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0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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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孝昭皇帝
编辑《漢書·帝紀》曰:孝昭皇帝,〈諱弗之,字曰不。〉武帝少子也。母趙婕妤,本以有奇異得幸,〈服虔曰:姨妤有奇手,指不伸。案《外戚傳》曰:望氣者雲,此有奇女天子氣,故稱奇异也。〉及生帝,有奇異,〈文穎曰:十四月乃生。〉遂立爲太子,年八歲。武帝崩,太子即皇帝位。始元元年春二月,黃鵠下建章宮太液池中。〈如淳曰:謂之液者,天地和液之氣所爲池。案時漢用土德,服色尚黃。鵠色皆白,而今更黃,以爲土德之瑞,故紀之也。言承陰陽津液以作之。〉公卿上壽,賜諸侯王、列侯、宗室金錢各有差。己亥,上耕于鈎盾弄田。〈應劭曰:時帝年九歲,未能親耕帝籍。鈎盾宦者近署,故往試耕爲戲弄也。案《西京故事》,弄田在未央宮中也。〉元鳳元年九月,左將軍上官桀、桀子驃騎將軍安,與大將軍霍光爭權,欲害之,詐使人爲燕王旦上書言光罪。時帝年十四,覺其詐,皆伏誅。雖後有譖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國家忠臣,先帝所屬,敢有譛毀者,坐之。」光由是得盡忠。元平元年夏四月,帝崩于未央宮。〈案帝九歲即位,在位十三年,壽二十二也。〉六月葬平陵。
《漢書贊》曰:昔周成王以孺子繼位,而有管、蔡四國流言之變。孝昭幼年即位,亦有燕、盍、上官逆亂之謀。成王不疑周公,孝昭委任霍光,各因其時以成名,大矣哉!承孝武奢侈餘弊師旅之後,海內虛耗,戶口减半,光知時務之要,輕繇薄斂,與民休息。至始元、元鳳之間,匈奴和親,百姓充實,舉賢良文學,問民所疾苦,議鹽鐵而罷榷酤,尊號曰「昭」,不亦宜乎!
後漢·班固《昭帝述》曰:孝昭幼沖,冢宰惟忠,燕蓋譸張,實睿實聰,罪人斯得,邦家和同。
魏文帝《周成漢昭論》曰:或方周成王于漢昭帝,僉高成而下昭。余以爲周成王體上聖之休氣,禀賢妣之胎誨,周召爲保傅,呂尚爲太師,口能言,則行人稱辭,足能履,則相者導儀,目厭威容之美,耳飽仁義之聲。所謂沉漬玄流而沐浴清風者矣。猶有咎悔,聆二叔之謗,使周公東遷,皇天赫怒,顯明厥咎,猶啓《金縢》,稽諸國史,然後乃寤。不亮周公之聖德,而信《金縢》之教言,豈不暗哉!夫孝昭,父非武王,母非邑薑,養惟蓋主,相則桀、光,體不承聖,化不胎育,保無仁孝之質,佐無隆平之治,所謂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然而德與性成,行與體幷。年在二七,早知夙達,發燕書之詐,亮霍光之誠,豈有啓《金縢》、信國史而後乃寤哉!使夫成、昭均年而立,易世而化,貿臣而治,換樂而歌,則漢不獨少,周不獨多。
