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般涅槃經 (三十六卷)/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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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般涅槃經卷第十八
编辑宋代沙門慧嚴等依泥洹經加之
梵行品之第五
编辑爾時,世尊在雙樹間見阿闍世悶絕躄地,即告大眾:「我今當為是王住世至無量劫不入涅槃。」
迦葉菩薩白佛言:「世尊!如來當為無量眾生不入涅槃,何故獨為阿闍世王?」
佛言:「善男子!是大眾中無有一人謂我畢定入於涅槃。阿闍世王定謂我當畢竟永滅,是故悶絕,自投於地。
「善男子!如我所言:『為阿闍世不入涅槃。』如是密義汝未能解。何以故?我言為者,一切凡夫;阿闍世者,普及一切造五逆者。又復,為者,即是一切有為眾生。我終不為無為眾生而住於世。何以故?夫無為者,非眾生也。阿闍世者,即是具足煩惱等者。又復,為者,即是不見佛性眾生。若見佛性,我終不為久住於世。何以故?見佛性者,非眾生也。阿闍世者,即是一切未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又復,為者,即是阿難、迦葉二眾。阿闍世者,即是阿闍世王後宮妃后及王舍城一切婦女。又復,為者,名為佛性;言阿闍者,名為不生;世者,名怨。以不生佛性故,則煩惱怨生;煩惱怨生故,不見佛性。以不生煩惱故,則見佛性;以見佛性故,則得安住大般涅槃,是名不生。是故,(名為)為阿闍世。善男子!阿闍者,名不生;不生者,名涅槃。世,名世法;為者,名不污;以世八法所不污故,無量無邊阿僧祇劫不入涅槃。是故,我言為阿闍世無量億劫不入涅槃。
「善男子!如來密語不可思議,佛法、眾僧亦不可思議,菩薩摩訶薩亦不可思議,《大涅槃經》亦不可思議。」
爾時,世尊——大悲導師——為阿闍世王入月愛三昧。入三昧已,放大光明。其光清涼,往照王身,身瘡即愈,欝蒸除滅。王覺瘡愈,身體清涼,語耆婆言:「曾聞人說:『劫將欲盡,三月並現。當是之時,一切眾生患苦悉除。』時既未至,此光何來照觸吾身,瘡苦除愈,身得安樂?」
耆婆答言:「此非劫盡三月並照,亦非火、日、星宿、藥草、寶珠天光。」
王又問言:「此光若非三月並照、寶珠明者,為是誰光?」
「大王當知:是天中天所放光明。是光無根、無有邊際,非熱、非冷,非常、非滅,非色、非無色,非相、非無相,非青、非黃、非赤、非白。欲度眾生,故使可見有相,可說有根、有邊,有熱、有冷,青、黃、赤、白。大王!是光雖爾,實不可說、不可覩見,乃至無有青、黃、赤、白。」
王言:「耆婆!彼天中天以何因緣放斯光明?」
耆婆答言:「今是瑞相將為大王。以王先言:『世無良醫療治身心。』故放此光先治王身,然後及心。」
王言:「耆婆!如來世尊亦見念耶?」
耆婆答言:「譬如一人而有七子,是七子中一子遇病,父母之心非不平等,然於病子心則偏多。大王!如來亦爾,於諸眾生非不平等,然於罪者心則偏重。於放逸者,佛則慈念;不放逸者,心則放捨。何等名為不放逸者?謂六住菩薩。大王!諸佛世尊於諸眾生不觀種姓、老、少、中年、貧、富、時節、日、月、星宿、工巧、下賤、僮僕、婢使,唯觀眾生有善心者。若有善心,則便慈念。大王當知:如是瑞相即是如來入月愛三昧所放光明。」
