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語三 國語卷第十
晉語四
作者:左丘明 春秋
晉語五

重耳自狄適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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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在狄十二年,文公,晉獻公庶子重耳,避驪姬之難,魯僖五年,歲在大火,自蒲奔狄,至十六年,歲在壽星,故在狄十二年。狐偃曰:「日,吾來此也,狐偃,文公舅子犯也。日,往日。非以狄為榮,可以成事也。榮,樂也。成事,成反國之事。吾曰:『奔而易達,達,至也。困而有資,資,財也。休以擇利,可以戾也。』休,息也。戾,定也。今戾久矣,戾久將底。底,止也。底著滯淫,著,附也。滯,廢也。淫,久也。誰能興之?興,起也。盍速行乎!吾不適齊、楚,避其遠也。蓄力一紀,可以遠矣。蓄,養也。十二年歲星一周,為一紀。齊侯長矣,而欲親晉。齊侯,桓公。長,老也。是歲,桓公為淮之會,明年而卒。管仲歿矣,多讒在側。歿,終也。讒謂易牙、豎貂之屬。謀而無正,衷而思始。無正,無正從也。衷,中也。中道思其初時。夫必追擇前言,求善以終,前言,管仲忠善之言。饜邇逐遠,遠人入服,不為郵矣。邇,近也。逐,求也。郵,過也。會其季年可也,季,末也。茲可以親。」茲,此也。皆以為然。

乃行,過五鹿,乞食於野人。五鹿,衛邑。不見禮,故乞食。野人舉塊以與之,塊,墣也。公子怒,將鞭之。子犯曰:「天賜也。民以土服,又何求焉!言民奉土以服公子。天事必象,必先有象。十有二年,必獲此土。復十二年,必得五鹿。二三子志之。志,識也。歲在壽星及鶉尾,其有此土乎!歲,歲星。自軫十二度至氐四度為壽星之次,自張十七度至軫十一度為鶉尾之次。歲在壽星,謂得塊之歲。魯僖十六年後十二年,歲在鶉尾,必有此五鹿地。魯僖二十七年,歲在鶉尾。二十八年,歲復在壽星,晉文公伐衛,正月六日戊申取五鹿。周正月,夏十一月也,正天時以夏數,故歲在鶉尾也。天以命矣,命,告也。謂野人奉塊。復於壽星,必獲諸侯。歲星復在壽星,謂魯僖二十八年。是歲四月,文公敗楚師於城濮,合諸侯於踐土。五月,獻俘於王,王冊命之以為侯伯,故得諸侯。天之道也,天之大數,不過十二。由是始之。由,從也。從得塊始。有此,其以戊申乎!有此五鹿,當以戊申日也。所以申土也。」日以戊申。戊,土也。申,申廣土地也。再拜稽首,受而載之。拜天賜,受塊而載之。遂適齊。

齊姜勸重耳勿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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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侯妻之,甚善焉。桓公以女妻之,遇之甚善。有馬二十乘,四匹為乘,八十匹也。將死於齊而已矣。曰:「民生安樂,誰知其他?」

桓公卒,在齊一年而桓公卒。孝公即位。孝公,桓公子昭,即位在魯僖十八年。諸侯叛齊。子犯知齊之不可以動,動,謂求反國。而知文公之安齊而有終焉之志也,欲行,而患之,患文公不肯去。與從者謀於桑下。從者,趙衰之屬。蠶妾在焉,在桑上也。莫知其在也。妾告姜氏,姜氏殺之,殺之以滅口。時諸侯叛齊,壻又欲去,恐孝公怒。而言於公子曰:「從者將以子行,其聞之者吾以除之矣。子必從之,不可以貳,貳,疑也。貳無成命。疑則不成天命。《詩》云:『上帝臨女,無貳爾心。』《詩•大雅•大明》之七章。上帝,天也。女,武王也。言天臨護女,伐紂必克,無有疑心。先王其知之矣,貳將可乎?言武王知天命,不可以疑,故卒有天下。子去晉難而極於此。極,至也。自子之行,晉無寧歲,民無成君。成,定也。謂奚齊、卓子殺死,惠公無親,外內惡之。天未喪晉,無異公子,同生九人,唯重耳在。有晉國者,非子而誰?子其勉之!上帝臨子,貳必有咎。」天予不取,故必有咎。

公子曰:「吾不動矣,必死於此。」姜曰:「不然。《周詩》曰:『莘莘征夫,每懷靡及。』《詩•小雅•皇皇者華》之首章。莘莘,眾多。征,行也。懷私為每懷。言臣奉命當念在公,每輒懷私,將無所及。夙夜征行,不遑啟處,猶懼無及。夙,早也。行,道也。遑,暇也。啟,跪也。處,居也。況其順身縱欲懷安,將何及矣!人不求及,其能及乎?求及,求及時。日月不處,人誰獲安?西方之書有之曰:『懷與安,實疚大事。』西方謂周。《詩》云:「誰將西歸」,又曰:「西方之人」,皆謂周也。安,自安。疚,病也。《鄭詩》云:『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詩•鄭風•將仲子》之卒章。仲,祭仲也。懷,思也。言雖欲從心思仲,猶能畏人自止,見可懷,思可畏也。昔管敬仲有言,小妾聞之,敬仲,夷吾字。案《攷異》卷三引校訛:「『字』當為『謚』。」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畏威,如畏疾病,此民之上行。從懷如流,民之下也。從心所思,如水流行,此民之下行。見懷思威,民之中也。威,畏也。見可懷則思可畏,此民之中行。畏威如疾,乃能威民。言能畏上,乃能威下。威在民上,弗畏有刑。能威民,故在人上。不畏威,則有刑罪。從懷如流,去威遠矣,故謂之下。去威遠,言不能威民。其在辟也,吾從中也。辟,罪也。弗畏有刑,故云罪。高不在上,下欲避罪,故從中也。《鄭詩》之言,吾其從之。』從其畏人之多言。此大夫管仲之所以紀綱齊國,裨輔先君而成霸者也。子而棄之,不亦難乎?裨,補也。齊國之政敗矣,晉之無道久矣,從者之謀忠矣,時日及矣,公子幾矣。幾,近也。言重耳得國時日近。君國可以濟百姓,而釋之者,非人也。濟,成也。釋,置也。敗不可處,敗,齊也。時不可失,忠不可棄,懷不可從,子必速行。吾聞晉之始封也,始封,謂唐叔虞。歲在大火,閼伯之星也,實紀商人。商,殷也。自氐五度至尾九度為大火之次。閼伯,陶唐氏之火正,居於商丘,祀大火,死以配食,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實紀商之凶吉。商之饗國三十一王。自湯至紂。瞽史之紀曰:『唐叔之世,將如商數。』瞽史,知天道者。今未半也。自唐叔至惠公十四世,故曰未半。亂不長世,不長世,亂當有平時。公子唯子,子必有晉。若何懷安?」公子弗聽。

