亲湯)諸方,證濒於危。顧升庵參军令延孟英診之:脈沉而涩,体冷自汗,宛似虛脱之證,惟二便不通,脘悶苔腻,是痰熱爲補藥所遏,一身之氣机窒痹而不行也。予:(栝)蒌 薤(白) 旋(復) 赭(石) 杏(仁) 貝(母) 梔(子) (紫)菀 兜鈴 海 竹瀝等以开降,復杯即减,再服而安。


王小谷,体厚善飲,偶患氣逆,多醫咸从虛治,漸至一身盡腫,酷肖《回春錄》所载康(康康候)副轉運之證,因恳治於孟英。脈甚細數,舌绛無津,聞(間)有谵語。乃真陰欲匮。外證雖较輕於康,然不能收绩矣。再四求疏方。與:西洋參 玄參 “二地” “二冬” 知母 花粉 (竹)茹 貝(母) 竹瀝 葱须等藥,三劑而囊腫全消,舉家忻幸。孟英以脈象依然,坚辞不肯承手,寻果不起。


吳蘊香大令宰金溪,自仲春感冒而起,迨夏徂秋,痰多氣逆,肌肉消瘦,延至初冬,諸證蜂起,耳鸣腰痛,卧即火升,梦必干戈,凛寒善怒。多醫咸主補虛,迄無小效,卧理南陽,已將半载,群公子计無所施,飞函至家,囑大公子汾伯副车,叩求孟英来署,已仲冬之杪日矣。診脈弦細,而左寸與右尺甚數,右寸关急搏不调,且病者颈垂不仰,氣促難言,舌黯無苔,面黧不渴。孟英曰:病雖起於勞傷挟感,而延已經年,然溯其所自,平昔善飲,三十年来,期在必醉,非仅外来之客邪,失於清解,殆由内伏之积熱,久锢深沉,溫補杂投,互相煽動,营津受灼,内削痰多,升降愆常,火浮足冷,病机错杂,求愈殊難,既承千里相招,姑且按經设法。

以:石膏 知母 黃芩等清肺涤痰;青蒿、龞甲、梔子、金鈴等柔肝泄熱;玄參、女贞、天冬、黃柏等壯水制火,竹茹、旋復、枇杷叶、橘紅等宣中降氣,出入爲方,間佐龙荟丸,直泄胆經之酒毒,紫雪丹搜逐隧络之留邪,服三劑而舌布黃苔,蘊熱漸泄。服六劑而嗽减知饥,渴喜熱飲,伏痰漸化。季冬八日,即能出堂讯案。十劑後,凛寒始罢,足亦漸溫,肺氣果得下降。望日出署行香。繼而兵火之梦漸清,夜亦能眠,迎春東郊,审决积案,亦不覺其勞矣。方中參以:西洋參、生地、麦冬充其液;銀花、綠豆、雪羹化其积。至庚戌歲朝,各处贺年,午後护日,極其裕如,且肌肉漸丰,面黑亦退,藥之对病,如是之神,调養至开篆时,起居如旧,各恙皆瘥,而孟英將赴宜黃杨明府之招,酝香爲錄其逐日方案,跋而记之,兹特采其大略如此。


鲍繼仲,於季春望日,忽然发冷,而喘汗欲厥。速孟英視之,脈沉弦而軟滑带數,是素患痰飲。必誤服溫補所致也。家人始述去冬服胡某肾氣湯颇若相安,至今久不吐痰矣。孟英曰:病在肺。肺氣展布,痰始能行。雖属久病,與少陰水泛迥殊,辨證不明,何可妄治?初服颇若相安者,方中附、桂刚猛,直往無前,痰亦不得不爲之辟易,又得地黃等厚浊下趋之品,回护其跋扈跳梁之性。然暴戾之氣,久而必露,柔腻之质,反阻枢机,治節不伸,二便涩少,痰無出路,愈伏愈多。一朝卒发,遂壅塞於清陽升降之路,是以危险如斯。须知與少陰虛喘,判分霄壤。切勿畏虛妄補。投以:薤(白) (栝)蒌 枳(實) 杏(仁) 旋(復) 赭(石) 半(夏) 紫(菀) (竹)茹芦根 蛤粉 雪羹之劑而平。繼與整肅肺氣,而涤留痰,匝月始愈。


潘肯堂室,仲冬陡患氣喘,醫治日劇。何新之診其脈無常候,囑请孟英质焉。孟英診曰:兩氣口之脈,皆肺經所主,今肺爲痰壅,氣不流行。虛促雖形,未必(即)爲虛谛。况年甫三旬,平昔善饭,病起於暴,苔腻痰厚,纵有足冷面紅,不饥、不寐、自汗等症,無非痰阻枢机,有升無降耳。遂與:石膏 黃芩 知母 花粉 旋復 赭石蒌仁 通草 海蜇 竹瀝 (芦)菔汁 梨汁等藥,一劑知,二劑平。乃去“二石”(石膏、赭石),加玄參、杏仁,服旬日而安。俟其痰嗽全蠲,始用:沙參 地黃 麦冬等,以滋陰善後。


余朗齋令堂,秋間患伏暑,孟英已爲治愈,失於调理,復患氣冲(喘)自汗,肢冷少餐,攻補不投,仍邀孟英治之。與:填補冲任,清涤伏痰法,合:甘(草)、(小)麦、大枣以補血而愈。

哮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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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渭川令侄,亦患哮,氣逆欲死。孟英視之:口渴頭汗,二便不行。径予:生石膏 橘(皮) 貝(母)桂(枝) (茯)苓 知母 花粉 杏(仁) (紫)菀 海蜇等藥,服之而愈。


耳姓婦,回族,患哮。自以爲寒,频飲烧酒,不但病加,更兼嘔吐泄瀉。兩脚筋掣,既不能卧,又不能坐。孟英診曰:口苦而渴乎?泄(瀉)出如火乎?小溲不行乎?痰粘且韧乎?病者曰:诚如君言,想爲寒邪太重使然。

孟英曰:汝何愚耶?見證如是,猶謂受寒,设遇他醫,必然承教,况當此小寒之候,而哮喘與霍亂,世俗無不硬指爲寒者。誤投薑、附,汝命休矣。予:北沙參 生苡仁 冬瓜子 絲瓜络 竹茹 石斛 枇(杷)叶 貝母知母 梔子 芦根 青果 海蜇 莱(菔)汁爲方,一劑知,二劑已。


鲍繼仲,患哮,每发於冬,醫作虛寒治,更劇。孟英診之:脈滑,苔厚,溺赤,痰厚。予:知母 花粉 冬瓜子 杏(仁) 貝(母) 茯苓 滑石 梔子 石斛,服之而安。

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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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某,素患痰多,常服六君子湯,偶延孟英診之,脈細數而兼弦滑。曰:六君子湯亟當屏绝。病由陰虧火盛,津液受灼而成痰,须服壯水之劑,庶可杜患將来。萧因向吸鸦片烟,自疑虛寒,滋陰不敢频服。繼患喉痛,专科治而不效。仍乞診於孟英,因謂曰:早从吾策,奚至是耶?此陰虛於下,陽浮於上,喉科藥不可試也。

大劑育陰潛陽,其痛日瘥,而喉 皆形白腐。孟英曰:吸烟既久,毒氣熏蒸之故耳。令吹锡類散,始得漸退。愈後,復患滯下。孟英曰:今秋痢雖盛行,而此独異於人,切勿以痢疾套藥治之。盖火迫津液,结爲痰飲,酿以烟毒,熏成喉患,吾以“燃犀”之照,而投激浊扬清之治,病雖愈矣,内蘊之痰浊尚多,奈向来爲溫補藥所禁锢於腸胃曲折之間而不得出,今廣投壯水之劑,不啻掘江河而涤陳。豈可與时疫暑熱之痢,同年而語耶?治不易法,食不减餐,日數十行,精神反加(佳),逾月之後,大解始正。计服甘凉约(藥)二百劑,肌肉復充,痰患若失。


定州杨素园明府宰宜黃,吏治有声,精於醫學,其夫人多病,自治不痊,毗陵吳子和囑其函恳酝香,屈孟英診視,而孟英因母老急欲旋里,坚辞不往。即据来信所述病状,拟方立案云:細阅病原,證延二十余年,始因啖杏,生冷傷乎胃陽,肝木乘虛,遂患胁痛挛掣,身躯素厚,湿盛爲痰,溫藥相投,是其效也。驯致积溫成熱,反助風陽,消烁胃津,漸形瘦削。而痰飲者,本水谷之悍氣,缘肝升太過,胃降無权,另辟窠囊,据爲山险。初則氣滯以停飲,繼則飲蟠而氣阻,氣既阻痹,血亦愆其行度,积以爲瘀。前此神术丸、控涎丹之涤飲;丹參飲、桃核承氣湯之逐血。皆爲杰构,已無遁情。迨延久元虛,即其氣滯而實者,亦將轉爲散漫而無把握矣。是以氣升火浮,颧紅面腫,氣降火熄,黃瘦日增。苟情志不怡,病必陡发。以肝爲刚脏,在志爲怒,血不濡養,性愈 張。胃土属陽,宜通宜降,通則不痛,(盖)六腑以通爲用。更衣得畅,体覺宽舒,是其征也。体已虛,病似實,虛則虛於胃之液,實則實於肝之陽。中虛原欲納食,而肝逆蛔擾欲嘔,吐出之水,已見黑色,似属胃底之浊陰,風鼓波澜,翻空向上,勢難再攻。承示脈至,兩关中取似形鼓指,重按杳然,讵爲細故?際此春令,正鸢飞鱼跃之时,仰屋图维,參彻土绸缪之議,是否有當?仰就斤绳。

沙參(八钱) 鮮竹茹(四钱) 川椒紅(二分) 烏梅肉炭(六分) 茯苓(三钱) 旋復(三钱) 金鈴肉(二钱) 柿蒂(十个) 仙半夏(一钱) 淡肉苁蓉(钱半) 吳茱萸(炒黃連,四分) 冬虫夏草(钱半)另用炙龜板 藕(肉,各四兩) 漂淡陳海蜇(二兩) 凫茈(一兩) 赭石(四钱),先煮清湯,代水煎藥。(正月十四日。)

一診:上拟方案,来差星夜 回,於十六日到宜(黃县),素园讀案狂喜,以爲洞見脏腑,必欲孟英一診,以冀霍然。遂夤夜备舆,专丁持函,求孟英暂緩歸期。酝香(因)笃於情谊,(亦)再四劝驾,并囑四令郎偕行。孟英迫於情不可却,二十二日抵宜(黃县)署,初診案云:證窬二十年,右胁积氣,有升無降,飲阻不宣,嘔逆减餐,亦將半载,二便非攻不畅,容色改换不常,口苦吞酸,苔黃舌绛,渴喜冷冻飲料,畏食甘甜。以甘能緩中,冷堪沃熱,病机於此逗根,根深難即蠲除,标實本虛,求痊匪易。据述,脈亦屡迁,似無定象。夫既流善幻,显属於痰。兹按脈:左緩滑,右軟迟,兩尺有根,不甚弦涩,是汛愆因乎氣阻,尚未至陰血之枯。春令肝木乘权,胃土久受戕克,病已入络,法贵緩通,通則不痛,腑以通爲補。

法難时变,不能舍“通”字以图功。布鼓雷門,諸希教正。

沙參(八钱) 鮮竹茹(四钱) 青黛(五分) 旋復(三钱) 酒炒黃連(六分) 白前(一钱) 生白蒺(藜,三钱) 紫菀(一钱) 海石(五钱) 川楝肉(三钱) 川貝(一兩) 黑梔(三钱)

另以:生蛤粉 生冬瓜子 芦根 芦菔各一兩,絲瓜络(五钱) 漂(海)蛰(二兩) 柿蒂(十个) 先煮水,代湯煎藥,葱须二分後下。

再診:左脈如昨,兼弦,右寸亦轉緩滑,中脘氣漸下降,二便欲解不行,盖升降愆常,枢机窒涩,由乎風陽浮動,治節横斜,肺既不主整肅,則一身之氣皆滯也。輕可去實,先廓上遊。

前方去海石,加栝蒌三钱、枳實一钱。

三診:脈来较静,小溲漸行,雖未更衣,已能安谷,浊得下行,导以清通。

前方去貝(母)、楝(肉),加歸尾钱半、桃仁十粒、送服导水丸十粒。

四診:腿凉便滯,氣少下趋,颧面时紅,火炎上僭,兩胁较熱,络聚痰瘀。叠授清宣,更衣色黑,噫氣漸罢,酸水不吐,納谷颇增,脈稍和緩。法仍緩导,冀刈根株。

前方去枳實、歸尾,减导水丸五粒。

五診:各恙皆减,眠食漸安,火猶易升,頭痛面赤,颊(颈)酸结核,胁熱未蠲,脈漸柔和,且參清養。

前方去白前、青黛、紫菀、黃連,加銀花、貝母、黃菊(花)、丹參、陳細茶、橄榄。

六診:积痰下降,颈核漸平,舌紫口乾,卯辰熱僭,陰虛木旺,氣道尚未整肅。養血靖風,自可使其向愈。

前方去陳細茶、葱须,加石斛。

留赠善後方:(便色轉正後,用此。)

沙參(八钱) 冬虫夏草(二钱) 女贞(三钱) 丹參(三钱) 鮮竹茹(四钱) 川斛(五钱) 盐水泡橘紅(八分) 黃菊(三钱) 旋復(三钱) 黑梔(仁,三钱) 川貝(四钱) 金鈴肉(钱半) 另以:炙龞甲 漂(海)蛰(各一兩) 苇根(二兩) 絲瓜络(五钱),煮湯代水煎藥。

又:諸恙盡瘳,用此滋養。

前方去橘紅、菊花、金鈴子、梔子、旋復,加石英、沙蒺藜、茯苓各三钱,苁蓉、當歸各钱半。湯引去苇根,加炙坎版一兩,藕二兩。

古云:肥白之人多氣虛。又云:痰飲须以溫藥和之。


儒醫顧听泉,体丰色白,平昔多痰,晨起必喘逆,饱食稍安,颇有氣虛之象。季冬感冒,自服疏解未效,迓孟英診焉。左关弦,寸滑如珠,尺細而干,舌尖甚绛。乃真陰素虧,水不涵木,風陽内炽,搏液成痰,谋虑操持,心陽太擾,肺金受烁,治節不伸。苔雖白而已干,熱雖微而睛赤,忌投溫燥,宜與輕清。用:玄參 石斛梔子 竹茹 旋復 蛤壳 貝母 枇杷叶 竹叶 兰叶 莲心爲劑,三啜而安。

自謂氣虛,遽服党參、枸杞、當歸等藥,下咽之後,即覺火升氣逆,漸至言語支离,溲频自汗,夤夜復迎孟英延醫,脈已虛促不调。即投:牡蠣 龜板 龞甲 女贞 旱莲 玄參 甘草 小麦 竹叶 莲心以和心肝之陽,而鎮龙雷之奋,一劑而平。繼又作勞復感,仍授輕清之法,兩劑後,又因怫怒萦思,肝陽復僭,颧紅目赤,左耳时聋,夜不成眠,神情煩躁。越日陡然大汗,湿透衣衿。再速孟英图之,脈極弦數而細,仍爲陰虛陽越,不可誤认陽虛,而妄施桂、附,先令熏以醋炭,扑以蠣粉,随灌以大劑“二至”(丸)“二冬”“三甲” 玄參 丹參 人參 黃連 童溲而瘳。繼與多劑育陰清肝,始得痊愈。

附錄:

偶然事耳,如前年五月間,偶診顧听泉明經之脈,即謂家篪伯茂才云:顧君不可以冬。盖死象已見也,後竟殁於立冬之时。

朱大镛令大父,患四肢冷颤,常服溫補,延久不痊,孟英切其脈,弦而緩。曰:非虛也,與通络方,吞(服)指迷茯苓丸而瘥。

金叶仙大令病,其媳 股以進,因(固)無效也。悲哀欲绝,遂发熱,胡某治以傷寒藥,而神迷自汗,惊惕畏冷,改换補藥,乃氣逆不進水谷矣。孟英視之,是七情有傷,痰因火迫,堵諸空灵之所也,予:沙參 玄參 丹參 丹皮 茯苓 麦冬 連翘 竹茹 竹叶 莲心 小麦,加以川貝母一兩投之,數劑而瘥。

血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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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庆簪,年逾五十。素患痰嗽。乙酉秋在婺(地名),骤然吐血,勢颇可危。孟英診曰:氣虛而血無统摄也。雖向来咳嗽陰虧,陰藥切不可服。然非格陽吐血,桂、附更爲禁劑。乃以:潞党參 (炙黃)(白)术 (茯苓) (甘)草 山藥 扁豆 橘皮 木瓜 酒炒白芍藥爲方,五帖而安。繼去甘草、木瓜,加熟地、黃黑驴皮膠、紫石英、麦冬、五味子、龙骨、牡蠣,熬膏服之,痊愈。亦不復发。後范旋里數年,以他疾终。


歙人吳永言,於十年前讀《论語》不撤薑食之文,因日服之,雖盛夏不輟。至三年前,患大溢血,雖以凉藥治瘳,而时时火升,迄今不愈。季冬,就診於孟英,身不衣锦,頭面之汗蓬蓬也。且云:服芩、連則煩渴益甚,以苦能化燥也;用生地即悶滯不饥,以甘能緩中也;蔗、梨入口亦然。按其脈:沉取滑數。是从前之积熱,深伏於内。予白虎湯去(甘)草、(粳)米,加竹叶、竹茹、花粉、海蜇、荸荠、銀花、綠豆,恣服,漸吐膠痰而愈。


丁未春,金朗然令堂,陡吐狂血,肢冷自汗。孟英切脈,弦涩,察血紫黯。乃肝郁凝瘀也。證雖可愈,復发難瘳。予:丹參 丹皮 茺蔚 旋復 (茯)苓 梔(子) 柏叶 郁金 海 之方,覆杯果愈。然不能惩忿,逾兩年復吐,竟不起。


王子能參军令正,久患吐血,醫不能愈。延孟英視之,脈弦滑而搏指,右手较甚。渴喜冷冻飲料,米谷碍於下咽,小溲如沸,夜不成眠。久服滋陰,毫無寸效。孟英以苇茎湯合雪羹,加石膏、知母、花粉、枇杷叶、竹茹、旋復、滑石、梨汁,大劑投之,三十劑而痊。

繼而參军旋省,患久积忧勞,真陰欲匮,竟難救藥,寻果仙遊。


郑某,吐血盈碗,孟英脈之,右关洪滑,自汗口渴,稍一動摇,血即上溢,人皆虑其脱,意欲補之。孟英曰:如脱,唯我是问。與白虎湯加西洋參、大黃炭,一劑霍然。


锁某,弱冠吐血,杨醫連進歸脾湯,吐益甚。孟英視之,面有紅光,脈形豁大。因问曰:足冷乎?探之果然。遂與六味地黃湯送饭丸肉桂心一钱,覆杯而愈。


邵子受令阃,患吐血,肌肤枯涩,口渴、脈虛大。孟英曰:氣分之陰虧也。溫補既非,滋填亦谬。以:(西洋)參 (黃) “二冬” 知母 百合 玉竹 石斛 桑叶 枇杷叶,投之而愈。


孫執中,春前四日,忽然鼻衄如注,諸法莫塞。夤夜请孟英視之,脈弦而數。曰:冬暖氣泄,天令不主閉藏,今晚雷声大震,人身应之,肝陽乃動,血亦随而上溢,不可以其体肥頭汗,畏虛脱而進溫補也。投以:玄參 生地 犀角 牡蠣 知母 生白芍 牛膝 茯苓 侧柏叶 童溺諸藥,一劑知,二劑已。

既而胁痛流乳,人皆異之,孟英與甘露飲加女贞、旱莲、“三甲”而瘳。


吳蘊香之仆吳森,在越患感,旋杭日,鼻衄數升,苔黃大渴,脈滑而洪。孟英投白虎湯二帖而安。遽食肥甘,復发壯熱,脘悶昏倦。孟英以枳實梔子豉湯而瘥。數日後,又昏沉欲寐,发熱自汗,舌绛溺涩,仍求孟英診之,左尺細數而芤,右尺洪大。是女勞復也。研诘之,果然。與大劑滋陰清熱藥,吞 鼠矢而愈。


趙秋 進士令郎子循,每啖蔗,則鼻衄必至。或疑蔗爲大熱之性。孟英曰:蔗甘而凉,然甘味太重,生津之力有余。凉性甚微,荡熱之功不足。津虛而熱不甚炽者,最属相宜。風溫證中救液之良藥,吾名之曰:“天生復脈湯”。若湿熱痰火内盛者服之,則喻氏所謂“翻受胃变”,从而化熱矣。凡藥皆當量人之体氣而施,豈可拘乎一定之寒熱耶?今子循之体,水虛而火旺者也。蔗性不能敌,反从其氣而化熱,正如蔗經火炼則成糖,全失清凉之本氣矣,枸杞子亦然。


蒲艾田,年逾花甲,陡患鼻衄,諸法不能止,速孟英救之。面色黑黯而有紅光,脈弦洪而芤。詢知冬間廣服助陽藥,是熱亢陰虛之證。與大劑:犀角 玄參 茅根 女贞 旱莲 石斛 茯苓 澤瀉 天冬 知母,投匕而安。續與滋陰藥,填補而康。


吳蘊香大令之四令媳,时患腹脹餐减,牙衄腿痛。久治不效,肌肉漸消。孟英診脈:弦細而數。曰:肝氣雖滯,而陰虛营熱,豈辛通溫運之可投耶?以:烏梅 黃連 楝(實) (白)芍 梔子 木瓜 首烏 龞甲(竹)茹 貝(母),服之果愈。繼與甘潤滋填,肌充胃旺,汛准脈和,积歲沉 ,宛然若失。


沈悦亭之妻,患齒衄,五日不止,去血已多,諸方不应。孟英脈之,弦滑上溢。投:犀角 澤兰 玄參旋復 生地 花粉 茯苓 牛膝 桃仁 澤瀉而安。既而詢其經事,本月果已愆期,盖即逆行之候也。繼用滋陰清熱,乃漸康復。


孫氏女,年將及笄,久患齒衄,多醫莫疗。孟英診曰:六脈緩滑,天癸將至耳!予:丹參 生地 桃仁牛膝 茯苓 白薇 滑石 茺蔚子,一劑知,數日愈。寻即起汛,略無他患。


谢再華室,素患肝厥,孟英於癸卯歲授藥一劑,六载安然。今夏偶患齒衄,繼漸腐臭,頭痛汛阻,彻夜無眠。

盖(因)秦某作“格陽”證治,進以肾氣湯數服而致劇也。孟英予大劑神犀湯加知(母)、(黃)柏,旬日而瘳。


某男子,患便血,醫投溫補,血雖止,而反泄瀉浮腫。延及半年,孟英診之,脈數舌绛。曰:此病原属湿熱,溫補翻傷陰液。與:(黃)芩 (黃)連 梔(子) (白)芍 桑叶 丹皮 銀花 石斛 楝實 冬瓜皮龞甲 鸡内金等藥,旬余而愈。


王开榮,偶患腹中绞痛,自服治痧諸藥,而大便瀉血如注。孟英診之,左脈颇和,右关尺弦大而滑,面色油紅,喘逆不寐。予:苇茎湯合金鈴子散加銀花、侧柏叶、(山)梔、(石)斛、(黃)芩、(黃)連,二劑後,面紅退,血亦止。乃裁柏叶、銀花,加雪羹、枯荷杆,又兩劑。始发熱一夜,得大汗周身,而腹之痛脹爽然若失,即能安寐進粥。改投:沙參 知母 花粉 桑叶 枇杷叶 石斛 白芍 橘络 杏仁 冬瓜子 茅根 荷杆,三劑。大解行,而脈柔安谷。


戊申元旦,陳秋槎參军,大便骤然下黑血數升,繼即大吐鮮紅之血而汗出神昏,肢冷搐搦,躁亂妄言。速孟英至,舉家跪泣求命。察其脈,左手如無,右弦軟,按之數。以六十八歲之年,佥虑其脱,參湯煎就,將欲灌之。孟英急止勿服。曰:高年陰分久虧,肝血大去而風陽陡動。殆由忿怒兼服熱藥所致。其夫人云:日来颇有郁怒,熱藥則未服也。惟冬間久服薑枣湯,且飲都中藥烧酒一瓶耳!孟英曰:是矣。以:西洋參 犀角 生地 銀花 綠豆 梔子 玄參 茯苓 羚羊(角)茅根爲劑,冲入熱童溲灌之,外以烧铁淬醋,令吸其氣,用龙骨、牡蠣研粉扑汗,生附子捣贴涌泉穴,引納浮陽。

兩服後,血止,左脈漸起,又加:龜板、龞甲,服三帖,神始清,各恙漸息,稍能啜粥。乃去犀、羚,加麦冬、天冬、女贞子、旱莲草投之,眠食日安,半月後,始解黑燥屎。兩旬外,便溺之色始正,與滋補藥调痊。仍充抚辕巡捕,矍铄如常。秋間赴任绍兴,酉(年)秋,以他疾终。


便血至三十余年,且已形瘦腰痛,嗽痰氣逆,似(宜)乎溫補之法矣。而嘉定沈酝書,患此濒危,求孟英以决歸程之及否。比按脈:弦數,視舌:苔黃,詢溺:短赤。曰:痔血也。殆誤於溫補矣。肯服吾藥,旬日可瘳。酝書欣感,力排众论,径服其方,果不旬而愈。方用:苇茎(湯)合白頭翁湯加枇杷叶、旋復花、侧柏叶、藕(節),是肅肺祛痰,清肝凉血互用也。


祝氏婦,患溺血,五六年矣。醫皆作“淋”治。孟英診視,脈弦數,苔黃口苦,頭痛溺熱。曰:是溺血也。

法當清肝。與久淋當滋補者迥殊。病者極爲首肯。盖其出路自知,而赧於細述,故醫者但知其爲淋也。

惊悸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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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圃人,诣孟英泣请救命,诘其所以。云:家住清泰門内馬婆巷,因本年二月十五日卯刻,雷从地奋,火藥局適當其冲,墙垣廨宇,一震泯然,雖不(未)傷人,而附近民房,撼摇如簸。其时妻在睡中惊醒,即覺氣不舒畅。半载以来,漸至食减形瘦,神疲汛少。惟卧則其病如失,藥治罔效。或疑邪祟所凭,祈祷压鎮,亦属無灵,敢乞手援,幸無却焉。孟英許之,往見婦卧於榻,神色言動,固若無恙。診毕,病患云:君欲睹我之疾也(耶)?坐起,果即面赤如火,氣息如奔,似不能接續者。苟登厕溲便,必贲逆欲死。而前所服藥,如破氣行血,和肝補肺,運脾納肾,清火安神,諸法具备,辄如水投石。孟英仿喻氏治(吳添官母)厥巅疾之法,用藥:旋復花 代赭石 龙胆草 黃連 龙骨 牡蠣 五味子 烏梅 木瓜 法夏 蒺藜猪胆汁,一劑知,旬余愈。


孟英治其令弟季杰之 室,因夜間未寐,侵晨飲酒解寒,適見旁人争谇,即覺心跳欲吐,家人疑其醉也。而欲吐不出,氣即奔逆如喘,且肢麻手握,語言難出,又疑爲急痧而欲刺之。孟英聞而視之,脈象弦驶。曰:夜坐陽升,飲醇則肝陽益浮。見人争谇,是惊則氣更上逆,不可刺也。灌以苏合香丸一颗,下咽即瘥。


顧升庵參军之仲郎,久患多疑善恐,不出房者數年矣。食則不肯與人共案,卧則须人防护。寡言善笑,时或遺精,多醫廣藥,略無寸效。孟英切脈:甚滑數。與:玄參 丹參 竺黃 竹茹 丹皮 黃連 花粉 梔子 海 荸荠爲劑,送服當歸龙荟丸,四帖,即能出署观劇,遊淨慈而登吳山。參军大喜,以爲神治。次年爲之配室。


章養云室,患感,適遇猝惊,黃、包二醫皆主溫補,乃至昏谵痉厥,勢極危殆。棺衾成备,無望生矣。

所亲陳仰山聞之謂云:去秋顧奏云之恙,仅存一息,得孟英治愈,子盍图之。章遂求診於孟英,證交三十八日,脈至細數無伦。兩手拘挛,宛如角弓之反張。痰升自汗,渴飲苔黃,面赤臀穿,昼夜不能合眼。先與:犀(角)羚(羊角) 貝(母) (石)斛 玄參 連翘 知母 花粉 胆星 牛黃 龞甲 珍珠 竺黃 竹叶竹茹 竹瀝爲方,三劑,兩手漸柔,汗亦漸收,又五劑,熱退痰降,脈较和,而自言自答,日夜不休,乃去羚(羊角)、(石)斛、(珍)珠、(牛)黃,加西洋參、生地、大块朱砂兩許,服之,聆絮不减。復於方中,加青黛、龙(骨)、牡(蠣)、服二劑,仍喋喋不已。孟英苦思數四,径於前方加木通一钱,投匕即效。次日,病者自云:前此小溲业已通畅,不甚覺熱,昨藥服後,似有一团熱氣从心頭直趋於下,由溺而泄。从此神氣安谧,粥食漸加,兩腿能動,大解亦坚。忽咽腫大痛,水飲不下。孟英曰:余火上炎也。仍與前方,更吹锡類散而安。唯臀瘡未斂,腿痛不已,乃下焦氣血傷残。改用:(人)參 (黃) (當)歸(白)芍 生地 合欢 山藥 麦冬 牛膝 石斛 木瓜 山梔 藕肉,數服,痛止餐加。又予峻補生肌而愈。


魏氏女,因事惊骇,次日即不知饥,眩晕便秘。醫謂“神虛”,投補數帖,反至时欲昏厥。更醫作中風治,勢益甚。旬日後,孟英持其脈,弦伏而滑,胸腹無脹悶之苦,而旬余又不更衣。是惊則氣亂,挟痰逆升。正仲圣所謂“諸厥应下者,下其痰與氣也”。以:旋(復) 赭(石) 梔(子) (黃)連 雪羹 楝(實) 貝(母) 金箔竹瀝 (莱)菔汁爲方,并以铁器烧紅淬醋,令吸其氣,二劑厥止。旬日而瘳。


杨某,方作事,不知背後有人潛立,回顧失惊,遂不言不食,不寐不便,别無他苦。孟英按脈,沉弦。

以:石菖蒲 遠志 琥珀 胆星 旋(復) 貝(母) 竺黃 杏仁 省頭草 羚羊角爲劑,化服苏合香丸,二帖,大解行而啜粥,夜得寐而能言。復予调氣宁神蠲飲藥,數日霍然。


王瘦石,禀属陰虧,卒聞惊吓之声,而氣逆肢冷,自汗息微,速孟英視之:身面皆青綠之色,脈沉弦而細。乃素傷忧虑,而風陽陡動也。予:牡蠣(四兩) 龞甲(二兩) 蛤壳(一兩) 石英(五钱) 龙齒 小麦 辰砂 麦冬茯神 貝母 竹茹爲方,一劑知,二劑已,續以滋養而瘳。


己酉春,胡孟绅山長,患疑。坐卧不安,如畏人捕,自知爲痰,饵白金丸吐之,汗出頭面,神躁妄聞。孟英切其脈,弦滑洪數,不爲指挠。投:石膏 竹茹 枳實 黃連 旋復 花粉 胆星 石菖蒲 加雪羹、竹瀝、童溲,吞礞石滚痰丸,下其痰火。連得大解,夜分较安。惟不能断酒,爲加:綠豆、銀花、枳 子,吞當歸龙荟丸。旬余,脈證漸平,神氣亦静,尚多疑惧。改授:犀角 玄參 丹皮 竹叶 竹茹 貝母 百合 丹參 莲心猪胆汁炒枣仁 盐水炒黃連,吞枕中丹,以清包络肝胆之有余而调神志。又旬日,各恙皆蠲,即能拈韵。

繼與十味溫胆法善其後。


太仑陆竹琴之令正,陡患心悸,肢冷如冰。其子惶惶,浼吳江程勉耘恳援於孟英。察其脈,浮弦而數,視其舌,尖赤無苔。乃陰虛陽越,“煎厥”根萌。與:玄參 “二至” “三甲” 龙齒 石英 生地牛膝 茯神 莲子心而愈。


康康侯司馬令郎尔九,在玉环署中,患心忡自汗,氣短面赤,霎时溲溺數十次,澄澈如水。醫佥謂虛,補之日劇。乃来省就孟英診焉。左寸关數,右弦滑,心下似阻。因作痰火阻氣,心熱移肺治。用:蛤壳 黃連枳實 楝實 旋復 花粉 橘紅 杏仁 百合 絲瓜络 冬瓜子 海 荸荠 竹茹 竹瀝 梨汁等,出入爲方,服之良愈。而司馬(指康康侯)爲职守所羁,尝患恙,函请孟英診視者數四,竟不克往。繼聞司馬於仲冬竟卒於瓯。乃知病而得遇良手,原非偶然。前歲遇而今歲不能致,豈非命也耶!