王即問言:「何等名為月愛三昧?」
耆婆答言:「譬如月光能令一切優鉢羅花開敷鮮明;月愛三昧亦復如是,能令眾生善心開敷。是故,名為月愛三昧。
「大王!譬如月光能令一切行路之人心生歡喜;月愛三昧亦復如是,能令修習涅槃道者心生歡喜。是故,復名月愛三昧。
「大王!譬如月光,從初一日至十五日,形色、光明漸漸增長。月愛三昧亦復如是,令初發心諸善根本漸漸增長,乃至具足大般涅槃。是故,復名月愛三昧。
「大王!譬如月光從十六日至三十日,形色、光明漸漸損減。月愛三昧亦復如是,光所照處,所有煩惱能令漸減。是故,復名月愛三昧。
「大王!譬如盛熱之時,一切眾生常思月光;月光既照,欝熱即除。月愛三昧亦復如是,能令眾生除貪惱熱。
「大王!譬如滿月,眾星中王,為甘露味,一切眾生之所愛樂。月愛三昧亦復如是,諸善中王,為甘露味,一切眾生之所愛樂。是故,復名月愛三昧。」
王語耆婆:「我聞如來不與惡人同止、坐、起、語言談論。猶如大海不宿死屍、如鴛鴦鳥不住圊廁、釋提桓因不與鬼住、鳩翅羅鳥不棲枯樹,如來亦爾。我當云何而得往見?設其見者,我身將不陷入地耶?我觀如來寧近醉象、師子、虎、狼、猛火絕焰,終不近於重惡之人。是故,我今思忖是已,當有何心往見如來?」
耆婆答言:「大王!譬如渴人速赴清泉、飢者求食、怖者求救、病求良醫、熱求蔭涼、寒者求火,王今求佛亦應如是。大王!如來尚為一闡提等演說法要,何況大王非一闡提而當不蒙慈悲救濟?」
王言:「耆婆!我昔曾聞:『一闡提者,不信、不聞、不能觀察、不得義理。』何故如來而為說法?」
耆婆答言:「大王!譬如有人身遇重病,是人夜夢昇一柱殿,服蘇油脂及以塗身,臥灰、食灰、攀上枯樹。或與獼猴遊行坐臥,沈水沒泥,墮墜樓殿、高山、樹木、象、馬、牛、羊,身著青、黃、赤、黑色衣,喜笑歌舞。或見烏、鷲、狐狸之屬,齒髮墮落,裸形枕狗,臥糞穢中。復與亡者行、住、坐、起,携手食噉,毒蛇滿路而從中過。或復夢與被髮女人共相抱持,多羅樹葉以為衣服,乘壞驢車正南而遊。是人夢已,心生愁惱。以愁惱故,身病愈增。以病增故,諸家親屬遣使命醫。所可遣使,形體缺短、根不具足、頭蒙塵土、著弊壞衣、載故壞車,語彼醫言:『速疾上車。』爾時,良醫即自思惟:『今見是使相貌不吉,當知病者難可療治。』復作是念:『使雖不吉,復當占日,為可治不?若四日、六日、八日、十二日、十四日,如是日者,病亦難治。』復作是念:『日雖不吉,復當占星,為可治不?若是火星、金星、昴星、閻羅王星、濕星、滿星,如是星時,病亦難治。』復作是念:『星雖不吉,復當觀時。若是秋時、冬時,及日入時、夜半時、月入時,當知是病亦難可治。』復作是念:『如是眾相雖復不吉,或定、不定,當觀病人。若有福德,皆可療治;若無福德,雖吉何益?』
「思惟是已,尋與使俱,在路復念:『若彼病者有長壽相則可療治,短壽相者則不可治。』即於前路見二小兒相牽鬪諍、捉頭拔髮,瓦石、刀杖共相撩打。見人持火,自然殄滅。或見有人斫伐樹木。或復見人手曳皮革,隨路而行。或見道路有遺落物。或見有人執持空器。或見沙門獨行無侶。復見虎、狼、烏、鷲、野狐。見是事已,復作是念:『所遣使人乃至道路所見諸相悉皆不祥,當知病者定難療治。』復作是念:『我若不往,則非良師;如其往者,不可救療。』復更念言:『如是眾相雖復不祥,且當捨置,往至病所。』
「思惟是已,復於前路聞如是聲,所謂亡失、死喪、崩破、壞折、剝脫、墮墜、焚燒、不來,不可療治、不能拔濟。復聞南方有飛鳥聲,所謂烏、鷲、舍利鳥聲,若狗、若鼠、野狐、猪、兔。聞是聲已,復作是念:『當知病者難可療治。』