齊姜與子犯謀遣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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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與子犯謀,醉而載之以行。醒,以戈逐子犯,曰:「若無所濟,吾食舅氏之肉,其知饜乎!」舅犯走,且對曰:「若無所濟,余未知死所,誰能與豺狼爭食?戰死原野,公子將走不暇,豈能復與豺狼爭食我乎?若克有成,公子無亦晉之柔嘉,是以甘食。無亦,不亦也。柔,脆也。嘉,美也。偃之肉腥臊,將焉用之?」遂行。

衛文公不禮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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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衛,衛文公有邢、狄之虞,不能禮焉。衛文公,宣公之孫、昭伯頑之子燬也。虞,備也。是歲,魯僖十八年,冬,邢人、狄人伐衛,圍菟圃,文公師於訾婁以退之,故不能禮焉。甯莊子言於公曰:莊子,衛正卿,穆仲靜之子甯速。「夫禮,國之紀也;親,民之結也;君親其親,所以結人心,使相親。善,德之建也。建,立也。言能善善,所以立德。國無紀不可以終,民無結不可以固,德無建不可以立。此三者,君之所慎也。今君棄之,無乃不可乎!晉公子善人也,而衛親也,君不禮焉,棄三德矣。晉祖唐叔,武王之子。衛祖康叔,文王之子。故曰親。三德,謂禮賓、親親、善善。臣故云君其圖之。康叔,文之昭也。唐叔,武之穆也。自祖以下,一昭一穆。故康叔為文昭,唐叔為武穆。周之大功在武,謂始伐紂定天下。天祚將在武族。族,嗣也。苟姬未絕周室,而俾守天聚者,必武族也。聚,財眾也。武族唯晉實昌,晉胤公子實德。晉仍無道,仍,重也。天祚有德,晉之守祀,必公子也。若復而修其德,鎮撫其民,必獲諸侯,以討無禮。君弗蚤圖,衛而在討。小人是懼,敢不盡心。」公弗聽。

曹共公不禮重耳而觀其駢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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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衛過曹,曹共公亦不禮焉,共公,曹昭公之子曹伯襄。聞其骿脅,欲觀其狀,骿,并幹。止其舍,諜其將浴,設微薄而觀之。諜,候也。微,蔽也。薄,迫也。僖負羈之妻言於負羈負羈,曹大夫。曰:「吾觀晉公子賢人也,其從者皆國相也,以相一人,必得晉國。得晉國而討無禮,曹其首誅也。子盍蚤自貳焉?」貳,猶別也。僖負羈饋飧,寘璧焉。熟食曰飧。寘,置也,置璧於飧下。公子受飧反璧。

負羈言於曹伯曰:「夫晉公子在此,君之匹也,不亦禮焉?」曹伯曰:「諸侯之亡公子其多矣,誰不過此!亡者皆無禮者也,余焉能盡禮焉!」對曰:「臣聞之:愛親明賢,政之幹也。幹,楨幹也。禮賓矜窮,禮之宗也。宗,本也。禮以紀政,國之常也。紀,理也。失常不立,君所知也。失常,則政不立。國君無親,以國為親。僚以官相親,君以國相親。先君叔振,出自文王,文王子。晉祖唐叔,出自武王,武王子。文、武之功,實建諸姬。故二王之嗣,世不廢親。今君棄之,不愛親也。晉公子生十七年而亡,亡,奔也。卿材三人從之,可謂賢矣,三人,狐偃、趙衰、賈佗。而君蔑之,是不明賢也。謂晉公子之亡,不可不憐也。比之賓客,不可不禮也。失此二者,是不禮賓,不憐窮也。守天之聚,將施於宜。宜而不施,聚必有闕。宜,義也。闕,缺也。玉帛酒食,猶糞土也,愛糞土以毀三常,三常,政之幹,禮之宗,國之常。失位而闕聚,是之不難,無乃不可乎?君其圖之。」公弗聽。

宋襄公贈重耳以馬二十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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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過宋,自曹適宋。與司馬公孫固相善,固,宋莊公之孫、大司馬固也。相善,相悅好。公孫固言於襄公曰:「晉公子亡,長幼矣,襄公,宋桓公子茲父也。長幼,從長至幼也。而好善不厭,父事狐偃,師事趙衰,而長事賈佗。長,兄事之。狐偃其舅也,而惠以有謀。趙衰其先君之戎御,趙夙之弟也,而文以忠貞。趙衰,晉卿公明之少子成子衰也。先君,獻公。戎御,御戎車也。《傳》曰:「趙夙御戎。」賈佗公族也,而多識以恭敬。賈佗,狐偃之子射姑、太師賈季也。公族,姬姓也。食邑於賈,字季佗。案《發正》卷一0:「襄公之世,趙盾將中軍,賈季佐之,而陽處父為太傅,賈佗為太師,二賈同列。計其時,佗為老臣,而季為新出,安得合而為一也?」此三人者,實左右之。公子居則下之,動則諮焉,成幼而不倦,成幼,自幼至成人。殆有禮矣。樹於有禮,必有艾。樹,種也。艾,報也。《商頌》曰:『湯降不遲,聖敬日躋。』《長發》之三章。降,下也。躋,升也。言湯之尊賢下士甚疾,故聖敬之道日升聞於天也。降,有禮之謂也。降己於有禮也。君其圖之。」襄公從之,贈以馬二十乘。

鄭文公不禮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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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過鄭,鄭文公亦不禮焉。文公,鄭厲公之子捷。叔詹諫曰:「臣聞之:叔詹,鄭大夫。親有天,有天所啟。用前訓,前訓,先君之教。禮兄弟,資窮困,資,稟也。天所福也。今晉公子有三祚焉,天將啟之。啟,開也。同姓不婚,惡不殖也。殖,蕃。狐氏出自唐叔。狐氏,重耳外家,與晉俱唐叔之後,別在犬戎者。狐姬,伯行之子也,實生重耳。伯行,狐氏字。成而雋才,離違而得所,言成人而有雋才。違,去也。離禍去國,舉動得所。久約而無釁,一也。釁,瑕也。同出九人,唯重耳在,同出,同生。離外之患,而晉國不靖,二也。靖,治也。晉侯日載其怨,外內棄之;載,成也。重耳日載其德,狐、趙謀之,三也。在《周頌》曰:『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天作》之首章。作,生也。高山,歧山。荒,大也。言天生此高山,使興雲雨,大王則秩祀而尊大之。荒,大之也。大天所作,可謂親有天矣。晉、鄭兄弟也,吾先君武公與晉文侯戮力一心,股肱周室,夾輔平王,武公,鄭桓公子滑突。文侯,晉穆侯之子仇。戮,并也。一,同也。平王勞而德之,而賜之盟質,曰:『世相起也。』質,信也。起,扶持也。若親有天,獲三祚者,可謂大天。三祚,謂成而雋才,晉國不靖,狐、趙謀之。若用前訓,文侯之功,武公之業,可謂前訓。業,事也。前訓,二國同心之訓。若禮兄弟,晉、鄭之親,王之遺命,可謂兄弟。晉、鄭同姓,王之遺命使相起,故曰可謂兄弟。若資窮困,亡在長幼,還軫諸侯,可謂窮困。軫,車後橫木。還軫,猶迴車周歷諸國,遭離阨困。棄此四者,以徼天禍,無乃不可乎?徼,要也。四者,有天、前訓、兄弟、窮困。君其圖之。」弗聽。