不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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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伯元分司,患煩躁不眠。醫見其(舌)苔白也,投以溫藥,因而狂妄螈 ,多方不应。孟英視之,左脈弦細而數,右軟滑,乃陰虛之体,心火炽,肝風動,而痰盛於中也。先以:犀(角)、羚(羊角)、桑(叶)、菊(花)熄其風;玄參、丹皮、莲心、童溲清其火;(竹)茹、貝(母)、雪羹化其痰。兩劑而安。随與:“三甲”、二至(丸)、磁朱(丸)潛其陽,甘(草)、(小)麦、大枣緩其急;地黃、麦冬養其陰。漸次康復。


邵竹鱼给谏,起居飲食如常,唯仅能侧眠,略難仰卧。仰而寤,無恙也。稍一合眼,則惊窜而醒,雖再侧眠,亦彻夜不得寐矣。多年莫能治。孟英以三才(湯)合枕中丹加黃連、肉桂(交泰丸)服之,良效。

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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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少年,骤患遺精,數日後,形肉大脱。連服滋陰涩精之藥,如水投石。孟英與桂枝湯加(高丽)參、(黃) 、龙(骨)、牡(蠣),服下即效,匝月而瘳。


屠某,患梦遺,久治不愈。耳出脓水,目泪難开,肩胁胸背酸疼,微有寒熱,食减神疲。孟英察脈,左弦數,右虛軟,以:三才(湯)封髓(丹)加龙(骨)、牡(蠣)、黃 、丹(皮)、(山)梔、菊(花),旬日而瘳。

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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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某,戊年冬,醉飲夜歸,爲查段人员所吓,神志即以漸昏,治之罔效。至於不避亲疏,裸衣笑骂,力大無制,粪秽不知。己年夏延孟英視之,用:石菖蒲 遠志 龙齒 龜板 犀角 羚羊角 玄參 丹參 知(母)(黃)柏 梔子 龙胆草 枳實 黃連 竺黃 竹瀝 石膏 赭石 黑铅 铁落,出入爲方,十余帖,吐瀉膠痰甚多。繼予磁朱丸,漸以向愈。


李叟,年逾古稀,意欲納外家,雖露其情,而子孫以其耄且瞽也,不敢从。因此漸病狂惑,群醫咸謂神志不足,廣投熱補之藥,愈服愈劇。始延孟英診之:脈劲搏指,面赤不言,口涎自流,力大無制。曰:此因秉赋過强,陽氣偏盛。姑勿论其脈證,即起病一端,概可見矣。如果命門火衰,早已萎靡不振,焉能兴此念頭?醫見其老,辄疑其虛。

须知根本不坚實者,不能享長年。既享大寿,其得於天者必厚。况人年五十,陰年先衰。徐灵胎所謂:“千年之木,往往自焚”,夫陰盡火炎,萬物皆然。去年冬,吾治邵可亭孤陽喘逆,壯水清火之外,天生甘露飲(即北梨汁)灌至二百余斤,病已漸平。仅誤於兩盏薑湯,前功盡坠。可見陰難充長,火易燎原。今(肉)桂、附(片)、仙茅、鹿茸、(人)參、(巴)戟、(紫)河车等藥,服之已久。更將何物以生其涸竭之水,而和其亢極之陽乎?寻果不起。


江某,年三十余,忽兩目发赤,牙龈腫痛,漸至狂妄,奔走骂人,不避亲長,其父惶惶,求孟英診之,脈大而數,重按虛散。與:東洋參 熟地黃 辰砂 磁石 龙齒 菖蒲 枣仁 琥珀 肉桂 金箔 龙眼肉爲劑,投匕即安,翼日能课徒矣。


王月锄令媳,於庙見(古时结婚仪式)时,忽然目偏左視,扬手妄言,諸亲骇然。诘其婢媵,素無此恙。速


孟英視之,脈弦滑而微數,苔黃脘悶。盖时雖春暮,天氣酷熱,兼以勞則火升,挟其素有之痰而使然也。與:犀(角) 羚(羊角) 梔(子) (連)翘 玄參 丹參 薄荷 花粉,送(服)礞石滚痰丸,三服而痰下神清。改投清養遂愈。次年即诞子。


朱養心後人名大镛者,新婚後,神呆目瞪,言語失伦,或疑其体弱神怯,與鎮補安神諸藥,驯至善饥善怒,骂詈如狂,其族兄已生邀孟英診之,右脈洪滑。與:犀角 石膏 菖蒲胆星 竹瀝 知母,吞礞石滚痰丸而愈。

痫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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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竹鱼给谏令郎之子旅,久患痰多,胸膈滿悶,連年发痫,藥之罔效。孟英脈之曰:氣分偏虛,痰飲阻其清陽之旋運,宜法“天之健”以爲方,則大氣自强,而流行不息,胸次乃廓然如太空矣。與六君(子湯)去甘草,加黃、桂枝、薤白、蒌仁、石菖蒲、蒺藜、旋復,服之滿悶漸舒,痫亦不发矣。

中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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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芷塘令岳母,年逾花甲,仲春患右手足不遂,舌謇不語,面赤便閉。醫與疏風不效,第四日,延診於孟英。

右洪滑、左弦數,爲陽明腑實之候。疏:石菖蒲 胆星 知母 花粉 枳實 蒌仁 秦艽 旋復 麻仁 竹瀝爲方。

或虑便瀉欲脱,置不敢用,而不知古人中藏宜下之“藏”字乃“府”字之伪。柯氏云:“讀書無眼,病患無命”,此之謂也。延至兩旬,病勢危急。芷塘浼童秋門復恳孟英視之,苔裂舌绛,米飲不沾,腹脹息粗,陰津欲竭,非急下不可也。即以前方加大黃四钱,绞汁服,連下黑矢五次。舌謇顿减,漸啜稀糜。乃去大黃,加西洋參、生地、麦冬、丹皮、薄荷,服五劑,復更衣,語言乃清。专用甘凉充津涤熱。又旬日,舌色始淡,納谷如常。改以滋陰,漸收全绩。逾三载,聞以他疾终。


趙秋 進士,去秋患左半身不遂,伊芳弟笛楼暨高弟許芷卿茂才,主清熱蠲痰,治之未能遽效。邀孟英診之,脈甚迟緩,苔極黃腻,便秘多言。乃於藥中,和入竹瀝一碗。且以龙荟、滚痰二丸,相間而投。二丸各用斤許,證始向愈。今春出房,眠食已復,而素嗜厚味,不戒肥甘。孟夏,其病陡发,孟英診之,脈形滑驶如蛇。断其不起。秋初果殁。


赖炳池令堂,年近古稀,患左半身不遂,醫與再造丸暨補劑,服二旬,病如故。孟英按脈,弦緩而滑,颧赤苔黃,音微舌謇,便涩無痰。曰:此“痰中”也,伏而未化。與:犀(角) 羚(羊角) (竹)茹 貝(母)菖(蒲) (法半)夏 花粉 知母 白薇 豆卷 桑枝 絲瓜络等藥,服三劑而苔化,音漸清朗。六、七劑,腿知痛,痰漸吐,便亦通。既而腿痛難忍,其熱如烙。孟英令涂葱、蜜以吸其熱,痛果漸止。半月後,眠食漸安。二旬外,手能握。月余,可扶掖以行矣。


徐梦香,年近六旬,患手颤不能握管,孟英以“通補”、“熄風”之藥,吞服指迷茯苓丸而安。

仲秋類中,遺溺,痰升,昏瞀,妄言,汗多,面赤。急延孟英視之,脈浮弦洪滑。盖吸受熱邪,而連日適服參湯也。與:羚羊角 石菖蒲 連翘 梔子 桑叶 菊花 楝(實) (石)斛 知母 花粉 竹瀝 銀花(青)蒿 (白)薇等藥,一劑知,二劑神清。乃去羚羊角、菖蒲,加(竹)茹、貝(母) 滑石,投之,下痢白如脓垢者數日,始知饥納谷,漸以调理而愈。匝月即能作画,季秋仍幕遊江右。


韩组林,年雖七十,飲、啖兼人,而平时喜服藥。醫以其老,辄用桂、附、參、茸等藥,以期可享遐龄。讵料初八日晚膳尚健饭,三更睡醒,倏寒栗发颤,俄而四肢螈 ,越日云亡。得非即世人所謂子午證耶?孟英曰:此老系陽旺之体,肥甘過度,痰火日增,年至古稀,真陰日耗,而久服此等助火灼陰之藥,以致風从火出,立拔根 。與儿科所云:“急惊風”證,殆無異焉。

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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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墅,張春桥,素禀不坚,頭眩腦鸣,频服溫補藥,甚覺畏冷。人皆謂其体偏於寒也。

辛丑春,始请孟英診之,脈甚數。曰:陰虧也。溫補非宜。改服滋水培元之劑,颇爲有效。夏間,或劝以灸火,云:“可以除百病”。盖未知灼艾之可以除百病者,謂可除寒湿凝滯、陽氣不能宣通之證,非謂内傷外感一切之病皆可以灸除之也。故仲景有“微數之脈,慎不可灸”之训,正以艾火大能傷陰也。

灸後數日,即寒少熱多,宛如虐疾,醫者以爲“脾寒”病,投以溫散,日以滋甚。春桥知藥治未符,坚不肯服,乃父與之詢其故,漫曰:要儿服藥,须延王先生延醫。與之遂邀孟英治之,切其脈,滑數倍加,曰:陰虛之体,内熱自生,灸之以艾,火氣内攻。當时溽暑,天熱外烁,三者交加,陰何以堪?再投溫散,如火益熱,當从“瘅疟”治。专以甘寒熄熱,則陰津不致枯涸,而寒熱可不攻自去。所謂“治病必求其本”也。竟不用一分表散藥而治愈。


一老廣文,俸滿来省驗看,患眩晕。醫謂“上虛”,進以參、 等藥,因而不食不便,煩躁氣逆。孟英診曰:“下虛”之證,誤補其上,氣分實而不降,先當治藥,然後疗病。與:(山)梔 (豆)豉 (黃)芩 桔(梗) 枳(實) 橘(紅)(紫)菀 貝(母),一劑粥進便行,嗣用滋陰熄風法而愈,


王雪山令媳,患心悸眩晕。廣服補劑,初若甚效,繼乃日劇,时时汗出,肢冷息微,氣逆欲脱,灌以參湯,稍有把握。延逾半载,大弗不资。莊之阶舍人,令延孟英診視,脈沉弦且滑,舌绛而有黃腻之苔,口苦溲熱,汛事仍行。病属痰熱 ,誤補則氣机壅塞,與大劑清熱涤痰藥,吞當歸龙荟丸,服之漸以向安。仲夏即受孕,次年二月诞一子,惜其娠後停藥,去痰未盡,娩後復患悸晕不眠,氣短不饥,或作產後血虛治不效,仍请孟英視之。脈極滑數,曰:病根未刈也。與蠲痰清氣法,果应。


比丘尼心能,体厚蹒跚。偶患眩悸,醫以爲虛。久服溫補,漸至发腫不饥。仲夏,延孟英視之,脈甚弦滑,舌色光绛。主清痰熱,盡撤補藥,彼不之信,仍服八味等方。至季夏再屈孟英診之,脈數七至,眠食盡废,不可救藥矣,果及秋而荼毗。(和尚死叫荼毗)。

曾稼梅令嫒,患眩晕,脘痛,筋掣,吐酸,渴飲,不饥,咽中如有炙脔,朱某與溫胃藥,病日劇。孟英診脈,弦滑,投:(竹)茹 貝(母) (吳茱)萸 (黃)連 旋(復) 赭(石) 梔(子) 楝(實) 枳(實) 郁(金) 雪羹之藥,十余劑始愈。


胡秋谷令嫒,年甫笄(女子十五歲爲笄),往歲患眩晕,孟英切其脈滑,作痰治,服一、二劑,未愈。更醫謂“虛”,進以補藥,颇效,渠信爲然。今冬復病,径服補藥,半年後,眠食皆废,聞声惊惕,寒颤自汗,肢冷如冰。以爲久虛欲脱,乞援於孟英。脈極細數,目赤便秘,胸下痞塞如 ,力辨其非虛證。盖痰飲爲患,乍補每若相安,惟具只眼者,始不爲病所欺也。投以:旋(復) 赭(石) (竹)茹 貝(母) 蛤壳花粉 桑(叶) 梔(子) 栝(蒌) 薤(白) (黃)連 枳(實)等藥,數服即安,而晕不能止,乃去赭(石)、薤(白)、(栝)蒌、枳(實),加玄參、菊花、“二至”、“三甲”之類,服匝月,始能起榻。


李甫華令正,患頭震。孟英脈之,弦滑,乃肝經郁怒火升也。投:當歸龙荟丸而瘥。然不能惩忿,其病屡发之後,更兼溺閉,腹脹,喘汗欲绝。亟邀孟英視之,脈甚弦涩。口苦苔黃,舌色紫黯,汛雖不愆,内有瘀滯也。以:雪羹加金鈴 旋復 梔子 滑石 桃仁 茺蔚 车前子 木通,仍吞龙荟丸,外以田蠃、大蒜、车前草,捣贴脐下,服後果先下黑血。溲即随通。繼而更衣,粪色亦黑,遂愈。

厥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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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滇生之媳,爲阮芸台太傅之女孫,在都因丧子悲哀,患发厥。屡服補劑,以致汛愆。

或疑爲娠。孟英曰:脈雖弦數以滑,乃痰挟風陽而爲厥也。與“大劑蠲痰熄風,舒郁清营”之劑,漸以獲愈。


丁酉中秋夜,牙行張鉴錄,年逾花甲,猝仆於地。急延孟英脈之,弦滑而大。曰:痰、氣、食相并而逆於上也。

先以烏梅擦开牙关,横一竹箸於口,灌以淡盐薑湯,随以鹅翎探之。太息一声而苏,次與调氣和中而愈。後數年以他疾终。


秋初,家慈猝仆於地。孟英診之,脈浮弦以滑。用:羚羊角 胆星 牡蠣 石菖蒲 丹參 茯苓 钩藤桑叶 貝母 橘紅 蒺藜等以顺氣、蠲痰、熄風、降火而痊。

癸卯春前數日,忽作欠伸而厥。孟英切脈,微弱而弦。

曰:病雖與前相似,而證則異矣。以:高丽參 白术 何首烏 山茱萸 枸杞 桑椹 石斛 (淮)牛膝 蒺藜橘紅 牡蠣等,鎮補、摄納以瘳。余謂此等症,安危在呼吸之間,观前後猝仆數案,可見其辨證之神,雖古人,不多让,况世俗之所謂醫乎。家慈兩次類中,予皆遠出,微孟英,吾將焉活?感銘五内,聊識數言,惟愿讀是書者,体其濟世之心,临證得能如是,將胥天下之沉 而盡起矣。


祝叟,年近古稀,己亥春赴席,忽仆地痰涌,肢强眼斜,舌謇不語。外科王瑞芝荐孟英視之,投六君子湯加蝎稍、羚羊角、胆星、石菖蒲、竹瀝、薑汁而瘳。


沈新予令岳母,陡患昏厥,速孟英視之,病者楼居,酷熱如蒸。因曰:此陰虛肝陽素盛之体,暑邪吸入包络,亟宜移榻清凉之地。随以紫雪(丹)一钱,新汲水调下可安。而病者自言手足已受缧绁,坚不肯移。家人惊以爲祟,聞而束手。孟英督令移之,如法灌藥,果即帖然。


胡次瑶婦,陡患肢麻昏眩,以爲“急痧”。孟英視之,面微紅,音低神惫。睛微赤,舌色微黃,足微冷,身微熱,胸微悶,脈微弦。曰:乃本元素弱,谋虑萦思,心火上炎,内風随以上僭,豈可誤作痧閉,妄投香散之藥哉?以:人參 龙(骨) 牡(蠣) 菖(蒲) (黃)連 石英 麦冬 小麦 竹叶 莲子心爲方,兩啜而瘥。寻與平補善其後。

脱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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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夏,予於登厕时,忽然体冷汗出,氣怯神疲。孟英視之曰:陽氣欲脱也。猝不及得藥。適有三年女佩薑一块。约重四至五钱,急煎而灌之,即安。後用培補藥,率以(人)參 (黃) (白)术(炙)草爲主,盖氣分偏虛也。


郑九,經越醫陳六顺延醫,服藥後汗出昏狂,精流欲脱。孟英切其脈,既散且亂,沉取極細。曰:此證颇危,生机仅存一线。亦斯人陰分素虧,不可盡謂桂、附之罪也。以:玄參 生地 知母 黃柏 白芍 石斛百合 甘草 梔子 桑枝 龙骨 牡蠣 盐水炒豆豉,爲大劑灌之,下咽即安。次日,去梔、豉、甘草、加龜版、龞甲、盐水炒橘紅,服十余帖而康。

痹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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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媪,年六十余,患腰腿串痛,聞响声,即兩腿筋掣不可耐,且必二、三十次。卧榻數载,諸藥罔效。孟英察脈沉弦,苔腻便秘。亦因廣服溫補而致病日劇也。與:雪羹 羚(羊角) 楝(實) 胆星 橘络 竹瀝絲瓜络,吞礞石滚痰丸及當歸龙荟丸,四劑,大瀉數十次,臭韧異常,筋掣即已。乃去二丸,加(山)梔、(黃)連、羊藿,服六劑。即健饭而可扶掖以行矣。


某妪,患腰痛脹欲捶,多藥不效。孟英視其形雖羸瘦,而脈滑痰多,苔黃舌绛。曰:体虛病實,溫補非宜。

苟不攻去其痰,徒以疲藥因循,則病益實,体益虛。糜帑勞师,養成寇患,豈治病之道哉?先以:雪羹(湯)

加竹茹、楝實、綠萼梅、杏仁、花粉、橘紅、茯苓、旋復,吞控诞丹,服後果下膠痰,三進而病若失。嗣予调補獲痊。


牙行王炳華室,夏患臂痛。孫某曰:風也。服參、 、歸、芍數帖,臂稍愈而脘痛。孫曰:寒也。加以桂、附,痛不止而漸覺痰多。孫曰:肝肾不足也,重用熟地、枸杞,令其多服取效。不料愈服愈劇,漸至昏厥。孫尚以爲藥力之未到,病体之久虛,前方復加重,甚而时时发厥。始请孟英診之,脈沉而有弦滑且數之象。乃謂炳華曰:此由過投溫補,引動肝風,煽其津液爲痰,痰復乘風而上,此晕厥之所由来也。余波則奔流經络,四肢因而抽搐,陽氣盡逆於上,宜乎鼻塞面浮。浊氣不能下達,是以便滯不饥。炳華曰:(先生真)神見也。溫補藥服凡三月矣,不知尚可救乎?孟英曰:不疑吾藥,猶有望焉。遂予大劑甘寒熄風化飲,佐以凉苦泄熱清肝,厥果漸止,而各恙递蠲,兩月後,康復如常。


某,勞力人,陰分素虧,骤感風湿,兩膝刺痛酸軟,不能稍立。孟英以六味地黃湯加独活、豆卷,一劑知,二劑已。

徐月岩室,患周身麻木,四肢瘫痪,口苦而渴,痰冷如冰,氣逆欲嘔,汛愆腹脹。频飲極熱薑湯,似乎畅適。深秋延至季冬,服藥不愈。孟英診脈:沉弦而數。因问曰:溺熱如火乎?間有发厥乎?病者唯唯。遂以:雪羹 旋(復) 赭(石) 梔(子) 楝(實) (竹)茹 (石)斛 知母 花粉桑枝 羚羊(角) 橄榄 蛤壳爲方,送下當歸龙荟丸,服之降序,二十劑,即能起榻。乃去羚(羊角)、赭(石),加洋參、生地、苁蓉、藕(汁),投之漸愈。


高某,患兩膝筋络酸痛,略不紅腫,卧則痛不可當,彻夜危坐。孟英切脈,虛細,苔色黃腻,咽燥溺赤。與:知(母) (石)斛 梔(子) 楝(實) 牛膝 豆卷 桑枝 竹瀝爲方,送虎潛丸,旬日而瘳。


谢谱香,素体陰虛,忽患环跳穴痛,始而下及左腿,繼而移於右腿,甚至兩足轉筋,上冲於腹間,或痛自乳起,下注於髀,日夜呼号,肢冷自汗,略難反侧。醫見其血不華色,辄投補劑。迨仲


春孟英自江西歸,診脈弦軟微滑,畏熱知饥,溲赤便坚,舌紅不渴。乃陰虛而痰氣滯於厥陰也。以:苁蓉 鼠矢竹茹 絲瓜络 橘核 茴香湯炒當歸 吳萸湯炒黃連 川椒湯炒烏梅 延胡湯炒楝實 海 凫茈爲劑,一服即减,數啜而安,繼與虎潛加秦艽而起。

痿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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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間,王某患感,越醫谢树金治之,病雖退而能食矣,但不能起坐,類乎瘫痪,延已月余,人皆謂其成废。

所亲钟某浼孟英視之,曰:此因多服表散,汗出過分,氣血兩傷,肢骸失其营養。脈微而細,舌亮無苔。與大劑:(高丽)參 (黃) (當)歸 (白)术 熟地 杜仲 菟絲子 牛膝 枸杞 山藥 木瓜 萸肉萎蕤 續断 桑枝,服數十帖而起。

脚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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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云萝令正,久患脚氣,屡治屡发,驯致周身筋掣,上及於巅,龈痛齒麻,腰酸目眩,口乾食少,夜不能眠。孟英察其脈,芤而弦數,真陰大虧。腿雖痛,从無赤腫之形,脚氣藥豈徒無益而已?予:“二地” “二冬”二至(丸) 知(母) (黃)柏 桑(枝) 菊(花) 梔(子) 楝(實) (青)蒿 (白)薇 龜板龞甲 藕(肉)等藥,服之各恙漸减。

盖因平昔带下太甚,陰液泄漏,而筋脈失其濡養。治病应澄源以洁流。秋間,以:海螵蛸粉 鱼膘(膠)黃柏阿膠,爲丸。服之,痊愈。


魏女,患脚腫,嘔吐,寒熱,便秘。孟英予龙胆瀉肝湯而立效。

繼有孫氏婦患此,亦以是藥獲愈。

胃脘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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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听樵室,高若舟之妹也,去冬偶患脘痛。黃某治之,漸增頭痛眩晕,氣逆嘔吐,痰多不寐,便溏不食,經事不行。始疑其虛,三月後,又疑爲娠,諸藥遍尝,病日以進。若舟延孟英脈之:左弦而數,右滑以驶。曰:病藥耳,旬日可瘳。趙疑“大病小視”,不服其方。越半月,病者颈軟,頭(重)難舉。醫謂天柱已倒,勢無望矣。若舟聞之,復恳援於孟英。疏方仍是前診之法。趙问:此病諸醫束手,大劑補藥,尚無寸效,而君兩次用藥,皆極清淡。雖分量颇重,亦焉能有濟乎?孟英曰:子何愚耶?藥惟对證,乃克愈病,病未去而補之,是助桀也。病日加而補益峻,是速其死也。原彼初意,非欲以藥杀人。总缘醫理未明,世故先熟,不须辨證,(以)補可媚人,病家雖死不怨,醫者至老無聞。一唱一和,熟能挽此颓風。令阃体质雖丰,而陰虛有素。是以木少水涵,肝陽偏盛。上侮於胃,則爲脘痛。斯时若投以酸苦泄肝,甘凉養胃,數日愈矣。乃溫補妄施,油添火上,肺津胃液,灼烁無余,怒木直升,枢机窒塞,水飲入胃,凝结爲痰。雖見證多端,皆氣失下降。

豈可指眠食废以爲痨,月汛爽(爽字作愆期解)而爲娠耶?予大劑輕淡之品,整肅氣道。俾一身治節之令、肝胃逆升之火、胃腑逗留之浊、枢机郁遏之熱、水飲凝滯之痰,咸得下趋,自可向愈。不必“矫枉過正”,而妄以(芒)硝、(大)黃傷正氣,所謂“藥贵对證”,而重病有輕取之法。非敢藐視人命,故將疲藥塞责也。趙極感悟。投匕即效,逾旬果安。又一月,經至。嗣予滋養,康復如常。越二载又病,復惑於黃某溫補之论,而孟英之功盡坠,惜哉!

金朗然之母,偶发脘痛嘔吐。醫與溫補藥,初若相安,漸至畏寒不寐,四肢不仁。更醫云是“風痹”,仍投溫補。

因而不饥不食,二便不行,肌肉盡削,带下如溺。始延孟英診之。曰:暑伏脾胃耳。其多投溫補而不遽变者,以熟地等陰柔腻滯爲之挟制也。然津氣灼烁而殆盡,脂液奔迫以妄行,治節無权,陽明涸竭,焉能衛皮毛而畅四肢,利机关以和九窍哉?與白虎湯加西洋參、竹茹、橘皮、絲瓜络、石斛、花粉、竹瀝、海 ,連進二十劑,始解黑矢,而各恙漸安。嗣與和肝胃,调八脈以善後,遂愈。


李某,向患脘痛,孟英频與建中法獲瘳。今秋病偶发。他醫診之,聞其溫補相投,径依样而画葫芦。服後,耳閉腿痛,不饥便滯。仍就孟英視之。曰:暑邪内伏,誤投補藥使然。治宜清涤爲先,彼不之信。反疑爲風氣,付外科灼灸,遂至筋不能伸而成锢疾。孟英曰:此證较金病(金朗然母之病)輕逾十倍,惜惑於浅見,致成终身之患,良可叹也!独怪谋利之徒,假河間太乙针之名,而妄施毒手。舉国若狂,竟有不惜重价,求其一针,随以命殉之者,吾目击不少矣。夫《内經》治病,原有熨之一法,然但可以疗寒湿凝滯之證。河間原方,惟二活(羌活、独活)、黃連加麝香、乳香耳,主治風痹。今乃托諸鬼神,矜夸秘授,云可治盡内傷外感四时十二經一切之病。天下有是理乎?况其所用之藥,群集辛熱香窜之品,点之以火,定必傷陰。一熨而吐血者有之,其不可輕試於陰虛之体與挟熱之證也,概可見矣。吾友盛少云之尊人卧云先生,誤於此而致周身溃烂,卧床數载以亡。仲圣焦骨傷筋之训,言猶在耳。操醫术者,胡忍執炮烙之严刑,欺世俗而罔利哉?