「爾時即入病人舍宅,見彼病人數寒、數熱,骨節疼痛,目赤流淚,耳聲聞外,咽喉結痛,舌上裂破,其色正黑,頭不自勝,體枯無汗,大小便利擁隔不通,身卒肥大,紅赤異常,語聲不均,或麁、或細,舉體斑駁,異色、青、黃,其腹脹滿,言語不了。醫見是已,問瞻病言:『病者昨來意志云何?』答言:『大師!其人本來敬信三寶及以諸天,今者變異,敬信情息。本憙惠施,今者慳悋。本性少食,今則過多。本性敝惡,今則和善。本性慈孝、恭敬父母,今於父母無恭敬心。』醫聞是已,即前嗅之,優鉢羅香、沈水雜香、畢迦多香、多伽羅香、多摩羅跋香、欝金香、栴檀香,炙肉臭、蒱桃酒臭、燒筋骨臭、魚臭、糞臭。知香臭已,即前觸身,覺身細軟,猶如繒綿、劫貝、紗花,或[革*卬]如石、或冷如氷、或熱如火、或澁如沙。
「爾時,良醫見如是等種種相已,定知病者必死不疑,然不定言是人當死。語瞻病者:『吾今遽務,明當更來。隨其所須,恣意勿遮。』即便還家。
明日使到,復語使言:『我事未訖,兼未合藥。』智者當知如是病者必死不疑。
「大王!世尊亦爾,於一闡提輩善知根性而為說法。何以故?若不為說,一切凡夫當言:『如來無大慈悲。』有慈悲者,名一切智;若無慈悲,云何說言一切智人?是故,如來為一闡提而演說法。
「大王!如來世尊見諸病者常施法藥。病者不服,非如來咎。
「大王!一闡提輩分別有二:一者、得現在善根,二者、得後世善根。如來善知一闡提輩能於現在得善根者則為說法;後世得者亦為說法,今雖無益作後世因。是故,如來為一闡提演說法要。一闡提者復有二種:一者、利根,二者、中根。利根之人於現在世能得善根,中根之人後世則得。諸佛世尊不空說法。大王!譬如淨人墜墮圊廁,有善知識見而愍之,尋前捉髮而拔出之。諸佛如來亦復如是,見諸眾生墮三惡道,方便救濟令得出離。是故,如來為一闡提而演說法。」
王語耆婆:「若使如來審如是者,明當選擇良日吉星,然後乃往。」
耆婆白王:「大王!如來法中無有選擇良日吉星。大王!如重病人猶不看日、時節吉凶,唯求良醫。王今病重,求佛良醫不應選擇良時好日。大王!如栴檀火及芛蘭火,二俱燒相,無有異也。吉日、凶日亦復如是,若到佛所,俱得滅罪。唯願大王今日速往。」
爾時,大王即命一臣名曰吉祥而告之言:「大臣當知:吾今欲往佛世尊所,速辦所須供養之具。」
臣言:「大王!善哉,善哉。所須供具一切悉有。」
阿闍世王與其夫人嚴駕車乘一萬二千。姝壯大象其數五萬,一一象上各載三人,齎持幡蓋、花香、伎樂,種種供具無不備足。導從馬騎有十八萬,摩伽陀國所有人民尋從王者,其數足滿五十八萬。爾時,拘尸那城所有大眾——滿十二由旬——悉皆遙見阿闍世王與其眷屬尋路而來。
爾時,佛告諸大眾言:「一切眾生為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近因緣者,莫先善友。何以故?阿闍世王若不隨順耆婆語者,來月七日必定命終墮阿鼻獄。
是故,近因莫若善友。」
阿闍世王復於前路聞舍婆提毘流離王乘船入海,遇火而死;瞿伽離比丘生身入地至阿鼻獄;須那剎多作種種惡,到於佛所眾罪得滅。聞是語已,語耆婆言:「吾今雖聞如是二言,猶未審定。汝來,耆婆!吾欲與汝同載一象。設我當入阿鼻地獄,冀汝捉持,不令我墮。何以故?吾昔曾聞得道之人不入地獄。」
爾時,佛告諸大眾言:「阿闍世王猶有疑心,我今當為作決定心。」