叔詹曰:「若不禮焉,則請殺之。諺曰:『黍稷無成,不能為榮。稷,粢也。無成,謂死。榮,秀也。黍不為黍,不能蕃廡。為,成也。蕃,滋也。廡,豐也。稷不為稷,不能蕃殖。殖,長也。所生不疑,唯德之基。』」所生,謂種黍得黍,種稷得稷,唯所在樹之,禍福亦由是也。若不禮重耳,則當除之;不爾,則宜厚之。如此不疑,是為德基。公弗聽。

楚成王以周禮享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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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如楚,楚成王以周禮享之,九獻,庭實旅百。成王,楚武王之孫、文王之子熊頵也。九獻,上公之享禮也。庭實,庭中之陳也。百,舉成數也。《周禮》:「上公出入五積,饔餼九牢,米百有二十筥,醯醢百有二十甕,禾十車,芻薪倍禾。」案:「禾十車」,《攷異》卷三引攷正:「依《周禮鄭注》當作『禾三十車』。」公子欲辭,不敢當禮。子犯曰:「天命也,君其饗之。天命,天使之饗食也。亡人而國薦之,薦,進也。以國君之禮薦進。非敵而君設之,非禮敵,而設之如人君也。非天,誰啟之心!」既饗,楚子問於公子曰:「子若克復晉國,何以報我?」公子再拜稽首對曰:「子女玉帛,則君有之。有之,楚自多。子女,美女。羽旄齒革,則君地生焉。羽,鳥羽,翡翠、孔雀之屬。旄,旄牛尾。齒,象牙。革,犀兕皮。皆生於楚。其波及晉國者,君之餘也,又何以報?」波,流也。王曰:「雖然,不穀願聞之。」《曲禮》云:「四夷之大國,於境內自稱不穀。」對曰:「若以君之靈,靈,神也。得復晉國,晉、楚治兵,會于中原,其避君三舍。治兵,謂征伐。古者師行三十里而舍,三舍為九十里。《司馬法》曰:「進退不過三舍,禮也。」若不獲命,不得楚還師之命。其左執鞭弭,右屬櫜鞬,以與君周旋。」鞭,所以擊馬。《傳》曰:「雖鞭之長,不及馬腹。」《爾雅》曰:「弓無緣者謂之弭。」櫜,矢房。鞬,弓弢也。言以禮避君,君不還,乃敢左執弓,右屬手於房以取矢。與君周旋,相馳逐也。

令尹子玉曰:「請殺晉公子。子玉,楚若敖之曾孫、令尹成得臣也。弗殺,而反晉國,必懼楚師。」王曰:「不可。楚師之懼,我不修也。我德不修。我之不德,殺之何為!天之祚楚,誰能懼之?楚不可祚,冀州之土,其無令君乎?晉在冀州。且晉公子敏而有文,敏,達也。文,有文辭。約而不諂,在約困之中,而辭不諂屈也。三材侍之,天祚之矣。三材,卿材三人。天之所興,誰能廢之?」案:「廢」,公序本作「禦」。子玉曰:「然則請止狐偃。」以為質。王曰:「不可。《曹詩》曰:『彼己之子,不遂其媾。』郵之也,《曹風•候人》之三章。媾,厚也。遂,終也。郵,過也。夫郵而效之,郵又甚焉。效郵,非禮也。」於是懷公自秦逃歸。懷公,子圉。質於秦,魯僖二十二年逃歸。秦伯召公子於楚,秦伯,穆公。楚子厚幣以送公子于秦。

重耳婚媾懷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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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伯歸女五人,懷嬴與焉。歸,嫁也。懷嬴,故子圉妻,子圉逃歸,立為懷公,故曰懷嬴。與焉,與為媵也。公子使奉匜沃盥,既而揮之。《婚禮》:「嫡入于室,媵御奉匜、盥。」揮,灑也。嬴怒曰:「秦、晉匹也,何以卑我?」匹,敵也。卑,賤也。公子懼,降服囚命。懼嬴之訴。降服,徹上服。囚命,自囚以聽命。秦伯見公子曰:「寡人之適,此為才。適,適妃子。子圉之辱,備嬪嬙焉,辱,質於秦時。嬪嬙,婦官。欲以成婚,而懼離其惡名。非此,則無故。言欲以成婚,懼以為子圉妻,恐離其惡名,非有此,則無他故。不敢以禮致之,懽之故也。不敢以婚姻正禮致之,而令與於五人,懽愛此女之故。公子有辱,寡人之罪也。辱,謂降服。言寡人不備禮,故令公子卑之,此自寡人之罪。唯命是聽。」進退此女,聽公子命。

公子欲辭,辭,不取也。司空季子曰:「同姓為兄弟。季子,晉大夫胥臣臼季,後為司空。賈侍中云:「兄弟,婚姻之稱也。」昭謂:同父而生,德姓同者,乃為兄弟。言惠公、重耳其德不同,則子圉道路之人,可以妻其妻。黃帝之子二十五人,其同姓者二人而已,唯青陽與夷鼓皆為己姓。此二人相與同德,故俱為己姓。青陽,金天氏帝少皞。青陽,方雷氏之甥也。夷鼓,彤魚氏之甥也。方雷,西陵氏之姓。彤魚,國名。《帝繫》曰:「黃帝娶於西陵氏之子,曰嫘祖,實生青陽。」姊妹之子曰甥。聲,雷嫘同也。其同生而異姓者,四母之子別為十二姓。凡黃帝之子,二十五宗,唐尚書曰:「繼別為小宗。」非也。繼別為大宗,別子之庶孫乃為小宗耳。其得姓者十四人為十二姓。得姓,以德居官而初賜之姓。謂十四人而內二人為姬,二人為己,故十二姓。姬、酉、祁、己、滕、箴、任、荀、僖、姞、儇、依是也。唯青陽與蒼林氏同于黃帝,故皆為姬姓。二十五宗唯青陽與蒼林德及黃帝,同姓為姬也。同德之難也如是。言德自黃帝同之,難也如是。昔少典娶于有蟜氏,生黃帝、炎帝。賈侍中云:「少典,黃帝、炎帝之先。有蟜,諸侯也。炎帝,神農也。」虞、唐云:「少典,黃帝、炎帝之父。」昭謂:神農,三皇也,在黃帝前。黃帝滅炎帝,滅其子孫耳,明非神農可知也。言生者,謂二帝本所生出也。《內傳》:「高陽、高辛各有才子八人。」謂其𧜟子耳。賈君得之。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姬、姜,水名。成,謂所生長以成功也。成而異德,故黃帝為姬,炎帝為姜,二帝用師以相濟也,異德之故也。「濟」當為「擠」。擠,滅也。《傳》曰:「黃帝戰於阪泉。」異姓則異德,異德則異類。異類雖近,男女相及,以生民也。重耳,懷嬴之舅,故又言此以勸之。近,謂有屬名。相及,嫁娶也。同姓則同德,同德則同心,同心則同志。同志雖遠,男女不相及,畏黷敬也。畏褻黷其類。黷則生怨,怨亂毓災,災毓滅姓。毓,生也。案:正文「災毓滅姓」之「姓」,《攷異》卷三據《左傳》疏引《國語》,以「姓」為「性」之誤。是故娶妻避其同姓,畏亂災也。故異德合姓,同德合義。合姓,合二姓為婚姻。合義,以德義相親。義以導利,有義,則利隨之。利以阜姓。阜,厚也。姓利相更,成而不遷,更,續也。遷,離散也。乃能攝固,保其土房。攝,持也。保,守也。房,居也。今子於子圉,道路之人也,言德姓異。取其所棄,以濟大事,不亦可乎?」