魏丁儀《周成漢昭論》曰:成王、昭帝俱以繈褓之幼,托于冢宰,流言讒興,此其艱險相似者也。夫以發《金縢》然後垂泣,計日力便覺詐書,明之遲速既有差矣。且叔父兄子,非相嫌之處;異姓君臣,非相信之地。霍光罹人謗而不出,周公賴天變而得入。推此數者,齊本而論末,計重而量輕,漢昭之優于周成,甚明者也。成王秀而獲實,其美在終;昭帝苗而未秀,其德在始。必不得已而論二主,餘與夫始者也。
廢帝海昏侯
编辑《漢書》曰:昌邑哀王髆,天漢四年立,十一年薨,子賀嗣。立十三年,昭帝崩,無嗣,大將軍霍光徵王賀典喪。王乘傳詣長安邸,夜漏未盡一刻,以火發書。其日中,賀發,晡時至定陶,行百三十五里,侍從者馬死相望于道。郎中令龔遂諫王,令還郎謁者五十餘人。賀到濟陽,求長鳴鶏,道買積竹杖。〈文穎曰:合竹作杖也。〉過弘農,使大奴善以衣車載女子。旦至廣明東都門也,遂曰:「禮,奔喪望見國都哭。此長安東郭門也。」賀曰:「我嗌痛,不能哭。」至城門,遂復言。賀曰:「城門與郭門等耳。」且至未央宮東闕,遂曰:「昌邑帳在是闕外馳道北,〈文穎曰:弔哭帳。〉未至帳所,有南北行道,馬足未至數步,大王宜下車也,向闕西面伏,哭盡哀止。」王曰:「諾!」到,哭如儀。王受皇帝璽綬,襲尊號。即位二十七日,行淫亂。大將軍光與群臣議,白孝昭皇帝后,廢賀歸故國。初,賀在國時,數有怪。嘗見白犬,高三尺,其頸似人,而冠方山冠;後復見熊,左右皆莫見。又大鳥飛集宮中,王知,惡之,輒以問郎中令龔遂,遂爲言其故,後又血污王坐席,王問遂,遂叫然號曰:「空宮不久,妖祥數至。血者,陰憂象也。宜畏慎自省。」賀終不改節。居無何,就徵。既即位,後王夢青蠅之矢積西階東,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發視之,青蠅矢。〈或曰:惡蛇矢也。〉以問遂而不用其言,卒至于廢。大將軍霍光更尊立孝武帝曾孫,是爲孝宣帝。
《漢書》曰:昌邑王即位,好弄彘鬪虎。召皇太后御小馬車,使官奴騎乘,游戲掖庭之中。與孝昭帝宮人蒙等淫亂,詔掖庭令敢泄言腰斬。王受璽凡二十七日,有罪千一百二十七條。霍光乃即持其手,解脫其璽組,奏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馬門,群臣隨送。王西面拜,曰:「愚戇不任漢事。」起就乘輿副車。大將軍光送至昌邑邸。光謝曰:「王行自絕于天,臣等駑怯,不能殺身以報德。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愛。」
《漢書》曰:王吉,字子陽。爲昌邑中尉,上疏諫曰:「大王不好書術而樂逸遊,憑軾撙銜,〈服虔曰:撙,促也。或曰挂也。撙音子本反。〉馳騁不止,口倦乎叱咤,手苦于轡棰,身勞乎車輿,朝則冒霜露,晝則被埃塵,夏則爲大暑之所暴炙,冬則爲風寒之所偃薄。〈偃,靡也。遇疾風而靡也。薄,迫也。〉數以軟脆之玉體,〈耎,柔。而兗切。〉犯勤勞之煩毒,非所以全壽命之宗也,又非所以進仁義之隆也。夫廣厦之下,細氈之上,明師居前,勸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學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忻忻焉發憤忘食,日新厥德,其樂豈不長哉!大王誠留意則心有堯舜之志,體有喬松之壽,美聲譽發而上聞,則福祿具臻,而社稷安矣。」