爾時,會中有一菩薩名持一切,白佛言:「世尊!如佛先說:『一切諸法皆無定相,所謂色無定相乃至涅槃亦無定相。』如來今者云何而言為阿闍世作決定心?」
佛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我今定為阿闍世王作決定心。何以故?若王疑心可破壞者,當知諸法無有定相。是故,我為阿闍世王作決定心,當知是心為無決定。善男子!若彼王心是決定者,王之逆罪云何可壞?以無定相,其罪可壞。是故,我為阿闍世王作決定心。」
爾時,大王即到娑羅雙樹間,至於佛所,仰瞻如來三十二相、八十種好,猶如微妙真金之山。
爾時,世尊出八種聲告言:「大王!」
時阿闍世左右顧視:「此大眾中誰為大王?我既罪逆,又無福德,如來不應稱為大王。」
爾時,如來即復喚言:「阿闍世大王!」
時王聞已,心大歡喜,即作是言:「如來今日顧命語言,真知如來於諸眾生大悲憐愍,等無差別。」白佛言:「世尊!我今疑心永無遺餘,定知如來真是眾生無上大師。」
爾時,迦葉菩薩語持一切菩薩言:「如來已為阿闍世王作決定心。」
爾時,阿闍世王即白佛言:「世尊!假使我今得與梵王釋提桓因坐起飲食,猶不欣悅;得遇如來一言顧命,深以欣慶。」爾時,阿闍世王即以所持幡蓋、香花、伎樂供養,前禮佛足,右繞三匝。禮敬畢已,却坐一面。
爾時,佛告阿闍世王言:「大王!今當為汝說正法要,汝當一心諦聽諦聽。凡夫常當繫心觀身有二十事:一、謂我此身中空、無無漏;二、無諸善根本;三、我此生死未得調順;四、墮墜深坑,無處不畏;五、以何方便得見佛性?六、云何修定得見佛性?七、生死常苦,無常、我、淨;八、八難之難難得遠離;九、恒為怨家之所追逐;十、無有一法能遮諸有;十一、於三惡趣未得解脫;十二、具足種種諸惡邪見;十三、亦未造立渡五逆津;十四、生死無際,未得其邊;十五、不作諸業不得果報;十六、無有我作他人受果;十七、不作樂因,終無樂果;十八、若有造業,果終不失;十九、因無明生,亦因而死;二十、去、來、現在常行放逸。
「大王!凡夫之人常於此身當作如是二十種觀。作是觀已,不樂生死;不樂生死,則得止觀。爾時次第觀心生相、住相、滅相。次第觀心生、住、滅相,定、慧、進、戒亦復如是。觀生、住、滅已,知心相乃至戒相,終不作惡,無有死畏、三惡道畏。若不繫心觀察如是二十事者,心則放逸,無惡不造。」
阿闍世言:「如我解佛所說義者,我從昔來初未曾觀是二十事,故造眾惡。造眾惡故,則有死畏、三惡道畏。世尊!自我招殃,造茲重惡,父王無辜,橫加逆害。是二十事設觀、不觀,必定當墮阿鼻地獄。」
佛告大王:「一切諸法性相無常、無有決定,王云何言必定當墮阿鼻地獄?」
阿闍世王白佛言:「世尊!若一切法無定相者,我之殺罪亦應不定。若殺定者,一切諸法則非不定。」
佛言:「大王!善哉,善哉。諸佛世尊說一切法悉無定相,王復能知殺亦不定。是故當知:殺無定相。
「大王!如汝所言:『父王無辜,橫加逆害。』者,何者是父?但於假名眾生五陰妄生父想。於十二入、十八界中,何者是父?若色是父,四陰應非;若四是父,色亦應非。若色、非色合為父者,無有是處。何以故?色與非色性無合故。大王!凡夫眾生於是色陰妄生父想,如是色陰亦不可害。
何以故?色有十種。是十種中,唯色一種可見、可持,可稱、可量,可牽、可縛。雖可見、縛,其性不住。以不住故,不可得見、不可捉持、不可稱量、不可牽縛。色相如是,云何可殺?若色是父,可殺、可害、獲罪報者,餘九應非;若九非者,則應無罪。