公子謂子犯曰:「何如?」對曰:「將奪其國,何有於妻,唯秦所命從也。」言將奪其國,何辭於妻。初,奚齊、卓子死,秦伯欲納重耳,子犯難之,以為不可。今更言此者,子圉無道,害重耳,使狐突召子犯及其兄毛,突不召而殺之,故重耳、子犯皆怨之。謂子餘曰:「何如?」子餘,趙衰字。對曰:「禮志有之曰:『將有請於人,必先有入焉。必先有以自入。欲人之愛己也,必先愛人。欲人之從己也,必先從人。無德於人,而求用於人,罪也。』言不先施德於人,而求人為己用者是罪。今將婚媾以從秦,重婚曰媾。從,從其命。受好以愛之,受其所好而親愛之。聽從以德之,使之德己。懼其未可也,又何疑焉?」乃歸女而納幣,且逆之。歸女納幣,更成婚禮。逆,親迎也。

秦伯享重耳以國君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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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秦伯將享公子,公子使子犯從。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文,文辭也。請使衰從。」乃使子餘從。秦伯享公子如享國君之禮,子餘相如賓。詔相重耳如賓禮也。卒事,秦伯謂其大夫曰:「為禮而不終,恥也。言此,為明日將復宴。中不勝貌,恥也。勝當為稱。中不稱貌,情貌相違。華而不實,恥也。有華色而無實事。不度而施,恥也。不度己力而施德。施而不濟,恥也。濟,成也。恥門不閉,不可以封。封,國也。案:公序本作「五恥之門不閉塞者,不可以封國為諸侯也」。非此,用師則無所矣。非能閉此五恥之門,則用師無所。二三子敬乎!」敬此五者。

明日宴,秦伯賦《采菽》,《采菽》,《小雅》篇名,王賜諸侯命服之樂也。其詩曰:「君子來朝,何賜予之,雖無予之,路車乘馬。」子餘使公子降拜。降,下堂也。秦伯降辭。子餘曰:「君以天子之命服命重耳,重耳敢有安志,敢不降拜?」成拜卒登,子餘使公子賦《黍苗》。《黍苗》,亦《小雅》,道邵伯述職勞來諸侯也。其詩曰:「芃芃黍苖,陰雨膏之。」子餘曰:「重耳之仰君也,若黍苗之仰陰雨也。若君實庇廕膏澤之,使能成嘉穀,薦在宗廟,君之力也。在宗廟為祭主。君若昭先君之榮,東行濟河,整師以復彊周室,重耳之望也。先君,謂秦襄公討西戎有功,賜爵為伯,有榮耀也。重耳若獲集德而歸載,集,成也。載,祀也。使主晉民,成封國,其何實不從。言實從也。君若恣志以用重耳用使征伐。四方諸侯,其誰不惕惕以從命!」秦伯嘆曰:「是子將有焉,豈專在寡人乎!」秦伯賦《鳩飛》,《鳩飛》,《小雅•小宛》之首章,曰:「宛彼鳴鳩,翰飛戾天。我心憂傷,念昔先人。明發不寐,有懷二人。」言己念晉先君洎穆姬不寐,以思安集晉之君臣也。《詩序》云:「文公遭驪姬之難,未反而秦姬卒,所以念傷亡人,思成公子。」公子賦《河水》。河,當作沔,字相似誤也。其詩曰:「沔彼流水,朝宗于海。」言己反國當朝事秦。秦伯賦《六月》,《六月》,道尹吉甫佐宣王征伐,復文、武之業。其詩云:「王于出征,以匡王國。」二章曰:「以佐天子」,三章曰:「共武之服,以定王國」。此言重耳為君,必霸諸侯,以匡佐天子。子餘使公子降拜。秦伯降辭。子餘曰:「君稱所以佐天子匡王國者以命重耳,重耳敢有惰心,敢不從德?」稱,舉也。

重耳親筮得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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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親筮之,曰:「尚有晉國。」蓍曰筮。尚,上也,命筮之辭也。《禮》曰:「某子尚享之。」得貞屯、悔豫,皆八也。內曰貞,外曰悔。震下坎上,屯。坤下震上,豫。得此兩卦,震在屯為貞,在豫為悔。八,謂震兩陰爻,在貞在悔皆不動,故曰皆八,謂爻無為也。筮史占之,皆曰:「不吉。筮史,筮人,掌以三易辨九筮之名。一夏,《連山》;二殷,《歸藏》;三周,《易》。以《連山》、《歸藏》占此兩卦,皆言不吉。閉而不通,爻無為也。」閉,壅也。震為動,動遇坎,坎為險阻,閉塞不通,無所為也。司空季子曰:「吉。是在《周易》,皆利建侯。建,立也。以《周易》占之,二卦皆吉也。《屯•初九》曰:「利建侯。」《豫•大象》曰:「利建侯行師。」不有晉國,以輔王室,安能建侯?我命筮曰:『尚有晉國』,筮告我曰:『利建侯』,得國之務也,吉孰大焉!務,猶趨也。震,車也。易,坤為大車,震為雷。今云車者,車亦動,聲象雷,其為小車也。坎,水也。坤,土也。屯,厚也。豫,樂也。車班外內,順以訓之,車,震也。班,遍也。遍外內,謂屯之內有震,豫之外亦有震。坤,順也。豫內為坤,屯二與四亦為坤。泉原以資之,資,財也。屯三至五,豫二至四,皆有艮象。豫三至五有坎象。艮山坎水。水在山上為泉原,流而不竭。土厚而樂其實。不有晉國,何以當之?屯、豫皆有坤象,重坤故厚豫為樂。當,應也。震,雷也,車也。坎,勞也,水也,眾也。易以坤為眾,坎為水。水亦眾之類。主雷與車,內為主也。而尚水與眾。坎象皆在上,故上水與眾。車有震,武也。震,威也。車聲隆,象有威武。眾而順,文也。坤為眾,為順,為文,象有文德,為眾所歸也。文武具,厚之至也。故曰屯。屯,厚也。其繇曰:『元亨利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繇,卦辭也。亨,通也。貞,正也。攸,所也。往,之也。小人勿用有所之,君子則利建侯行師。主震雷,長也,故曰元。內為主,震為長,男為雷,雷為諸侯,故曰元。元者,善之長。眾而順,嘉也,故曰亨。嘉,善也。眾順服善,故曰亨。亨者,嘉之會。內有震雷,故曰利貞。屯內有震。賈侍中云:「震以動之,利也。侯以正國,貞也。利,義之和也。貞,事之幹也。」車上水下,必伯。車,震也。水,坎也。車動而上,威也。水動而下,順也。有威而眾從,故必伯。小事不濟,壅也。故曰勿用有攸往,濟,成也。小事,小人之事。壅,震動而遇坎,坎為險阻。故曰勿用有所往。一夫之行也。』一夫,一人也。《易》曰:「震一索而得男」,故曰一夫。又曰:「震作足」,故為行也。眾順而有武威,故曰『利建侯』。復述上事。坤,母也。震,長男也。母老子彊,故曰豫。豫,樂也。其繇曰:『利建侯行師。』居樂、出威之謂也。居樂,母在內也。出威,震在外也。居樂,故利建侯。出威,故利行師。是二者,得國之卦也。」二,謂屯、豫。