沈某,患脘痛嘔吐,二便閉涩,諸治不效。孟英視之,脈弦軟,苔黃腻。曰:此飲證也,豈沉湎於酒手?沈云:素不飲酒,性嗜茶耳!然恐茶寒致病,向以武彝紅茶叶熬厚而飲之,谅無害焉。孟英曰:茶雖凉,而味清氣降,性不停留。惟蒸遏爲紅,味变甘浊,全失整肅之氣,遂爲酿痰之媒,较彼曲 ,殆一間耳。醫者不察,仅知嘔吐爲寒,薑、萸、沉、附,不特與病相反,抑且更煽風陽。飲藉風腾,但升不降,是以上不能納,下不得通,宛似关格,然非陰枯陽结之候也。以:(黃)連 楝(實) 梔(子) (黃)芩 旋復 竹茹 枇(杷)叶 橘(皮) 半(夏) (茯)苓 澤(瀉) 蛤壳 荷杆 生薑衣爲方,送服震灵丹。數劑而平,匝月而起。


王耕蓝室,素患脘痛,近发寒熱。醫與溫補,漸至胸痞嘔呃,谵語神昏,舌绛面赤,足冷自汗,疟仍不休。孟英用:玄參 犀角 石膏 石菖蒲 連翘 杏仁 貝母 旋復 竹茹 枇杷叶 竺黃 柿蒂 竹瀝 郁金諸藥,化服萬氏牛黃清心丸。數服而愈。


金某,久患脘痛,按之漉漉有声。便秘溲赤,口渴苔黃,杳不知饥,绝粒五日,諸藥下咽,傾吐無余。孟英察脈,沉細而弦。用:海 荸荠各四兩,煮湯飲之,竟不吐,痛亦大减。繼以此湯煎高丽參 黃連 楝實 延胡梔子 枳 (子) 石斛 竹茹 柿蒂等藥,送服當歸龙荟丸,旬日而安。繼予春澤湯调補收绩,盖其人素善飲而嗜瓜果以成疾也。


董晓書令正,素患脘痛,甚至晕厥,今秋病腰痛腿木,胸悶氣逆不能卧。胡某進溫補藥而喘汗欲脱,杳不思谷。

孟英切脈:虛細中兼有弦滑,舌绛而渴,乃陰虛挟痰耳。與:沙參 苁蓉 木瓜 石斛 蛤壳 蒺藜 (紫)石英茯苓 紫菀 杏仁 楝實 首烏 牛膝諸藥,旬日而安。繼加熟地黃,服之痊愈。


莊芝阶舍人令嫒,孀居在室,陡患氣冲欲厥,脘痛莫當。自服沉香、吳萸等藥,病益劇,而嘔吐发熱,略有微寒。孟英按脈,弦滑且數,苔色滑腻微黃,而渴喜冷冻飲料,便秘溲熱,眠食皆废。是伏痰内盛,肝逆上升,而兼吸受暑熱也。予:吳萸水炒黃連 枳實 竹茹 栝蒌 石膏 旋復 赭石 知母 半夏 雪羹,服二劑,吐止痛减,五劑熱退而解猶不畅,旬日始得豁然,乃去石膏、知母、旋(復)、赭(石)调之而愈。


吳蘊香大令仲媳,汛愆而崩之後,脘痛发厥,自汗肢冷。孟英脈之,細而弦滑,口苦便涩。乃素体多痰,風陽内鼓,雖當崩後,病不在血。與:旋(復) 赭(石) 羚(羊角) (竹)茹 枳(實) 貝(母) 薤(白) (栝)蒌 蛤壳爲方,痛乃漸下,厥亦止。再加金鈴、延胡、苁蓉、鼠矢,服之而愈。


迨季冬,因猝惊发狂,笑骂不避亲疏。孟英察脈,弦滑而數。與:犀(角) 羚(羊角) 玄參 丹皮 丹參梔子 菖蒲 竹叶 龞甲 竹瀝,吞(服)當歸龙荟丸,熄風陽以涤痰熱,果數劑而安。

然平时喜服補藥,或有眩晕,不知爲風痰内動,益疑爲元氣大虛。孟英尝谏阻之,而彼不能从。至次年春季,因傷感,而狂證陡发,毁器登高,更甚於昔。孟英視之,苔黑大渴。與前方,加珍珠、牛黃服之,苔色轉黃,弦滑之脈略减,而狂莫可治。改以:石膏 朱砂 铁落 菖蒲 青黛 知母 胆星 龞甲 金鈴 旋復 玄參 竹瀝,爲大劑,送服礞石滚痰丸,四服而平。

繼而脚氣大发,腹痛便閉,上冲於心,肢冷汗出,昏晕欲厥。與:(黃)連 楝(實) 梔(子) (竹)茹小麦 百合 旋(復) 貝(母) 延胡 烏藥 雪羹 石英 鼠矢 黃柏 藕(肉)等藥,服之而安。


吳 門,年逾花甲,素患脘痛,以爲虛寒,辄用溫補,久而益劇。孟英診曰:肝火宜清,彼不之信。延至仲夏,形已消瘦,倏然浮腫,胁背刺痛,氣逆不眠。心辣如焚。善嗔畏熱。大便时瀉,飲食下咽即吐。諸醫束手,乃恳治於孟英。脈軟而數。與:竹茹 黃連 枇杷叶 知母 梔(子) 楝(實) 旋(復) 赭(石)等藥而吐止。飲食雖進,各恙未已。投大劑沙參 生地 龜板 龞甲 女贞 旱莲 桑叶 丹皮 銀花 茅根 (竹)茹 貝(母)知(母)(黃)柏 枇杷叶 菊花等藥,出入爲方。二、三十劑後,周身发疥瘡而腫漸消。右耳出粘稠脓水而瀉止。此諸經之伏熱,得以宣泄也。仍以此藥,令其久服,迨秋始愈。冬間能出門矣。

胁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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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小园巡检,患右胁痛,醫予溫運藥,病益甚,至於音喑不能出声,仰卧不能反侧,坐起則氣逆如奔,便溺不行,湯飲不進者,已三日矣。孟英診其脈:沉而弦。與:旋復 赭石 薤白 蒌仁 (黃)連 (法)夏 竹茹 貝(母) 枳實 紫菀,加雪羹,服之,一劑知,數劑愈。

腹痛腹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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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春湖令郎子莊,体素弱,季秋,患腹痛,自汗,肢冷,息微。咸謂元虛欲脱,孟英診之,脈雖沉伏難寻,而苔色黃腻,口乾溺赤。當从證也。與:(黃)連 (厚)朴 楝(實) 梔(子) 元胡 蚕砂 省頭草等藥,服之而康。次年患感,復誤死於補。


夏酝泉,延孟英視钱妪之病,腹痛欲绝,因見弦滑之脈,與當歸龙荟丸而安。

許仲筠,患腹痛不饥,醫與參、附、薑、术諸藥,痛脹日加,水飲不沾,沉沉如寐。孟英診脈:弦細,苔色黃腻。投以:枳(實) (厚)朴 (吳)萸 (黃)連 梔(子) 楝(實) 香附 蒺藜 延胡等藥,二劑。便行脈起,苔退知饥而愈。


阮范書明府令正,患腹痛欲厥,醫見其体甚弱也,與鎮逆通補之法,而勢日甚。孟英察脈,弦數左溢,是因忿怒而肝陽勃升也。便秘不饥,口苦而渴。與:雪羹 梔(子) 楝(實) 旋(復) 绛(屑) 元胡 丹皮(竹)茹 貝(母),(调)下左金丸而愈。逾年,以他疾殁於任所。


張月波令弟,陡患腹痛,適饱啖羊肉面条之後,醫皆以爲食滯。連進消导,痛甚而渴,得飲大吐,二便不行。

又疑寒结,叠投燥熱。其病益加,呻吟欲绝,已四日矣。孟英視之,脈弦數,苔干黃,按腹不坚。以海 一斤、凫茈一斤,煎湯频灌,果不吐。令將余湯煎: (山)梔 (黃)連 楝(實) (石)斛 (竹)茹 (黃)芩枇杷叶 知母 延胡 柿蒂 旋復爲劑,吞龙荟丸,投匕而溲行痛减。次日更衣而愈。


吳诵青室,年近五旬,天癸已绝,偶患腹脹,局醫黃某知其体素羸也。投以肾氣湯,而寒熱漸作。改从建中法,旬日後,病劇而崩,愈補愈甚。乞援於孟英。脈洪而數,渴飲苔黃,是吸受暑邪,得溫補而血下漏也。與:犀角玄參 茅根 柏叶 梔(子) 楝(實) 知(母) (石)斛 花粉 白薇等藥,數劑始安。續加:生地、二至(丸)、“二冬”滋養而愈。次年患病,仍爲藥誤而殒。


高若舟,偶患腹脹,醫投溫運,漸至有形如痞,时欲冲逆吐酸,益信爲虛寒之病。溫補之藥备尝,飲食日减,其痞日增,肌肉漸消,卧榻半载。甲辰春,迓孟英診脈:沉弦而軟滑,大解不畅,小溲浑短,苔色黃腻,乃肝郁氣结。郁則生熱,補則凝痰。與:梔(子) (川)楝 (吳)萸 (黃)連 元胡 烏藥 旋(復) 枳(實) 鸡金 龞甲(竹)茹 橘(皮) (茯)苓 (法)夏等藥,服之證雖降序,时发寒熱,四肢酸痛,或疑爲疟。孟英曰:此氣机宣達,郁熱外泄,病之出路,豈可截乎?參以:秦艽 柴胡 豆卷 羚羊(角) 蚕砂 桑枝之類,迎而导之。人皆疑久病元虛,藥過凉散。而若舟坚信不疑。孟英識定不惑。寒熱漸息,攻冲亦止。按其腹尚坚硬,时以龙荟滚痰丸緩異之,飲食递加,漸次向愈。若舟善作隶,因集《诗品》書一聯以赠孟英云:“古镜照神,是有真宰。

明漪绝底,如見道心”。盖颂其隔垣之視也。


石子章,患腹脹,朱某與大劑溫補之藥,殊若相安,孟英見而非之。彼云:服之略不助脹,正须多服图痊,君何疑耶?孟英曰:形瘦脈數,舌色干紅,此爲陰虛熱脹。昔年有范次侯室及杨改之如君(外家)之恙,皆類此,多醫攻補追施,病無小效,吾以極苦泄熱,微辛通络之法,投之应手而瘳。今子病初起,脹不碍食,症非氣分可知。而彼誤信溫補不助脹,遂服之不疑。不知陰愈耗,络愈痹,脹雖不加,而肌則愈削,脈愈數,干呛氣急,與女子之“風消”、“息贲”何以異耶?寻果不起。按喻氏始信“男子亦有血蛊證”,可見男女雖别,而異中有同,同中有異。临證者不可膠柱鼓瑟。


許某,於醉饱後,腹中脹悶,大便不行,自恃强壯,仍飲酒食肉。二日後,腹痛,猶疑爲寒,又飲火酒,兼吸“洋烟”,并小溲不通,繼而大渴引飲,飲而即吐,而起居如常也。四朝,走恳孟英診之:脈促歇止,滿舌黃苔,極其秽腻,而体丰肉颤,症颇可危。因婉言告之曰:不過停食耳,且飲山楂神曲湯可也。午後始覺指冷倦怠,尚能坐轿出城,到家氣逆,夜分痰升,比晓,胸腹额上俱脹裂而死。盖知下之不及,故不予藥也。


宋氏婦,患感反復,已經向愈。忽然腹脹,上至心下,氣喘,便瀉,溺閉,湯飲不能下咽,自汗不能倚息。家人惶惶,且極貧,不能延診,走乞孟英拟方挽救。因以:桂枝 石膏 旋(復) 赭(石) 杏(仁) (厚)朴(黃)芩 半(夏) 黃連 通草爲劑,果覆杯而病若失。張養之目击,叹爲神治。

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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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素患噫氣,凡体稍不適,其病即至,既响且多,勢不可遏,戊子冬,发之最甚,苦不可言。孟英曰:陽氣式微(比喻衰落),而浊陰上逆也。先服理中湯一劑,随以旋復代赭湯投之,遂愈。嗣後每发,如法服之,辄效。後来发亦漸輕,今已不甚发矣。予聞孟英常云:此仲圣妙方,藥極平淡,奈世人畏不敢用,殊可陋也。


袁某,患噫,声聞於邻。俞某與理中湯暨旋復代赭湯皆不效。孟英診之,尺中虛大。乃诘之曰:尔自覺氣自少腹上冲乎?病者云:诚然。孟英曰:此病在下焦。用:胡桃肉 故纸 韭子 菟絲 小茴 鹿角霜 枸杞 當歸茯苓 覆盆 龙齒 牡蠣,服一劑,其冲氣即至喉而止,不作声爲噫矣。再劑寂然。多服竟愈。


許太常滇生之夫人,患腰腿痛而素多噫氣,或指頭一搓,或眉間一抹,其噫即不已。向以爲虛,在都(指京城)时,服補藥竟不能愈,冬間旋里,孟英診脈:弦滑。乃痰阻於络,氣不得宣也。以:絲瓜络 竹茹 旋復 橘络羚羊(角) 茯苓 豆卷 金鈴 柿蒂 海 荸荠 藕(肉),爲方,吞(服)當歸龙荟丸而安。

呃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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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浦香,年五十六,幼患童勞,繼以吐血。三十外,即绝欲,得延至此。而平素便如羊矢,其血分之虧如是。

今秋,陡患呃忒,連服滋、鎮、溫、納之藥,勢濒於危。延孟英診視,脈至弦滑搏數,苔黃厚而腻,口苦溺赤。主大劑凉潤,如:雪羹 蒌仁 竹瀝 枇杷叶 苇茎 玄參 紫菀 射干 兜鈴 菖蒲等,多劑,連下赤矢始瘳。

如此衰年虛体,尚因痰熱致呃,故虛寒之呃,殊不多見。

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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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芰裳之太夫人,陡患嘔吐,彻夜不止。次早延孟英診之,自述因寒而致。孟英知芰裳進场,家無主藥之人,若明言属“熱”,必致畏藥不服,漫应曰:固“寒”也。而疏方則以(黃)芩 (黃)連 梔(子) (川)楝等,以大苦寒爲劑,投之良愈。


趙子善令嫒,患发熱嘔吐,口渴便秘,而年甫三龄,不能自言病苦。孟英視其舌,微绛,而苔却干黃。因與:海 鼠矢 竹茹 知母 花粉 杏(仁) 貝(母) (山)梔 (石)斛之藥,二劑,果下未化宿食,色酱粘腻。设投俗尚,予溫燥消散法,必致陰竭而亡。繼往维扬,孟英临别赠言,謂其体质,勿宜溫補。次年患病,果爲參、术殒命,惜哉!


朱湘搓令郎留耕,忽於饱食後大吐而厥,冷汗息微。急延孟英視之,厥甫回而腹痛異常,口極苦渴,二便不行,脈来弦緩。乃痰滯而熱伏厥陰,肝氣無从疏泄也。投:雪羹 梔(子) 楝(實) 元胡 苁蓉 (吳)萸 (黃)連 橘核 旋復 竹茹(芦)菔汁之藥,一劑痛减,再服,便行而愈。

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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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無痘,至汉始有,今时罕有不出痘者。以生齒日繁,地氣日熱。所以古人最重傷寒,而今世偏多溫熱也。

於此日上海病因,尤爲贴切。地氣以日熱,秽氣亦日盛,若伏暑欲发,客邪外入,兩邪交讧,腸胃乃亂,故氣道立时閉塞,血脈因而瘀滯,四肢厥冷,手面皆黑。陽明多氣多血之經,見證若是之骤者,非氣血忽然枯槁也。夫人氣以成形耳,氣不流行,血肉即死。故初起亟宜开閉。俾氣通血活,邪得外泄,則正(氣)自復。昧者不知邪閉血凝,熱深厥深之理,見其肢冷脈伏,即以爲寒,又疑爲脱,既不敢刺,更投熱藥,使邪無宣泄,愈閉愈冷,雖七窍流血而死,亦不悔悟。亦有邪閉而正氣無以自容而外脱者,陽从上脱則汗多而氣夺,陰从下脱則瀉多而液亡。所謂内閉外脱也。欲其不外脱,必开其内閉,如紫雪、绛雪、行军散,皆开閉透伏之良方也。而飞龙夺命丹即合行军、绛雪二方而加峻者,且有人中白引浊下行,尤具斩关夺命之能。


丁酉(歲),八九月間,杭州盛行霍亂轉筋之證。沈氏婦,夜深患此,繼即音哑厥逆。比晓,孟英診其脈,弦細以涩,兩尺如無,口極渴,而沾飲即吐不已。足胫坚硬如石,轉时痛楚欲绝。乃暑湿内伏,阻塞氣机,宣降無权,亂而上逆也。爲仿《金匮》鸡矢白散例,处蚕矢湯一方。令以陰陽水煎成,候凉徐服。此藥入口竟不吐。外以烧酒,令人用力摩擦其轉戾坚硬之处。擦及时許,郁熱散而筋结始軟,再以盐卤浸之,遂不轉戾,吐瀉漸止。日晡(即下午三时至五时),復與前藥半劑,夜得安寐。

次日,但覺困極耳。與致和湯數服而痊。

後治相類者多人,悉以是法出入獲效,惟誤服附子者,最難救疗。


郑凤梧,年六十余,秋間患霍亂,凛寒厥逆,煩悶躁擾,口不甚渴。孟英診之,脈細欲伏,苔白而厚,乃暑湿内蘊未化也。须具燃犀之照,庶不爲病所蒙。因制燃照湯與之,一飲而厥逆凛寒皆退,脈起而吐瀉漸止。随以清涤法愈之。


陆叟,年七十余。仲秋患霍亂。自服单方二三日,嘔吐雖已,且频频作哕,声不甚扬。面赤目閉,小便不通。

孟英視之,脈雖虛軟,并無脱象。况舌赤而干,利下臭恶。(此證乃)氣分伏暑,业擾及营,虑其络閉神昏,胡可再投熱劑?遂以:紫雪(丹)三分,用竹茹 枇杷叶 通草 丹參 連翘 石菖蒲 桔梗 黃芩 芦根煎湯,候冷,调而徐服。

次日復診,目开哕止,小溲稍行,於前方裁去紫雪,加石斛、苡仁,服二劑,利减能啜米飲矣。随用致和湯十余服而瘳。


一婦,年少体瘦,初秋患霍亂轉筋,舌绛目赤,大渴飲冷,脈左弦强,而右滑大。此肝胃之火素盛,而熱復侵营也。以:白虎湯去(粳)米、(甘)草,加生地、蒲公英、益母草、黃柏、木瓜、絲瓜络、薏苡仁,一劑知,二劑已。丹溪云:“轉筋由於血熱”,此證是矣。


纪運翔,年十七。五月(患)霍亂,勢亦垂危。孟英往視,然已手面皆黑,目陷睛窜,厥逆音嘶,脈伏無溺,舌紫苔腻,大渴汗淋,神情瞀亂,危象毕呈。时未交芒种,暑湿之令未行,仍是冬寒内伏,春令過冷,入夏猶凉,氣机郁遏不宣,故欲变溫病者,皆轉爲此證。殊途同歸,但不腹痛耳。以寒邪化熱,究與暑湿较異也。亟令刺曲池。委中,出血如墨。方以黃芩爲君,臣以(山)梔、(豆)豉、(黃)連、(竹)茹、(薏)苡、半(夏),佐以蚕矢、芦根、絲瓜络,少加吳茱萸爲使,陰陽水煎,候溫,徐徐服之,遂不吐。

次日,脈稍起,又兩劑,黑色稍淡,肘膝稍和,反加睛赤煩躁,是伏邪將从外泄也。去吳萸、蚕矢,加連翘、益母草、滑石,而 发遍身,苔始漸化,肢溫得寐,小溲亦行。随予清搜化毒之藥,多劑而痊。名其方曰“黃芩定亂湯”。嗣治多人,悉以此法增损獲效。有史客,素吸洋烟而患此證,與此方數贴後,反便秘目赤,渴汗昏狂,亦是久伏之邪,漸欲外越也。與竹叶石膏湯加减而瘳。

此外,湿盛者,加茵陳,滑石,氣實者,加枳(壳)、桔(梗);飲阻食滯者,加厚朴、莱菔;肝郁氣结者,加紫苏、楝實。口渴,用茅根湯或藕汁频灌。


王季杰外家,秋夜陡患霍亂,腹痛異常。診其脈,細數而弦,肢冷畏寒,盖覆甚厚。詢其口,不渴而瀉,亦不熱,然小溲全無,吐者極苦,舌色甚赤。(孟英)曰:此新凉外束,伏暑内发也。以绛雪、玉枢丹灌之皆不受。瀉至四五次,始覺漸熱,而口大渴,仍不受飲,語言微謇。孟英令捣生藕汁徐灌之,漸能受。随以:(黃)芩 (黃)連 (薏)苡 楝(實) 梔(子) (竹)茹桑(叶) (石)斛 蒲公英,煎服,痛即减,吐瀉亦止。改用輕清法而愈。


陳妪,年已七旬,辛亥秋,患霍亂轉筋甚危,亟拉孟英救之,已目陷神消,肢冷音飒,脈伏無溺,口渴汗多,腹痛苔黃,自欲投井(此乃煩渴之極也)。令取西瓜汁先與恣飲,方用:白虎(湯) 加(黃)芩、(黃)連、黃柏、木瓜、威灵仙,略佐細辛分許爲劑,覆杯即安。人皆疑用藥太凉,何以径效?孟英曰:凡夏熱亢旱之年,入秋多有此證。豈非伏暑使然,况見證如是之炽烈乎?今秋,余已治愈多人,詢其病前有無影响?或曰:五心煩熱者數日矣。或曰:别無所苦,惟見物如紅如火,已而病即陡发。夫端倪如此,更爲伏暑之的据焉。


附:一仆夫,纵酒飲食無節,患霍亂吐瀉,轉筋煩渴等症,几殆。时六七月,霖雨昼夜,飲檐流(溜)水數升而愈。《千金方》云:“輕者,水瘥”。此偶合古方,余目見其事。後路途中,及六合县,見一人亦患此,服新汲井水,愈。(摘自《陳修园醫書七十四种·霍亂论》)。


钱某,患霍亂,自汗,肢冷,脈無。平日贪凉飲冷,人謂寒證,欲用大劑熱藥,孟英曰:苔雖白,然厚,而(舌)边绛,且渴甚,頭大痛。不可因寒凉致病,而不察其有暑熱之伏也。遂以五苓(散)去(白)术,加黃連、厚朴、黃芩、竹茹、木瓜、扁豆叶,服後,脈稍出,汗漸收,吐利亦緩。即去肉桂,加桑枝、滑石、甘草,頭痛、吐、利皆止,苔色轉黃,随用清暑和中而愈。


丁姓,患霍亂。苔色白薄而不渴,但覺口中粘腻。彼自知醫,欲从寒湿治。孟英曰:中焦原有寒湿,所以不渴。

然而粘腻,豈非暑入而酿其湿爲熱乎?以:胃苓(湯)去甘(草)、(白)术,加苡仁、黃連、半夏、枇杷叶,二劑而瘳。


胡泉琴舅氏家之潘妪,年逾古稀,患霍亂轉筋频危。孟英用自制蚕矢湯治之而瘳。


某老人,霍亂後,目閉呃忒。醫謂“陷脱在即”,拟與桂、附回陽,而未服。孟英詢之,得知溺赤口渴,脈情軟數。改與整肅肺胃之劑,果得漸安。


段尧卿之太夫人,患霍亂轉筋,年逾七十。孟英投自制連朴飲,三啜而瘳。


陳楚珍媳,陡患霍亂,脐間贴以回陽膏而不效。孟英按脈,滑數右甚,口渴苔黃。令揣胸下,果坚硬而痛。

曰:吐瀉雖多,食尚恋膈,非寒證也。回陽膏亟宜揭去,以:菖(蒲) 枳(實) 苏(叶) (黃)連 (黃)芩桔(梗) (竹)茹 牛(蒡) 海 芦菔爲劑,一服而瘳。


王寿和,甫六歲,陡患凛寒身熱,筋 面紅,谵妄汗频,四肢厥冷,苔色黃腻,口渴唇紅。(孟英曰):此时邪挟食也。以:枳實 梔豉湯加菖蒲及冬干芦菔菜,煎成(湯),调入玉枢丹五分灌之。

次日,谵、 皆减,而腹痛吐瀉,邪欲轉霍亂以外泄也。孟英謂:“不但傷寒可轉霍亂,溫熱暑湿皆可轉霍亂也”。治當迎刃而导之,於前方加苏叶一分、黃連二分,同炒煎服。連吐三、五次,瀉六、七次,痛即减。

第三日,神始爽慧。然“去疾莫如盡”。再服原方一劑,遂愈。凡小儿之病,因於食滯者多。胃不和則卧不安,陽明實則谵 。若吐瀉,乃病之出路,而世人動辄以惊風藥治之,每致偾事。


钱某,患霍亂,兼吐蛔十余条,而口乾脈細。是暑伏厥陰以犯中也。以:(黃)連 (烏)梅 (竹)茹(川)楝 (薏)苡 (石)斛 苏(叶) (黃)芩,清之而愈。


陳某,患霍亂。而所下皆血。苔黃大渴,而舌色紫黯。乃暑毒深伏,起病时又飲烧酒也。用:犀角 益母地丁 茅根 菖蒲 綠豆 銀花 (黃)芩 (黃)連 黃柏 藕汁,大劑灌之,投匕而瘥。


李華甫繼室,陡患霍亂,兼溺血如注,頭痛如劈,自汗息微,勢極危殆。速孟英診視,脈甚弦驶。曰:此肝火内炽,暑熱外侵也。以:犀角 木通 滑石 梔子 竹叶 薏苡 銀花 茅根 菊叶爲大劑,和入藕汁,送當歸龙荟丸,吐瀉即已,溺血亦减。惟小便时頭猶大痛,必使人紧抱其頭,重揿其巅,始可略耐。尚是風陽僭極,肺胃不清也。以:苇茎湯去桃仁,加百合、白薇、玄參、小蓟、蒲公英、竹叶、西瓜翠衣、莲子心爲方,和入童溺,仍吞當歸龙荟丸,服旬日痊愈。


張二梅,年逾六旬,秋間患霍亂轉筋。醫見高年而厥逆多汗,拟進溫補,張不敢服。但用平淡单方,及外治法而瘥。然从此大便不坚,时时自汗,遍身瘡疥,畏熱異常。立冬後,孟英診之:脈甚滑數,口渴苔黃,便溺皆熱,猶着夹衣,是赋质偏陽,湿熱内盛。幸而未進溫補,得以引年,與大劑清化法,漸愈。

某傳一方,(治遍身瘡疥)颇佳,以麻黃(一兩) 川椒(五钱) 蛇床子(五钱) 斑蝥(七枚),雄猪油或地瀝青熬透去渣。另用明矾 黃柏(各一兩) 蓖麻子 大枫子(各四十粒),共研細末,调入油内,绢包擦患处,能拔蘊毒伏邪,未出旬日可愈。無後患。比余(孟英自称)火酒摩轉筋之义正同。


薑秋农,疟瀉初痊,遽勞奔走,陡患霍亂轉筋。面臂色紫,目陷音嘶,胸悶苔黃,汗多口腻,神疲溲秘,脈細而弦。孟英以:沙參 蚕矢 苡仁 竹茹 半夏 絲瓜络 木瓜 车前子 扁豆叶 陰陽水煎,送左金丸一钱,外以吳萸一兩研末,盐水调涂涌泉穴。

服後,吐瀉漸止,噫氣不舒,呃忒胁痛,汗减口燥,脘下拒按,脈軟而弦。以素多肝郁也。去沙參、蚕矢、木瓜、车前、左金(丸)。加紫菀、郁金、楝實、通草、枇杷叶,二贴(後),溲行呃止,苔退足溫,腰脹腿痛,手紫漸淡,去郁(金)、(紫)菀、(木)通、(川)楝,加沙參、石斛、兰叶、藕(肉)、鮮稻頭。

亦二帖,脈和脹减,啜粥口咸,体素陰虧也。去半夏、扁豆叶,加歸身、花粉、橘皮。

又二帖,大解行而安谷,腰酸少寐。爲易:西洋參,加麦冬、羊藿以调之。

數贴後,又加枸杞、杜仲而愈。


蒋循庵媳,患霍亂轉筋,交三日矣。厥逆目窜,膈悶無溺,苔黃苦渴,脈極弦細。屡進桂、附、薑、术,氣逆欲死。與:昌陽瀉心湯加减,煎成徐服。外以吳萸研末,卤调贴涌泉穴,服二劑,吐止足溫。去(紫)苏、(厚)朴,加(川)楝、(石)斛、蒲公英,多劑獲痊。盖伏暑挟素盛之肝陽爲病,誤服溫補,以致遽難廓清也。


戚媪者,年六十余矣,自幼佣食杭州黃連泉家,忠勤敏干,老而彌甚。壬寅秋,患霍亂轉筋。余(孟英)視之,暑也。投蚕矢湯,兩帖而瘥。

三日後,忽蜷卧不能反侧,氣少不能語言,不食不飲。莲泉惶惧,就近邀一老醫診之,以爲“霍亂皆属於寒”,且昏沉欲脱,定附子理中湯一方。莲泉知藥猛烈,不敢遽投,商之王君安伯,安伯云:且忽服也。若謂寒證,則前日之藥,下咽即毙,吐瀉安得漸止乎?莲泉大悟。乃着人飞刺招余往勘。余曰:此高年之体,元氣随吐瀉而虛,治宜用補,第余暑未清,熱藥在所禁耳(先清後補,緩急之間,此中须大學问)。若在孟浪之人,必以前之凉藥爲未當,今日溫補爲極是,纵下咽不及救,亦惟歸罪於前手寒凉之誤也。设初起即誤死於溫補,而舉世亦但知霍亂轉筋,是危险之病,从無一人知此證有陰陽之異,治法有寒熱之殊,而一正其得失者。此病之所以不易治,而醫之所以不可爲也。

今莲泉見薑、附而生疑,安伯察病机之已轉。乃以:朝鮮參 麦冬 知母 葳蕤 木瓜 扁豆 石斛 白芍 苡仁甘草 茯苓等。服六劑,始能言動,漸進飲食,调理月余而健。此余熱未清,正氣大虛者之治法,更有不因虛而余焰復燃者,须用炼雄丹治之。


詹耀堂子,年二十,患霍亂,服薑、桂數劑,瀉不止。素吸鸦片烟,疑爲虛漏。補之,瀉益甚。孟英視之:大渴而脈弦數。因爲起病不因暑熱,然陰分素虧,雖飲冷贪凉,熱藥豈堪過劑?设無便瀉以分其藥力,則津液早枯矣!