中宗孝宣皇帝
编辑《漢書·帝紀》曰:孝宣皇帝,〈諱詢,字次卿。詢之字曰謀。〉武帝曾孫,戾太子孫也。太子納史良娣,生皇孫。納王夫人,生宣帝,號曰皇曾孫。生數月,遭巫蠱事,太子、良娣、皇孫、王夫人皆遇害。曾孫雖在繈褓,猶坐繫郡邸獄。邴吉爲廷尉監,治巫蠱,憐曾孫之亡辜,使女徒乳養,私給衣食。至後元二年,望氣者言長安獄有天子氣,上遣使者皆殺之。內署令郭穰夜至郡邸獄,吉拒閉,使者不得入,曾孫賴吉得全。因遭大赦,吉乃載曾孫送祖母史良娣家。後有詔掖庭養視,上屬籍宗正。時掖庭令張賀嘗事戾太子,哀曾孫,養奉甚謹,以私錢供給教書。既壯,爲取暴室嗇夫許廣漢女,曾孫因倚依廣漢兄弟及祖母家,受詩于東海澓〈澓音馥。〉仲翁,高才好學,然亦喜游俠,鬪鶏走馬,具知閭里之奸邪,吏治得失。周遍三輔,常困于蓮灼鹵中。尤樂鄠、杜間,率常在下杜。〈劭應曰:下杜,杜陵之下。〉時會諸朝,舍長安尚冠里,身足下有毛,〈遍身及足下皆有毛。〉臥居數有光耀。每買餅,所從買家輒大售,亦以此自怪。元平元年,昭帝崩,無嗣。霍光徵昌邑王賀,賀淫亂,廢。七月,光奏遣宗正德至曾孫尚冠里舍,沐浴,賜御府衣。太僕以軨獵車奉迎曾孫,就齊宗正府,封爲陽武侯。羣臣上璽,即皇帝位。甘露三年,匈奴呼韓耶單于皆來朝,謁稱藩臣而不名。黃龍元年,帝崩於未央宮,在位二十五年。
《漢書》曰:宣帝始立,謁見高廟,大將軍光參乘,上內嚴憚之,若芒刺在背。後張安世代光參乘,天子從容肆意甚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誅。故俗傳之曰威震主者不畜,霍氏之禍萌于驂乘。
《漢書贊》曰:孝宣之治,信賞必罰,綜核名實,政事文學法理之事咸精其能,至於伎巧工匠器械,自元、成間鮮能及之,亦足以知吏稱其職,民安其業者也。遭值匈奴乖亂,推亡固存,〈李奇曰:宣帝能朝呼韓而固存,走郅支使遠遁是推亡也。〉信威北夷,單于慕義,稽首稱藩。功光祖宗,業垂後嗣,可謂中興,侔德殷宗、周宣矣。
《東觀漢記》曰:光武下詔曰:「惟孝宣皇帝有功德,其上尊號曰中宗。」
《帝王世紀》曰:宣帝廟名「樂遊」。
後漢班固《宣帝述》曰:中宗明明,寅用刑名。時舉傅納,聽斷惟精。柔遠能邇,燀耀威靈。龍荒朔漠,莫不來庭。丕顯烈祖,尚于有成。
孝元皇帝
编辑《漢書·帝紀》曰:孝元皇帝,〈諱奭之,字曰盛。〉宣帝太子也。母曰共哀許皇后,宣帝昔微時生民間。八歲爲太子。及即位,壯大,和仁好儒。見宣帝所用多文法吏,以刑名繩下,大臣楊惲等坐刺譏辭語爲罪而誅,嘗從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宣帝作色曰:「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理之,奈何純任德教,且俗儒不達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實,何足任!」乃嘆曰:「亂我家者,太子也。」由是疏太子而愛淮陽王,曰:淮陽王明察好法,宜爲吾子。」而王母張婕妤尤幸。上欲用淮陽王代太子,然以少依許氏,故終不背焉。宣帝崩,太子即位。頻年行幸甘泉,河東,郊祀泰畤,祠后土。幸長楊射熊館,布車騎,大獵。竟寧元年,崩于未央宮。在位十六年,時年四十三。