秦伯納重耳於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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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惠公卒。十二月,秦伯納公子。《內傳》:「魯僖二十三年九月,晉惠公卒。」而此云十月。賈侍中以為閏餘十八,閏在十二月後,魯史閏為正月,晉以九月為十月而置閏也。秦伯以十二月始納公子,公子以二十四年正月入晉桑泉。案:「魯史閏為正月」,公序本作「魯失閏,以閏月為正月」。及河,子犯授公子載璧,載,祀也。授,還也。曰:「臣從君還軫,巡於天下,怨其多矣!巡,行也。臣猶知之,而況君乎?不忍其死,請由此亡。」亡,奔也。公子曰:「所不與舅氏同心者,有如河水。」沈璧以質。如,往也。質,信也。言若不與舅氏同心,不濟此河,往而死也。因沈璧以自誓為信。

董因迎公於河,因,晉大夫,周太史辛有之後。《傳》曰:「辛有之二子,董之晉」,故晉有董史。公問焉,曰:「吾其濟乎?」對曰:「歲在大梁,將集天行。元年始受,實沈之星也。歲在大梁,謂魯僖二十三年,歲星在大梁之次也。集,成也。行,道也。言公將成天道也。公以辰出,晉祖唐叔所以封也;而以參入,晉星也。元年,謂文公即位之年。魯僖二十四年,歲星去大梁,在實沈之次。受,受於大梁也。自胃七度至畢十一度為大梁,自畢十二度至東井十五度曰實沈。實沈之墟,晉人是居。所以興也。墟,次也。是居,居其年次所主祀也。《傳》曰:「高辛氏有季子曰實沈,遷于大夏,主祀參,唐人是因。成王滅唐而封叔虞。南有晉水,子燮改為晉侯,故參為晉星。」今君當之,無不濟矣。當歲星在實沈之墟,故無不成。君之行也,歲在大火。大火,閼伯之星也,是謂大辰。君之行,謂魯僖五年重耳出奔,時歲在大火。大火,大辰也。《傳》曰:「高辛氏有子曰閼伯,遷于商丘,祀大火。」辰以成善,后稷是相,唐叔以封。成善,謂辰為農祥,周先后稷之所經緯,以成善道。相,視也。謂視農祥以成農事。封者,唐叔封,時歲在大火。瞽史記曰:嗣續其祖,如穀之滋,必有晉國。瞽《史記》云:唐叔之世,將如商數。今有嗣續其祖,明趣同也。言子孫將繼續其先祖,如穀之蕃滋,故必有晉國。臣筮之,得泰之八。乾下坤上,泰。遇泰無動爻無為侯。泰三至五震為侯。陰爻不動,其數皆八,故得泰之八,與貞屯、悔豫皆八義同。曰:是謂天地配亨,小往大來。陽下陰升,故曰配亨。小,喻子圉。大,喻文公。陰在外為小往,陽在內為大來。今及之矣,何不濟之有?且以辰出而以參入,皆晉祥也,辰,大火。參,伐也。參在實沈之次。而天之大紀也。所以大紀天時。《傳》曰:「大火為大辰,伐亦為大辰。」辰,時也。濟且秉成,必霸諸侯。秉,執也。子孫賴之,君無懼矣。」

公子濟河,召令狐、臼衰、桑泉,皆降。三皆晉邑。召,召其長。晉人懼,懷公奔高梁。高梁,晉地。呂甥、冀芮帥師,甲午,軍于廬柳。甲午,魯僖公二十四年二月六日。廬柳,晉地。軍,猶屯也。秦伯使公子縶如師,告曉呂、冀。師退,次于郇。郇,晉地。退,聽命。辛丑,狐偃及秦、晉大夫盟于郇。壬寅,公案:重耳此時不當稱公,「公」下疑脫「子」字。《左傳》僖公二十四年正作「公子入於晉師」。入于晉師。甲辰,秦伯還。秦伯送公子于河,公入而還。丙午,入于曲沃。丁未,入絳,即位于武宮。戊申,刺懷公于高梁。刺,殺也。

寺人勃鞮求見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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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獻公使寺人勃鞮伐公於蒲城,勃鞮,寺人披。伐蒲城在魯僖五年。文公踰垣,勃鞮斬其袪。袪,袂也。及入,勃鞮求見,公辭焉,曰:「驪姬之讒,爾射余於屏內,樹謂之屏。《禮》:「諸侯內屏。」困余於蒲城,斬余衣袪。又為惠公從余於渭濱,濱,涯也。重耳在狄,從狄君獵於渭濱。渤鞮為惠公來就殺之。命曰三日,若宿而至。命使三日,一宿而至。若,女也。若干二命,以求殺余。干,犯也。二命,獻、惠之命。余於伯楚屢困,何舊怨也?伯楚,勃鞮字。屢,數也。數見困,有何舊怨。退而思之,異日見我。」對曰:「吾以君為已知之矣,故入;知為君為臣之道也。入,返國也。猶未知之也,又將出矣。猶未知之,將復失國出走。事君不貳是謂臣,好惡不易是謂君。易,反也。君君臣臣,是謂明訓。訓,教也。明訓能終,民之主也。二君之世,蒲人、狄人,余何有焉?當獻、惠之世,君為蒲人、狄人耳。二君之所惡,於我有何義而不殺君乎?除君之惡,唯力所及,何貳之有?今君即位,其無蒲、狄乎?獨無有所畏惡如蒲、狄者乎?伊尹放太甲而卒以為明王,太甲,湯孫,太丁子,不明,而伊尹放之桐宮。三年,太甲改過,伊尹復之,卒為明王。管仲賊桓公而卒以為侯伯。賊,謂為子糾射桓公。乾時之役,申孫之矢集于桓鉤,乾時戰,在魯莊九年。申孫,矢名。鉤,帶鉤。鉤近於袪,而無怨言,近,害近也。鉤在腹,袪在手。佐相以終,克成令名。今君之德宇,何不寬裕也?宇,覆也。惡其所好,其能久矣?言己忠臣,君所當好,而反惡之,能久為君乎。君實不能明訓,而棄民主。棄為民主之道。余,罪戾之人也,又何患焉?勃鞮,閹士,故曰罪戾之人。且不見我,君其無悔乎!」