與:白頭翁湯合封髓丹,加銀花、綠豆、石斛,一劑知,二劑已。


蒋敬堂母,年七十四。陡患嘔瀉,身熱腹痛,神思不清,孟英診之,脈微弱而數。曰:暑脈自虛,不可以高年而畏脱,然辛散痧藥,則不免耗傷其津液。爰定:(黃)芩 (黃)連 滑(石) (石)斛 (竹)茹 (黃)柏銀花 竹叶 橘皮 枇杷叶之方,冬瓜湯煎,一劑而熱退神清,再劑霍然。


王某,久患吐血,体極孱弱,沈琴痴囑其丐孟英治之,服藥甫有小愈。而酷暑之时,陡患霍亂轉筋,大汗如雨,一息如絲。孟英視之曰:陰血久夺,暑熱鸱張,吾霍亂论中之缺典也。姑变法救之。用:北沙參 枇(杷)叶龙(骨) 牡(蠣) 木瓜 扁豆 苡仁 西滑石 桑叶 蚕砂 石斛 豆卷,投之良愈。嗣後每日调理,仍服滋補以治宿恙。阅二载,聞服溫補藥,致血暴涌而亡。


周 ,於七月十八日夜,患霍亂轉筋甚劇。仓促間,誤服青麟丸钱許。比晓,急邀孟英診之,脈微弱如無,耳聋目陷,汗出肢冷,音哑肌削,危象毕呈。藥恐迟滯,因囑其母先煎高丽參湯亟爲接續,随以:(高丽)參 (白)术 白芍 茯苓 附(片) (肉)桂 干薑 木瓜 苡仁 扁豆 莲實爲方,一劑,各症皆减。

次日復診,孟英曰:氣分偏虛,那堪吐瀉之夺泄?誤饵苦寒,陽微欲绝。昨與真武(湯)、理中(丸)合法,脾胃之陽復辟矣。刚猛之品,可以撤去。盖吐瀉甚而津液傷,筋脈失養,則爲之轉。薛生白比之“痉”病,例可推也。

凡治轉筋,最要顧其津液,若陽既回而再投刚烈,則津液不能復而内風動矣。此治寒霍亂之用桂、附,亦贵有权衡,不可漫無節治,致堕前功也。即於前方裁去(干)薑、附(片)、(肉)桂,加黃 、石斛,服至旬日而愈。

余(周 自称)謂此番之病,危同朝露,若非孟公,恐不能救,常聞張柳吟云:但使病者听孟英论病之無微不入,用藥之無处不到,源源本本,信笔成章,已覺疾瘳過半。

古云:“檄愈頭風”,良有以也。


己丑(年)五月,天氣骤熱,孟英母,陡患霍亂,肢冷,自汗,脈微,苔白,腹大痛,欲重按。是中虛有素,因熱而受寒侵也。進大劑理中湯加桂枝、白芍,覆杯而愈,此所謂舍时从證也。


褚子耘使女患此,已身僵矣。孟英以夺命丹二分,囑其灌入,顷刻活動,随以解毒活血湯,數服得生。

一人,孟英治愈後,已溺行能食。余熱外泄,滿面赤瘰,忽然神氣瞀亂而死。

一人,孟英治愈,二便已如常矣。越數日,云飲食不得下,戴眼呃忒而逝。

一人,业已向愈,忽然神情恍惚,藥不及救。


陳解香弟。患此垂危,孟英治愈,遂不服藥,月余復来请勘,已咽痛碍進水谷,颐腫牙糜,牙关甚紧,痰嗽胁痛,溺赤管痛,便溏色酱。此余毒蘊隆,失於清解,脈已弦紧數疾,莫可措手。并錄以告贾旅者。

沈春泉,年五十七,立冬前五日,食蟹面後,陡患霍亂轉筋,所吐瀉者皆水。初進桂、附藥,筋轉益甚,周身微汗,神倦懒言,指漸冷,脈漸伏,时欲太息。更方用:牡蠣(一兩) 龜板(八钱) 阿膠(四钱),服後勢较劇。

孟英視之,苔黃大渴,小便全無,瀉出極熱,心下拒按。曰:此伏暑挟食之證。不知何所見而與燥補涩腻之藥?

嗣聞其次郎於立冬後,亦患此證,醫知伏暑,用黃連等藥,吐瀉已止。因脈未遽起,不知爲伏暑未清,改投桂、附等,三帖而亡。尤可哀也。


陳艺圃,亦知醫,其室人於仲秋患霍亂轉筋,自診以爲寒也。投熱劑,勢益甚,招朱椒亭視之,亦同乎主人之見也。病尤劇,乃延孟英决之,曰:此寒爲外束之新邪,熱是内伏之真病。口苦而渴,薑、附不可投矣。

與:河間法(謂表里双解、清熱育陰之法),人皆不信也。再與他醫商之,仍用熱劑,卒至口鼻出血而死。極其悔叹,始服孟英之卓識。余謂霍亂一證,近来时有,而醫皆不甚識得清楚,死於誤治極多。孟英特着专论,雖急就成章,而辨晰简當,略無支漏,實今日醫家首要之書,以其切於时用,不可不亟爲熟讀而研究哉!


罗吉人,立冬前,患霍亂轉筋,某知其陰分素虧,病由伏暑,服藥已得轉机。數日後,漸有呃忒。孟英視之:脈弦數左甚,苔焦而渴,龈衄、脘悶、便溏色酱,小便短赤。皆伏暑未清,氣机阻塞之象。既失清肅,當脐尚贴回陽膏。屡囑揭去不从,後聞不起。


石雨田母,年近五旬,陡患霍亂轉筋,苔黃大渴,神情煩躁,證属伏暑,脈颇不恶,而浑身冷汗,摇煽不停,已爲陽越之象。不敢與方,寻即告殒。


朱巽泉父,年以六旬,患霍亂轉筋,證不甚劇,问答音清,而脈微欲绝。亦决其不治,已而果然。

某,丙夜(指午夜)患此證,刺出黑血。侵晓,孟英往視,形脈兩脱,大汗如淋,目陷音嘶,溺無苔腻,平素嗜飲少谷,好善忘勞。(此)暑湿蘊中,正氣溃散,勉投參藥,竟不能救。


方氏女,播迁三载,秋抵申,患腫,因在旅寄,竟不调治。交霜降,腫忽消。不數日,又患霍亂,即神氣瞀亂,屋中盘走,口呼姊姊。乃姊强納之卧,兩目轉旋不停,泪涔涔下,牙关即紧,欲延孟英診,竟不及也。

孟英曰:此流离困苦,忧郁深沉,木土相乘,吐瀉而腫,節交霜降,氣肅腫消,郁無所宣,直凌脾胃,吐瀉陡作,木火勃升,狂走目張,陽从上越,此情志内傷霍亂也。故告危如是之速。


徐氏,素無病,胃亦强,且善作勞,夜分忽瀉二次,晨起爲孟英梳发未毕,又瀉一次。因診之,脈七至,而細促不耐按,略無病。若此脈病患不病,殆不始於今日,不可救藥也。既而瀉颇緩,且食山東挂面一小碗,然尚能以乳哺女,而既吸之後,乳即瘪(塌陷)而不起矣。形亦漸削,汗亦漸多,脈亦漸脱,音亦漸嘶,戌刻遽逝。及中氣卒然溃散,绝無仅有之候也。


余抗(一)纸客,在舟次病此。至乞孟英診之,已舌卷囊缩,口开苔黑,形脱神离,不可救藥矣。詢途中并未服藥,谛思其故,暑湿既可伏至深秋而发爲霍亂,則冬傷於寒者,至春不爲溫病,亦可变爲霍亂也。雖爲溫病之变證,而溫即熱也,故與伏暑爲病,不甚悬殊。且細绎仲圣書,亦未尝不微露其意也。如太陽與少陽合病,自下利者,與黃芩湯,若嘔者,黃芩加半夏生薑湯主之。張石顽注云:溫病始发,即當用黃芩湯去熱爲主。若傷寒必傳至少陽,熱邪入里,方可用黃芩、柴胡解之。盖黃芩湯乃溫病之主方,即桂枝湯以黃芩易桂枝而去生薑。以桂枝主在表之風寒,黃芩主在里風熱,乃不易之定法,其生薑辛散,非溫熱所宜,故去之。此表里寒熱之不可不知者也。周禹载注云:明言太少二陽,何不用二經藥?非傷寒也。傷寒由表入里,此則自内发外。無表何以知?或胁滿,或頭痛,或口苦引飲,或不恶寒而即熱,故不得謂之表也。如傷寒合病,皆表病也。今不但無表,且有下利里證,傷寒协熱利,必自傳經而入,不若此之即利也。溫何以即利?其人中氣本虛,内伏已深,不能盡泄於外,勢必下走利也。孟英謂:此论溫邪外发未久,即可下走爲利,本文更有“若嘔者”句,豈非溫病可轉霍亂,早逗端倪於此乎?。曩纂《溫熱經纬》,於此条下附注云:少陽胆木,挟火披猖,嘔是上冲,利由下迫,何必中虛始利,飲聚而嘔?半夏、生薑,专开飲结,如其熱炽,易以(黃)連、(竹)茹。

或问半痴曰:既肝郁於土而食不下行矣,何以干矢自遺而不覺乎?半痴謂:胃與大腸,原一氣相贯,惟其食滯於胃而不化,似與大腸氣不相贯。故廣腸之宿粪出而不覺。經云:“中氣不足,溲便爲之变”。是亦变也。所謂不足者,非言中氣虛也。以中氣爲病所阻,則不足於降浊升清之职,故溲便爲之改常也。因思霍亂之吐瀉無度,干霍亂之便閉不行,皆变也。皆中氣爲病所阻,而不足於降浊升清之职也。设疑不足爲虛,則諸霍亂皆當補中氣爲治矣。此说與前释“邪之所凑,其氣必虛”之说,可以互證。

八月初,秋陽正烈,姚欧亭,初七日忽然身熱嘔瀉,白苔滿布,神惫不支,腹痛汗频,音低溺涩。先與:(人)參(黃)連 (法半)夏 (厚)朴 (竹茹) 滑(石) 苡(仁) 苏(叶) 蚕砂 扁豆叶,二劑,熱退神清,而左脈仍弦,关上高,嘔酸無寐,手足振惕。客邪雖解,土受木乘也,去滑(石)、(厚)朴、蚕砂、扁豆叶,加茯神、蛤壳、紫菜、綠豆、白蔻仁,三劑,苔化能眠,知饥瀉减。去(白)蔻仁、蛤(壳),加菖蒲、白术,五劑而痊。此霍亂之开阖失常,中枢爲邪所亂也。前案之开阖無权,中虛不能主持也。

同是一人,先後一虛一實,正可互勘。至於前病愈後之嘔瀉振惕,乃爲風暑乘虛擾中之霍亂證。


朱鸣岐,患下利轉筋。醫見肢冷,即投溫補,服藥即吐,既而呃忒不已。溫補加峻,病日以危,延至九朝。孟英按脈,左至弦滑,右弱不应指,苔黃厚而腻浊,小水不行,脐上拒按。因謂曰:病原不重,誤藥致劇。命不应死,幸而得吐。與:枳(實) 桔(梗) (黃)芩 (黃)連 (竹)茹 (半)夏 (紫)苏 (連)翘 芦根 枇杷叶 滑石,开痰行氣,舒结通陽。兩劑呃果止,而遍身赤 。又二劑,燥矢下而苔化溺行,右脈漸振,随以清肅法调養而瘥。

此證若初治得法,一二劑可愈。舉世以瀉證、吐證、霍亂證、霍亂轉筋證皆爲寒證,往往不察病情,辄投熱藥,今見肢冷而右脈軟弱,彼方以爲虛寒的据,况服藥即吐,呃忒随来,以爲霍亂轉筋而見呃忒,惶惶然以爲虛脱之象,故溫補日以加峻,纵使一蹶不起,病者無怨,醫家不悔(悟),授受相承,伎俩如是,良可慨已。此外,如胸腹疼痛,疟疾哮喘,經阻產後等證,世俗亦多指爲寒病,雖以熱藥刹(杀)之不知。呃忒則尤多枉死。孟英尝治一角妓,患呃累日。此因破身太早,固是虛證,然血去陰傷,豈可反以溫燥助熱,遂至下焦不摄。妓性畏藥,用一味鸡子黃,連進數服而安。

泄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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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树庭,以古稀之年而患久瀉,群醫杂治不效。佥以爲不起矣。延至季秋,邀孟英决行期(行期二字,此处作死亡解)之早晚,非敢望愈也。孟英曰:弦象独見於右关,按之極弱,乃土虛木贼也。调治得法,猶可引年,何以遽尔束手乎?乃出从前諸方阅之,皆主溫補升陽。曰:理原不背,义則未盡耳!如薑、附、肉蔻、骨脂之類,氣熱味辣,雖能溫脏,反助肝陽,肝愈强,則脾愈受戕,且辛走氣而性能通泄,與脱者收之之义大相刺谬,而鹿茸、升麻可治氣陷之泄,而非斡旋枢机之品,至熟地味厚滋陰,更非土受木克,脾失健行之所宜。纵加砂仁酒炒,终不能革其腻滑之性,方方用之,無怪乎愈服愈泄。徒藉景岳“窮必及肾”爲口實也。與異功散加山藥、扁豆、莲子、烏梅、木瓜、芍藥、蒺藜、石脂、餘糧,服之果效,恪守百日,竟得康强,越三载,以他疾终。


某人,患晨瀉有年,累治不效,春間尤甚。孟英按其脈,曰:汝雖苦於瀉,而瀉後腹中反覺舒畅乎?曰:诚然。

苟不泄瀉,又脹悶减食矣。而服四神附、桂之藥,其瀉必加。此曷故也?曰:此非溫升補涩之證。乃肝强脾弱,木土相凌。处一方令其常服,數帖即安。復竟無此恙也。方用:白术 苡仁 黃連 楝實桂枝 茯苓 木瓜 芍藥 蒺藜 橘皮而已。


孔廣愚司馬,久患溏瀉,而舌黑氣短。自春徂(作往字解)冬,治而不愈。孟英視之,曰:勞心太過,陽烁其陰。人見其溏瀉,辄與溫中,不知肺受火型,氣失清肅而短促於上,則水源不生,自然溺少而便瀉矣。投以肅肺清心,凉肝滋肾之法,果得漸瘳。


杨氏婦,孀居患瀉,久治不瘥。孟英曰:風木行(刑)胃也。彼不之信,另招張某大進溫補,乃至腹脹不食,夜熱不眠,吐酸經秘,頭痛如劈。復乞孟英視之。先投苦泄佐辛通以治其藥,嗣以酸苦熄風安胃。匝月乃瘳,續與调補,汛至而康。


方氏女,久患泄瀉脘痛,間兼齒痛,汛事不调,極其畏熱,治不能愈。上年初夏,所亲崔映溪爲延孟英診之,体丰,脈不甚显、而隐隐然弦且滑焉。曰:此肝强痰盛耳。

然病根深锢,不可再行妄補。渠母云:溏瀉十余年,本元虛極,廣服培補,尚無寸效,再攻其病,豈不可虞?孟英曰:非然也。今之醫者,每以漫無着落之虛字,括盡天下一切之病。動手辄補,舉国如狂。目击心傷,可胜浩叹。

且所謂虛者,不外乎陰與陽也。今肌肉不瘦,冬不知寒,是陰虛乎?抑陽虛乎?只因久瀉,遂不察其脈證,而佥疑爲虛寒之病矣。须知痰之爲病,最顽且幻,益以風陽,性尤善变。治必先去其病,而後補其虛,不爲晚也。否則養癰爲患,不但徒弗參藥耳。母不之信,遍访醫疗,千方一律,無非補藥。至今秋颈下起一痰核,黃某敷之始平,更以大劑溫補,連投百日,忽吐泄膠痰斗余而亡。予按:此痰飲滋蔓,木土相仇,久則我不敌彼,而溃败决裂,设早从孟英之言,断不遽死於今日也。


康康侯司馬之夫人,泄瀉频年,納食甚少,稍投燥烈,咽喉即痛,經治多手,不能獲效。孟英診曰:脾虛飲滯,肝盛風生之候也。用:(人)參 (白)术 橘(皮)半(夏) 桂(木) 茯(苓) 楝(實) (白)芍 木瓜 蒺藜,投之漸愈。

今冬又患眩晕,頭汗、面熱、肢冷、心頭似绞,呻吟欲绝。孟英以:石英 苁蓉 牡蠣 (綠萼)梅 (茯)苓蒺(藜) 楝(實) (白)芍 旋復爲方,竟劑而康。


陳某,偶患溏瀉。所亲鲍繼仲云:余往歲患瀉,治不中肯,延逾半载,几爲所困,今秋患此,服孟英方,數劑霍然,故服藥不可不慎也。盍延孟英視之。陳因中表二人皆知醫,招而視之,以爲省便。辄投以溫補健脾之藥。數日後,瀉果减。而发熱昏痉,咽喉黑腐。其居停瞿颖山,疑病变太速,囑其请援於孟英。孟英診曰:迟矣。病起泄瀉,何必爲寒。正是伏邪自寻出路,而溫補以固留之。自然内陷厥陰,不可救藥。果即殒焉。


繼有高小 孝廉令弟雨生,因食蟹患瀉,黃某用大劑溫補藥,瀉果止,而颈筋酸痛,舌绛嘔渴,口氣甚臭。孟英持脈,沉數。曰:食蟹而後瀉,会逢其適耳。脈證如斯,理应清潤。奈人自畏凉藥,復质於吳某,亦主溫補。服及旬日,昏痉舌黑而毙。


吳蘊香孝廉令孫兑官,患发熱洞瀉,大渴溲少,涕泪全無。孟英曰:暑風行於脾胃也。以:沙參 生薏苡 生扁豆 銀花 石斛 滑石 甘草 竹叶 冬瓜皮,澄地浆煎服,數日而痊。按此等證,幼科無不作惊風治,因而夭折者多矣。


沈辛甫,善岐黃之學,其妻体素弱而勤於操作。年逾四秩,汛事過多,兼以便溏,冷汗氣逆。參、 屡進,病日以危。孟英診曰:心脾之脈尚有根,猶可望也。與:龙骨 牡蠣 龜板 龞甲 海螵蛸 石英 餘糧石 熟地茯苓爲方,一劑轉机,漸以向愈。


某,新秋陡患洞瀉如注,即浑身汗出如洗,恹恹一息。孟英往勘,脈来沉細,身不发熱,俨似虛寒之證。

惟苔色黃腻,小溲全無。乃湿熱病也。與:桂苓甘露飲加厚朴,投匕而瘳。


慎氏婦,產後腹脹泄瀉,面浮足腫。醫與渗湿溫補,月余不效,疑爲蓐损。孟英視之:舌色如常,小溲通畅,宛似氣虛之證。惟脈至梗涩,毫無微弱之形,因與:丹參 滑石 澤兰 茯苓 茺蔚 蛤壳 桃仁 海五灵脂 豆卷,數月即瘥。


叶杏江仲郎,患发熱泄瀉,醫治十七日不效,骨瘦如柴,音嘶氣逆。所亲許芷卿,荐孟英診之。脈數大渴,汗多苔黃。以竹叶石膏湯加减,十余劑漸以向愈,大便反極坚燥,繼予滋養而康。


姚欧亭,初夏偶患大瀉,後苦脾约,更旬始一更衣,既而匝月一行,極其艰滯,而先硬後溏,汗出神惫。年逾六秩,步履蹇滯。雖廣服人乳及潤导諸藥,率不效。間或納食如哽,嘔吐酸辣,六脈迟軟,苔色白潤,不渴,小便清長,腹無脹痛。此中氣不足,“溲便爲之变”也。豈腸燥便秘,可以潤藥濡之哉?既不宜潤,更不可下,以中虛开阖無权,恐一开而不復阖,將何如耶。亦不可升提,盖吐酸食哽,已形下秘上冲之勢,又素吸洋烟,设一阖而竟不开,又將何如耶?爰以:(人)參 菊(花) 半(夏)旋(復) (白)芍 鸡金 木瓜 枇杷叶爲方,服六劑,更衣兩次,解四弹丸,又三劑,解出十五六丸,又三劑,下九丸而始畅。并不坚燥,亦無溏矢,毫不怯力,是藥證已符,爲留调理法而别。

设或吐酸食哽,則暂用(人)參 (黃)連 橘(皮) 半(夏) 旋(復) (竹)茹 苏叶 枇杷叶紫石英以清肅鎮熄之。


孟英次女,八月廿三日,忽患痛瀉,肢冷脈伏,崔某進附子理中湯加减,瀉不止而苔黑唇燥,颇露熱象,改投犀(角)、(石)斛、生脈散等藥,形漸脱,又用桂附八味湯,遂於八月廿九日,舌焦如炭而逝。

噫!据此病情,是伏暑也。痧證霍亂,挟食者,必先去食。傷寒亦然。秦氏论之详矣,然竟有病始饱食之余,初非因食爲患者,半痴(孟英别号半痴)尝云:“既無枵腹待病之理,豈可专以攻消爲治?故临證必审问慎思而明辨之,庶免颟顸贻誤之弊。

痢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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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魁官,九月間患五色痢,日下數十行,七、八日来,口噤不納,腹痛呻吟,危在旦夕矣。孟英視之,曰:暑挟食耳,誤服熱藥矣,攻補皆不可施也,輕清取之可即愈焉。以:北沙參 黃連 鮮莲子 梔子 黃芩 枇杷叶石斛 扁豆 銀花 桔梗 山楂 神曲 滑石爲方,覆杯即安。孟英尝曰:莲子最補胃氣而鎮虛逆,若反胃由於胃虛而氣冲不納者,是皆熱邪傷其胃中清和之氣,故以黃連苦泄其邪,即仗莲子甘鎮其胃。鮮莲子清香不浑,鎮胃之功独胜。


附錄:孟英玉芝丸 猪肚一具,治淨,以連子去心入肚内,水煎糜烂,收干捣爲丸服,凡胃氣薄弱者,常服玉芝丸,令人肥健。


朱某,患痢於越,表散、荡涤、滋腻等藥备尝之矣。勢濒於危,始返杭乞孟英診之,神氣昏沉,耳聋脘悶,口乾身熱,环脐硬痛異常,昼夜下五色者數十行,小溲涩痛,四肢抽搐,时时晕厥。曰:此暑熱之邪,失於清解,表散荡涤,正氣傷残,而邪乃傳入厥陰,再以滋腻之品,補而锢之,遂成牢不可拔之勢。正虛邪實,危险極矣。與:白頭翁湯加山梔、黃芩、銀花、白芍、楝實、苁蓉、石斛、桑叶、羚羊角、橘叶、牡蠣、海 、龞甲、鸡内金等藥,大劑频灌,一帖而抽厥减半,四帖而抽厥始熄。旬日後,便色始正,溲漸清長,粥食漸進。半月後,脐間之硬始得盡消。改用養陰调理,逾月而康。


朱念民,患泄瀉。自謂春寒偶薄而飲烧酒,次日轉爲滯下。左腹起一痞块,痢时绞痛異常。孟英曰:陰虛木燥,侮胃爲瀉,誤飲火酒,怒木愈張,非寒也。亟屏辛溫之物,用白頭翁湯加(黃)芩、(川)楝、梔(子)、(黃)連、海 、銀花、草决明、枳 子、綠豆皮,十余劑而愈。


汪左泉,患滯下,日夜數十行,而即日须補歲考遺材,浼孟英商速愈之策。孟英切脈弦滑,黃苔滿布。

曰:易事耳。重用(黃芩) (黃)連 佐以(山)楂 (厚)朴 服青麟丸四钱,投匕而痊。

陳昼三,病滯下,某進通因通用法,痛泄無度,嘔恶不納,汗出息微,脈弱眩晕。孟英曰:近多伏暑之痢,此独非其證也。元將脱矣。急投大劑溫補,脈候漸安。一月後,甫得健復。


高若舟之庶母,年逾花甲,体丰善瀉,張某向用參、术取效。今秋患白痢,張謂寒湿滯中,仍與理中(湯)加减,病遂日增。因疑老年火衰,蒸变無权,前藥中復加附子。白痢病果减,而腹脹且痛,不食不溺、哕逆发熱、勢已危殆。始迓孟英視之。脈沉而滑數梗梗。曰:暑熱未清,得毋補藥早投乎?與(黃)芩 (黃)連 杏(仁) (厚)朴 橘(紅) (神)曲 (白)芍 滑(石) (川)楝 銀花 海蛇 鸡内金之類,一劑溺行痛减,而痢下仍白。其女爲屠西园之室,乃云:向服補藥,白痢已止,今服凉藥,白痢復作,盖病本久寒,凉藥不可再用矣。孟英曰:言颇近理,使他醫聞之,必改溫補。但病机隐伏,測識匪易,前此之止,非邪淨而止之止,乃血得補而不行之止。邪氣止而不行,是以痛脹欲死。夫强止其痢,遽截其疟,猶之乎新產後妄涩其恶露也。

世人但知其恶露之宜通。而不知間有不可妄通者,但知疟、痢之當止,而不知邪未去而强止之,其害较不止爲尤甚也。

今邪未清涤,而以溫補藥壅塞其流行之道,以致邪不能出,逆而上冲,哕不能食,此痢症之所畏。吾以通降凉潤之劑,搜邪扫浊,惟恐其去之不速,胡反以白痢復作爲忧?豈欲留此垢滯於腹中,冀得化脂膏而填空隙,何若是之宝惜而不愿其去耶?幸若舟深信,竟从孟英議。寻愈。


戚妪,病痢,某醫以其高年,用“舍病顧虛”之法爲治,漸至少腹结块,攻痛異常,大渴無溺,杳不知饥,昼夜百余行,五色并見,呼号欲绝。孟英診之,脈至沉滑而數。因謂曰:纵然暑湿深受,見症奚至是耶?此必溫補所酿也。夫痢疾古称滯下,明指“欲下而滯塞不通”。顧名思义,豈可以守補之品更滯其氣?燥烈之藥再助其虐?