班固《漢書贊》曰:臣外祖兄弟爲元帝侍中,〈應邵曰:《元、成帝紀》皆固父彪所作,臣班彪自說也。外祖,言金敝也。〉語臣曰:「元帝多才藝,善史書。鼓琴瑟,吹洞簫,自度曲,被歌聲,分忖節度,窮極要妙。」少而好儒,及即位,徵用儒生,委之以政,薛、貢、韋、匡迭爲宰相。而上牽制文義,優游不斷,孝宣之業衰矣。然寬弘盡下,出于恭儉,號令溫雅,有古之風烈。
應劭《漢官儀》僚曰:孝武時,天子以下未有幘。元帝額上有壯發,不欲使人見,乃始進幘,群寮隨焉。
《帝王世說》曰:孝元皇帝,廟名長壽。
孝成皇帝
编辑《漢書·帝紀》曰:孝成皇帝,諱驁,字太孫。元帝太子。母曰王皇后,元帝在太子宮,生帝于甲觀畫堂,〈如淳曰:甲觀,館名;畫堂,堂名。〉爲世嫡皇孫。宣帝愛之,字曰太孫,常置左右。年三歲而宣帝崩,及爲太子,好經書,爲人寬博謹慎。初居桂宮,上嘗急召,太子出龍樓門,不敢絕馳道,〈應邵曰:馳道,天子之道。〉西至直城門,〈晋灼曰:黃圖西出南頭第二門。〉得絕乃度。上遲之,以狀對。上于是大悅,乃著令,太子得絕馳道。其後幸酒宴樂,〈幸酒,好酒也。〉上不以爲能。而定陶恭王有才,母傅昭儀又愛幸,上以故欲以恭王爲嗣。賴侍中丹護太子家,輔助有功,上亦以先帝尤愛太子,故得無廢。元帝崩,太子即位。頻年幸甘泉、汾陰、郊祠。綏和二年,崩于未央宮。在位二十六年,時年四十五。
《漢書》曰:成帝好爲微行,從其門郎,及私奴宮客,多至十餘人,皆帶持刀劍,或乘小車,禦者在道上,或皆騎,出入市里、郊野,遠至旁縣。穀永曰:「今陛下弃萬乘之富貴,樂家人之賤事,厭高美之尊稱,好匹夫之卑字。〈如淳曰:稱長放家人是卑字。〉買私田于民間,畜私奴、車馬,北宮挺身,與群小晨夜相隨,鳥集雜會,醉飽吏民之家,亂服共坐,混淆無別。典門戶奉宿衛之臣,執干戈,守空宮。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積數年矣。」
《漢書贊》曰:臣之姑〈晋灼曰:班彪之姑。〉充後宮爲婕妤,父子兄弟侍帷幄,數爲臣言:成帝善修容儀,升車正立,不內顧,不疾言,不親指,臨朝淵默,尊嚴若神,可謂穆穆天子之容矣!博覽古今,容受直辭。公卿稱職,奏議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耽于酒色,趙氏亂內,外家擅朝,言之可爲于邑。建始以來,王氏始執國命,哀、平短祚,莽遂篡位,蓋其威福之所由來者久矣。
《帝王世紀》曰:成帝廟名池陽。
揚雄《酒賦叙》曰:漢孝成皇帝好酒,雄作《酒賦》以諷之。
孝哀皇帝
编辑《漢書·帝紀》曰:孝哀皇帝,〈諱欣之,字曰喜。〉元帝庶孫,定陶恭王之子也。母曰丁姬。三歲立爲王,長好文辭法律。入朝,上令誦詩,通習,能說,〈能說其義。〉帝稱其才。時王祖母傅太后,私賂遺上所幸趙昭儀及帝舅曲陽侯王根。根及昭儀見上無子,亦欲預自結,皆勸帝以爲嗣。乃立爲太子。綏和二年三月,成帝崩。太子即帝位。建平二年夏,待詔夏賀良等言赤精子之讖,漢運中衰,當再受命,今宜改元易號。乃赦天下,以建平二年爲太初元年。號曰陳聖劉太平皇帝,漏刻以百二十爲度。八月詔曰:「夏賀良等言,皆違經背古,不合時宜,甲子制書,非赦令也,皆蠲除之。」賀良等皆伏辜。元壽三年,帝崩于未央宮。在位六年,時年二十五。