於是呂甥、冀芮畏偪,悔納文公,謀作亂,此二子本惠公黨,畏見偪害,故謀作亂。將以己丑焚公宮,己丑,魯僖二十四年三月朔,時以為三月晦。公出救火而遂殺之。伯楚知之,故求見公。公案:「公」下原有「懼」字。《攷異》卷三:「『懼』字涉下『公懼』而衍。」今據刪。遽出見之,遽,疾也。曰:「豈不如女言,然是吾惡心也,惡心,心惡,謂不恕也。吾請去之。」伯楚以呂、郤之謀告公。公懼,乘馹自下,脫會秦伯于王城,馹,傳也。自,從也。下,下道也。脫會,遁行潛逃之言也。王城,秦河上邑。告之亂故。及己丑,公宮火,二子求公不獲,遂如河上,秦伯誘而殺之。

文公遽見豎頭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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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之出也,豎頭須,守藏者也,不從。豎,文公內豎里鳧須,公出不從,竊藏以逃,盡用以求納公。公入,乃求見,公辭焉以沐。謂謁者曰:「沐則心覆,謁,告也。覆,反也。沐低頭,故言心反也。心覆則圖反,宜吾不得見也。從者為羈紲之僕,馬曰羈,犬曰紲。言此二者臣僕之役。居者為社稷之守,何必罪居者!國君而讎匹夫,懼者從矣。」謁者以告,公遽見之。

文公修內政納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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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春,公及夫人嬴氏至自王城。文公元年,魯僖二十四年。賈侍中云:「是月閏,以三月為四月,故曰春而不言其月,明四月為春分之月也。嬴氏,秦穆公女文嬴也。」或云:「夫人,辰嬴。」《傳》曰:「辰嬴賤,班在九人,非夫人也。」賈得之也。秦伯納衛三千人,實紀綱之僕。所以設國紀綱,為之備衛。僕,使也。公屬百官,賦職任功。屬,會也。賦,授也。授職事,任有功。棄責薄斂,施舍分寡。棄責,除宿責也。施,施德。舍,舍禁。分寡,分少財也。救乏振滯,匡困資無。救乏,救乏絕。振滯,振淹滯之士。匡,正也,正窮困之人也。資無,予無財者。輕關易道,通商寬農。輕關,輕其稅。易道,除盜賊。通商,利商旅。寬農,寬其政,不奪其時。懋穡勸分,省用足財。懋,勉也,勉稼穡也。勸分,勸有分無。省,減,減國用。足財,備凶年。利器明德,以厚民性。利器,利器用。明德,明德教。厚民性,厚其情性。舉善援能,官方定物,方,常也。物,事也。立其常官,以定百事。正名育類。正名,正上下服位之名。育,長也。類,善也。昭舊族,昭,明也。舊族,舊臣有功者之族。愛親戚,明賢良,明,顯也。尊貴寵,國之貴臣尊禮之。賞功勞,事耇老,禮賓旅,旅,客也。友故舊。故舊,為公子時。胥、籍、狐、箕、欒、郤、柏、先、羊舌、董、韓,寔掌近官。十一族,晉之舊姓,近官朝廷者。諸姬之良,掌其中官。諸姬,同姓。中官,內官。異姓之能,掌其遠官。遠官,縣鄙。公食貢,大夫食邑,士食田,受公田也。庶人食力,各由其力。工商食官,工,百工。商,官賈也。《周禮》:「府藏皆有賈人,以知物價。」食官,官稟之。皁隸食職,士臣皁,皁臣輿,輿臣隸。食職,各以其職大小食祿。官宰食加。官宰,家臣也。加,大夫之加田。《論語》曰:「原憲為家邑宰。」政平民阜,財用不匱。阜,安也。

冬,襄王避昭叔之難,居于鄭地汜。文公元年冬也。襄王,惠王之子。昭叔,襄王之弟太叔帶也,是為甘昭公,故曰昭叔。惠王生襄王,以為太子;又娶於陳,曰惠后,生昭叔,惠后將立之,未及而卒。昭叔奔齊,襄王復之,又通於襄王之后狄隗。王廢隗氏,狄人伐周,故襄王避之。汜,地名。使來告難,亦使告于秦。王使簡師父告晉,亦使左鄢父告秦。子犯曰:「民親而未知義也,親,親君。未知義,故未和。君盍納王以教之義。使知尊上之義。若不納,秦將納之,則失周矣,失所以事周。何以求諸侯?無以為諸侯盟主。不能修身而又不能宗人,人將焉依?宗,尊也。繼文之業,定武之功,文,晉文侯仇。平王東遷,文侯輔之,受珪瓚秬鬯。武,重耳祖武公稱也,始并晉國也。啟土安疆,於此乎在矣,君其務之。」在此納王。公說,乃行賂于草中之戎與麗土之狄,以啟東道。二邑戎、狄,閒在晉東。

文公出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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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春,公以二軍下,次於陽樊。二軍,左、右軍。東行曰下。陽樊,周邑。右師取昭叔于溫,殺之于隰城。溫、隰城,皆周地。昭叔通狄后,與俱處溫,故取殺之。左師迎王于鄭。王入于成周,遂定之于郟。成周,周東都。郟,王城。王饗醴,命公胙侑。饗,設饗禮。《傳》曰:「戰克而王饗。」饗醴,飲醴酒也。命,加命服也。胙,賜祭肉。侑,侑幣。謂既食,以束帛侑公。公請隧,弗許。三君云:「隧,王之葬禮。」昭謂:「隧,六隧之地,事見《周語》。」曰:「王章也,章,表也,以表明天子與諸侯異。不可以二王,國無二王。無若政何。」無以為政於下。賜公南陽陽樊、溫、原、州、陘、絺、組、攢茅之田。八邑,周之南陽地。陽人不服,不肯屬晉。公圍之,將殘其民,倉葛呼曰:倉葛,陽樊人。「君補王闕,以順禮也。補王失位之闕,以順為臣之禮。陽人未狎君德,狎,習也。而未敢承命。君將殘之,無乃非禮乎!陽人有夏、商之嗣典,有周室之師旅,典,法也。旅,眾也。言有夏、商之後嗣及其遺法,與周室之師眾。樊仲之官守焉,樊仲,宣王臣仲山甫,食采於樊。其非官守,則皆王之父兄甥舅也。君定王室而殘其姻族,民將焉放?放,依也。敢私布於吏,布,陳也。吏,軍吏。唯君圖之!」公曰:「是君子之言也。」迺出陽人。出,降也。

文公伐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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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伐原,原不服,故伐之。令以三日之糧。三日而原不降,公令疏軍而去之。疏,徹也。諜出曰:「原不過一二日矣!」諜,閒候。軍吏以告,公曰:「得原而失信,何以使人?夫信,民之所庇也,不可失。」庇,蔭也。乃去之,及孟門,而原請降。孟門,原地。《傳》曰:「退一舍而原降。」