现少腹聚氣如瘕,痢症初起,因於停滯者有之。今見於七八日之後,且时欲冲逆,按之不硬,則显非停滯之可拟,實爲藥劑之誤投。察前諸方,果是參、术、薑、萸、附、桂、粟壳、故纸、川椒、烏梅等一派與病刺谬之藥。是但知年老元虛,不聞邪實則實?幸未嘔哕,尚可希冀一二。遂與:苁蓉 (川)楝 (白)芍 (黃)芩 (黃)連 橘(皮) (石)斛 (山)楂 (神)曲 延胡 綠(萼)梅 龞甲 鸡(内)金 鼠矢 海 ,出入互用,數帖漸安。


十八涧徐有堂室,病痢,醫作寒湿治,廣服溫補之藥,痢出覺冷,遂謂沉寒。改投燥熱。半月後,发熱無溺,口渴不饥,腹痛且脹,巅痛不眠。翁嘉顺囑其求診於孟英,察脈弦細,沉取甚數,舌绛無津,肌肉盡削。是暑熱膠锢,陰氣受烁。與:北沙參 肉苁蓉 (黃)芩 (石)斛 楝(實) (白)芍 銀花 桑叶 丹皮 阿膠合白頭翁湯爲劑,次日各恙皆减。痢出反熱,有堂不解,问(何以)故?孟英曰:熱證誤投熱藥,熱结而大便不行者有之;或熱勢奔迫,而泄瀉如火者有之;若誤服熱藥而痢出反冷者,殊不多見也。無怪醫者指爲久伏之沉寒。吾以脈證參之,显爲暑熱。然暑熱之邪,本無形质,其爲滯下也,必挟身中有形之垢浊。故治之之道,最忌補涩壅滯之品。

设誤用之,則邪得補而愈炽,浊被壅而愈塞,耗其真液之灌溉,阻其正氣之流行,液耗則出艰,氣阻則覺冷。大凡有形之邪,皆能阻氣机之周流。如痰盛於中,胸頭覺冷。积滯於腑,脐下欲熨之類。皆非真冷,人不易識。吾曾治愈多人矣。徐極叹服,仍議育陰涤熱,病果漸瘳。


管氏婦,自去秋患赤痢,多醫罔效,延至暮春。孟英診脈弦數,苔黃,渴飲,腹脹而坠,五熱夜甚。用白頭翁湯合金鈴子散,加:(黃)芩、(白)芍、梔(子)、(石)斛,吞驻车丸,浃旬而愈。

朱浚宣令堂,患滯下,醫聞白色,而予升提溫補。旬日後,肢冷自汗,液脱肛坠,群醫束手,虑其虛脱。因浼


濮树堂乞診於孟英,曰:藥誤耳。與大劑行氣蠲痰清肺之藥,果漸吐痰而痢愈。

又其令弟,同时患此。五色并見,神昏肢搐,大渴茎腫,腹痛夜熱,危险異常。孟英察脈細數,與白頭翁湯加犀角、生地、銀花、石斛、楝實、延胡、(黃)芩、(黃)連、滑石、丹皮、木通、甘草梢等藥,三帖後,熱退神清,溺行搐止。乃去犀角、甘草梢、丹皮、滑石、木通,加砂仁拌炒熟地、山楂炭,服之漸安,半月而愈。


盛犀林廣文之仆,患血痢。自秋徂冬,半年罔效。孟英察脈細弱,而口乾、腰膝酸痛。予:鹿角霜 苁蓉枸杞 杜仲 菟絲 續断 血余 木瓜(赤) 石脂 砂仁末炒熟地黃,十余劑而痊。

丙午春,高汉芳,患滯下。色酱,日數十行。年已七十七歲。自去秋以来,漸形疲惫,即服補藥,驯致見痢,黃某径用溫補,勢乃劇。延孟英診之,右脈弦細芤迟,口渴溲涩,时时面赤自汗,乃吸受暑邪,誤作虛(寒)治。幸其所禀極坚,尚能轉痢。一誤再誤,邪愈盛而正反虛矣。以白頭翁湯加(人)參、(白)术、銀花、(黃)芩、(白)芍、楝(實)、(石)斛、延胡,二劑即减,五劑而安。繼予调補,竟得霍然。後三载,以他疾终。


叶昼三侄女適朱氏,上年四月分娩,七月患赤痢,其家謂產後之病,不敢服藥,延至今春,肌消膝軟,見食欲嘔,昼三迓孟英診之,左細軟,右滑數,伏暑爲病,幸未誤藥。與:沙參 陳仓米 (當)歸 (白)芍 續断木瓜 扁豆 (黃)連 (石)斛 石莲 荷蒂 柿蒂 枇杷叶 橘皮爲方,送驻车丸而愈。


孫心言,以七十之年患滯下,胡某知爲暑熱,以青麟丸下之,治颇不谬。繼則連投(蒼)术、(厚)朴、(法)夏、葛(根)等藥。漸至咽痛口糜,呃忒噤口。諸醫進補,其勢孔亟。伊芳婿童秋門迓孟英診之,右脈滑數上溢,身熱面赤,溲涩無眠,体厚痰多,时欲出汗。在痢疾門中,固爲危候。第以脈證參之,豈是陽虛欲脱?實由升散溫燥之劑,燥烁其陰,肺胃之氣,窒塞而不能下行也。與大劑整肅之藥,一劑知,二劑已。随以生津藥溉之,痢亦寻愈。


莊芝阶舍人之外孫汪震官,春前陡患赤痢。孟英診之,脈滑數而沉,面赤苔黃,手足冷過肘膝,當脐硬痛,小溲涩少。伏熱爲病也。與大劑:(黃)芩 (黃)連 (山)梔 楝(實) 滑石 丹皮 砂仁 延胡 楂(肉)(神)曲 銀花 草决明等藥,兩服,手足漸溫,而脚背紅腫起 如蒲桃(葡萄)大一、二十枚。四服後,腹痛减,苔退而渴。於原方去楂(肉)、(神)曲、砂仁,加白頭翁、赤芍、海 。

旬日後,痢色轉白,而 溃黃水而平。谷食遂安,改用養胃陰清余熱之法而愈。

聞孟英治此證,每劑銀花辄用至兩許,尚须半月而瘳。设病在他家,焉能如此恪信?苟遇别手,断無如此重劑,况在冬春之交。诚古所未有之痢案,後人恐難企及。


一叟,患滯下,色白不粘,不饥不渴,腹微痛而不脹。孟英切脈,迟微。進大劑真武湯加人參而愈。


吳尔纯,八月下旬患滯下,腹痛異常,伊芳外祖許仲廉,延孟英往診,形瘦脈數而弦,口渴音微,溺涩,乃陰分極虛,肝陽炽盛,伏暑爲痢。治法不但與寒例迥異,即與他人之伏暑成痢者,亦當分别用藥也。與白頭翁湯加知母、花粉、銀花、丹皮、金鈴、延胡、沙參、(黃)芩、(黃)連服之。

次日復視,痢减音开。而右腹疼痛拒按。爲加:冬瓜子、烏藥、鼠矢,三劑而消,滯下亦愈。惟薄暮火升,面赤自汗,重加介類潛陽而痊。


徐氏婦,怀妊患痢,醫投溫補,胸腹痛極,昏厥、咽糜,水飲碍下。孟英診之,脈洪數,舌绛燥。亟吹锡類散,灌以:犀角 石膏 玄參 知母 花粉 竹瀝 麦冬 銀花 梔子 石斛 旋復 青蒿 白薇等,大劑投之,神氣漸清。旬日後,各恙始平。繼去犀角,加生地,服二月痊愈。


谢再華请孟英治乍浦人滯下證,昼夜百余行,不饥不渴,而欲嘔腹痛,上及於心胸。切其脈,颇平和,是寒湿也。與时行暑湿痢大相迳庭,投:(干)薑 (肉)桂 (吳)萸 (厚)朴之劑,數服霍然。


王瘦石夫人,患滯下,腹痛微嘔,不饥口苦,溲短耳鸣。孟英診曰:脈見細弱之形,肌無華澤之色,汛不行而早断,舌紫黯以無津,是素质陰虧,情怀悒郁,二陽默炽,五液潛消,雖吸暑邪,莫投套藥。與:白頭翁湯加雪羹、銀花、梔子、楝實,數劑而减。繼去雪羹,加生地、苁蓉、柿饼、藕汁而安。改授:甘(草) (小)麦 大枣加西洋參 生地 苁蓉 竹茹 (當)歸 芍(藥) 葡萄干,而以藕湯煎服,调養体质以痊。


王苇塘,患滯下,醫投枳(實)、(厚)朴、槟(榔)、楂(肉)之藥,數服後,肢冷自汗,杳不進谷,脘悶腹痛,小溲牵疼。舉家惶惶。孟英視脈,細涩,舌绛無津。是高年陰虧,伏暑傷液,况平昔茹素,胃汁不充,加以燥熱之藥,津何以堪。因與:沙參 銀花 苁蓉 白芍 石斛 木瓜 甘草 楝實 扁豆花 鮮稻根,數劑。痛悶漸去,汗止肢溫。乃加生地、阿膠、麦冬、柿饼、葡萄干等以滋之,居然而痢止餐加,惟舌色至匝月始津潤復常,陰液之難充也如此。


沈緩齋令堂,患滯下色白,醫予溫運,病勢日劇,腹脹昏瞀,湯飲不下。孟英診爲伏暑。用:(黃)芩(黃)連 滑(石) (厚)朴等藥,沈疑高年,且素患脘痛,豈可辄用苦寒?孟英再四剖陳,始服半劑,病果大减,不數帖即愈。按此等證甚多,奈執迷不悟者,雖剀切言之,不能解其惑,亦可哀也已。


曹泳之二尹,將赴代理昌化任,而疟痢并作,寒少熱多,滯下五色。迎孟英視之,面垢苔黃,干嘔口渴,痛脹溺赤,汗出神疲,脈至洪數不清,與大劑:(黃)芩 (黃)連 滑(石) (厚)朴 知母 花粉 銀花石膏 連翘 竹茹等藥,投匕即减,三服而起。

便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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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東屏,年逾八秩,患腹脹便秘。孟英診曰:耄(古称九十歲)年脈實。天畀(作给予解,此处引申作先天秉赋解)独厚。症属陽结,法宜清火。予:西洋參 石膏 白芍 知母 花粉 桑皮 橘皮枳壳 甘草,送更衣丸,四劑而愈。设投别藥,勢必迁延而败(然而即使被誤藥而败),人亦謂其天年之得盡,断不料其藥治之誤也。後四年,始殁。

夏間,王湘筠明府,因食肉病脹。醫謂老年氣弱火衰,辄投溫補。直至腹如抱瓮,始延孟英視之。彌留已極,不可救藥矣。


高氏婦,因戒鸦片(烟)而服外洋丸藥,諸無所苦,惟便秘不通。醫治兩月,迄不能下。仍能安谷,而面赤龈脹欲挑。每以銀针嵌入齒缝,而拔出时銀色已如煤黑。孟英診脈,滑數。與:犀角 石膏 (芒)硝 (大)黃升麻 蜣螂爲劑,和以鮮銀花汁一杯,服後,夜間登圊三、四行,而病去及半,再與清解化毒而痊。


黃履吉,患痛(嘔)吐,孟英已爲治愈。仲冬復发,他醫藥之,已七日不進谷矣。二便秘涩,形肉遽消,再托孟英診之。與:旋(復) 赭(石) (竹)茹 (茯)苓 (吳)萸 (黃)連 柿蒂 楝(實) 延胡等藥,一劑知,三劑愈。

脱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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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若舟之庶母,患脱肛。孟英脈之,弦而滑,溲涩苔黃。曰:雖属高年,非虛證也。清其湿熱而痊。

東垣云:“中年以後,已行降令,清陽易陷,升舉爲宜”。


吾师趙菊齋者,年逾花甲,偶因奔走之勞,肛翻患痔,小溲不行。醫者拟用補中益氣湯及肾氣丸等法。孟英按其脈:軟滑而數,苔色腻滯。曰:此平昔善飲,湿熱内蘊,奔走過勞,邪乃下注,想由其强忍肛坠之勢,以致膀胱氣阻,溲涩不通,既非真火無权,亦拒清陽下陷。师聞而叹曰:论證如見肺肝,雖我自言,無此明切也。方以:车前 通草 烏藥 延胡 梔子 橘核 金鈴子 澤瀉海金沙,调膀胱之氣化而渗水。服之,溲即漸行。改用:防風 地榆 丹皮 銀花 荆芥 槐蕊 石斛 黃連當歸,清血分之熱而导湿,肛痔亦平。设不辨證而服升提溫補之方,則氣愈窒塞,浊亦上行,况在高年,告危極易。

疟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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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陽趙子升,辛卯夏病疟,急延孟英診之。曰:暑熱爲患耳,不可膠守於小柴胡也。與白虎湯,一啜而瘥。

甲午秋,范丽門,患溫疟,孟英用白虎加桂枝以痊之。

丙申夏,盛少云,病湿熱疟,孟英以白虎加蒼术湯而安。


己亥夏,予舅母患疟,服小柴胡藥(湯)二三帖後,汗出昏厥,妄語遺溺。或謂其体质素虛,虑有脱变,劝服独參湯,幸表弟寿者,不敢遽進,乃邀孟英商焉。切其脈,洪大滑數。曰:陽明暑疟也,與傷寒三陽合病同符,处竹叶石膏湯,二劑而瘳。


庚子夏,滇人黃肖农自福清赴都,道出武林,患暑疟,孟英投白虎湯加西洋參,數帖始愈。辛丑秋,顧味吾室人,病瘅疟,孟英亦主是方而效。


莊之阶中翰張安人,年逾花甲,疟熱甚炽,孟英审視再四,亦與竹叶石膏湯而安。聞者無不惊異。予謂如此數證,体分南北,质有壯衰,苟非識證之明,焉能藥與病相當,而用皆適宜哉!

癸巳秋,余在婺患疟,大爲醫人所誤。初則表散,繼則滋補。延及月余,肌肉盡削,寒熱不休,且善嘔恶食,溺赤畏冷。乃买棹旋杭,托孟英診視。曰:足太陰湿疟也。以不换金正氣散,三啜而安。


石符生随乃翁自蜀来浙,同时患疟,醫者以小柴胡湯加薑、桂投之,不效。改用“四兽”、“休疟”等法,反致恶寒日甚,谷食不進,唯飲烧酒薑湯,围火榻前,重裘厚覆,胸腹痞悶,喜以熱熨,猶覺冷氣上冲,频吐稠粘痰沫,延至腊初,疲惫不堪。始忆及丙申之恙。(因)访孟英過診,脈沉而滑數,苔色黃腻不渴,便溏溺赤。曰:是途次所受之暑湿,失於清解,復以溫補之品从而附益之,酿成痰飲,盘踞三焦,氣机爲之阻塞,所以喜得熱熨熱飲,氣冲反覺如冰,若不推測其所以然之故,而但聞、问在切脈之先,一听氣冷喜熱,無不以爲真赃现獲,熟知病机善幻,理必合參,兹以脈形兼證并究,其爲真熱假寒,自昭昭若揭矣。予大劑苦寒之藥,以芦菔煎湯,漸服漸不畏寒,痰漸少,谷漸增,繼用甘凉善後,喬梓皆得安痊。


汪吉哉,久疟不愈,醫謂元氣已虛,杂投溫補。漸至肌瘦内燔,口乾咳嗽,寐汗溺赤,飲食不甘。孟英視之,曰:此熱邪逗留血分也。與秦艽龞甲散而瘳。


堂兄汪養余,亦患疟數月,多醫疗之,罔效。肌瘦自汗,腰膝酸軟,不能稍坐,極其畏冷。孟英曰:此大虛證,胡反不補?猶以消导,是何居心?予:(人)參 (黃) (白)术 (炙)草 熟地 白芍 五味 杜仲山藥 龙骨 牡蠣 桑枝 大枣 木瓜,數十帖而起。


顧云 ,体丰年迈,患疟於秋,脈芤而稍有歇止。孟英曰:芤者暑也;歇止者,痰湿阻氣机之流行也。大忌溫補以助邪氣。及與清解蠲痰之法,病不少减,而大便带血。孟英曰:暑湿無形之氣,而平素多痰,邪反得以盘踞,颇似有形之病,清解不克胜其任,氣血皆受其滋擾,必攻去其痰,使邪無根据附而病自去。切勿以高年而畏峻藥。伊芳侄桂生少府,亦精於醫者,聞之極口称是。遂以桃仁承氣湯加西洋參、滑石、(黃)芩、(黃)連、橘紅、貝母、石斛爲方,送礞石滚痰丸。乃郎石甫孝廉云:此藥在他人必畏而不敢服,我昔年曾患暑湿證,深悉溫補之不可輕試,况高明所見相同,更何疑乎?經服二劑,下粘痰污血甚多,疟即不作,仍以清潤法善後而康。


遂安余皆山贰尹,起復赴都,道出武林而患疟。范某云:春寒所致,辛溫散之;来某謂:酒湿之 ,治以五苓;且杂參、歸、薑、枣之類,病乃日甚。旬日後,脘悶腹脹,便秘氣逆,躁渴自汗,昏瞀不瞑,亟迎孟英視之。曰:蘊湿固然,惟溫風外袭,已从熱化,何必夏秋始有熱疟耶?清解之法,十劑可安。服之果效,旬日径瘥。


酷熱之際,疟疾甚行,有储丽波患此,陆某泥今歲寒水司天,湿土在泉,中運又从湿化,是以多疟。率投平胃、理中之法,漸至危殆,伊芳表兄徐和圃荐孟英視之,熱炽神昏,胸高氣逆,苔若薑黃,溺如赭赤,脈伏,口渴,不食不便。曰:舍现病之暑熱,拘司氣而论治,謂之執死書以困活人。幸其体丰陰足,尚可救藥,然非白虎湯十劑,不能愈也。和圃然之。遂以:生石膏 知母 銀花 枳(實) 貝(母) 黃連 木通 花粉 (竹)茹 (黃)芩杏(仁) (石)斛 海 竹叶等,相迭爲方,服旬日,疟果断。


外甥莊迪卿,患疟,大渴而喜熱飲,脘悶脈伏,苔腻欲嘔。孟英曰:蘊湿内盛,暑熱外侵,法當清解,然脈證如是,乃痰阻氣道使然,清之無益,溫之助疟,宜以礞石滚痰丸先爲开导。

服後,痰出甚多,脈即見弦滑而數,嘔止胸舒,苔形黃燥。與:石膏 知母 (黃)連 杏(仁) 知(母)(厚)朴 杏(仁) 橘(皮) 半(夏) 茯(苓) 滑(石) (石)斛 菖蒲 花粉等藥而安。


莊晓村,芝阶姊夫之侄孫也。馆於金愿谷舍人家,病疟。孟英曰:吸受暑熱,清涤即瘳。越數日,疟作甚劇,目赤狂言,汗如雨下,居停大惊,聞服凉劑,疑爲藥誤。亟速孟英至,正在披狂莫制之时。按其脈,洪滑無伦;視其舌,深黃厚燥。心疑其另服他藥之故,而扑鼻吹来一阵薑枣氣,因诘曰:得無服薑枣湯乎?曰:恣飲三日矣。孟英即令取西瓜一枚,劈开任病者食之,方从白虎,而生石膏用一兩六钱,病即霍然。逾六年,以他疾亡。


陳仰山如君患疟,孟英連與清暑法,病不少减,孟英疑亦薑枣湯所致,詢知果然。亟令屏绝遂愈。余如汪子宽、魏之裳、胡秋纫等,暑疟治案皆以白虎(湯)化裁,案多不备载,錄此以待讀者之隅反焉。


何永昌,孟英之與人,其妻病疟,間二日而作。乃母曰:疟不可服“官料藥”,径服笺方。旬日後,勢甚危。

永昌乞孟英救之。脈沉細而數,尺爲甚。口渴,目不欲張,兩腰收痛,宛如锥刺,寒少熱多,心慌不能把握。曰:異哉病也,此暑入足少陰之證,喻氏所謂汗、下、溫三法皆不可行者,若病在别家,虑其未必我信,病在汝(室人)而求診於我,事非偶然也。汝母云:“官料藥不可治疟”,(未識)此語出於何書?何人所创?既“官料”之勿服,則“私料”更不可妄試矣,殊属可嗤。然是證若延(他)醫診(治),非表散即溫補,不可謂非汝母之一得也。

疏方:玄參(八钱) 龜板 石斛(各一兩) 地骨皮(六钱) 知母(五钱) 桑叶 金銀花(各四钱) 花粉(三钱) 丹皮(二钱),令用大沙锅煎而频服,不必限劑。服三日,疟断而各恙皆减,粥食漸進,不勞余藥而起。


周某,患疟,間二日而作,寒少熱多。醫謂“老年三疟”,放手溫補。漸至杳不進谷。所亲李石泉孝廉,囑延孟英診之。脈細硬如弦,毫無胃氣,右尺洪數,舌色光绛,大渴溺滴。孟英曰:此足少陰暑疟也。廣服溫補,津液劫盡,欲以草木生之,事不及矣。世但知治疟不善有“三患”:邪留肝络則爲疟母;戕及脾元則成疟臌;耗乎肾陰則爲疟勞。而此證以藥助邪,邪將劫命,求轉三患,亦不能得。所謂熱得補而更炽,陰受灼以速亡,陰愈亡而邪愈炽,何殊炮烙之刑。病者何辜?可惨可惨!逾日果殁。特錄以爲戒,醫者鉴之。


盛墨莊,冬患間疟,因腹脹畏寒,自服神曲薑湯,勢益甚。孟英視之,曰:暑湿内伏也。以:黃連 枳(實) (厚)朴 (山)梔 (黃)芩 杏(仁) 貝(母) 知(母) (石)斛 旋(復) 橘(皮) 兰草爲劑,芦菔煮湯煎藥,三啜而瘳。


姚小蘅大令,患疟,寒微熱甚,日作二次,汪某與柴胡湯藥二劑,勢遂劇,舌绛大渴,小溲全無。孟英曰:津欲涸矣。予:西洋參 生地 知母 花粉 石斛 麦冬 梔子 百合 竹叶投之,五劑而疟止。

其 (作外家解)室,同时患此,嘔吐,胁痛,畏寒,不渴,苔色微白,孟英與小柴胡湯,三飲而瘳。


潘祥行,在外患疟。买舟歸就孟英(診)視,曰:苔腻脈軟,伏邪所化,不與正疟同科。風寒藥一味不可犯,薑枣(湯)一滴不可啜。與:知(母) (黃)芩 橘(皮) 半(夏) 滑(石) (厚)朴 杏(仁)(石)斛 花粉 省頭草,一劑而病若失。此等案極多,姑载一二。


喬有南,年三十九歲,患牝疟二旬,醫治罔效。所亲徐和圃疑爲伏暑,迓孟英往診,脈微無神,倦卧奄奄,便秘半月,溺赤不饥,痰多口乾,稍呷米飲必揉胸捶背而始下。苔色黑腻而有蒙茸之象。乃曰:此精、氣、神三者交虛之證,不可與时行伏暑晚发同年而語也。幸前手之藥,法主運中,尚無大害。與:(人)參 (白)术 (肉)桂附(片) 沉香 拌炒熟地 鹿角(膠) 石英 苁(蓉) (枸)杞 (當)歸 茯(苓) 杜仲 枣仁 菟絲(子) 山茱(萸) 橘皮 霞天曲 胡桃肉等,出入爲大劑,投十余帖,寒後始有熱,而苔色乃退,口不作渴,甘淡亦日少,粥食漸加。即裁桂、附、白术,加石斛,又服七劑,解黑燥大便甚多。凡不更衣者,四旬二日矣。寒熱亦断,安谷溲澄而竟愈。

或謂先生尝訾人溫補之非,何一旦放手而大用?孟英曰:溫補亦治病之一法,何可废也。第用较少耳。世之醫者,眼不識病,仅知此法,可以媚富贵之人,動手辄用,杀人無算,豈非將古人活人之方,翻爲誤世之藥,可不痛恨耶?


九月間,張春桥患疟,寒少熱多,間二日而作。甫兩发,形即清瘦。孟英診曰:脈弦而細,尺中甚數,疾作於子夜,口乾嗜飲,乃足少陰熱疟也。兩发遽尔形消,胡可玩視?吾以妙藥奉赠,可期即已。但请即服,不可商於人而致疑义也。方用:玄參 生地 知母 丹皮 地骨皮 天冬 龜板 茯苓 石斛 桑叶,春桥以向所心折,遂服之。一劑疟即止,再以滋陰善後而愈。予謂此證一帖而瘳,似乎輕易。但非真才實學,焉有此种妙治?设遇别手,非溫補即提表,其祸可胜道哉,然天下之病,無论輕重,总贵初治得法。何致輕者重而重者危耶?奈世俗之情,必使輕者重而後轉安,始知醫藥之功,殊可叹也。按此證世人但知其爲三陰疟,笼统治以溫補之法,徒未聞有分經用藥者。今提出少陰二字,创立清凉之劑,用藥精當,取效敏捷,法似新奇,理自完足。所謂活人治活病,全以活潑運之也。可以启人慧悟。垂作典型。


陳媪,患牝疟月余,腹脹便秘,嗳多不饥,口淡脈滑。孟英主:(黃)連 (厚)朴 橘(皮) 貝(母)杏(仁) (竹)茹 旋(復花) (紫)菀 枇(杷叶) 蒺(藜)爲方,數劑即瘳。


蒋北瓯二尹,患疟,醫與小柴胡(湯)、平胃散而漸甚,繼以大劑溫補,勢频於危。復用桂枝白虎(湯),狂亂如故。所亲董兰初鹾尹,延孟英視之,曰:暑疟也。桂枝白虎(湯)用於起病之时則妙矣,今爲溫散補燥諸藥助邪烁液,脈數無伦,汗渴不已,雖宜白虎(湯),豈可监以桂枝,助熱耗津而自掣其肘焉?因與:大劑白虎(湯)加花粉、竹叶、西洋參、玄參、石斛,服之即安。至十余帖,疟始瘳,而舌尚無苔,渴猶不止,與甘凉濡潤,三十余劑始告痊。


周同甫,患疟多汗,醫恐其脱,與救逆湯而勢劇。孟英(診)視之,曰:湿疟耳。湿家多汗,無恐也。况口渴溺赤,溫補勿投,與清解藥漸安。

繼而乃翁秋叔病,初服溫補病進,更醫知爲伏暑,與藥數劑,熱果漸退。偶延孟英診之,尺中甚亂。因謂其侄赤霞曰:令叔之證,必不能起,吾不能藥也,已而果然。


廣孔愚司馬之大公子,仲秋間患疟,寒少熱多,面目甚黃,苔腻大渴,腹脹溺赤,仍能納谷,且素嗜肥甘,不能撙節,孟英按其脈,滑實而數。與:承氣湯加知(母)、(黃)芩、半(夏)、貝(母)、(連)翘、(黃)連、滑石、石膏、大腹(皮)、花粉之類,(服)二十余劑而始愈,是膏粱挟暑湿熱之治也。


許叔超令大母(祖母),患疟。延孟英治之,脈弦滑而數,脘悶便閉,合目汗出,口渴不饥。或虑高年欲脱。

孟英曰:此溫邪挟素有之痰所化,補藥断不可服。與:知(母) (黃)芩 (栝)蒌 杏(仁) (連)翘 貝(母) 旋(復) (竹)茹 (黃)連 (石)斛 雪羹爲方,服果漸效。


許氏婦,患間疟,寒少熱多,不饥大渴,善嘔無汗,脈滑而弦,孟英投白虎湯加花粉、柴胡而愈。

海盐周子,因工於画,体素弱,偶患間疟,黃某用首烏、龞甲、薑、枣等藥,病日甚。加以參、桂,狂躁妄言。

始延孟英視之,面赤舌绛,溲涩便溏,渴飲汗多,脈形細數,是暑證也。與:玄參 銀花 知母 (黃)芩 (竹)茹 貝(母) 竹叶 荷秆 莲心 西瓜衣爲劑,寻愈。


吳西 患疟,寒微熱甚,旬余不愈。孟英診之,脈滑而長。疏大劑白虎湯與之。渠兄濂仲云:沈、顧二君,皆主是方,屡服無效。孟英索方阅之,湯雖白虎,而石膏既少且煨,兼不去米。因謂其兄曰:湯雖同,君藥已重用,而去米,加花粉、竹茹等,其力不同科矣。濂仲大悟,服之寻愈。此可以見服藥不可徒有湯頭之名也。


黃鼎如令堂,年七十七歲,季秋患間疟,每发加劇,寒甚微而熱必昏痉,舌不能伸。三发之後,人皆危之。孟英視之,颧赤目垂,鼻冷,额颏微汗。苔色黃腻,舌根纯紅,口渴痰多,不思粥飲。

脈至弦數,重按少神。證属伏暑挟痰,而(已)陰虛陽越。先與:苁蓉 龞甲 楝(實) (石)斛 (竹)茹貝(母) 燕窝 藕(汁),二劑,而颧紅颏汗皆蠲。繼佐(人)參、(竹)瀝、薤(白)、麦(冬)、枇杷叶、旋復,去竹茹、苁蓉,投三帖,而昏痉不作。又去薤(白)、楝(實),加生地、花粉,服五日,而疟休。飲食漸加,而居然告愈。方疟勢披猖之際,鼎如、上水兩昆仲,颇以爲忧。延諸名家議治,有主人參白虎湯者;有用犀角地黃湯者;有欲大劑溫補者,有執小柴胡(湯)加减者,赖孟英力排众議,病家始有把握。與孟英意見相合者,何君新之也。怂恿參赞,與有功焉。


韩妪,年近花甲,患三疟於仲冬,朱某主溫散,并以薑枣湯恣飲。旬日後,粒米不粘,疟至大吐。黃某以熱補進,勢益甚。又浃旬,孟英視之,胸中痞结如 ,苔黃苦渴,溲如熱湯,脈弦滑右甚,带下如注。投小陷胸(湯)合溫胆(湯)加薤白,服後大吐膠痰,十余日,胸痞始消。改授甘凉,疟亦漸罢。递參滋陰,遂以霍然。


陳舜廷,患疟,久不愈,其体素虧,醫皆束手。孟英視(之)曰:舌绛無津,微寒溲赤,原属春溫化疟,体與病皆不是小柴胡(湯)之例,過投溫散,熱炽陰傷,與:竹叶石膏湯撤熱存津而愈。


莊芝阶舍人三令媳,患搐搦,間日而作。孟英診脈,弦數。泛泛欲嘔,口苦不饥,凛寒頭痛,汛事愆期。溲熱如火。乃厥陰暑疟也。投以大劑:犀(角) 羚(羊角) 玄參 梔(子) 菊(花) 木通 知母 楝(實)花粉 銀花之藥,數日而愈。


趙子善,患疟,畏冷不饥。孟英診之,脈滑數,苔黃溲赤,脘悶善(喜)嘔。投:竹叶石膏湯加减,以清伏暑而痊。


王一峰之次郎,患疟,多服薑枣溫散之藥,因致壯熱耳聋,谵語殿屎,不寐昏狂,見人欲咬。

顧听泉从伏暑治,亦不效。延至初冬,吳爱棠囑其求診於孟英,按脈皆滑。即以顧(听泉所)疏犀角等藥内,加(石)菖蒲、胆星、竹瀝、珍珠、牛黃爲劑,吞白金丸,一服即减,旬日霍然。

繼而,其令堂发熱善嘔,频吐粘沫,頭痛如劈,口苦耳聋,神識昏瞀,脈弦而數。乃伏暑挟内風之鸱張,與:犀角 玄參 竹茹 花粉 知(母) (連)翘 (黃)芩 (石)斛 梔(子) 菊(花) 雪羹等藥,七日而瘳。


高瑞生令弟,疟久不痊,形消不食,醫謂虛也。投補藥而更增自汗。孟英診之,脈弦滑,脘下聚氣,投小陷胸加竹茹、旋(復)、枳(實)以开痰结,漸能納谷,繼以清養,病去肌充。


聞氏婦,孟夏患間疟,而妊娠八月。數发後,熱炽神昏,腰痛欲堕。張養之囑援於孟英,脈来洪滑且數,苔色黃腻垢浊。與:黃芩 知母 竹茹 竹叶 銀花 桑叶 絲瓜络 石斛 石膏 石菖蒲,一劑而痊。


朱佳木令尊,患間疟,年逾七旬,人颇忧之。孟英切脈,弦滑,脘悶苔黃。曰:無恐也。投清熱涤痰藥,數劑霍然。


李明府令正,年逾花甲,素患痰嗽,近兼哺熱不饥,頭痛不食。醫治罔效。姚小荷荐孟英視之,脈滑數。乃痰火内伏,溫熱外侵。投:石膏藥二服,而熱退知饥;又數劑,并宿恙均愈。


余朗齋,形瘦体弱,患間日疟,寒少熱多,二便涩滯,脘膈悶極,苔腻不渴。孟英切脈,緩滑而上溢。曰:素秉雖陰虧,而痰湿阻痹,既不可以提表助其升逆,亦未宜以凉潤碍其枢机。投以:滑(石) (厚)朴 (竹)茹 旋(復) 通草 枇杷叶 苇茎 郁金 兰叶之方,苔色漸退。即去(厚)朴、郁(金),加(黃)連、枳(實)、半夏,胸悶漸开,疟亦减,便乃畅。再去滑(石)、半(夏)、(黃)連、枳(實),加沙參、石斛、橘皮、黃芩,浃旬而愈。


許季眉室,歸自维杨,仲秋患 (久虐曰 ),自作寒湿治,勢益劇。其从子芷卿,以爲挟風暑也,連進清解,病不减。邀孟英診之,脈弦滑而洪,体丰多汗,苔黃便血,嘔渴妄言,彻夜不瞑,欲卧於地。乃伏痰内盛,暑擾陽明也。投大劑:石膏 知母 犀角 玄參 石斛 銀花 黃芩 花粉 兰叶 竹瀝,三帖,證始平。

芷卿随以多劑整肅而愈。


莊芝阶舍人,年七十矣。患間虐,寒則颤栗,熱則妄言。孟英視之:脈弦數而促,苔黑口乾。是素有熱痰,暑邪内伏。與:知母 花粉 玄參 石斛 黃芩 竹茹 連翘 海 芦菔 莲子心等藥,數啜而瘳。

