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四十五 大學衍義補
卷一百四十六
卷一百四十七 

○征討綏和之義(上)

《周易·既濟》: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

程頤曰:「高宗,商之高宗也。天下之事既濟而遠伐暴亂也,威武可及而以救民為心,乃王者之事也。唯聖賢之君則可,若騁威武、忿不服、貪土地,則殘民肆欲也。三年克之,見其勞憊之甚。」

朱熹曰:「三年克之,言其久而後克,戒不可輕動之意。」鄭汝諧曰:「以高宗之盛,而伐鬼方猶三年而後克之,其可用小人而啟多事之源乎?無事之世,舍內治而幸邊功者,皆小人啟之也。」

臣按:先儒謂威武可及而以救民為心,乃王者之事也,唯聖賢之君則可。高宗,商中興之君,雖不至於聖亦不可不謂之賢君也,其所伐之鬼方意其人必有可伐之罪,不得已而興師以吊民,然而不急近功,不用非人,是以兵雖久用而處之者有道,不至於罷敝中國,師雖遠出而任之者得人,不至於別生他變。後世以帝王之師為吊伐之舉者,必須事出乎萬全,非萬全不可舉也,是故於未濟之初,審幾而緩進,於既濟之後,擇人而任用。

《虞書》:帝曰:「谘,禹。惟時有苗弗率,汝徂征。」禹乃會群後,誓於師曰:「濟濟有眾,咸聽朕命。蠢茲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賢,反道敗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棄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爾眾士,奉辭伐罪。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勳。」

臣按:此萬世中國帝王征討蠻夷之始。蓋夷有四而居南方者謂之苗,苗民弗循正理,故帝舜遣禹征之,由此一事而觀,可見唐虞之世非獨政教與後世不同,其征伐亦與後世不同也。何也?後世之征伐四夷皆以其侵軼我邊境、戕賊我生靈,以故興師討之,而帝舜之命禹、大禹之誓眾,則惟數有苗之罪。所謂昏迷不恭、侮慢自賢、反道敗德,責其行已之不循正道也;君子在野、小人在位,責其用人之不循正道也;民棄不保,責其不循正道以恤民而致其怨;天降之咎,責其不循正道以奉天而召其怒。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未嘗有一言而及國家疆埸之事,嗚呼,此所以為帝王之師也歟。

《詩序》:《六月》,宣王北伐也。其首章曰:六月棲棲(皇皇不安之貌),戎車(兵車)既飭(整也)。四牧冘(強貌),載是常服(戎事之常服)。狁孔(甚也)(盛也),我是用急。王於出征,以匡王國。

朱熹曰:「六月,建未之月也。成康既沒,周室漸衰,八世而狁見侵,逼近京邑,宣王即位,命尹吉甫帥師伐之,有功而歸,詩人作詩以序其事如此。《司馬法》冬夏不興師,今乃六月而出師者,以狁甚熾,其事危急,故不得已而王命於是出征,以正王國也。」

謝枋得曰:「戎車曰既飭,則車馬、器械、士卒、馬牛無一物不整齊矣四牧曰冘,則無一馬不精強矣。曰載是常服,則無一衣一裳不經點檢矣。」

臣按:本朝學士朱善曰:「先王之法,天下有大變,諸侯有能討之者,許之先發而後聞,其急如此。今狁內侵,不得已而應之,雖六月出師而人不以為暴者,知其過之不在於君上,蓋以為所以勞我者乃所以安我也。」

其第四章曰:狁匪茹(度也),整居焦(地名)(地名)。侵鎬(地名)」及方(朔方),至於涇陽(言其深入為寇)。織(幟同)文鳥章(鳥隼之章),白旆(繼)央央(鮮明貌)。元戎(戎車)十乘,以先啟(開也)(道也,啟行猶言發程)