《漢書》曰:孝哀皇帝,性不好音。及即位帝,下詔曰:「孔子不雲乎放鄭聲,鄭聲淫,其罷樂府官。郊祀樂及古之兵法武樂,在經法非鄭衛之樂者,條奏別屬他官。」
又曰:董賢爲太子舍人,美麗自喜。上即位,見幸。出則參乘,入侍左右,旬月之間,賞賜巨萬,貴震朝廷。嘗與上晝寢,藉上袖,上欲起,賢未覺,上不欲動搖之,乃斷袖而起。又召賢女弟爲昭儀,更名其舍爲椒風,以配椒房。武庫禁兵,尚方珍寶,上第盡在董氏,乘輿乃其副也。賢爲大司馬衛將軍,年二十二。上置酒從容視賢曰:「吾欲法堯禪舜,何如?」侍中王閎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天下也,統業至重,天子無戲言。」上乃默然不悅。
孝平皇帝
编辑《漢書·帝紀》曰:孝平皇帝,〈諱衎之,字曰樂。〉元帝庶孫中山孝王之子也。年三歲時爲王。哀帝崩,迎中山王即位。元始五年,爲莽所鴆而崩。有司議曰:「禮,臣不殤君。皇帝年已十四,宜以禮斂,加元服。」
《漢書贊》曰:孝平之世,政自莽出,褒善顯功,以自尊盛。觀其文辭,方外百蠻,無思不服,休征嘉應,頌聲幷作。至乎變異見于上,民人怨于下,莽亦不能文也。
少帝孺子
编辑《漢書》曰:孝平皇帝崩,無子,嗣絕。宣帝曾孫有五人,王莽惡其長子也。兄弟不得相爲,後乃征宣帝玄孫廣威侯嬰,年二歲,記以卜相最吉。莽遂居攝,如周公故事,改曰居攝元年。三月立嬰爲皇太子,號曰孺子。建國元年乃策命孺子以爲安定公。莽執孺子手流涕曰:「今予迫皇天威命,不得如周公。」哀嘆良久,孺子下殿,北面稱臣,百僚莫不感慟。莽敕阿乳母不得與言,常在四壁中,至于長大,不能名六畜。後莽以女孫妻之。
《帝王世紀》曰:嬰爲孺子,三年而廢爲安定公,十五年而失國。更始二年,平陵方望等將嬰聚衆爲天子,數月,更始乃殺之。
王莽
编辑《漢書》曰:王莽字巨君,孝元皇后之弟子也。父及兄弟皆以元、成世封侯輔政,凡九侯,五大司馬,惟莽父曼早死,不侯。五侯侈靡,莽獨孤貧,因折節爲儉。受《禮經》,勤身博學,事母及寡嫂,養孤兄子,行甚整。又外交英俊,內事諸父。世父鳳疾,莽侍病亂髮垢面,不解衣帶連月。鳳且死,以託太后及帝,拜黃門郎。永始中封爲新都侯,游者爲之談說,虛譽隆洽。太后姊子淳于長爲九卿,先進,在莽右,莽陰求其罪,因大司馬根白之,長伏誅,莽以獲忠直,遂擢爲大司馬,輔政。莽欲令名譽過前人,遂克己不倦。歲餘,成帝崩,哀帝即位,傅太后、丁姬皆稱尊號,丞相朱博奏:「莽前不廣尊尊之義,請免爲庶人。」乃遣就國。杜門自守,吏民冤訟莽者以百數。元壽元年,徵莽。歲餘,哀帝崩。莽爲大司馬。平帝即位。太后臨朝,皆委政於莽。群臣奏莽定策安宗廟,賜號安漢公。莽以女配帝,欲擅權。帝母衛姬及舅幷留中山。莽子宇恐帝大後見怨,與師吳章夜持血灑莽第,門吏發覺之,莽執宇送獄死。莽因作書八篇,以戒子孫。宜班郡國,令學官以著官簿,比《孝經》。吏人上書者八千餘人,咸曰:「伊尹爲阿衡,周公爲太宰。」帝采伊、周稱號,加公爲宰衡,位上公。