文公救宋敗楚於城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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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立四年,楚成王伐宋,四年,魯僖二十七年冬。宋背楚事晉,故楚伐之。公率齊、秦伐曹、衛以救宋。魯僖二十八年春,晉侯侵曹伐衛。《傳》曰:「楚始得曹而新婚於衛也。」宋人使門尹班告急於晉,門尹班,宋大夫。公告大夫曰:「宋人告急,舍之則宋絕。舍不救宋,則宋降楚,與我絕矣。告楚則不許我。告,謂請宋於楚,楚不許我。我欲擊楚,齊、秦不欲,其若之何?」先軫曰:「不若使齊、秦主楚怨。」先軫,晉中軍原軫也。主楚怨,為怨主,謂激齊、秦使怨楚。公曰:「可乎?」先軫曰:「使宋舍我而賂齊、秦,使宋置晉,獨賂齊、秦。藉之告楚。借與齊、秦之勢,使請宋於楚。我分曹、衛之地以賜宋人。楚愛曹、衛,必不許齊、秦。齊、秦本與晉俱伐曹、衛,今晉分其地,楚必不許齊、秦之請。齊、秦不得其請,必屬怨焉,屬,結也。然後用之,蔑不欲矣。」用,用齊、秦也。蔑,無也。公說,是故以曹田、衛田賜宋人。二十八年春,衛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說于晉,衛侯出居襄牛,公執曹伯,分曹、衛之田以畀宋人。

令尹子玉使宛春來告宛春,楚大夫。曰:「請復衛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釋,解也。舅犯慍曰:「子玉無禮哉!君取一,臣取二,必擊之。」慍,怒也。臣,子玉也。君,文公也。二,謂復曹、衛。一,謂釋宋圍。先軫曰:「子與之。與,許也。我不許曹、衛之請,是不許釋宋也。宋眾無乃彊乎!不許釋宋,宋降於楚,其眾益彊。是楚一言而有三施,子一言而有三怨。三,曹、衛、宋。怨已多矣,難以擊人。不若私許復曹、衛以攜之,攜,離也。執宛春以怒楚,怒楚,令必戰。既戰而後圖之。」圖,圖復曹、衛。公說,是故拘宛春於衛。

子玉釋宋圍,從晉師。楚既陳,晉師退舍,軍吏請曰:「以君避臣,辱也。時楚王避文公之德,還居申,使子玉去宋,子玉不肯,固請戰,故云避臣。且楚師老矣,必敗。何故退?」老,罷也。圍宋久,其師罷病。子犯曰:「二三子忘在楚乎?偃也聞之:戰鬥,直為壯,曲為老。若韓之戰,秦師少而鬥士眾,晉曲秦直,故能敗晉。未報楚惠而抗宋,我曲楚直,抗,救也。其眾莫不生氣,不可謂老。若我以君避臣,而不去,彼亦曲矣。」退三舍避楚。楚眾欲止,子玉不肯,至于城濮,果戰,楚眾大敗。城濮,衛地。君子曰:「善以德勸。」善,先軫、子犯。

鄭叔詹據鼎耳而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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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誅觀狀以伐鄭,反其陴。賈侍中云:「鄭復效曹觀公骿脅之狀,故伐之。」唐尚書云:「誅曹觀狀之罪,還而伐鄭。」昭省內、外傳,鄭無觀狀之事,而叔詹云:「天禍鄭國,使淫觀狀」,謂淫放於曹,不禮公子,與觀狀之罪同耳。反,撥也。陴,城上女垣。鄭人以名寶行成,名寶,重寶。公弗許,曰:「予我詹而師還。詹,鄭卿叔詹伯。文公過鄭,詹請禮之,鄭伯不聽,因請殺之。案:「鄭卿」,《攷異》卷三:「『卿』,御覽作『大夫』。」又「叔詹伯」,《左傳》僖公二十三年作「叔詹」,史記卷三十九晉世家作「叔瞻」。《札記》:「此『伯』字衍。」詹請往,鄭伯弗許,鄭伯,鄭文公。詹固請曰:「一臣可以赦百姓而定社稷,君何愛於臣也?」鄭人以詹予晉,晉人將烹之。烹,煮也。詹曰:「臣願獲盡辭而死,固所願也。」公聽其辭。詹曰:「天降鄭禍,使淫觀狀,棄禮違親。淫,放也,放曹國不禮於君。臣曰:『不可。夫晉公子賢明,其左右皆卿才,若復其國,而得志於諸侯,禍無赦矣。』今禍及矣。尊明勝患,智也。明,謂公子。勝,猶遏也。殺身贖國,忠也。」乃就烹,據鼎耳而疾號曰:「自今以往,知忠以事君者,與詹同。」乃命弗殺,厚為之禮而歸之。禮,禮餼也。鄭人以詹伯案:「詹伯」,《札記》:「此『伯』字亦衍。」為將軍。

箕鄭對文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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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饑,公問於箕鄭箕鄭,晉大夫。曰:「救饑何以?」對曰:「信。」公曰:「安信?」對曰:「信於君心,不以愛憎誣人以善惡,是為信於心。信於名,名,百官尊卑之號。信於令,信於事。」謂使民事,各得其時。公曰:「然則若何?」對曰:「信於君心,則美惡不踰。不相踰越。信於名,則上下不干。干,犯也。信於令,則時無廢功。不奪其時,則有成功。信於事,則民從事有業。業,猶次也。於是乎民知君心,貧而不懼,藏出如入,何匱之有?」出其帑藏,以相振救,如入於家,故不乏也。公使為箕。為箕大夫。及清原之蒐,使佐新上軍。清原之蒐,在魯僖三十一年。