至仲冬,因泛湖宴客,感冒風邪,嗽痰頭痛,不饥寒栗。自服羌活、紫苏、荆芥等藥二劑,勢益甚,而口渴無溺。孟英切其脈,與季秋無異,但兼浮耳。證属風溫。既服溫散,所謂“熱得風而更炽也”。舌绛無津,亟宜清化。以:桑叶 枇杷叶 梔子 知母 冬瓜子 玄參 菊花 花粉 貝母 梨汁爲劑,投匕即减,旬日而痊。


锁容亭姊,自太仑歸宁,即患时疟,顧听泉一手清解,业已安谷下榻。忽然氣逆肢寒,神疲欲寐,耳聋舌謇,杳不知饥,大便仍行,别無痛苦。顧听泉知其素患脱血,元氣久虛,改用參、附等藥,勢愈劇,以爲欲脱矣。所亲吳久山囑拉孟英图之,切脈弦緩,視苔黃腻,乃胎之初孕,(邪未盡而)阻氣凝痰,窒碍枢机,治當宣豁。以:石菖蒲 枳實 旋復 半夏 黃連 茯苓 橘皮 葱白 海 竹瀝爲方,投匕即效,三啜霍然。


锁绳先室人,患疟,而驯至脘痞嘔呃,鼻冷自汗,不食不眠,脈来歇止,醫者危之。孟英視之,亦痰爲患耳。

即以此方(治锁容亭姊之方)去:葱白、海 、竹瀝,加薤白、蒌仁、竹茹,投之果驗。


許芷卿, 起季秋,孟英尝清其伏暑而將愈。其从母亦知醫,强投以小柴胡一劑,勢復劇。孟英以:溫胆湯去甘草,加生石膏、黃芩、知母、花粉、芦菔而安。

繼因作勞太早而復发,適孟英丁忧(母丧),趙君笛楼,仍用清解而痊。


迨季冬,因移居勞顿,疟忽間作。且面浮跗腫,喘嗽易嗔。人皆以爲大虛之候。孟英切脈,左弦劲而數,右滑大不调,苔黃且腻,口渴溺多。乃胃肺之熱痰有余,肝胆之風陽上僭。畏虛率補,必不能瘳。用:西洋參 知母花粉 竹茹 蛤壳 石斛 枇杷叶 青蒿 秦艽 白薇 銀花 海 爲方,連投四劑,大吐膠痰,而各恙悉除。


瓯鎮孫总戌令郎孫楚楼,自鎮江来浙,主於石北涯家,途次患寒熱如疟,胁痛痰嗽,北涯見其面黧形瘦,颇以爲忧。

即延醫與診。醫謂“秋疟”,予疏散方。北涯猶疑其藥不胜病,復邀孟英視之。曰:陰虧也,勿从虐治。以苇茎湯加北沙參、熟地、桑叶、丹皮、海石、旋復、貝母、枇杷叶爲劑。北涯見用熟地,大爲骇然。孟英曰:君虑彼藥之不胜病,吾恐此病之不胜藥,赠此肅肺潤燥,滋肾清肝之法,病必自安。楚楼聞之叹曰:妙手也,所謂深合病情。前在姑苏,服疏散藥甚不相安,居停(居处,謂住处主人之称)毋疑,我服王公之藥矣。果數日而痊,逾旬即東渡越瓯去。

黃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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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某,患发熱,醫知其非寒邪也。用清解藥數劑,腿痛異常,身面漸黃。孟英診之,脈滑實,腹脹,口乾,予茵陳大黃湯兩劑,便行而各恙霍然。


仲秋久雨,吳汾伯於乡試後患恙,自言坐於水号,浸及於膝。人皆以爲寒湿之病。孟英切脈,甚數,溲赤苔黃,口乾燥呛,因謂其尊人酝香曰:病由暑湿,而体極陰虧,已从熱化。不可以便瀉而稍犯溫燥之藥。先與輕清肅解,繼用甘凉撤熱,漸能安谷。半月後,熱始退盡,而寝汗不眠。投以大劑滋填潛摄之藥,兼吞五味子、磁朱丸數十帖,乃得康復。

此證誤治即败,少谬亦必成损。苟非诚信於平日,焉能诚服於斯时。聞其寐汗不收,夜不成寐之間,旁言啧啧。

孟英恐其動摇主意,必致全功盡弃,囑其邀顧听泉、許芷卿质證,而顧、許咸是孟英議。於是,主人之意甚坚,而大病乃痊。吁!谈何易耶。


朱湘槎令侄新泉之室人,怀妊患痢,醫投溫燥止涩,腹痛甚而遍身发黃,飲食不思。孟英視之,暑湿也。與:(黃)芩 (黃)連 銀花 茅根 桑叶 梔(子) 楝(實) 竹叶 茵陳 冬瓜皮而愈。

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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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山埠李氏女,素禀怯弱,春間汛事不行,胁腹聚氣如瘕,餐减肌削,屡服溫通之藥,至孟秋加以微寒壯熱,醫仍作經閉治,勢濒於危。乃母托伊芳表兄林豫堂措办後事,而豫堂特请孟英診以决之。孟英切脈时,壯熱烙指,汗出如雨,其汗珠落於脈枕上,微有粉紅色。乃曰:虛损是其本也。今暑熱炽盛,先當治其客邪,庶可希冀。疏白虎湯加西洋參、玄參、竹叶、荷秆、桑叶。及何醫至,一筹莫展,聞孟英主白虎湯,乃謂其母曰:危险至此,尚可服石膏乎?且本草於石膏条下致戒云:血虛胃弱者禁用,彼豈未之知也?豫堂毅然曰:我主藥。與其束手待毙,盍从孟英死里求生之路耶?遂服二帖,熱果退,汗漸收。改用甘凉清余熱,日以向安。繼予调氣養营陰,瘕瘦亦消。培補至仲冬,汛至而痊。次年適孫夔伯之弟。


王士干室,素多郁怒,氣聚於腹,上攻脘痛,旋发旋安。花甲外,病益甚。醫治益劇。李西园荐孟英視之,曰:此非人間之藥所能疗矣。辞不予方。其夫子及婿,环乞手援。孟英曰:既尔,吾當盡力以冀延可也。然腹中聚氣爲瘕,攻痛嘔吐,原属於肝,第病已三十载,从前服藥,谅不外溫補一途。如近服逍遥散,最劫肝陰;理中湯極傷胃液。名称疗疾,實則助桀。人但知嘔吐爲寒,未識風陽内煽,水自沸腾。专於炉内添薪,津液漸形涸竭。奈醫者猶云“水已不吐,病似漸輕”。是不察其水已吐盡,仅能哕逆空嘔,所以不能納谷。便秘不行,脈弦無胃,舌痿難伸,蘊隆虫虫,何可措手?可謂“女人亦有孤陽之病”矣。勉以:西洋參 肉苁蓉 麦冬 玉竹 生白芍石斛 竹茹 柏子霜 紫石英爲方,猪肉煮湯煎藥,和入青蔗浆、人乳,服後,嘔哕皆止,人以爲轉机。孟英曰:譬之草木干枯已久,骤加灌溉,枝叶似轉青葱。然根 槁矣,生氣不存,亦何益耶?繼而糜粥漸進,颇思肉味,其家更喜,以爲有望。孟英曰:且看(大)解後如何?越數日,大便颇畅,殊若相安。亟迓復診。孟英曰:枉费苦心矣!脈不柔和,舌不潤澤,雖谷進便行,而生津化液之源已绝,藥石能从無中生有哉?夏至後,果殒。

水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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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耀辉,年逾花甲,在都(指京都)患腫,起自肾囊。氣逆便溏,諸治不效。急买车返杭,托所亲谢金堂邀孟英治之。切其脈:微且弱;詢其溺,清且長。因问曰:都中所服,其五苓(散)、八正(散)耶?抑肾氣(湯)、五皮(飲)也?钟云:诚如君言,遍尝之矣,而病反日劇者何?孟英曰:此土虛不制水也。通利無功,滋陰亦谬,補土胜湿,與大劑:(人)參 (白)术,果即向安,越八载,以他疾终。


黃履吉,截疟後,患浮腫,趙某聞其体素虛,切其脈弦細,遂用溫補。驯至呃忒不休,氣冲碍卧,飲食不進,勢濒於危。请孟英决其(猶)及返余杭否?孟英曰:脈雖弦細而有力,子必誤服溫補矣。肯服吾藥,猶可無恐。因與:栝蒌 薤白 合小陷胸(湯) 橘皮竹茹湯,加柿蒂、旋復、苏子、香附、赭石、紫菀、枇杷叶爲方,四劑而瘳。


石北涯令正,久患龈痛,漸至身面浮腫,或以爲虛,或以爲湿,病日以劇,氣逆不饥。孟英察脈,左洪數,右弦滑。陰分雖虛,先當清其肺胃之痰熱者。投白虎(湯)加沙參、花粉、冬瓜皮、枇(杷)叶、梔子、竹茹、芦根,服之,腫即消。繼佐滋陰,龈痛亦止。

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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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粮千总馬香谷,患溺閉欲死。所亲趙春山司馬,延孟英視之,脈坚体厚,口渴苔黃。投:知(母) (黃)柏梔(子) 楝(實) 犀(角) (紫)菀 (栝)蒌 (竹)茹之藥,送當歸龙荟丸而瘳,竟不復发。


陳芰裳,患淋久不愈,延至溽暑。孟英診之,曰:易事耳。予補中益氣湯而愈。


周菊生令正,患少腹酸坠,小溲频數而痛。醫投通利不效,繼以升提溫補,諸法备試,至於不食不寐,大解不行,口渴不敢飲水,聞声即生惊悸。孟英脈之,曰:此厥陰爲病也。不可徒治其(足)太陽。先與:咸苦以泄其熱,續用甘潤以滋其陰,毫不犯通渗之藥而愈。


胡振華,以花甲之年,患溺後出血水,甚痛。自云:溲颇長激,似非火證。孟英察脈有滑數之象。予:玄參 生地 犀角 (山)梔 楝(實) 槐蕊 侧柏 知母花粉 石斛 銀花 甘草梢 綠豆等藥,旬日而痊。逾四载,以他疾终。


陳足甫,溲後見血,管痛異常,减餐氣短。孟英以:玄參 生地 知母 楝實 銀花 侧柏叶 梔子 桑叶丹皮 綠豆爲方,藕湯煎服,二劑,病大减,乃去丹皮、柏叶,加西洋參、熟地,服之而瘥。


朱湘槎令媳,患溲涩痛,醫與渗利,反发熱,頭痛,不饥,口渴,夜不成眠。孟英診之,脈細數。乃陰虛肝郁,化熱生風,津液已烁,豈容再利?與:白薇 梔子 金鈴(子散) 知母 花粉 紫菀 麦冬 石斛 菊花,服之即愈。


許培之祖母,年逾七旬,久患淋漏,屡发風 。孟英持其脈,弦而滑,舌绛口乾。每以:犀角 生地 二至(丸) (黃)芩 (青)蒿 白薇 玄參 龜板 海螵(蛸)之類,息其暴;甘露飲增损,调其常。人皆疑藥過凉。孟英曰:“量体裁衣”,病属陽旺,氣血有余,察其脈舌,治當如是。病者乃云:十余年前,偶患崩而廣服溫補,遂成此恙。始知先天陽氣雖充,亦由藥酿爲病。

秋杪,患寒熱如疟,善怒不眠,苦渴易饥,却不能納食。孟英察脈,弦數倍常,予清肺蠲痰,柔肝充液之法,漸以向安。


今冬,有荐吳古年延醫者,詢知病源,作高年脱营论,而以“血脱益氣”裁方。初服三、四劑,飲食骤增,舉家忻幸。已而血漏甚多,眠食欲废。復延孟英視之,仍主前議。果得漸康。

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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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元章,年逾七旬,久患疝厥。每病於冬,以爲寒也。服熱藥而暂愈,终不能霍然。孟英診曰:脾胃雖寒,肝陽内盛,徒服刚烈,焉能中肯?以:(人)參 (白)术 枸杞 苁蓉 當歸 茴香 菟絲 鹿角霜 桂枝 茯苓楝實 黃連 吳萸 橘核等藥爲方,服之。今數年無恙矣。


庆云圃观察令郎,陡患偏坠,醫與茴香、葫芦巴、烏藥、荔核等劑,遂疼不可忍。因浼趙棠村鹾尹邀孟英視之。按其脈肤,甚熱,曰:非疝也。睾丸腫痛,必偏於右,此湿熱时邪也。设以疝治,則必成癰。乃按湿熱时邪治之,果覆杯而痛减,三服而便行熱退。因食羊肉,腫痛復作。再與清解,囑慎口腹而瘳。

諸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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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患陰虛火炎者,面赤常如飲酒之态,孟英主一味玄參湯,其效若神,而屡試皆驗。

薛氏(立齋)醫案,每以補中益氣湯與地黃丸并用爲治,雖卢不遠之贤,亦或效尤,其實非用藥之法也。

如果系清陽下陷而當升舉者,則地黃丸之陰凝滯腻非所宜也。设属真陰不足之當用滋填者,則升麻、柴胡之耗散,不可投也。自相矛盾,毫無纪律。然上、下分治,原有矩 。


有屠敬思者,素属陰虧,久患痰嗽,動則氣逆,夜不能眠,频服滋潛,納食漸减,稍沾厚味,嘔腐吞酸。孟英視脈:左弦而微數,右則軟滑兼弦。水常泛溢,土失堤防,肝木過升,肺金少降。良由久投滋腻,湿浊内蟠,無益於下焦,反碍乎中運。左强右弱,升降不调。以:苁蓉 黃柏 當歸 芍藥 熟地 丹皮 茯苓 楝實 砂仁(研爲末)藕粉爲丸,早服溫肾水以清肝;以:党參 白术 枳實 菖蒲 半夏 茯苓 橘皮 黃連 蒺藜(生晒研末) 竹瀝爲丸,午服培中土而消痰,暮吞威喜丸,肅上源以化浊。三焦分治,各恙皆安。悉用丸劑者,避湯藥之助痰湿耳。


室女多抑郁,干嗽爲火郁,夫人人而知之者。有王杞庭之姊,年逾标梅(謂當婚之年),陡患干嗽,無一息之停,目不交睫,服藥無功。求孟英診焉!兩脈上溢,左兼弦細,口渴無苔。乃真陰久虛,風陽上僭,冲嗽不已,厥脱堪虞。授:牡蠣 龜板 龞甲 石英 苁蓉 茯苓 熟地 歸身 牛膝 冬虫 夏草 胡桃肉之方,藥甫煎,果欲厥,亟灌之,即寐。次日黃昏,猶发寒痉,仍灌前藥。第三夜,仅有寝汗而已。四劑後,諸恙不作,眠食漸安。

设此等潛陽鎮逆之方,迟投一二日,变恐不可知矣。况作郁治而再用开泄之品耶?故辨證爲醫家第一要务。


魏西林令侄女,娩後恶露延至兩月。繼聞乃翁条珊主政及兩弟卒於京,悲哀不释。而爲(患)干嘔吐血,頭痛偏左,不饥不食,不眠不便,渴飲而溲必間日一行。久治不效。孟英切脈,虛弦豁大。與:麦冬 大枣,加熟地、首烏、龞甲、二至(丸)、菊花、旋復、芍藥、貝母、麻仁、青盐等藥,服後,脈漸斂,血亦止。七、八劑,頭痛始息。旬日後,便行安谷。逾年接柩悲恸,血復溢,誤投溫補而亡。


趙菊齋仲媳,素患陰虛内熱,时或咯血,去年孟英已爲治愈。暨而汛事偶愆,孟英診曰:病去而孕矣。今春娩後患瀉,適孟英赴豫章之診,专科進以溫熱之方,而咳嗽乃作。更醫改授養营之劑,則滑瀉必加。签藥乩方,备尝莫效。比孟英歸,投以:甘(草) (小)麦 大枣,配以:(烏)梅、(黃)連之法,證漸輕减。繼爲其姻党尼之,多方蛮補,遂致腹脹减餐,日下數十行,皆莹白坚圆,如白蒲桃之形,上萦血絲。菊齋悔悶,仍乞援於孟英,予:仲景當歸生薑羊肉湯,每劑吞鸦旦仁二十一粒,以龙眼肉爲衣,果兩服而便轉爲溏,痛即降序。再與溫養奇經之龜板 鹿(角)霜 (當)歸 (茯)苓 (枸)杞 菟(絲子) 甘(草) 白(芍)烏贼(骨) 苁蓉 蒲桃(干) 藕(肉)等,调理而痊。


朱氏婦,素畏藥,雖極淡之品,服之即吐。近患晡寒夜熱,寝汗咽干,咳嗽胁痛。月余後,漸至餐减經少,肌削神疲。孟英診之、左手弦而數,右部涩且弱。曰:既多悒郁,又善思虑,所謂病发心脾是也。而平昔畏藥,豈可强藥再戕其胃?诚大窘事。再四思维,以:甘草 小麦 紅枣 藕(肉)四味,令其煮湯,频飲勿掇。病者尝藥大喜,径日夜服之。逾旬復診,脈症大减。其家请更方,孟英曰:毋庸也,此本仲景治脏燥之妙劑,吾以紅枣易大枣,取其色赤補心,氣香悦胃,加藕(肉)以舒郁怡情,合之甘、麦,并能益氣養血,潤燥緩急。雖若平淡無奇,而非恶劣损胃之比。不妨久住,胡可以爲果子藥而忽之哉?恪守兩月,病果霍然。


高石泉媳,骨小肉脆,质本素虛。冬間偶涉煩勞,不饥不寐,心無把握,夜汗耳鸣。馮某連進滋陰法,病日甚孟英察其左寸甚動,兩关弦滑,苔色腻黃。乃心肝之火内燔,胃腑之氣不降。陰虧固其本病,滋填未可爲非。然必“升降”先调,而後補之有益。授以:盐水炒黃連 石菖蒲 玄參 丹參 梔子 石斛 小麦 知母 麦冬 竹叶莲子心等藥,服之即应。續與:女贞 旱莲 牡蠣 龜板 地黃,善後而瘥。古方書云:“喘無善症”。

喘而且汗,尤属可危。


戊戌春,張雨农司馬必欲孟英再赴黃山,孟英因其受病之深,且公事掣肘,心境不能泰然,诚非藥石之可以爲力也,固辞不往。司馬泣然哀恳,但冀偕往旋署,則任君去留可耳,并囑趙兰舟再四代陳曲悃。孟英感其情,同舟渡江,次剡溪,司馬谈及体氣羸惫情形,孟英忽曰:公其久不作嚏乎?司馬曰:诚然有年矣,此曷故也?孟英曰:是陽氣之不宣布耳,古惟仲景论及之,然未立治法,今拟鄙方奉赠,博公一嚏如何?司馬称善。遂以高丽參 干薑五味子 石菖蒲 酒炒薤白 半夏 橘皮 紫菀 桔梗 甘草爲劑,舟行抵嵊,登陆取藥,煎而服之。驾舆以行,未及廿里,司馬命从人诣孟英车前报曰:已得嚏矣。

夏間,顧听泉邀孟英視其所視屠綠堂之恙,孟英曰:陰生可虑。果於夏至前五日而卒。


屠之五令郎,患痰嗽者數年,近因悲哀病作。徐某見其嗽甚則吐也,投以參、术,病乃益甚。潤七月十六日夜,綠堂忽示梦云:汝病须延孟英診視,服溫養藥可愈。覺而異之,即邀過診。孟英曰:此陰虛痨嗽,嗽久而冲氣不納則嘔吐,非胃寒也。經言:“勞者溫之”,亦溫養之謂,非可以溫補施之者。病者見案,更爲惊叹,始以父萝告焉。孟英亦爲之肅然。方用:西洋參 熟地 苁蓉 “二冬” 茯苓龜板 牡蠣 紫石英 玉竹 枇杷叶 橘皮,服之果安。予謂:凡事皆可以感天地,格鬼神,况醫爲性命之學耶?即此一案,可以知孟英之手眼通大,非幸獲虛名者所能仰望也。


顧石甫,爲娄县宰,患恙,醫治日劇。解任歸,求診於孟英,脈見左寸如钩。曰:病不能夏矣。子双適至,聞而疑之,謂許醫诘曰:此症氣逆血溢,腹脹囊腫,宛以康康侯之疾,若以外象观之,似较輕焉,胡彼可愈而此勿治耶?孟英曰:彼爲邪氣之壅塞,脈雖怪而搏指不挠,證實脈亦實也。此則爲真氣之散漫,脈来瞥瞥如羹上肥,而左寸如钩,是心之真脏脈見矣。夫壅塞可以疏通,散漫不能收拾。客邪(則)草木能攻,神病而刀圭莫濟。證雖相似,病判天淵,纵有神丹,终無補也。季春果殁。


馬某,年三十余,素用力。患发熱恶寒,肢振自汗,少腹氣上冲胸,頭痛口渴。孟英診曰,衛虛風袭,而脈络久傷,肝風内動。予:建中去饴(糖),加龙(骨)、牡(蠣)石英、苁蓉、楝實、桑枝,數帖而痊。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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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戌春,仑夫郑德顺患急症,时已二鼓。丐孟英視之:見其扒床拉席,口不能言,唯以兩手指心抓舌而已。

孟英曰:中毒也。取綠豆二升,急火煎清湯,澄冷灌之,果能霍然。诘(次日)朝詢其故,始言久患臂痛,因饵草頭藥,下咽後即心悶不可耐,舌麻不能言,而旁人不知也。錄此足以證孟英之烛照如神,亦可見草藥之不可輕試也。

胡季权令郎珍官,右颧偶发紫 一块,當时季冬。孟英與:犀角、石膏凉解之藥,二、三帖後,始发熱, 漸透。犀角服至二十余帖始撤去。又素有目疾,余熱復从目发,令以石膏藥久服,居然漸愈。且能食肌充,略無他患,聞者莫不異之。

杂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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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某,操酒业,極窘,又遭颠沛,久而患一異疾,形消善痒,虱从皮肤而出,搔之蠕蠕,醫治莫效。孟英診曰:悲哀勞苦,陽氣受傷,曲 浸淫,乃从虫化。與補氣藥加杉木、桑枝而愈。


都城售透土長寿丹,極言其功之大,能治諸疾,而价甚廉,人皆称之。孟英謂:勿论其所用何藥,執一方以疗百病,無此治法。每以禀赋不齐,證因有别。劝人切勿輕尝,况以綠豆湯爲飲,必有熱毒之品在内,不可不慎也。

繼而張孟皋少府饵之患疽,廣粤亭司馬服之咽烂,孟英投多劑甘寒而愈。


王雪山,久患下部畏冷,吞未百丸,齒痛目赤,諸恙蜂起。孟英察脈弦滑,與多劑石膏藥,兼以當歸龙荟丸频服,新疾既瘳,腿亦漸溫。令其常飲柿饼湯,以杜將来之恙。

伊芳弟患腹脹而喜溫補,久而不效。孟英曰:湿熱也,宜清化。彼不信,因服透土丹,初颇应,已而血大溢,始得悔悟。志此數則,以爲世之好服奇藥者戒。


王雪山,於上年誤饵“透土丹”之时,孟英延醫向愈。即囑其常飲柿饼湯,以杜关格於將来,迨今年四月間,形体日瘦,張某進以导湿、疏風、補氣之藥,孟英偶見之,力劝其溫補莫投,且以“凡物遇火則干瘪,得滋則肥潤”爲譬。雪山深韪之,奈爲張某辈朝夕虛言所眩惑,仍服補藥。延至秋間,始延孟英視之。胁痛畏風,周身络脹,时欲敲扑,食少便艰,日晡微有寒熱。脈来弦涩而數,右寸关弦軟以滑。是升降之令久窒,痰邪袭於坠络,关格之勢將成。勉與:沙參 (竹)茹 貝(母) (白)薇 (青)蒿 旋(復) (石)斛 梔(子) 楝(實) 兰草枇(杷)叶 絲瓜络 冬瓜子 芦根 茅根等,出入爲方,服之,寒熱既蠲,胁痛亦减。雪山大喜,復请診之,脈颇轉和,第肝陰爲谋虑所傷,最怕情志不怡,必生枝節。小愈奚足爲恃?囑其另邀明眼图之。無如嗔怒萦思,諸多枨触,频有轉关,屡生枝節。以致大便必極捶背尻而始解,上則吐痰恶谷,果成关格之候,復誤於溫散、溫補,舌色干紫,津涸而亡。

二、婦產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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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經不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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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春,邵小墀室,患汛愆。释醫診以爲妊,廣服保胎藥,漸至腹脹跗腫,氣逆碍卧,飲食不進。入夏延孟英視之,曰:血虛氣滯,誤補成脹也。先以:黃連 厚朴 山楂 鸡内金 橘皮 大腹皮 枳實 茯苓 梔子 楝實杏仁 紫菀 旋復等藥,稍佐參、术服之,氣机旋運,脹去食安。漸入滋陰養血之治,數月經行而愈。


張養之令正,飲食如常而肌肤消瘦,汛事如期而紫淡不恒,兩腓发熱而别处仍和,面色青黃而隐隐有黑氣(色)。

俨似虛寒,多藥不效。始延孟英診之,脈似虛細,而沉分略形弦滑。曰:此陽明有余,少陰不足,土燥水涸。仲圣有急下存陰之法,然彼外感也。有余之邪,可以直泄,此内傷也。無形之熱,宜以甘寒,义雖同而藥則異,赠以:西洋參 生地 生白芍 生石膏 知(母) (黃)柏 (茯)苓 梔(子) 麦冬 花粉 楝實 丹皮 (麦)

門冬 木通諸品,服至數斤,黑氣退而肌漸充,腓熱去而經亦调矣。


張養之侄女,患汛愆,而飲食漸减。於甘予通經藥。服之尤恶谷。请孟英診之:脈緩滑。曰:此痰氣凝滯,經隧不宣,病由安坐不勞,法以豁痰流氣,勿投血藥,經自流通。於某聞而笑曰:其人从不吐痰,血有病而妄治其氣,脹病可立待也。及服孟英藥,果漸吐痰,而病遂愈,養之大爲折服。予謂世人頭痛治頭,脚痛疗脚,偶中而愈,贪爲己功,誤藥而亡,冤將奚白?此《寓意草》之所以首列議病之训也。孟英深得力於喻氏,故其議病,迥出凡流,安知見識之超,总由讀書而得,雖然人存政舉,未易言也。

吳馥齋令姊,禀质素弱,幼时,凤山診之,許其不秀。癸已失其怙恃,情怀悒悒,汛事漸愆,寝食皆废,肌瘦吞酸,勢極可畏。孟英以:高丽參 盐水炒黃連 甘草 小麦 紅枣 百合 茯苓 白芍 旋復花 新绛 牡蠣等藥治之,各恙漸已。繼(以):(高丽參) (當)歸 (熟)地滋陰,康强竟胜於昔。


趙听樵令妹,每汛至則腹脹嘔吐,腰脊酸痛,兩腿腫痛,筋掣脘痛,甚至痉厥,多藥不效。孟英以金鈴子散合左金(丸)加“二陳”(橘皮、半夏)、竹茹、枳實、桂(枝)、茯(苓),數劑而愈。續用:苁蓉 菟絲 淫羊(藿) 杜仲 桑椹 木瓜 續断 香附 (當)歸 (白)芍 茴(香) 楝(實)调之,汛至如期,略無痛苦。初冬適杨子朴,寻即受孕。


褚芹香女校書,患汛愆寒熱,醫以爲损,辄投溫補。驯至腹脹不饥,带淋便閉,溲涩而痛。孟英診脈,弦劲而數。乃熱伏厥陰,誤治而肺亦壅塞也。與清肅开上之劑,吞當歸龙荟丸,兩服,寒熱不作而知饥,旬日後,諸恙悉安。

熱入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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砧(即丈夫)遠出,婦病如狂,似属七情中病,而亦有不盡然者。

陳氏婦,患此月余,巫醫屡易,所费既巨,厥疾日增。孟英切其脈,弦而數。能食便行,氣每上冲,腹时痛脹。

詢其月事,云:病起汛後,繼多白带。孟英曰:病因如是,而昼則明了,夜多妄言,酷似熱入血室之候,径从瘀血治之可也。與:桃仁 紅花 犀角 菖蒲 胆星 旋復 赭石 丹參 琥珀 葱白之劑,兩服而瘀血果行,神情爽慧。

繼去桃仁、紅花,加當歸、玄參,服數劑而瘳。

崩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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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光遠妻,因悲郁而患崩漏,面黃腹脹,寝食皆废。孟英用:龜板 海螵蛸 女贞 旱莲 貝母 柏叶 青蒿白薇 小麦 茯苓 藕肉 莲子心而康。

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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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婦女,患带下腰痛,足心如烙,不能移步。孟英投大劑甘露飲而瘳。

妊娠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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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承恩室,怀孕患感,昏谵不語,喜嘔,便秘,汗出不解,脈涩,口乾。乃营陰素虧,邪熱内炽。以:玄參 石膏知(母) (黃)芩 (竹)茹 貝(母) 銀花 枇(杷)叶 (白)薇 梔(子) 楝(實) (石)斛,投數劑而愈。


夏氏婦,怀孕患感。醫投溫散,漸至氣冲不寐,时欲痉厥,脘悶呻吟,渴難受飲。所亲張養之延孟英診之,脈滑數而溢。與小陷胸(湯)加旋(復)、薤(白)、石膏、知(母)、梔(子)、(竹)茹、杏(仁)、腹皮、苏子、竹瀝、海 ,大劑投之,旬日而愈。


《仁术志》者,海丰張君柳吟所題孟英之醫案也。吾师趙菊齋先生,暨莊舍人芝阶爲之序,余以未與其事,深以爲歉。秋間,偶過孟英,適有陳姓者牵羊来谢,孟英颇疑之。其人曰:三月間,次媳患时感,而氣逆不能眠,醫皆畏却,特延君(指王氏)診,甫按脈。云:“甚滑疾,是爲娠象”,用藥必须顧及。此时次媳方於去秋娩後,月事尚未一行,君爲此言,阖(讀音合,作全字解)家未尝不窃笑也。迨疾漸平,哺儿之乳亦不覺少,雖自问亦断断非妊。至六月間,腹漸脹,方謂有病,不料昨日倏(讀音抒,作忽然解)產一孫。舉家敬服高明,故来致谢耳!