又加九錫鸞輅龍旗。莽又增法五十條,犯者徙之四海。徙者以十萬數,民始怨矣。平帝疾,莽作策,請命,願以身代,藏策金縢。平帝崩,莽惡立長,乃選子嬰,年三歲,託以卜相最吉。是月,前輝光謝囂奏武功長孟通浚井得白石,下有丹書,文曰:「告安漢公莽爲皇帝。」符命之興,自此始矣。群臣奏安漢公居攝踐阼,服天子黻冕,南面朝羣臣,車服出入如天子,郊祀天地,贊者曰:「假皇帝」,民臣謂之「攝皇帝」,自稱曰「予」。改元曰居攝。二年,東郡太守翟義立嚴鄉侯劉信爲天子,移檄郡國,衆十餘萬。莽惶懼,抱孺子告禱郊廟,仿《大誥》作策,班于天下。莽既滅翟義,自謂威德已盛,遂謀即真之事矣。功顯君死,意不在哀,令太后詔議其服。莽奏太后下詔議其服,太后稱劉京上書言,七月中齊郡臨淄縣昌興亭長辛嘗夢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長曰:攝皇帝當爲真。即不信,此亭中當有新井。」旦起視亭中,誠有新井,入地且百尺。梓潼人哀章,即作銅匱,爲兩檢,其上書言「莽爲真天子。」昏時,衣黃衣,持匱至高廟,付僕射以聞。莽至高廟拜受金匱,還坐未央前殿,下書即真天子位,號曰「新」。以十二月癸酉爲建國元年。莽按符命求得王盛從布衣登用,百官幷改名。又改光明宮爲常安,立祖廟五,親廟四。又更作小錢,與前大錢爲二品。百姓不便,農商失業,民人至涕泣于市道。遣五威將王奇等十二人班《符命》四十二篇,五威將乘乾文車,駕坤六馬,背負鷩鳥之毛,服飾甚偉。長安狂女子碧呼道中,曰:「高皇帝大怒,趣歸我國。不者,九月必殺汝!」莽捕殺之。更名匈奴爲降奴。是時有用方技待詔黃門者,或問莽形貌,待詔曰:「莽所謂鴟目虎吻豺狼之聲者也,故能食人,亦當爲人所食。」問者告之,莽誅待詔,後常翳雲母屏風,非親近莫得見也。更名高句驪爲下句驪。五年二月,文母皇太后崩,立廟長安,新室世世獻祭。元帝配食,坐于床下。又明六筦之令,犯禁者至死。臨淮瓜田儀爲盜賊,琅琊女子呂母亦起。莽之南郊,鑄作威鬥,若北斗,欲以厭勝衆兵。莽見盜賊起,乃命令太史推三萬六千歲曆紀,六年一改元,布天下。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名曰猪突犬希勇,以爲銳卒。莽見盜賊多,欲視爲自安,遂營長安城南,提封百頃。親舉築三千下,即言符命,黃帝以百二十女致神仙,乃遣分行天下,博采淑女。莽夢見長樂宮銅人起立,惡之,念銅人銘有「皇帝初兼天下」之文,使尚方工鐫滅銅人膺文。又令虎賁武士入高廟,杖劍四面提擊,桃湯赭鞭鞭灑屋壁。又言黃帝建華蓋以登仙,乃造華之。百官竊言「此似軟車,非仙物也。」莽知西方潰叛,乃遣使分行天下,除井田奴婢山澤六管之禁衆制。會世祖與兄齊武王等攻拔棘陽,立劉聖公爲天子。莽愈恐。欲外視自安,乃染其髮鬢,進所徵天下淑女,立杜陵史氏女爲皇后,聘黃金三萬斤。遣王邑、王尋等兵百萬,號曰:「虎牙五威兵」。定山東,圍昆陽。世祖來救昆陽,邑等大敗。關中聞之震恐,命張邯稱符命事,因曰:「《易》言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莽」,皇帝名;「升」,謂劉伯升;「高陵」謂高陵侯翟義封也。