「大王!色有三種:過去、未來、現在。過去、現在則不可害。何以故?過去過去故,現在念念滅故。遮未來故,名之為殺。如是一色,或有可殺、或不可殺。有殺、不殺,色則不定。若色不定,殺亦不定;殺不定故,報亦不定。云何說言定入地獄?「大王!一切眾生所作罪業凡有二種:一者、輕,二者、重。若心、口作,則名為輕;身、口、心作,則名為重。大王!心念、口說、身不作者,所得報輕。
「大王!昔日口不勅殺,但言刖足。大王!若勅侍臣立斬王首,坐時乃斬猶不得罪,況王不勅,云何得罪?王若得罪,諸佛世尊亦應得罪。何以故?汝父先王頻婆娑羅曾於諸佛種諸善根,是故今日得居王位。諸佛若不受其供養,則不為王;若不為王,汝則不得為國生害。若汝殺父當有罪者,我等諸佛亦應有罪。若諸佛世尊無得罪者,汝獨云何而得罪耶?「大王!頻婆娑羅往有惡心,於毘富羅山遊行獵鹿,周遍壙野悉無所得,唯見一仙五通具足。見已,即生瞋恚惡心:『我今遊獵所以不得,正坐此人。』驅逐令去,即勅左右而令殺之。其人臨終生瞋惡心,退失神通而作誓言:『我實無辜,汝以心、口橫加戮害。我於來世亦當如是,還以心、口而害於汝。』時王聞已,即生悔心,供養死屍。是王如是尚得輕受,不墮地獄。況王不爾而當地獄受果報耶?先王自作還自受之,云何令王而得殺罪?「如王所言:『父王無辜』者,大王云何言無?夫有罪者則有罪報,無惡業者則無罪報。汝父先王若無辜,罪云何有報?頻婆娑羅於現世中亦得善果及以惡果,是故,先王亦復不定;以不定故,殺亦不定;殺不定故,云何而言定入地獄?「大王!眾生狂惑凡有四種:一者、貪狂,二者、藥狂,三者、呪狂,四者、本業緣狂。大王!我弟子中有是四狂,雖多作惡,我終不記是人犯戒。
是人所作不至三惡,若還得心亦不言犯。王本貪國,逆害父王。貪狂心作,云何得罪?「大王!如人酒醉,逆害其母。既醒寤已,心生悔恨。當知是業亦不得報。王今貪醉,非本心作。若非本心,云何得罪?「大王!譬如幻師,四衢道頭幻作種種男、女、象、馬、瓔珞、衣服。愚癡之人謂為真實,有智之人知非真有。殺亦如是,凡夫謂實,諸佛世尊知其非真。
「大王!譬如山間響聲,愚癡之人謂之實聲,有智之人知其非真。殺亦如是,凡夫謂實,諸佛世尊知其非真。
「大王!如人有怨,詐來親附。愚癡之人謂為實親,智者了達乃知虛詐。殺亦如是,凡夫謂實,諸佛世尊知其非真。
「大王!如人執鏡自見面像,愚癡之人謂為真面,智者了達知其非真。殺亦如是,凡夫謂實,諸佛世尊知其非真。
「大王!如熱時炎,愚癡之人謂之是水,智者了達知其非水。殺亦如是,凡夫謂實,諸佛世尊知其非真。
「大王!如乾闥婆城,愚癡之人謂為真實,智者了達知其非真。殺亦如是,凡夫謂實,諸佛世尊知其非真。
「大王!如人夢中受五欲樂,愚癡之人謂之為實,智者了達知其非真。殺亦如是,凡夫謂實,諸佛世尊知其非真。
「大王!殺法、殺業、殺者、殺果及以解脫,我皆了之,則無有罪。王雖知殺,云何有罪?「大王!譬如有人主知典酒,如其不飲則亦不醉;雖復知火,亦不燒燃。王亦如是,雖復知殺,云何有罪?「大王!有諸眾生於日出時作種種罪,於月出時復行劫盜,日、月不出則不作罪。雖因日、月令其作罪,然此日、月實不得罪。殺亦如是,雖復因王,王實無罪。
「大王!如王宮中常勅屠羊,心初無懼,云何於父獨生懼心?雖復人畜尊卑差別,寶命重死,二俱無異。何故於羊心輕無懼,於父先王生重憂苦?大王!世間之人是愛僮僕,不得自在,為愛所使而行殺害。設有果報,乃是愛罪。王不自在,當有何咎?「大王!譬如涅槃,非有、非無,而亦是有。殺亦如是,雖非有、無,而亦是有。慚愧之人則為非有,無慚愧者則為非無。受果報者名之為有,空見之人則為非有。有見之人則為非無,有有見者亦名為有。何以故?有有見者得果報故,無有見者則無果報。常見之人則為非無,無常見者則為非有,常常見者不得為無。何以故?常常見者有惡業果故,是故常常見者不得為無。以是義故,雖非有、無,而亦是有。