朱熹曰:「言狁不自量度,深入為寇如此,是以建此旌旗,選鋒銳進,聲其罪而致討焉。直而壯,律而臧,有所不戰,戰必勝矣。」王安石曰:「元戎十乘,所謂選鋒也。兵法,兵無選鋒曰北。」

臣按:《易》曰「師出以律,否臧凶」,《左傳》「師直為壯,曲為老」,所以然者,惟其辭直,故其氣壯,惟其用之以律,故每事而盡善。今宣王興六月之師,因狁深入我地,不得已而應之,其辭直矣,其辭既直,是以聲罪致討而我三軍莫不懷敵愾之心,其氣安得而不壯哉?辭直而氣壯,而又選諸隊伍之中,簡其鋒銳之士,使之開先啟行,其旗鮮明、兵甲犀利,無一事之不盡善,此其所以為王者之師,彼區區醜虜,惡足以當我之鋒哉?

其五章曰:戎車既安,如輊(車之覆而前也)如軒(車之卻而後也)。四牡既佶(壯健貌),既佶且閑。薄伐狁,至於太原(地名)。朱熹曰:「至於太原,言逐出之而已,不窮追也。」

臣按:《漢書》嚴尤曰:「宣帝時狁內侵,命將征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虻蟲之螫,驅之而已。『薄伐狁,至於太原』,叛則伐之,服則舍之,不窮追遠討也。」由是觀之,可見先王之治以吾邊境為限,越境而入者則治之,不及吾境者則不治焉。

《詩序》:《采芑》,宣王南征也。其首章曰:薄言采芑(苦菜),於彼新田(二歲曰新田),於此菑(田一歲)畝。方叔蒞(臨也)止,其車三千,師(眾也)(扞也)之試(肄習)。方叔率(總率之)止,乘其四騏,四騏翼翼(順序貌)。路車(戎路)有奭(赤貌),簟茀(以竹簟為車蔽)魚服,鉤膺(馬婁領有鉤而在膺有樊有纓也)(轡也)(轡首也)

朱熹曰:「方叔,宣王卿士,受命為將者也。其車三千,法當用三十萬眾,然此亦極其盛而言,未必實有此數也。宣王之時,蠻荊皆叛王命,方叔南征,軍行采芑而食,故賦其事以起興。曰薄言采芑則於彼新田、於此菑畝矣,方叔蒞止則其車三千、師幹之試矣,又遂言其車馬之美,以見軍容之盛也。」

其卒章曰:蠢(動而無知之貌)爾蠻(荊州之蠻)荊,大邦為讎。方叔元(大也)老,克壯其猷(謀也)。方叔率止,執訊獲醜。戎車嘽嘽(眾也),嘽嘽焞焞(盛也),如霆(疾雷)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狁,蠻荊來威。

朱熹曰:「言方叔雖老而謀則壯也,方叔蓋嘗與於北伐之功者,是以蠻荊聞其名而皆來畏服也。」

臣按:南蠻、北狄最為中國患,在帝世已有有苗之師矣,北狄之寇見於經者始於宣王之世。是時北有狁之征,《六月》之師是也;南有蠻荊之伐,《采芑》之詩是也。說者謂二詩皆班師時作,《六月》之辭迫,《采芑》之辭緩;《六月》以計而定,《采芑》以威而服也。雖然時世不同,盛衰亦異,南與北殊俗,古與今殊時,強與弱殊勢,所謂計與威不可以偏廢,又在用之何如耳。苟北伐而有文武之吉甫,南征而有壯猷之方叔,上之人用得其人而又委任之專,則成功不難矣。

《詩序》:《江漢》,尹吉甫美宣王也,能興衰撥亂,命召公平淮夷。其首章曰:江漢浮浮(水盛貌),武夫滔滔(順流貌)。匪安匪遊,淮夷來求。既出我車,既設我。匪安匪舒,淮夷來鋪(陳也)