言劉升、翟義爲伏戎之兵于新皇帝世,猶殄滅不興。後莽兵敗,莽憂憊不能食,但飲酒,啖鰒魚,讀軍書倦,因憑几寐,不復就床矣。但爲厭勝,遣使壞渭陵、延陵園門罘罳,曰:「無使民復思漢也。」崔發言:「《周禮》、《左傳》,國有太灾,則哭以厭之。」莽乃至南郊,陳符命本末,仰天曰:「皇天既命授臣莽,何不殄滅衆賊?」因搏心大哭,氣盡,伏而叩頭。作告天策文千餘言。諸生小民甚悲哀,及能誦策文者除爲郎。拜將軍九人,爲九虎將。鄧曄開武關迎漢,漢丞相司直李松與鄧曄共攻京師。曄以王憲爲校尉,略地。至長門宮,而茂陵董喜等,幷假以號,稱漢將。長安旁兵四會城下,爭欲先入城,貪立大功。莽分赦城內獄囚徒,皆授兵,殺犬希飲其血,誓曰:「大功莽分有不爲新室者,社鬼記之!」衆兵發掘莽妻子父祖冢,燒其棺椁及九廟明堂,火照城中。城中少年朱弟、張魚等燒作室門,斫敬法闥,呼曰:「反虜王莽,何不出降?」火及掖庭,莽避火宣室,火輒隨之。宮人婦女啼呼曰:「當奈何!」莽紺𧘑服,帶璽韍,〈紺,深青。𧘑音弋旬切,𧘑,純也,言純爲紺服也。韍音弗。〉持虞帝匕首。天文即案式於前,曰:「時加某。」莽旋席隨斗而坐,曰:「天生德于予,漢兵其如予何!」群臣扶掖莽,自前殿南下椒除,西出白虎門,就車,之漸臺,欲阻池水,猶抱持符命、威斗,公卿大夫、從官尚千餘人隨之。王邑晝夜戰,罷極,入見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還,父子共守莽。軍人入殿中,呼曰:「反虜王莽安在?」有美人出房曰:「在漸臺。」衆兵追之,圍數百重。臺上亦與戰。莽入室下。晡時,衆兵上臺,臺上商人杜吳殺莽,取其綬。校尉公賓就見吳問綬主所在。曰:「室中西北陬間。」就識,斬莽首。軍人爭分裂莽身,支節肌皮臠分,爭相殺者數十人。傳莽首詣更始,懸于宛市中,百姓共提擊之,或切食其舌。
應劭《漢官儀》曰:幘本無巾,如今半幘而已。王莽無髮,因爲施巾,故里語曰:「王莽頭禿施幘屋。」
《漢書贊》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宗族稱孝,師友歸仁。及其居位攝政,成、哀之際,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其竊位南面,處非所據,顛覆之勢險于桀、紂,而莽晏然,自以黃虞復出。乃始恣睢,奮其威詐,滔天虐民,窮凶極惡,毒流諸夏,亂延蠻貊,猶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內,囂然喪其樂生之心,中外憤怨,遠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爲墟,丘壟發掘,害遍生民,辜及朽骨,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經》以文奸言,同歸殊途,俱成滅亡。此皆亢龍絕氣,非命之運,㑹紫色鼃〈音蛙〉聲,餘分閏位,聖王之驅除云爾!〈非命,非天命也。紫,間色,蛙,邪音。歲月之餘分爲閏,言非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