文公任賢與趙衰舉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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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問元帥於趙衰,元帥,上卿。對曰:「郤縠可,行年五十矣,郤縠,晉大夫。行,歷也。守學彌惇。彌,益。惇,厚。夫先王之法志,德義之府也。志,記也。夫德義,生民之本也。能惇篤者,不忘百姓也。請使郤縠。」公從之。公使趙衰為卿,辭曰:「欒枝貞慎,枝,晉大夫欒共子之子貞子也。先軫有謀,胥臣多聞,皆可以為輔佐,臣弗若也。」乃使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此述初耳,在城濮戰前。取五鹿,先軫之謀也。五鹿,衛地。郤縠卒,使先軫代之。從下軍之佐,超將中軍。《傳》曰:「尚德也。」胥臣佐下軍。代先軫。公使原季為卿,原季,趙衰也。文公二年,為原大夫。卿,次卿。辭曰:「夫三德者,偃之出也。偃,狐偃。賈、唐云:「三德,欒枝、先軫、胥臣,皆狐偃所舉。」虞云:「三德,謂勸文公納襄王以示民義,伐原以示民信,大蒐以示民禮。故以三德紀民。」昭謂:「欒枝等皆趙衰所進,非狐偃。三德紀民之語在下,虞得之。」案:「民義」原作「臣義」,「信」上脫「民」字,據《太平御覽》卷二七二引並參考《左傳》僖公二十七年有關部份改補。以德紀民,其章大矣,不可廢也。」章,著也。使狐偃為卿,辭曰:「毛之智,賢於臣,其齒又長。毛,偃之兄。毛也不在位,不敢聞命。」乃使狐毛將上軍,狐偃佐之。尚,齒也。上軍,或言新上軍,非。時未有新軍。《傳》曰「使狐偃將上軍,讓於狐毛而佐之」是也。狐毛卒,使趙衰代之,虞、唐云:「代將新軍。」昭謂:「代將上軍。」辭曰:「城濮之役,先且居之佐軍也善,先且居,先軫之子蒲城伯也;復受霍,為霍伯。軍伐有賞,伐,功也。善君有賞,能其官有賞。案公序本下有注文:「以道事其君,賴其功,當有賞。能領治其官職,使不謬誤,君得以尊,民得以寧,當有賞也。」且居有三賞,不可廢也。案公序本下有注文:「言且居有是三德,得此三賞,不可廢而不用。」且臣之倫,箕鄭、胥嬰、先都在。」倫,匹也。三子,晉大夫。乃使先且居將上軍。代狐毛。公曰:「趙衰三讓。三使為卿,三讓之,進欒枝等八人。其所讓,皆社稷之衛也。廢讓,是廢德也。」以趙衰之故,蒐于清原,作五軍。清原,晉地。晉本三軍,有中軍上軍下軍。今有五,益新上下也。使趙衰將新上軍,箕鄭佐之;胥嬰將新下軍,先都佐之。子犯卒,蒲城伯請佐,或云:「蒲城伯,狐毛也。」賈侍中云:「蒲城伯,先且居也。」昭謂:「上章,狐毛已卒,使先且居代之。賈得之矣。」公曰:「夫趙衰三讓不失義。義,宜也。讓,推賢也。義,廣德也。德廣賢至,又何患矣。請令衰也從子。」從,從先且居。乃使趙衰佐新上軍。此有「新」字,誤。趙衰從新上軍之將進佐上軍,升一等。新上軍之將,位在上軍之佐下。此章或在狐毛卒上,非也,當在下。

文公學讀書於臼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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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學讀書於臼季,三日,臼季,胥臣。曰:「吾不能行也咫,咫,咫尺閒。聞則多矣。」對曰:「然而多聞以待能者,不猶愈也?」使能者行之,猶愈於不學。

郭偃論治國之難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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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問於郭偃曰:「始也,吾以治國為易,郭偃,卜偃。易,易治。今也難。」對曰:「君以為易,其難也將至矣。以為易而輕忽之,故其難將至。君以為難,其易也將至焉。」以為難而勤修之,故其易將至。

胥臣論教誨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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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問於胥臣曰:「吾欲使陽處父傅讙也而教誨之,其能善之乎?」陽處父,晉大夫陽子。讙,文公子襄公名。對曰:「是在讙也。蘧蒢不可使俯,蘧蒢,直者,謂疾。戚施不可使仰,戚施,瘁者。僬僥不可使舉,僬僥,長三尺,不能舉動。侏儒不可使援,侏儒,短者,不能抗援。矇瞍不可使視,有眸子而無見曰矇,無眸子曰瞍。嚚瘖不可使言,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瘖,不能言者。聾聵不可使聽,耳不別五聲之和曰聾,生而聾曰聵。童昏不可使謀。童,無智。昏,闇亂。質將善而賢良贊之,則濟可俟。贊,導也。若有違質,違,邪也。教將不入,不入其心。其何善之為!言不能使善。臣聞昔者大任娠文王不變,娠,有身也。不變,不變動。少溲於豕牢,少,小也。豕牢,廁也。溲,便也。而得文王不加疾焉。言易也。文王在母不憂,體不變,故不憂。在傅弗勤,處師弗煩,事王不怒,王,謂王季。孝友二虢,善兄弟為友。二虢,文王弟虢仲、虢叔。而惠慈二蔡,惠,愛也。三君云:「二蔡,文王子。管叔初亦為蔡。」刑于大姒,刑,法也。大姒,文王妃。比於諸弟。比,親也。諸弟,同宗之弟。《詩》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詩•大雅•思齊》之二章。寡妻,寡有之妻,謂大姒。御,治也。於是乎用四方之賢良。以自輔也。及其即位也,詢于『八虞』,詢,謀也。賈、唐曰:「八虞,周八士,皆在虞官,伯達、伯括、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騧。」而諮于『二虢』,諮,謀也。度於閎夭而謀於南宮,皆周賢臣。度,亦謀也。南宮,南宮适。諏於蔡、原而訪於辛、尹,諏、訪,皆謀也。蔡,蔡公;原,原公;辛,辛甲;尹,尹佚:皆周太史。重之以周、邵、畢、榮,周,周文公。邵,邵康公。畢,畢公。榮,榮公。億寧百神,億,安也。而柔和萬民。柔,安也。故《詩》云:『惠于宗公,神罔時恫。』亦《思齊》之二章。惠,順也。宗公,大臣也。恫,痛也。言文王為政,諮于大臣,順而行之,故鬼神無怨痛之者。若是,則文王非專教誨之力也。」言因體也。公曰:「然則教無益乎?」對曰:「胡為文,益其質。言有美質,加以文采乃善。故人生而學,非學不入。」不入,不入於道。公曰:「奈夫八疾何!」八疾,蘧蒢至童昏。對曰:「官師之所材也,師,長也。材,古裁字。戚施直鎛,直,主擊鎛。鎛,鍾也。蘧蒢蒙璆,蒙,戴也。璆,玉磬。不能俯,故使戴磬。侏儒扶盧,扶,緣也。盧,矛戟之柲,緣之以為戲。矇瞍修聲,無目,於音聲審,故使修之。聾聵司火。耳無聞,於視則審,故使司火。童昏、嚚瘖、僬僥,官師之所不材也,所不能材用。以實裔土。裔,荒裔。夫教者,因體能質而利之者也。能質,性能。若川然有原,以卬案:「卬」,《攷異》卷三:「當為『御』。」《札記》引段玉裁說:「『卬』當為『御』字之誤。韋解亦當為『御』,迎也。」浦而後大。」卬,迎也。言川有原,因開利迎之以浦,然後大。

文公稱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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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即位二年,更言此者,述初也。欲用其民,用,用征伐。子犯曰:「民未知義,未知尊上之義。盍納天子以示之義?」時天子避子帶之難,在鄭地汜。乃納襄王于周。公曰:「可矣乎?」對曰:「民未知信,盍伐原以示之信?」乃伐原。信,謂上令以三日之糧,糧盡不降,命去之。曰:「可矣乎?」對曰:「民未知禮,盍大蒐,備師尚禮以示之。」蒐,所以明尊卑,順少長,習威儀。乃大蒐于被廬,被廬,晉地。作三軍。唐尚書云:「去新軍之上、下。」昭謂:此章述文公之初,未有新軍。使郤縠將中軍,以為大政,大政,大掌國政。郤溱佐之。郤溱,晉大夫郤至之先。或云:「溱即至」,非也。子犯曰:「可矣。」可用也。遂伐曹、衛,在魯僖二十八年。出穀戍,釋宋圍,敗楚師于城濮,於是乎遂伯。穀,齊地。魯僖二十六年,楚伐齊,取穀,使申公叔侯戍之。二十七年,楚圍宋,晉伐曹、衛以救之。二十八年,楚子使申叔去穀,子玉去宋避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