朱熹曰:「淮夷,夷之在淮上者也,鋪陳師以伐之也。宣王命召穆公平淮南之夷,詩人美之。此章總序其事,言行者皆莫敢安徐,而曰吾之來也,惟淮夷是求是伐耳。」

其二章曰:江漢湯湯,武夫洸洸(武貌)。經營四方,告成於王。四方既平,王國庶(幸也)定。時靡有爭,王心載寧。

輔廣曰:「四方既平,則王國庶可平定,所謂柔遠能邇也。時靡有爭,王心載寧,又見宣王以天下為心,一有爭鬩則心之不安也。讀此章,見宣王能以天下之心為心,而召公又以宣王之心為心也。」

臣按:周室至厲王出居於彘,國勢中微矣,宣王即位,北伐玁狁則命吉甫,南征蠻荊則命方叔,至於討淮南之夷則又得召虎焉。召公既自疾其驅,而一時從行之人亦莫敢安徐焉,既而經營四方,告成於王,止曰王國庶定而已。庶之雲者,昔人謂幸其僅然,非以是為美也。此無他,用兵非人主之美事,不得已而興師以遏絕亂略焉耳,非以快吾所大欲也。

漢宣帝時,先零羌楊玉叛,時趙充國年七十餘,上老之,使丙吉問誰可將者,對曰:「亡逾於老臣者。」上問:「當度用幾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隃(遙也)度,臣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略,羌戎小夷,逆天背叛,滅亡不久,願陛下以屬老臣,勿以為憂。」

臣按:充國謂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隃度,此真老將諳練之言。彼不出國門而任己意,以節制千里之外,固有幸而中者矣,要之不可為法也。

趙充國至金城,須兵滿萬騎,欲渡河,恐為虜所遮,即夜遣三校銜枚先渡,渡輒營陳,會明畢,乃以次盡渡。虜數十百騎來,出入軍旁,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又恐其為誘兵也。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令軍勿擊,遣騎候四望狹中無虜,乃引兵進,召諸校謂曰:「吾知羌虜不能為兵矣,使虜發數千人守杜(塞也)四望狹中,兵豈得入哉?」充國常以遠斥堠為務,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壁,尤能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饗軍士,士皆欲為用,虜數挑戰,充國堅守。

臣按:充國謂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此有國者馭敵之法。充國行兵,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壁,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此可以為將兵者持重之法。

酒泉太守辛武賢奏言:「以七月上旬齎三十日糧,分兵並出,擊䍐(口堅反)、幵(音其),奪其畜產,虜其妻子,冬復擊之,虜必震壞。」天子下其書,充國以為:「一馬自佗負三十日食,為米二斛四斗、麥八斛,又有衣裝、兵器,難以追逐。虜必商(計度)軍進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隨而深入,虜即據前險守後厄,以絕糧道,非至計也。先零首為畔逆,它種劫略,故臣愚策,欲捐䍐、幵暗昧之過,先行先零之誅以震動之,宜悔過反善,因赦其罪,選擇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輯,此全師保勝安邊之策。」

臣按:天子之師所以誅有罪,罪有大小則誅有先後,先零首為畔逆而䍐、幵特劫略耳,劫略夷人之常,它種皆然,不但䍐、幵也,未嘗加兵於畔逆之先零而先加兵於暗昧之䍐、幵,雖能制其命,不足以服其心,況未必能乎。充國自謂其議為全師保勝安邦之策,非但可用於一時,真可以為萬世帝王以全取勝之法也。