孟英因謂余曰:昨診魏子恒之室,亦妊也,諸醫作虛损治,脈雖虛微軟數,而滑象仍形,病家深不以吾言爲然者。缘病患之女兄二人,皆死於虛勞也。然其伯仲(指病者姊妹)之證,吾皆診焉,今已十余年矣。猶忆(其)

伯,字於关氏,未嫁而卒,證非不治,亦爲藥誤。病中阅吾方案,極爲折服。且曰:先生来暮,根据不起矣。前此延致諸名家,徒曰虛證宜補,而不治其所以虛,(处)方則群聚補藥,必以地黃爲之冠,雖有參、 ,亦列於後。即使用藥不乖,而陽生陰長,氣爲血帅之旨,尚未分晓,况其他乎?吾聞而愕然,何以闺中女子,亦解谈醫?細詢,始知爲乾隆間名醫吳颖昭先生之女孫也,尤爲惋惜。仲(指其妹)適於陳少帘少府,的系损證,若季(第三妹)者,因其家怀“先入”之見,遂致醫人迎合誤事,豈不可叹?迨仲秋,果聞魏氏分娩,母子皆亡,方叹孟英之卓見爲不可及也。爰采秋冬諸案之治法不同證寻常者,而續成一卷云。


钱氏婦,怀孕四月而患寒熱如疟,醫與发散安胎,乃至舌黑神昏,大渴便瀉,臭痰顿(频)吐,腰腹痛坠,人皆不能措手。孟英診曰:伏暑失於清解,舌雖黑而脈形滑數,痰雖臭而氣息调和,是胎尚未坏,猶可治也。重用氣血兩清之藥,五劑而安。糜粥漸進,腰腹皆舒,胎亦跃跃。


徐氏婦,重身(婦人怀妊曰重身)而患四肢疼痛,不可屈伸,藥之罔效。或疑爲瘫痪。任殿華令其舍专科而质於孟英,診曰:暑熱入於隧络耳,吾室人曾患此。予以:桑枝 竹叶 扁豆叶 絲瓜络 羚羊角 豆卷 知母黃芩 白薇 梔子,照方服之,果即得愈。

妊娠疟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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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足甫室,怀妊九月而患疟,目不能瞑,口渴自汗,便溏氣短。醫進育陰清解法,數劑不应,改用小柴胡一帖,而咽痛舌黑,心頭绞痛。乃翁仰山聞之,疑其胎坏,延孟英過診。曰:右脈洪滑,雖舌黑而胎固無恙也。病由伏暑,育陰嫌其滋腻,小柴胡(湯)

乃正疟之主方,古人謂爲和劑,须知是傷寒之和劑,在溫、暑等證,不特手足異經,而人參、半夏、薑、枣,皆不可輕用之藥。雖有黃芩之苦寒,而仲圣於傷寒之治,猶有渴者去半夏、加栝蒌根之文,古人立方之严密,何後人不加体察耶?投以竹叶石膏湯,疟止便閉,口渴不休。與甘凉濡潤法數帖,忽腹鸣泄瀉,或疑寒凉所致。孟英曰:吾當以凉藥解之,人莫識其意,问難终朝,語多不备錄。果以白頭翁湯兩啜而愈。


迨季秋娩後,发熱不蒸乳,恶露淡且少,家人欲用生化湯,孟英急止之。曰:血去陰更傷,豈可妄疑瘀停而攻之?與:西洋參 生地 茯苓 石斛 女贞 旱莲 甘草 爲大劑,數日而安。

繼因触怒,少腹聚氣如瘕,酸痛夜甚。人又疑爲凉藥凝瘀所致,孟英力爲辨析。與:橘核 橘叶 橘络楝實 苁蓉 木香 (山)梔炭 烏藥 絲瓜络 海 藕(肉) 石斛 兩頭尖等藥,外以葱頭抖烂贴之,兩服後,腹中雷鸣,周身汗出而痛止。人見其汗,虑其虛脱,急追孟英視之。曰:此氣行而病解矣。但脈形細數,陰津大傷,苔黃苦渴,亟宜潤補。奈枢机窒滯,滋腻難投,且以濡養八脈爲法。服之各恙皆蠲,眠食漸適。缘平素多郁,易犯痧氣,频发脘痛,屡次反復。孟英竭力图维,幸得轉危爲安,漸投滋補而愈。

妊娠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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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氏婦,自孟秋患痢之後,大便溏瀉未愈。已而怀妊,恐其堕也,投補不輟。延至仲冬,兩目赤瞳滿遮,氣逆碍眠,脘疼拒按,痰嗽不食,苦渴無溲。屈孟英診之,脈甚滑數。曰:此溫補所酿之痰也。夫秋間滯下,原属暑、湿、熱爲病,既失清解,逗留而爲溏瀉。受妊以来,业經四月,虑其堕而補益峻,將肺胃下行之令,皆挽以逆升,是以胸次堵塞而痛,喘嗽不能卧。又恐其上喘下瀉而脱也,補之愈力,以致治節盡废,溲閉不饥,浊氣壅至,清窍兩目之所以蒙障而瞽也。與:沙參 蛤壳 枇杷叶 冬瓜子 海石 旋復 苏子 杏仁 黃連 枳實 海 黃芩 梔子重加貝母,服二劑,即知饥下榻,目能睹物矣。

妊娠泄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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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婦,怀妊五月,便瀉四日,醫投薑、附、桂一劑,遂四肢麻冷,氣塞神昏,溺閉汗淋,大渴嘔吐。延孟英診之,脈未全伏。先飲以酱油湯,吐漸止,随與:(西洋)參 (黃)連 (黃)芩 (黃)柏 (竹)茹 (石)斛銀花 扁豆叶 蒲桃干 芦根 綠豆 以冬瓜湯煎,徐徐溫服,外用醋炭熏之,各恙皆瘥。

次日復診,脈弦滑,瀉未止,以白頭翁湯加(西洋)參、(甘)草、銀花、扁豆、蒲公英、蒲桃干、砂仁,二劑而痊。

胎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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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洲少婦,怀妊漏血。諸醫投以補藥,漏如故。間或不漏則吐血。延逾兩载,腹中漸動,孕已無疑。然血久溢於上下,甚至納食即吐,多醫不能治。孟英診之,脈滑數有力,是氣實而血熱也。證不属虛,補藥反能助病。愈補愈漏,胎無血荫而不長,其所以不坠者,氣分坚實耳。予大劑清营藥,血溢遂止。而稀沫频吐,得飲即嘔,口渴心忡,氣短似促。乃用:西洋參 麦冬 知母 石斛 枇杷叶竹茹 柿蒂 生白芍 木瓜 重用烏梅,投之,復杯即安,次日能吃饭矣。

滑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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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華甫繼室,娠三月而崩,孟英按脈,弦洪而數。予大劑:生地 銀花 茅根 柏叶 青蒿 白 薇 黃芩續断 驴皮膠 藕節 胎发灰 海螵蛸而安。奈不能安逸,越數日,胎堕復崩。孟英於前方去後六味,加犀角、竹茹、玄參爲治。

或謂胎前宜凉,產後則否,乃招专科及萧山竹林寺僧治之。咸用溫藥,且執“暴崩宜補”。服藥數劑,虛象日着,时时汗出昏晕,畏聞人声,懒言息微,不食不眠,間有呃忒,崩仍不止,皆束手待毙矣。復邀孟英視之,曰:此執死書以治活病也。夫血因熱而崩,胎因崩而堕。豈胎堕之後,熱即化爲寒乎?參、术、薑、桂、棕灰、五味之類,溫補酸涩,既助其熱,血亦奔流。又窒其氣,津液潛消。至现以上諸證。脈或不知,而苔黃黑燥,豈不見乎?

因與:犀角 石膏 玄參 知母 花粉 竹瀝 麦冬 銀花 梔子 石斛 旋復 青蒿 白薇等,大劑投之,神氣漸清,旬日後,各恙始平。繼去犀角,加生地,服二月,痊愈。


朱砥齋司李之夫人,累患半產,每怀孕,服保胎藥,卒無效。今秋受妊後病(咳)嗽,孟英視之,盡屏溫補,纯與清肺。或诘其故?曰:胎之不固,或由元氣之弱者,宜補正。或由病氣之侵者,宜治病。今右寸脈滑大搏指,吾治其病,正所以保其胎。苟不知其所以然,而徒以俗尚保胎之藥投之,則肺氣愈壅,咳逆愈甚,震動胞系,其胎必堕矣。朱極钦佩。服之,良效。次年夏,诞子甚茁壯。

胎前產後,疑似(之證)極多,号曰专科,尚難措手。陳肖岩孝廉之媳,屠仲如之女也。汛愆一度,次月仍行,方疑其病也。孟英診曰:尺雖小弱,来去緩和,是娠也。繼而果然。


屠仲如令弟子缘之室,經事稍迟,孟英偶診,亦以妊断,寻驗。甫三月,患胎漏,適孟英丁内艰(遭母丧),遂不克保而堕。堕後恶露雖行,而寒熱頭痛,时或自汗,且覺冷自心中出。醫謂類疟,與溫化之藥,病日甚。交八日,孟英始出門,即延診之,脈来沉實而數,舌苔紫黯,乃瘀血爲患耳。與:桃仁 澤兰 山楂 茺蔚 旋復紅花 丹參 通草 琥珀 蛤壳 絲瓜络之劑,服之,腹痛大减,下瘀血如肺者一枚。次日,諸恙较减,乳汁大流,再以前方去通草,加麦 投之,服後仍腹痛,復下瘀块累累,而諸恙若失。

或问曰:先生尝言,產後腹無痛苦者,不可妄行其血。此證恶露已行,腹無痛脹,何以断爲瘀阻,而再行其血耶?孟英答曰:正產如瓜熟蒂落,諸經荫胎之血,贯串流通,苟有瘀停,必形痛脹,堕胎如瘍癰未熟,强挤其脓,尚有未化之根绊,不能一齐盡出。所以胎雖堕,而諸經荫胎之血,萃而未涣,浅者雖出,深者尚留,况是血旺之躯,加以溫升之藥,挽其顺流之路,窒其欲出之机,未到腹中,脹痛奚作?吾以循經通络、宣氣行瘀之法,导使下行,故出路始通,而後腹痛瘀来,必然有脈可征。非謂凡属堕胎,皆有是證也。


張慈齋室,自春間半產後,发熱有时,迄於季秋。廣服滋陰之藥,竟不能愈。其大父陳霭山延孟英診脈,按之豁然。投以當歸補血湯而熱退,繼以小建中(湯)愈之。


全畹香令媳,半產後,营分不摄,淋漓數月,治之勿瘳。孟英於季夏診視,兩尺皆浮,左寸关弦,與:“三甲”“二至”“二地”(青)蒿 (白)薇 柏叶 (海)螵蛸 黃柏爲方,服之漸愈。

仲秋,診其脈,即断(爲)受孕,渠謂怀孕,必無病矣。而不知病久初痊,正须培養,雖即受孕,涵蓄無权,果至仲冬而胎堕矣。


顧氏婦,半產後,因吃饭脘痛。人以爲停食也,進以消导。痛甚发熱,卧則右胁筋掣難忍。孟英曰:此非发散攻消可疗。與:旋復 絲瓜络 冬瓜子 莲秆 苇茎 竹茹貝母 枇杷叶 兰叶 通草爲方,一劑知,二劑已。

滯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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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少婦,分娩,胞水早破,胎涩不能下。俗謂之“瀝浆生”。催生藥遍試不应。孟英令买鮮猪肉一、二斤,洗淨切大块,急火煎湯,吹去浮油,恣飲之,即產,母子皆生。且云:猪爲水畜,其肉最腴,大補肾陰而生津液。

余尝用治肾水枯涸之消渴,陰虛陽越之喘嗽,并具奇效。仲景治少陰咽痛,用猪肤,亦取其補陰虛而戢浮陽也。

後贤不察,反指爲有毒之物。汪 庵非之,是矣。惟外感初愈,及虛寒滑瀉者,湿盛生痰之證,概不可食。

以其滋腻更甚於阿膠、熟地、龙眼也。猪以浙產者爲良,北猪不堪入用,吾杭之燥肉 即猪皮爲之,可以致遠,入藥尤爲简當,不必泥於“皮”與“肤”之字面而穿凿以夸考据也。

孟英又云:昔老友范君庆簪語雄曰:解渴莫如猪肉湯。凡官炉銀匠每當酷暑,正各县傾造奏销銀兩納库之際,銀炉最高,火光迎面,故非氣血充足者,不能习此业。然人受火烁,其渴莫解,必须猪肉,以急火煎清湯,撇去浮油,缸盛待冷,用此代茶。雄聞而悟曰:此渴乃火烁其液,非茶可解。猪爲水畜,其肉最腴,功专補水救液,允非瓜果可比,因此推而及虛喘、虛閉、下损、難產諸證之無液者,無不投之辄应,乃知猪肉爲滋陰妙品也。

死胎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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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醫黃秀元之與人韩名谅者,有儿婦,重身患熱病,局中諸醫皆虑胎陨,率以補血爲方。旬日後,勢已垂危。

挽人求孟英診之,曰:胎早腐矣,宜急下之,或可冀幸,若欲保胎,則吾不知也。其家力恳疏方。遂以调胃承氣湯合犀角地黃湯加西洋參、麦冬、知母、石斛、牛膝投之,胎落,果已臭烂,而神氣即清,熱亦漸緩。次予:西洋參玄參 生地 知母 麦冬 丹參 丹皮 茯苓 山楂 石斛豆卷 茺蔚子 琥珀等藥调之,粥食日加,旬日而愈。

產後血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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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後諸證,首必通瘀,然有不可以常理測者。表弟周鹤庭室,新產晕汗,目不能开,心若悬旌,毫無恶露。乃父何君新之,按其脈有虛弦豁大之形,亟拉孟英图之。與以:“三甲”石英 丹參 琥珀 甘草 小麦 綠豆衣等藥,覆杯即安,數服而愈。

或诘其何以知非瘀血爲患?曰:此陰虛之体,既產而营液大脱,風陽上冒。雖無恶露,胸腹皆舒,豈可誤作瘀冲,而妄投破血之藥耶?

恶露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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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婦,產後恶露不行,而宿哮顿发,专是科者不能下手。孟英以:丹參 桃仁 貝母 茯苓 滑石 花粉桂枝 通草 蛤壳 苡仁 紫菀 山楂 旋復 琥珀 絲瓜子 茺蔚子等,出入爲方,三日而愈。


予荆人娩後恶露不行。或劝服生化湯。適孟英枉顧,診曰:陰虛内熱,天令炎蒸,雖赤砂糖,不可服也。

以:生地 丹參 丹皮 豆卷 茺蔚子 茯苓 桃仁 山楂 梔子 澤兰 琥珀,投之即效。且無别恙而易健。可見体质不齐,藥難概用,况其致病之因不一,病机傳变無窮。語云:“量体裁衣”,而治病者,可不辨證而施治耶?孟英尝曰:凡產後,世俗多尚生化湯,是以一定之死方,疗萬人之活病,体寒者固爲妙法,若血熱之人,或兼感溫熱之氣者,而一概投之,骤則变證蜂起,緩則蓐损漸成,人但知產後之常有,而不知半由生化湯之历阶。此風最盛於越,方本傳於越之钱氏,自景岳采入《八阵》,遂致流播四海,人之陰受其害者,數百年矣。

从無一人能議其非,今特爲此長夜之灯,冀後人不致永遠冥行,或可稍補於世。但景岳最偏於溫補,而独於產後一門,力辨丹溪大補氣血爲主之非,可謂此老之一隙微明,惜猶泥於產後宜溫之谬说,盖由未入仲圣之宫墙也。


金亚伯廷尉之 室,產後恶露不行,渴、瀉、痰多。孟英以:北沙參 滑石 生薏苡 扁豆 蛤壳 豆卷 石斛竹茹 枇杷叶 琥珀 茯苓等藥,數劑而愈。


庚子春,戴氏婦產後恶露不多,用山楂、益母草酒煎,連服數日,遂发熱自汗,口渴不饥,眩晕欲脱,彻夜不眠。孟英視之,曰:此素禀陰虧,血已随胎而去,雖恶露甚少,但無脹痛之苦者,不可妄投藥饵。酒煎益母草、山楂不特傷陰,且能散氣。而汗泄口乾,津液有立竭之勢,即仲圣所謂“無陽也”。盖人身天真之氣謂之陽,陽根於津,陰化於液,津液既夺,則陽氣無根而眩晕,陰血不生而無寐,若補氣生陰,則舍本求末,氣血不能生津液也。唯有澄源洁流,使津液充而氣血自復,庶可無忧。以:西洋參生黃 龙骨 牡蠣 玉竹 百合 甘草 麦冬 生苡仁 生扁豆 石斛 木瓜 桑叶 甘蔗浆,投之,一劑即安,數日而愈。後以滋填陰分,服之乃健。

產後发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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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新之令嫒適湯氏,孟冬分娩,次日便泄一次,即发熱痉厥,谵語昏狂。舉家惶惶。乃翁邀孟英察之,脈弦滑,恶露仍行。曰:此胎前伏暑,乘新產血虛痰滯而发也。與大劑:犀(角) 羚(羊角) 玄參 竹叶 知母 花粉梔(子) 楝(實) 銀花,投之。遍身得赤疹而痉止神清。乃翁随以清肅调之而愈。

產後昏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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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婦,產後昏谵汗厥,肌肤浮腫。醫投補虛、破血、祛祟(痰)、安神之藥,皆不能治。舉家惶怖,轉延孟英診耶。詢之,恶露仍行。曰:此證病家必以爲奇病,其實易愈也。昔金尚陶先生曾治一人,與此相似,载於沈尧夫《女科辑要》中,方用:石菖蒲 胆星 旋復花 茯苓 橘紅 半夏曲,名“蠲飲六神湯”。凡產後恶露行而昏谵者,多属痰飲,不可誤投攻補,此湯最着神效。如方服之,良愈。

產後发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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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郑封妻,娩後即发熱,服生化湯兩帖,熱益炽而发赤疹。顧听泉診之,即予清解藥,三劑不应,欲進犀角地黃湯,而恐病家狃於產後以生疑也,乃拉孟英质之。診其脈,弦滑而數,面赤熱燥,胸悶善悲,肢腫而疼,兩肘白泡如扁豆大者數十颗,舌上亦有一颗,痛碍水飲,大便不解已旬日矣。曰:此不但胎前伏暑,且有蘊毒,而誤服生化湯以助其虛,幸初手即用清解,尚不至於昏陷。犀角地黃(湯),極是治法,但猶恐不能胜任。乃與听泉商加:西洋參、滑石、知母、銀花、花粉、人中白、蒌仁、竺黃、貝母、桑叶、梔子爲劑。其所亲曰:高明断爲熱證,何以病者雖渴而喜熱飲耶?孟英曰:此方中所以多用痰藥也。凡胸中有熱痰阻碍氣机者,每如是,不可以其向不吐痰而疑吾言之妄也。若因此而指爲寒證,則祸不旋踵矣。進四帖,始得大解,频吐稠痰,而各恙皆减,飲食漸加。孟英曰:病勢雖稳,余熱尚炽,苟不亟爲清涤而遽投補益,猶有蓐损之虞。其母家果疑藥過寒凉,必欲招专科调治。幸將前方示彼,尚不妄施溫補,然隔靴搔痒,纪律全無。旬日後,余火復燃。郑封坚恳孟英设法,仍用甘寒疗之。周身肌蜕如蛇皮,爪甲更新,其病之再生也可知。繼予滋補真陰而起。


翁嘉顺室,娩後发熱,竹林寺僧治之不应。溫、龚二醫皆主生化湯加减,病益劇。请孟英診之,脈軟滑微數。

曰:素体陰虧,熱自内生,新產血去,是以发熱。惟谵妄昏瞀,最是吓醫之證。渴喜熱飲,宛似虛寒之据。宜其猜風寒而投表散,疑血瘀以攻通。遂尔帖帖泡薑,人人桃、桂,陰愈受劫,病乃日加。幸而痰飲内盛,津液未至涸竭,與:蠲飲六神湯去橘(皮)、半(夏),加西洋參、生地、花粉、竹茹、知母、生白芍爲劑,數日而瘳。逾旬復发熱。或疑凉藥之弊,或謂產蓐成痨。众楚咻之,病漸進矣。其


小姑適吳氏者,向役於冥曹,俗謂之“活無常”。偶来探病,忽仆地而僵,口中喃喃。或问:“汝嫂病何如”?答曰:须服王先生藥。人皆異之。次日,仍乞診於孟英。曰:脈浮數而弦,是風溫也。與前病異,便瀉無溺,肺熱所迫,大渴無苔,胃汁受烁。亟與:天生建中湯频灌。藥主大劑甘凉,果得津回舌潤,漸以痊可。


高禄卿室,吳濂仲之妹也。孟夏分娩发熱,初疑蒸乳,數日不退。產科治之,知挟溫邪,進以清解,而大便溏瀉,遂改溫燥,其瀉不减。另招張某視之,因謂专科誤用蒌仁所致。與:參、 、薑、术、鹿角、肉果等藥,泄瀉愈甚。

連服之,熱壯神昏,汗出不止,勢濒於危。酝香孝廉徐夫人,病者之从母也。心慈似佛。有子十人皆已出。聞其殆,夤夜命四郎季眉,请援於孟英。按脈,洪數七至,口渴苔黃,洞瀉如火,小溲不行。因謂季眉曰:病猶可治,第藥太惊人,未必敢服。季眉坚欲求方,且云:在此监服。乃疏白頭翁湯加石膏、犀角、銀花、知母、花粉、竹叶、梔(子)、楝(實)、桑叶予之。

次日復診,脈證较减,仍用前方。而病家群哗,以爲產後最忌寒凉,况洞瀉數日乎?仍招張某商之,張謂:幸我屡投溫補在前,否則昨藥下咽,顷刻亡陽,復定 、术之方,业已煎矣,所亲張芷舟孝廉聞之,飞告於蘊香处。


汾伯昆季,即驰至病家,幸藥未入口,夺盏傾之,索孟英方,煎而督灌,且囑群季轮流守視,免致再投别藥。孟英感其情谊,快舒(抒)所長,大劑凉解,服至七帖,瀉全止,熱盡退。乃去白頭翁湯,加:生地、玄參、(竹)

茹、貝(母),服半月始解黑色燥屎,而眠食漸安。第腑脏之邪,雖已清涤,而从前溫補,將熱邪壅滯於膜络之間,復发數癰於胸之乳間。孟英令其恪守前法,復入蒲公英、絲瓜络、橘叶、菊叶等藥,服至百劑,始告痊愈。而天癸亦至。

孟英曰:世俗泥於產後宜溫之谬说,况兼泄瀉,即使溫補而死,病家不怨,醫者無憾也。或具只眼,其谁信之。

此證苟非汾伯昆仲笃信於平时,而力排众论於危難之間,余雖見到(道)不疑,亦焉能有濟耶?余尝曰:病不易識,尤不易患;醫不易荐,尤不易任;藥不易用,尤不易服。诚宇宙間第一難事也。而世人浅視之,可不悲哉!


陳書伯太史令弟婦,娩後三日,发熱汗多,苔黃眩悸。

孟英切脈,弦細虛數。乃营陰素虧,酷熱外烁,風陽浮動,痉厥之萌也。與:玄參 白薇 青蒿 生地 小 麦 豆衣石斛 龞甲 竹叶,兩劑,熱退知饥,悸汗不止。去(青)蒿、(白)薇,加龙(骨)、(牡)蠣、莲心、龜板、(紫)石英而安。

繼又因暑風外袭,壯熱如焚、渴飲不饥,睹物盡赤。改授白虎(湯)加西洋參、竹叶、莲杆,一啜而瘳。仍與鎮摄滋潛善其後而愈。


趙子循室,娩後,服生化湯兩帖,更因惊吓,三朝发熱,連投四物、六合等湯,病日以甚。半月後,始延孟英診之。脈象:左弦極,右洪滑數。苔黃大渴,谵語嗽痰,恶露仍行,唇齒干燥。是因陰虛之体,血去過多,木火上浮,酷暑外烁,津液大耗,兼有伏痰之候也。亟與营衛兩清,冀免他变。而母家極畏石膏、坚不與服。越三日,勢益劇,计無所施。子循之叔笛楼,與其表兄許芷卿,径以白虎加减投之,證有轉机。翌日,再迓孟英会同笛楼,暨其舅氏許吉齋山長协商妥治,咸是王(孟英)之議,且以西瓜汁助其藥力,熱始日趋下行,二便如火。又數日,漸安粥食,神氣亦清,起坐梳頭,夜能静寐。然熱蘊太久,下焦患癰,脓雖即溃,陰液漏傷。脈復空數浮大,便泄善嗔,口乾多梦,皆木少水涵,烁津侮胃之見證也。孟英與笛楼商,以白頭翁湯加龙骨、“三甲”、甘草、木瓜育陰潛陽。餘糧(赤)石脂丸中,加(烏)梅、(黃)連以熄風鎮胃,果得瘡口脓干,餐加瀉止,脈柔熱淨,苔退神怡。正须善後,甫授滋填,不期酷兼旬,甘霖忽降,窗开彻夜,復感風邪,身熱微寒,鼻流清涕,而陰液久夺,外患未痂,培養碍投,又難发汗,肝風内应, 噤旋形,九仞之功,遂成画饼。門外汉未免以成败论,然此案自堪傳也。


陆厚甫室,陳芷浔主事之女也。產後經旬,偶发脘痛。专科用溫補藥因而寒熱氣逆,自汗不寐,登圊,不能解,而卧則稀水自流,口渴善嘔,杳不納谷,佥云不起矣。乃父速孟英診之,脈弦數而滑。曰:本属陰虧,肝陽侮胃,誤投溫補涩滯之劑,氣机全不下降,以致諸證蜂起。醫者見而却走,是未明其故也。與:沙參竹茹 楝實 延胡 梔(子) (黃)連 橘(皮) 貝(母) 杏(仁) (石)斛 枇杷叶,爲肅肺以和肝胃法,覆杯即安。但少腹隐隐作痛。於前方去杏(仁)、貝(母)、竹茹,加:知母、花粉、苁蓉、白芍、橘核、海 ,乃解宿垢而瘳。

產後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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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听泉明經之媳,新產後,頭痛甚劇。孟英按脈,右甚滑大。與清陽明法,得大解而瘥。

產後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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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氏婦,產後四肢串痛,藥治罔效。醫謂其成瘫痪矣!延已逾月。丐孟英視之,膏藥遍贴,呻吟不息,脈數而洪,舌绛大渴。曰:此非風湿爲病,膏藥亟爲揭去。近日服藥,谅皆溫補祛風之劑。营血耗傷,内風欲動,勢將弄假成真。且吾向見其体丰血旺,何以娩後遽患斯疾?必生化湯、砂糖酒之類所酿耳。其父倪某,目雖瞽,聞而笑曰:君诚天醫也。小女服過生化湯兩帖,赤沙糖八斤。从此漸病,不識尚可起废图全否?孟英曰:幸其体足於陰,恢復尚易,若陰虛血少之人而蹈此辙,雖不即死,難免不成蓐损。因投大劑凉潤壯水之藥,一劑知,旬日安,匝月起。

孟英謂:暑令,產婦服生化湯、砂糖、酒,死者甚多,唯六一散既清暑熱,又行瘀血,溽暑之令,诚爲產後妙方。

產後吐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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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間,牙行倪怀周室,新產數日,泄瀉自汗,嘔吐不納,专科謂犯“三禁”,不敢肩任。孟英診:脈虛微欲绝,證甚可虞;宜急補之,迟不及矣。用:東洋參 (炙) (白)术 龙(骨) 牡(蠣) 酒炒白芍紫石英 桑枝 木瓜 扁豆 茯神 黑大豆 橘皮,投之,四劑漸已向安。余謂新產後,用參、 大補、而又當盛夏之时,非有真知灼見者,不能也。诚以天下之病,千变萬化,原無一定之治,奈耳食之徒,唯知執死方以治活病,豈非造孽無窮?亦何苦人人皆欲爲醫而自取罪戾耶?