「大王!夫眾生者,名出入息。斷出入息,故名為殺,諸佛隨俗亦說為殺。
「大王!色是無常,色之因緣亦是無常。從無常因生,色云何常?乃至識是無常,識之因緣亦是無常。從無常因生,識云何常?以無常故苦,以苦故空,以空故無我。若是無常、苦、空、無我,為何所殺?殺無常者得常涅槃,殺苦得樂,殺空得實,殺於無我而得真我。大王!若殺無常苦、空、無我者,則與我同。我亦殺於無常苦、空、無我,不入地獄。汝云何入?」
爾時,阿闍世王如佛所說觀色乃至觀識。
作是觀已,即白佛言:「世尊!我今始知色是無常乃至識是無常。我本若能如是知者,則不作罪。
「世尊!我昔曾聞諸佛世尊常為眾生而作父母,雖聞是語猶未審定,今則定知。
「世尊!我亦曾聞須彌山王四寶所成——所謂金、銀、琉璃、頗梨——若有眾鳥,隨所集處則同其色。雖聞是言亦不審定。我今來至佛須彌山則與同色,與同色者則知諸法無常苦、空、無我。
「世尊!我見世間從芛蘭子生芛蘭樹,不見芛蘭生栴檀樹。我今始見從芛蘭子生栴檀樹——芛蘭子者,我身是也;栴檀樹者,即是我心無根信也。無根者,我初不知恭敬如來,不信法、僧,是名無根。
「世尊!我若不遇如來、世尊,當於無量阿僧祇劫在大地獄受無量苦。我今見佛,以是見佛所得功德,破壞眾生所有一切煩惱惡心。」
佛言:「大王!善哉,善哉。我今知汝必能破壞眾生惡心。」
「世尊!若我審能破壞眾生諸惡心者,使我常在阿鼻地獄,無量劫中為諸眾生受大苦惱不以為苦。」
爾時,摩伽陀國無量人民悉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以如是等無量人民發大心故,阿闍世王所有重罪即得微薄。王、及夫人、後宮婇女悉皆同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
爾時,阿闍世王語耆婆言:「耆婆!我今未死已得天身、捨於短命而得長命、捨無常身而得常身,令諸眾生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即是天身、長命、常身,即是一切諸佛弟子。」
說是語已,即以種種寶幢、幡蓋、香花、瓔珞、微妙伎樂而供養佛。復以偈頌而讚歎言:
「實語甚微妙,善巧於句義,甚深祕密藏,為眾故顯示。 所有廣博言,為眾故略說,具足如是語,善能療眾生。 若有諸眾生,得聞是語者,若信及不信,定知是佛說。 諸佛常軟言,為眾故說麁,麁語及軟語,皆歸第一義;是故我今者,歸依於世尊。 如來語一味,猶如大海水,是名第一諦,故無無義語。 如來今所說,種種無量法,男、女、大、小聞,同獲第一義。 無因亦無果,無生及無滅,是名大涅槃,聞者破諸結。 如來為一切,常作慈父母,當知諸眾生,皆是如來子。 世尊大慈悲,為眾故苦行,如人著鬼魅,狂亂多所作。 我今得見佛,所得三業善,願以此功德,迴向無上道。 我今所供養,佛、法及眾僧,願以此功德,三寶常在世。 我今所當得,種種諸功德,願以此破壞,眾生四種魔。 我遇惡知識,造作三世罪,今於佛前悔,願後更莫造。 願諸眾生等,悉發菩提心,繫心常思念,十方一切佛。 復願諸眾生,永破諸煩惱,了了見佛性,猶如妙德等。」