宣帝拜許延壽為彊弩將軍、辛武賢為破羌將軍,嘉納其策,以書敕讓充國曰:「今轉輸並起,百姓煩擾,將軍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爭其畜食,至冬虜藏匿山中,依險阻,將軍士寒,手足皸(折裂)(寒創),寧有利哉?今詔武賢等以七月擊䍐、幵,將軍其引兵並進。」充國上書曰:「陛下前幸賜書,欲不誅䍐以解其謀,臣故遣幵豪雕庫宣天子至德,䍐、幵之屬皆聞知明詔,今先零為寇,䍐羌未有所犯,乃釋有罪誅無辜,起一難就兩害,誠非陛下本計也。臣聞兵法,『攻不足者守有餘』,又曰:『善戰者致人,不致於人。』今䍐羌欲為寇,『宜飭兵馬、練戰士以須其至,坐得致敵之術,以逸擊勞,取勝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發之行攻,釋致虜之術而從為虜所致之道,臣愚以為不便。先零欲畔,故與䍐、幵解仇結約,常欲先赴䍐、幵之急以堅其約,今虜馬肥食足,擊之恐不能傷害,適使先零得施德於䍐羌,堅其約,合其黨,迫脅諸小種,虜兵漸多,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繇十年數,不二三歲而已。先誅先零則䍐、幵之屬不煩兵而服,涉正月擊之,得計之理及其時也,以今進兵,誠不見其利。」

臣按:充國引兵法曰「攻不足者守有餘」,又曰「善戰者致人,不致於人」,今彼欲為寇,「宜飭兵馬、練戰士以須其至,坐得致敵之術,以逸待勞,取勝之道也」。此數言者,真萬世守邊保圉之格言良法,今日所當遵行也。

宣帝詔武賢與充國合擊先零,時羌降者萬餘人矣,充國度其必壞,欲罷騎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會得進兵璽書,其子瑀使客諫之,充國歎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虜得至是邪,今兵久不決,四夷卒有動搖,相因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羌獨足憂邪。吾固以死守之。」遂上屯田奏曰:「羌虜易以計破,難用兵碎,臣愚以為擊之不便。計度臨羌東至浩,羌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二千頃以上,臣願罷騎兵留步兵分屯要害處,至四月草生,發郡騎及屬國胡騎各千,就草為田者遊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積畜,省大費。謹上田處及器用簿。」上報曰:「即如將軍之計,虜當何時伏誅,兵當何時得決?熟計其便,復奏。」充國上狀曰:「臣聞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百戰而百勝非善之善者也,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蠻夷習俗雖殊於禮義之國,然其欲避害就利,愛親戚、畏死亡,一也。今虜亡其美地薦(稠也)草,愁於寄托,遠遁,骨肉離心,人有畔誌,而明主班師罷兵,萬人留田,順天時、因地利以待可勝之虜,雖未即伏辜,兵決可期月而望。羌虜瓦解,前後降者萬七百餘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輩,此坐支解羌虜之計也。」

臣按:充國所謂帝王之師以全取勝,此一言者萬世中國保治安邦之格言。國家當全勝之時,猝有兵革之變,一以是言為主,毋僥幸於一戰以中賊之計、張賊之威,必持重而不輕動,必詳慮而不苟進,非在我者有必不可勝之資而在彼者有必可勝之算,斷然不輕發也。

趙充國奏每上,輒下公卿議臣。初是充國計者什三,中什伍,最後什八。有詔詰前言不便者,皆頓首服。魏相曰:「臣愚不習兵事利害,後將軍數畫軍策,其言常是,臣任其計可必用也。」上於是報充國,嘉納之。其後充國乞骸骨,罷就第,朝廷每有四夷大議,常與參兵謀、問籌策焉。

張栻曰:「漢將臣當以趙充國為最。凡將之病患於用而不詳也,充國蓋更軍事多矣,及聞西羌之事則不敢以遽,而曰『兵難遙度,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略』,其不敢忽如此,蓋思慮之深、經歷之多,孔子所謂『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將之病在於急近切也,充國則圖其萬全,陳屯田十二利,持久而為不可動之計,其規模與孔明渭上之師何以異哉?將之病在果於殺而不恤百姓也,充國任閫外之寄而為國家根本之慮,要使百姓安、邊疆固而西戎坐銷焉,此殆三代之將,非戰國以來摧鋒折敵者所可班也。反覆究其規模,味其風旨,遠大周密,拔出倫輩,其在宣帝時且不獨為賢將,殆可相也,使其為相,必能為國家圖回制度,為後世慮,安養百姓,為邦本計,如魏相輩當在其下風耳。」