產後急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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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婦,素無病,娩後甚健,乳極多而善饭。六月初,形忽遽瘦,猶疑天熱使然,漸至减餐。所亲徐丽生囑延孟英視之,脈細數,舌光绛。曰:“急勞”也。無以藥爲。夫乳者,血之所化也,乳之多寡,可征血之盛衰。兹乳溢過中,與草木將枯,精華盡发於外者何異?即令断乳,亦不及矣。其家人聞之,未爲深信,即日断乳服藥,及秋而逝。


吳馥齋室,新產後,嘔吐不止,湯水不能下咽,頭痛痰多,苔色白滑。孟英用:苏梗橘(皮) 半(夏)吳萸 茯苓 旋復 薑皮 柿蒂 紫石英 竹茹,一劑知,二劑已。

子宫脱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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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嘉顺令正,娩後,陰户坠下一物,形色如柿。多方疗之不收。第三日始求治於孟英。令以:澤兰叶二兩,煎厚湯熏而溫洗,随以:海螵蛸、五倍子等分,研細粉糁之,果即收上。

繼而恶露不行,白带时下,乳汁全無,兩腿作痛,又求方以通之。孟英曰:此血虛也。乳與恶露雖無,其腹必不脹,前證亦属大虛,合而论之,毋庸診視。因與:黃 當歸 甘草 生地 杜仲 大枣 糯米 脂麻 藕(肉)

厚煎羊肉湯煮藥,服後乳汁漸充,久服乃健。

三、儿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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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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溽暑之令, (江浙称麻疹爲 )疹盛行,幼科仅知套藥,升、柴、防、葛亂施,殆亦疫疠之病,造化默行其杀運欤?陳仰山家患此者十余人,其長郎書芾孝廉之女,勢最劇,以 甫出而汛至也,醫者却走。始延孟英視之,脈滑而數,舌绛大渴,面赤失音,不食便瀉。曰:此由发散太過,火盛風炽,氣血兩燔。氣分之邪,由瀉而略泄其焰,营分之熱,由汛而稍解其焚,豈可畏其脱陷,妄投止涩耶?與:西洋參 石膏 知母 麦冬 犀角 生地連翘 甘草 石斛 丹皮 桑叶 竹叶,大劑投之,三日而愈。養陰善後,遂以漸安。其余或輕或重,孟英一以清解而痊。


仲夏, 疹流行,幼科執用套藥,夭扎實多。有王子能參军所亲楚人刘某,仅一子,甫五龄。陆某見其 点不绽,連進柽柳等藥,壯熱無汗,面赤静卧,二便不行。參军聞其殆,延孟英視之,投犀羚白虎湯而轉机。陆某力阻石膏不可再饵,仍進溫散,以至氣喘痰升,復加麻黃八分,欲图定喘,而喘汗濒危,二便復秘。再恳孟英救之,投白虎(湯)加西洋參、竹叶而愈。


繼有房氏子,亦爲陆某誤用溫散致劇,痰喘便秘,口渴神昏,溲碧肢 。孟英與大劑白虎湯加西洋參、玄參、竹叶、木通、调紫雪(丹),四帖而始安。


李新畲仲郎, 未齐而痰嗽氣喘,苔色白滑,小溲不赤。或主犀角地黃湯加紫雪,服而不效。延孟英診之,右脈洪滑而口渴。乃天时酷熱。暑邪薄肺,挟其素有之痰而阻其治節,所以氣机不行,而疹不能達,苔不能化,溺不能赤也。溫散大忌,凉血亦非。與:竹叶石膏湯合苇茎(湯)加杏(仁)、(紫)菀、旋(復)、枇(杷叶)、海石,投之,氣平疹透,苔退色紅,小溲亦赤,數日而愈。


徐艮生室,年四十余,於酷暑之时患 。所亲沈悦亭,連予清解不能刹其勢,爲邀孟英視之,体厚痰多,脈甚滑數,扬掷谵妄,舌绛面赤,渴飲便涩。乃予大劑白虎(湯)加犀角、玄參、銀花、花粉、貝母、竺黃、竹叶、竹茹、竹湯,送(服)滚痰丸,服後,大便下如膠漆,脈證漸和。數日後,去丸藥,其勢復劇,甚至发厥。仍加丸藥乃平。如是者三次,险浪始息。悦亭復以白金丸涤其膈下留痰,續用甘凉濡潤法,充津液而搜余熱,漸以告愈。

姚子, 後兩腿筋掣,卧則更痛,幼科作風治而愈劇。孟英以:犀角 生地 木通 豆卷 葳蕤 桑枝 丹皮梔子 絲瓜络,投之而效。


朱敦書令嫒患感,醫投溫散,服二劑,遍身麻 ,汛事適来。醫進小柴胡湯,遂狂妄莫制。乞援於孟英,脈至洪滑弦數,目赤苔黃,大渴不寐。是 因溫邪而发,所以起病至今,时时大汗,何必再攻其表?汛行爲熱迫於营,胡反以薑、枣溫之?(人)參、紫(草)、柴(胡)升之?宜其燎原而不可遏也。與:大劑犀角 玄參 生地石膏 知母 花粉 銀花 竹叶 貝母 白薇,以清衛凉营,服後即眠,久而未醒,或疑爲昏沉也,屡爲呼唤,病者惊寤,即令家人启箧易服,穿鞋梳发,告别父母云:“欲往花神庙歸位”。人莫能拦,舉家痛哭,急迓孟英復視,脈象依然,囑其家静守忽哭,仍以前方加重,和以竹瀝、童溲,灌下即安,繼用養陰清熱而愈。


韩石甫大令令正,患感发疹,沈悦亭治以清解,熱漸退而神氣不爽,舌黑難伸,太息便秘,胸次拒按,脈弦緩而滑。投:凉膈散加知母、花粉、枳實、竹茹,一帖而苔即退黃,再服而黑屎下,神氣清,即以向愈。

痘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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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年秋燥冬暖,略無霜雪,河井并涸,吾杭自九月間起,天花流行,十不救五,小儿之殇於是者,日以百计。孟英曰:此痘“疫”也。治法當與常痘有異,惜幼科未之察耳。且天令发泄,不主閉藏,入春恐多喉患,特刊“加味三豆飲”,俾未种痘者,预服免患,將出者,恣飲冀輕。又劝人频服“青龙白虎湯”,以杜春来喉恙,不料其言果应,三春不雨,喉症甚多。醫者猶不悟其致病之因,仅知发散,正如火上添油。孟英胸有成竹,一以仲景白虎湯爲救焚主劑,若已及於营分者,用(王)晋三犀角地黃湯相机加减,又刊青龙白虎湯暨锡類散方,廣爲印送,赖此以活者,不可胜數。


附:加味三豆飲

生綠豆 生黃豆 生黑大豆或用生白扁豆亦可 生甘草 金銀花,水煎服。

孟英自注云:古方三豆飲,爲痘疹始终可服之妙藥。未出时常服,痘可使稀;將出时急服,重可冀輕;已出时恣服,逆可轉顺;盡出时频服,毒可易清。俗傳种痘是“密室烘花”,更有初生小儿,於十八日内服藥,令其出痘之法,是揠苗助長,此等矫揉造作,陰受其害者,古今来不知几恒河沙數矣。至於种种稀痘之方,皆無意义,或以毒藥损人元氣,或以秽物致生别恙,慎勿爲其所惑。惟此方藥極简易,性最平和,味不恶劣,易办易服,不必论其体质,久服無弊,诚盡善盡美之王道藥也。杭人惑於患痘不食豆之说,甚属可鄙,今特辨明,冀人醒悟。凡小儿能啜飲後,即以此藥日日代茶,诚保赤之首章焉。原方用赤豆,性燥傷陰,予以黑大豆易之,更有補陰之绩,雖燥令燥体,皆無碍矣,再益銀花、甘草,而化毒之功尤胜,或疑銀花性凉,似難久用,不知三豆皆谷也,性能實脾,得銀花以濟之,更覺冲和。况小儿体禀纯陽,極宜此甘凉補陰之味,豈特稀痘,尤能明目消疳,不生瘡癤泄瀉等病,其功未能殚述也。

附:青龙白虎湯

橄榄 生莱菔,水煎服。

孟英自注云:此予自制方也。橄榄色青,清足厥陰内寄之火風,而靖其上腾之焰。莱菔色白,化手太陰外来之燥熱,而肅其下行之氣。合而爲劑,消經络留滯之痰,解膏粱鱼面之毒,用以代茶,則龙驯虎伏,藏府清和,豈但喉病之可免耶?且二味处处皆有,人人可服。物異功优,久任無弊,實能弭未形之患,勿以平淡而忽諸。

附:锡類散

象牙屑(焙) 真珠(各三分) 飞淨青黛(六分) 梅花冰片(三厘) 壁钱(二十个,俗名“喜儿窠”,木板上者勿用) 西牛黃 人指甲(各五厘),男病用女,女病用男,合送濟人,须分别配之,共研極細粉,吹患处,流出恶涎即愈。

孟英自注云:此专治烂喉痧疹之神方也。尤鹤年附载於《金匮翼》云:張符瑞傳此方以得子,故予之名曰“锡類散”。

胡韵梅,年已逾冠,因夜坐感寒,患頭痛恶冷,嘔吐肢冷。孟英視之曰:舌绛脈數,痘疹之候。断非受寒也。

幸胡平昔钦信,遂與清透藥服之。次日,点形圆绽,細詢,果未出痘,但火勢甚炽,恐其惑於俗论,囑请专科王蔚文会診,所見略同。一路清凉,自起发至落茄(痂),毫不杂一味溫升攻托之藥,而滿身密布,形色粗紫,浆脓茄(痂)黑,便秘不饥,渴無一息之停,苟不如是用藥,其能免乎?此《建中琐言》之所以有功於世也。

周鹤亭令郎,年甫五龄,痘後月余,清凉藥尚未輟,忽发壯熱。幼科治之,勢益張。肢 面赤,嘔吐苔黃,渴而溺清,时或昏厥,證交六日。其外祖何新之邀孟英診之,脈甚弦洪滑數,心下拒按,便秘汗多。投小陷胸(湯)加石膏、知母、花粉、竹叶、枇杷叶、貝母、雪羹,二劑,各恙皆减,溲赤便行,繼與清養而安。

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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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姓小儿,发熱肢搐,幼科與惊風藥,遂神昏氣促,汗出無溺。孟英至而視之,曰:暑也。令取蕉叶铺於泥地,予儿卧之。投以:辰砂六一散加石膏、知母、西洋參、竹叶、荷花露,一劑而瘳。

繼有胡氏女,病略同,儿科云不治,因恳於孟英,亦以此法活之。


喬有南侄,甫五龄,发熱數日,醫予柴葛解肌湯一劑,肢搐而厥,目張不語。其母孀居,仅此一脈,偏求治疗,毫無寸效。所亲徐和甫,托王瘦石访一擅幼科之長者。瘦石謂:宜求善於外感者。盖人有大小,病無二致,切勿舍大方(脈)而信专科,此喻嘉言活幼金针也。盍延孟英視之?

徐从之。孟英曰:病是暑邪,治以風藥,熱得風而焰烈,津受灼以風腾。乃風藥引起肝風,再投俗尚“惊風”之劑,稚子根本不牢,而狂風不熄,拔折堪虞。與:王氏犀角地黃湯加羚羊角、生石膏、玄參,桑叶、菊花、銀花、牡蠣、知母、麦冬、竹叶諸藥,數服而痊。

疳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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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荷官,病痞积腹脹,发熱干呛,善食而黃瘦,便溏溺赤。儿科藥廣服無功,已將绝望。孟英聞而怜之曰;吾於幼科雖未讨论,姑赠一方,或有生机也。以:黃連 白芍 牡蠣 龞甲 鸡肫皮 木瓜 山楂 楝實 橘皮 桔梗霞天曲 旋復 梔子 丹皮 五谷虫等藥,一劑知,旬余愈。

四、外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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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人罗元奎,丁亥夏,卒发寒熱,旋即嘔吐不能立,自言胯間痛不可當。孟英視其痛处: 赤腫硬,形如肥皂荚,横梗於毛際之左。乃曰:此證颇恶,然乘初起,可一击去之也。用:金銀花(六兩) 生甘草(一兩) 皂角刺(五钱),水煎和酒服之,一劑减其勢,再劑病若失。


逾年,患傷寒。孟英切脈:虛細已極。曰,此不可徒攻其病者,以陰分太虧耳,與景岳法。以:熟地 當歸酒炒白芍 炙甘草 橘皮 柴胡等藥,一劑而瘳。


李燕标參戎,於癸夏將赴都,馆於石北涯家,项後患疽,外科佥云不治。孟英荐老醫朱嵩年疗之漸安。孟英偶診其脈,謂北涯曰:李證有可愈之机,脈難久享其年。北涯惊问所以?孟英曰:左尺坚抟,真陰已傷,非善象也!

既而告痊北上,今春果卒於京。


茅家埠翁嘉潤,患腰疽,愈而復发者五年,费用不资,諸瘍醫治之不效。盛少云囑其求治於孟英,切其脈,弦細以數。曰:子之幸也。此内损證,外科恶(烏)乎知?與大劑甘潤滋填之藥,匝月而痊,至今不发。

無名腫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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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嘉顺,去年秋間,从梯半跌扑,初無所傷,旬日外,陡发寒熱,膝旁腫痛。外科汪某治之,溃後不能收功。另招許某疗之,識爲傷络,应手漸效,翁極信服。然培補年余,雖納食不减,而肌肉漸削,面色黧黑,步履蹇滯。且一旬半月之間,必患处疼痛,大发寒熱,卧榻數日,始能强起,大费不资,愈发愈劇。至冬間,咽糜龈腐,睛赤音嘶。乃恳孟英以决吉凶。按脈滑數,舌绛,便艰,口臭,溲少,蘊隆虫虫。良由瘍醫仅知溫托一法,既溃之後,更以溫補收功善後,竟未察其体氣病情,以致平时所有之湿熱痰火,一齐关住,病猶自寻出路,寒熱频作。而醫者不識,妄指爲虛,補其逾年,人财兩瘠。真谚所云:將钱买憔悴也。與:玄參 黃柏 知母 甘草 銀花 花粉 綠豆梔子 海 荸荠,爲大劑投之,吹以锡類散,且令日啖梨、蔗、麒麟菜、柿饼等物,至五十日,諸恙悉蠲,体腴善步。

濮妪,於酷熱之秋,浑身生癤如疔,痛楚難堪,小溲或秘或频,大便登圊則努挣不下,卧則不能收摄。人皆謂其虛也。孟英診脈,滑數,舌紫、苔黃而渴。予白虎湯加花粉、竹叶、梔子、白薇、紫菀、石斛、黃柏,十余劑而痊。

歙人吳茂林,患右颊腫痛,颏下结核,牙关仅能呷稀糜。外科称名不一,治若网知。孟英投以:大麻 僵蚕羚羊(角) 石膏 省頭草 升麻 當歸 秦艽 花粉 黃芩等藥,漸愈。

发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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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辉太守令嫒,骤患颐腫,連及唇鼻,乃至口不能开,舌不得出。孟英視之,曰:此溫毒也。用:射干 山豆根 馬勃 羚羊(角) 薄荷 銀花 貝母 花粉 杏仁 竺黃爲劑,并以紫雪(丹)搽於唇内,锡類散吹入咽喉,外將橄榄核磨涂腫处,果吐韧涎而腫漸消,诘朝即啜稀粥,數日而愈。

乳中结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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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婦,患乳房结核,外科杂投溫補,核漸增而痛脹日甚,驯至形消汛愆,夜熱餐减,骨痿於床。孟英診曰:郁损情怀,徒補奚益?予以蠲痰开郁之劑,吞當歸龙荟丸。痛脹降序,熱退能餐,月事仍行,改投虎潛(丸)加减法,服半年余而起。凡前後计用(川)貝母七、八斤,他藥称是。

今春因哭母悲哀,陡然发厥。予:甘麦大枣(湯)加龙(骨)、牡(蠣)、龜(版)、龞(甲)、磁朱(丸)、金箔、龙眼肉而安。

腸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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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芷卿,骤患腹脹,旬日後,脐間出脓。外科視爲腸癰,與溫補内托之藥。遂咳嗽不眠,腹中绞痛異常,痰色紅綠,大便不行。乃延孟英商之。脈弦細以數,舌绛而大渴。曰:察脈候,是真陰大虛之證。 、桂、歸、术皆爲禁劑。以甘露飲加西洋參、花粉、貝母、杏仁、冬瓜子投之,痰咳即安。而外科謂此恙最忌泄瀉,潤藥不宜多服。

孟英曰:陰虛液燥,津不易生,雖求其泄,不可得也,烏可拘泥一偏,而不知通变哉?仍以前法,去杏仁、貝母、花粉,加知母、百合、合欢(皮)爲方,并囑另邀老醫朱嵩年敷治其外。如法施之,果漸向安。久之,當脐痂落,如小儿落脐带状,脐内新肉莹然而愈。

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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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芸閣,因壯年时患梅瘡,過服寒凉之藥,瘡雖愈,陽氣傷残,虛寒病起,改投溫補如金液丹、大造丸之類,始得獲安。奈醫者昧於(藥味爲)補偏救弊而设,漫無節制,率以爲常,驯至血溢於上,便瀉於下,食少痰多,喘逆碍卧,兩足不能屈伸。童某猶云寒湿爲患,進以苓薑术桂湯多劑,勢益劇,且溲漸少而色綠如胆汁,醫皆不明其故。延孟英診之,脈弦硬無情。曰:从前寒藥戕陽,今則熱藥竭陰矣。胃中津液,皆灼烁以爲痰,五脏咸失所養,而見證如上,水源欲绝,小溲自然漸少,木火内焚,乃露東方之色,與章虛谷之所治暑结厥陰,用来復丹攻其邪从溺出而見深碧之色者相同,然彼實此虛,判分天壤,恐和緩再来,亦難爲力矣,寻果殁。

肾囊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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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蔚堂,年近古稀,患囊腫,小溲赤短,寒熱如疟。孟英曰:非外感也,乃久蘊之湿熱下流,氣机尚未宣泄,予五苓散合滋肾丸加楝實、梔子,木通,兩劑後,囊間出腥粘黃水甚多,小溲漸行,寒熱亦去,繼與知柏八味去山藥、萸肉,加梔子、楝實、芍藥、苡仁等,久服而愈。

脓窠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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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元章媳,於甲午新寡後,患脓窠瘡,大抵湿熱之病耳。瘍醫連某,疑爲遺毒,竟作廣瘡疗,漸至上吐下利,不進飲食。另从内科治,亦無寸效。延至春末,更兼腹痛自汗,汛愆肌削,諸醫皆見而却走矣。王仲安荐孟英視之,曰:此胃氣爲苦寒所败,肝陽爲辛熱所煽,前此每服陽刚,即如昏瞀,稍投滋腻,泄瀉必增,遂謂不治之證,未免輕弃,乃以四君子湯加左金(丸)、(川)椒、(烏)梅、莲子、木瓜、餘糧、石脂等,出入爲方,百日而愈。第信猶未轉也。諸亲友环議:再不通經,病必有变。孟英力辨此非經阻可通之證,惟有培養生化之源,使其氣旺血生,則流行自裕,若不揣其本而齐其末,則砻(砻糠,即稻谷之粗壳。)糠不能榨油,徒傷正氣,盡坠前功,豈不可惜?众議始息。恪守其方,服至仲冬,天癸至而肌肉充,康復如常矣。

附:王氏云:莲子最補胃氣而鎮虛逆。若反胃由於胃虛之氣冲不納者,皆是熱邪傷其胃中清和之氣,最宜黃連苦泄其熱,即仗莲子甘鎮其胃。盖以莲子清香不浑,鎮胃之功独胜。爰附錄於此,以备參考。

五、五官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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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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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養之令弟媳,初患目赤。服藥後,漸至滿面紅腫,壯熱神昏,醫者束手。孟英切脈,洪實滑數,舌绛大渴,腹微脹。以:酒洗大黃 犀角 玄參 滑石 甘草 知母 花粉 銀花 黃芩 連翘 薄荷 菊花 丹皮,兩下之,竟愈。


王天成牙行一婦,年五十余,初患左目赤,漸至发熱,醫投溫散,便瀉而厥。進以補劑,少腹宿瘕攻痛,勢極危殆。丐孟英診之,脈甚弦實,舌绛而渴。予:苁蓉 橘核當歸 元胡 龜板 石英 螵蛸 茯苓 梔(子) 楝(實) (吳茱) 萸(黃)連,數服而安。逾年以他病卒。


江萝花如君,患兩目腫痛,不能略張。醫投風藥,昏谵欲厥。浼孟英診之,脈至洪滑,大渴、便秘,予:白虎湯二劑,霍然。


翁氏婦,患目疾,自春徂夏,治不能瘳。漸至腹中痞脹,痛不可當,食不能下,便秘形消。孟英視之,乃肝郁痰滯,而誤補以致殆也。脈弦數而滑,予:金鈴子散合雪羹煎(湯),吞當歸龙荟丸及礞石滚痰丸。三投即效,服至二十余日,各恙皆蠲。眠食如旧。

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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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季权之子珍官,甫六歲,目患内障,繼則夜熱痰嗽,小溲過多,醫作童损治。服滋補數月,病日以甚。

孟英持脈,右大,口渴,苔黃。曰:伏暑在肺,法當清解。及详诘其因;始言病起 後,盖余邪未淨,而投補太早。

與:滑石 知母 花粉 桑叶 茅根 枇杷叶 芦根 冬瓜子 杏仁,服二劑,遍身发出 块。又二劑, 退苔化。

乃去滑石,加沙參饵之,其熱頭面先退,次退四肢,以及胸背。又數日甫退於腹。人皆诧其熱退之異。孟英謂:熱伏既久,復爲半年之補藥腻滯於其間,焉能一旦盡涤?其勢必漸清而漸去也。熱退既淨,溺亦有節,痰嗽递蠲,餐加肌潤,而内障亦漸除矣。

胞睑腫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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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媪,患左目胞起瘰,繼而痛及眉棱、额角、巅顶腦後,筋掣難忍。醫投風藥,其勢孔亟。孟英診脈,弦劲,舌绛不饥。予:固本丸合二至丸加桑(叶)、菊(花)、犀(角)、羚(羊角)、玄參、牡蠣、龞甲、白芍、知母、石斛、丹皮、細茶等,出入互用,匝月始愈。

喉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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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子,患喉痹,专科治之甫愈,而通身腫勢日增,醫者惊走。孟英診之曰:病藥(病藥:謂病由誤藥所致)也。投附子理中湯,數劑而愈。予謂喉痹治以寒凉,法原不谬,而藥過於病,翻成溫補之症,是病於藥也。尝聞孟英云:病於病而死者十之三,病於藥而死者,十之七,以余观之诚非激论也。吁!可叹矣。


潘馥堂令嫒,患感。沈悦亭治之漸愈,惟咽阻無形,水谷碍下。孟英以竹叶石膏湯加紫菀、白前、旋復、枇杷叶以清肺熱而降肺氣。果即贴然。


許安卿,患咽痛,瘍科黃秀元,連予升散之藥,延及龈腫,牙关不开,舌不出齒,自汗脈涩,绝谷濒危。孟英往勘,即令洗去滿颈敷藥。以菊叶捣涂,吹以锡類散,煎:犀(角) 羚(羊角) 射干 馬勃 梔(子) 貝(母) 山豆根等藥,灌之,數日而痊。


沈春 之母,偶患咽喉微痛,服輕藥一劑,即覺稍安,且起居作勞如常。第五日猶操针黹至四鼓;第六日,忽云坐立不支,甫就榻,即昏沉如寐。亟延王瘦石視之,用犀角地黃湯化萬氏牛黃丸灌之,繼邀


徐小波(診),亦主是湯。云:恐無濟,乃邀孟英决之。切其脈,左數右滑皆極虛軟。曰:王、徐所見極是。但雖感冬溫,邪尚輕微,因积勞久虛之体,肝陽内動,灼液成痰,逆升而厥,俨似溫邪内陷之候。方中犀角靖内風,牛黃化痰,不妨借用,病可無虞,今日不必再投藥饵矣。

翌日復診,神氣雖清,苔色將黑。孟英予:肅肺蠲痰,熄風充液之劑,熱退而苔色松浮。孟英曰:舌將蜕矣。仍予前藥。

越宿視之,苔果盡褪,宛如脱液之舌,且嘔恶时作,大解未行。孟英於甘潤生津藥内,乃佐竹茹、竹瀝、柿蒂、海蜇,數劑。嘔止便行,而舌上忽布白腐之苔,及齒龈唇颊滿口遍生,揩拭不去,人皆異之。孟英坚守整肅肺胃,仍佐(竹)茹、(竹)瀝,加橄榄、銀花、建兰叶,數劑,白腐漸以脱下,舌色始露,惟啜粥則胸次梗梗不舒,夜不成寐。孟英曰:胃汁不充,熱痰未淨也。仍守前議。病家疑之,復商於瘦石,瘦石云:勿论其他,即如滿口腐苔,酷似小儿“鹅白”(即鹅口瘡),大方證甚属罕見,苟胸無學識者見之,必按剑而诧,今醫者有不惑之智,而病家乃中道生疑,豈求愈之道焉?沈大愧服,一遵孟英设法。既而吐痰漸少,納谷颇適,兩胁又添辣痛。孟英診脈,左关弦數,曰:必犯忿怒矣。诘之果然。加(山)梔、(川)楝、旱莲、女贞、生白芍、綠萼梅等,數服,各恙皆减,肤蜕如片,而右腿腫痛,不能屈伸。或疑風氣,思用艾灸,孟英急止之曰:此陰虧耳,誤灸必成废疾。吾以妙藥奉赠,但不許速效也。疏方以:西洋參 熟地 苁蓉 桑椹 石斛 木瓜 (當)歸 (白)芍 “二冬” 杞(子) 菊(花) 楝實 牛膝無核白葡萄干爲劑,久服果得向愈。越三载,以他疾终。

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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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清蔡初泉,陡发寒熱,咽痛大渴,脘悶舌绛。孟英診脈,甚數。径投大劑:犀(角) 羚(羊角) 玄參丹皮 桑(叶) 梔(子) 銀花 花粉 (連)翘 (牛)蒡,服後,遍身发赤疹,而熱退知饥矣。

疫喉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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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春木之室烂喉,内外科治之束手。姚雪蕉孝廉荐孟英視之,骨瘦如柴,肌熱如烙,韧痰阻於咽喉,不能咯吐,须以带帛搅而曳之。患处紅腫白腐,龈色皆糜,米飲不沾,汛事非期而至。按其脈,左細數,右弦滑。曰:此陰虧之体,伏火之病,失於清降,擾及於营,先以犀角地黃湯清营分,而调妄行之血,續與白虎湯加西洋參等,肅氣道而瀉燎原之火,外用锡類散扫痰腐而消恶毒,繼投甘潤藥,蠲余熱而充津液,日以向安,月余而起。


吳雨峰明府家,囑儿科爲其仲郎所出之兩孫种痘,下苗二、三日,发熱咽痛,醫以爲痘之將形也,投以升透之藥,赤斑似锦,咽烂如焚,半月之間,阖家傳染,諸醫莫敢入其室。孟英往診时,見其三郎耕有、四郎小峰尚未病。亟曰:已病者固當图治,未病者尤宜防患,傳以青龙白虎湯代茶恣飲,竟得無恙。其令阃洪宜人、及仲媳,皆爲之治愈。此外如其長媳、其令嫒、其三孫、其仆、其探病之女戚,殒於是病者七人焉。时雨峰、筑岩兩喬梓(父子)咸官於外,仲郎亦幕遊江右,不料因种痘而酿此祸,益信孟英劝人勿种痘之说爲可训也。


潘洪畴,托儿醫爲其仲郎所出之孫种痘,下苗三日,即咽痛,发熱斑烂,七朝而夭。春波及其弟祥衍,皆染其病。春波之證,顧听泉治而愈矣。祥衍之恙,咽喉烂至於舌,胸膈痞塞不通,牙关紧涩,小溲淋痛,口流紫黑血块,人皆謂其脏腑烂焉。孟英視之,曰:恶血毒涎,正欲其出,吹以锡類散,用碗承其口,流出涎血甚多,咽喉、牙环、胸膈皆得漸舒。投以:犀角地黃湯加玄參、銀花、童溺、藕汁、竺黃、花粉、貝母、石菖蒲之類,漸以向安。繼與生津填補而痊。


陳書伯之二令妹,亦患喉疹,汛事適行,四肢酸痛,略難舉動,氣塞於咽。孟英診脈,弦滑。以:犀(角)羚(羊角) 旋(復) 赭(石) (竹)茹 貝(母) 兜鈴 牛蒡 射干 豆根 花粉 銀花 海 竹瀝絲瓜络等,出入爲方,兼吹锡類散而瘥。


陳書伯庶母,同时患喉糜,而頭偏左痛,心悸欲嘔,壯熱煩躁,脈弦細數。孟英曰:此兼陰虧風動也。初以:犀(角) 羚(羊角) 玄參 菊花 丹參 梔(子) 桑叶 馬勃,投之。外吹锡類散,咽愈熱退。續用二至(丸)“二冬” 生地 石英 苁蓉 龜板 茯苓,滋陰潛陽而瘳。


陳書伯庶堂令弟保和,年未弱冠,患失音咽痛。孟英予:犀(角) 羚(羊角) 石膏 玄參 豆根 牛蒡射干等大劑清肅之藥,音开而咽糜。吹以锡類散,糜愈而疹点滿布,左目及耳後皆腫。方中加以鮮菊叶二兩,疹愈。(但)痰嗽不已。仍主前法,服三十余帖而痊。此證脈滑且數,口大渴,初终未曾誤藥,故能愈。

陰虛喉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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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位申室人,平昔陰虛肝滯,痛脹少餐,暮熱形消,咽痛喉癣,不孕育者,九年矣。往歲汛愆,人皆謂將不起,而孟英切其脈,尚不細,而肌猶卓澤,許筹带病延年之策,果月事仍行,而諸恙皆緩。且能作勞,唯飲食日不過合米。

今秋,延孟英往診,(自)云:經自三月至今未轉,一切旧恙,彌見其增,君术雖仁,恐難再延其算矣。及舉脈,弦滑左甚。遽曰:豈仅可延其寿算哉,有熊罴入梦矣。其家聞之骇異,迨季冬,果得一子,颇快而健。

鼻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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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秋霞之子,患腦漏,醫與辛夷、蒼耳之藥,漸有寒熱,改用柴、葛、羌、防數帖,遂至寒熱日发數次,神昏自汗,勢甚可危。孟英用竹叶石膏湯一劑,寒熱退而神清進粥,繼以甘凉清肅,復投滋潤填陰,旬日而愈。

舌瘡舌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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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行王炳華妻,患舌瘡,痛碍飲食,内治外敷皆不效。孟英視其舌紅潤,脈形空數。曰:此血虛火浮也。以產後发熱例施之。用:熟地 當歸 酒炒白芍 炙甘草 茯苓 炮薑,投之,其病如失。


一老人,霍亂後,目閉呃忒,醫謂脱陷在即,與挂、附回陽之藥,业已煎矣,適孟英至,詢知溺赤口乾,診得脈形軟數,而藥香扑鼻。即曰:此藥中有肉桂,叟勿服也,服之必死。迫令將藥傾潑,而予肅肺清胃之劑,果漸向安。


瞿氏婦,患舌糜,沈悦庭知其素禀陰虧,虛火之上炎也。予清凉滋降之法,及珠黃(散)等敷藥而不愈。孟英視之:舌心糜腐、黃厚,边尖俱已無皮,湯飲入口,痛不可當。此服藥所不能愈者,令將锡類散糁(掺)之,果即霍然。或疑喉藥治舌,何以敏捷如斯?孟英曰:此散擅生肌蚀腐之長,不但喉舌之相近者,可以借用,苟能隅反,其功未可言罄(作完毕解),贵用者之善悟耳。且糜腐厚腻,不仅陰虛,要须識此,自知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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