爾時,世尊讚阿闍世王:「善哉,善哉。若有人能發菩提心,當知是人則為莊嚴諸佛大眾。大王!汝昔已於毘婆尸佛初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從是已來至我出世,於其中間未曾墮於地獄受苦。大王當知:菩提之心乃有如是無量果報。大王!從今已往常當勤修菩提之心。何以故?從是因緣當得消滅無量惡故。」
爾時,阿闍世王及摩伽陀舉國人民從座而起,繞佛三匝,辭退還宮。
天行品者如《雜花》說。
嬰兒行品第二十一
编辑「善男子!云何名嬰兒行?善男子!不能起、住、來、去、語言,是名嬰兒。如來亦爾,不能起者,如來終不起諸法相;不能住者,如來不著一切諸法;不能來者,如來身行無有動搖;不能去者,如來已到大般涅槃;不能語者,如來雖為一切眾生演說諸法,實無所說。何以故?有所說者,名有為法;如來世尊非是有為,是故無說。又,無語者,猶如嬰兒言語未了,雖復有語,實亦無語。如來亦爾,語未了者即是諸佛祕密之言。雖有所說,眾生不解,故名無語。
「又,嬰兒者,名、物不一,未知正語。雖名、物不一,未知正語,非不因此而得識物。如來亦爾,一切眾生方類各異,所言不同,如來方便隨而說之,亦令一切因而得解。
「又,嬰兒者,能說大字。如來亦爾,說於大字,所謂婆啝。啝者,有為;婆者,無為。是名嬰兒。啝者,名為無常;婆者,名為有常。如來說常,眾生聞已,為常法故斷於無常,是名嬰兒行。
「又,嬰兒者,不知苦、樂,晝、夜,父、母。菩薩摩訶薩亦復如是,為眾生故,不見苦、樂,無晝夜相,於諸眾生其心平等,故無父母、親踈等相。
「又,嬰兒者,不能造作大小諸事。菩薩摩訶薩亦復如是,菩薩不造生死作業,是名不作大事。大事者,即五逆也,菩薩摩訶薩終不造作五逆重罪。
小事者,即二乘心,菩薩終不退菩提心而作聲聞、辟支佛乘。
「又,嬰兒行者,如彼嬰兒啼哭之時,父母即以楊樹黃葉而語之言:『莫啼,莫啼。我與汝金。』嬰兒見已,生真金想,便止不啼,然此楊葉實非金也。木牛,木馬、木男,木女,嬰兒見已,亦復生於男、女等想,即止不啼。實非男、女,以作如是男、女想故,名曰嬰兒。如來亦爾,若有眾生欲造眾惡,如來為說三十三天常、樂、我、淨,端正自恣,於妙宮殿受五欲樂,六根所對無非是樂。眾生聞有如是樂故,心生貪樂,止不為惡,勤作三十三天善業。實是生、死,無常、無樂、無我、無淨,為度眾生方便,說言常、樂、我、淨。
「又,嬰兒者,若有眾生厭生死時,如來則為說於二乘。然實無有二乘之實,以二乘故,知生死過,見涅槃樂。以是見故,則能自知有斷、不斷,有真、不真,有修、不修,有得、不得。
「善男子!如彼嬰兒於非金中而生金想;如來亦爾,於不淨中而說為淨。如來已得第一義故,則無虛妄。
「如彼嬰兒於非牛馬作牛馬想,若有眾生於非道中作真道想,如來亦說非道為道。非道之中實無有道,以能生道微因緣故,說非道為道。
「如彼嬰兒於木男女生男女想;如來亦爾,知非眾生說眾生相,而實無有眾生相也。若佛如來說無眾生,一切眾生則墮邪見。是故如來說有眾生。於眾生中作眾生相者,則不能破眾生相也;若於眾生破眾生相者,是則能得大般涅槃;以得如是大涅槃故,止、不啼哭。是名嬰兒行。
「善男子!若有男女受持、讀誦、書寫、解說是五行者,當知是人必定當得如是五行。」
迦葉菩薩白佛言:「世尊!如我解佛所說義者,我亦定當得是五行。」
佛言:「善男子!不獨汝得如是五行,今此會中九十三萬人亦同於汝得是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