戴溪曰:「世有所謂智將,有所謂勇將,有所謂常勝之兵,有所謂幸勝之兵,四者不可同日而語也。圖事揆策,因時制勝,以深謀遠慮為先,惟全國全軍是務,此智將也;躍馬撫劍,窮討殊鬥,貪前利而不恤後害,急近功而不暇遠略,此勇將也;以律而出,見利而動,十則圍而五則攻,避其銳而乘其弊,此常勝之兵也;勃興於草野閭巷之中,再鼓於奔北敗衄之後,垂亡而復存,轉禍以為福,此幸勝之兵也。勇將能效搏執之力,智將能取指縱之功,幸勝之兵可成事於一時,常勝之兵可為法於萬世。充國以智將而用常勝之兵,先計而後戰,常曰『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又曰『兵所以明德除害也,舉德於外則福生於內,不可不謹』,又曰『帝王之兵以全取勝』,又曰『兵以計為本,故曰多算勝、少算不勝』,又曰『戰不必勝,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勞眾』,凡上書至於論列再四,其言深切可為萬世法,與夫不度彼己、不計成敗,殘兵以逞僥幸功名者,豈不相萬萬邪?」

臣按:自古論兵者多矣,惟趙充國最得帝王全勝之要道焉,萬世持盈守成之君所當師法者也。蓋創業之君與守成之君不同,故其用兵亦不同焉,何也?創業之君尺地一民皆非己有,其所糾集者皆一時烏合之眾,兵雖眾而人心不堅,軍資有限而饋餉或至於不繼,故乘勢急戰以求決勝,若夫守成之君則不然,上承祖宗之業,內撫人民之眾,以眾而臨寡,以大而製小,以有餘而應不足,其於寇盜,除去其害爾,非有所利之也,況其所嘯聚者皆吾之民,克之雖可喜而亦可悲,勝之未必得福而敗或足以致禍,在我所係者重,故其發之也不可以輕,故非萬全決勝必不為也。自世尚孫吳之法,謂兵貴神速,往往以逗遛為將之罪,殊不知帝王之師與敵國戰爭不同,彼言各有當耳。惟充國以深遠之謀,用常勝之兵,所謂帝王之兵以全取勝,全之一言真得三代帝王用兵取勝之要道,萬世所當師法者也。張栻謂漢將當以趙充國為最,嗚呼,豈但漢之將哉,臣竊以為古今論帝王之師者一充國而已,何止最於將而已哉!

班固曰:「久矣,匈奴之為患也,故自漢興,忠言嘉謨之臣曷常不運籌策相與爭於廟堂之上乎。高祖時則劉敬,呂後時樊噲、季布,孝文時賈誼、晁錯,孝武時王恢、韓安國、朱買臣、公孫弘、董仲舒,人持所見,各有同異,然總其要歸,兩科而已,縉紳之儒則守和親,介胄之士則言征伐,皆偏見一時之利害,而未究匈奴之終始也。自漢興以至於今,曠世曆年,多於春秋,其與匈奴有修文而和親之矣,有用武而克伐之矣,有卑下而承事之矣,有威服而臣畜之矣,詘伸異變,強弱相反。」

臣按:班固謂漢之諸臣論馭匈奴者不過兩科,和親與征伐而已,然兩科之中又各有兩科焉,修文而和親之上也,卑下而承事之則失之弱矣,威服而臣畜之上也,黷武而征伐之則失之暴矣,然此皆視彼以為屈伸強弱,非帝王慎德威懷之道也。是故凡為天下國家者必內無虞廷怠荒之失,外有《周官》九伐之師,合內外而一之,斯其為帝王馭遠之術歟。(以上言征討)

以上征討綏和之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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