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0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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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七
编辑吐蕃
编辑《唐書》曰:吐蕃在長安之西八千里,本漢西羌之地,其種落莫知所出,或云南涼禿發利鹿孤之後也。利鹿孤有子曰樊尼。及利鹿孤卒,樊尼尚幼,弟傉檀嗣位,以樊尼為安西將軍。後魏神瑞元年,傉檀為西秦乞佛槃熾所滅,樊尼招集余眾,以投沮渠蒙遜,以為臨松太守。及蒙遜滅,樊尼乃率眾西奔,濟黃河,逾積石,於羌中建國,開地千里。樊尼威惠夙著,為群羌所懷,皆撫以恩信,歸之如市。遂改姓為勃野,以禿發為國號,語訛謂之吐蕃。其後子孫蕃昌,又侵伐不息,土字漸廣。曆周及隋,猶隔諸羌,未通於中國。其國人號其王為贊普,置大論、小論,以統理國事。無文字,刻木結繩為約。雖有官,不常厥職,臨時統領。徵兵用金箭,寇至舉烽燧,百里一亭。用刑嚴峻,小罪剜眼、劓、刖,或皮勒鞭鞭之,但隨喜怒,而無常科。囚人於地牢,深數丈,二、三年方出之。宴異國賓客,必驅犛牛,令客自射牲以供饌。與其臣下一年一小盟,刑羊、狗、獼猴,先折其足而殺之,繹其腸而屠裂之,令巫者告於天地、山川、日月、星辰之神,云「若心遷變,懷奸反覆,神明鑒之,同於羊狗」;三年一大盟,夜於壇墠之中陳設肴饌,殺人、馬、牛、驢以為牲,咒曰:「爾等咸須同心戮力,共保我家,惟天地神共知爾志,有負此盟,使爾身體屠裂,同於此牲!」其地氣候大寒,不生稷稻,有青䴹麥、豆、小麥、蕎麥,畜多犛牛、豬、犬、羊、馬、又有天鼠,狀如雀鼠,其大如貓,皮可為裘。又多金、銀、銅、錫。其人或隨畜牧而不常厥居,然頗有城郭。其國都城號為邏些城,屋皆平頭,高者至數十尺。貴人處於大氈帳,名為拂廬。寢處污穢,絕不櫛沭。接手飲酒,以氈為槃,捻麩為碗,實以羹酪,并而食之。多事羱羝之神,人信巫覡。不知節候,麥熟為歲首。圍棋、六博、吹蠡、鳴鼓為戲,弓劍不離身。重壯賤老,母拜於子,子倨於父,出皆少者前,老者後。軍令嚴肅,每戰,前隊皆死,後隊方進。重兵死,惡疾終,累代戰沒,以為甲門;臨陣敗死者,懸狐尾於其首,表其似狐之怯,稠人廣眾,必以徇焉,其俗恥之,以為次死。拜必兩手據地,作狗吠之聲,以身再揖而止。居父母喪,截發,青黛塗面,衣服皆黑,既葬,即吉。其贊普死,以人殉葬,衣服、珍玩及常所乘馬、弓劍之類,悉埋之。
又曰:貞觀八年,其贊普棄宗弄贊始遣使朝貢。弄贊弱冠嗣位,性驍武,多英略,其鄰國羊同及諸羌并賓伏之。太宗遣行人馮德遐往撫慰之。見德遐,大悅,聞突厥及吐谷渾皆尚公主,乃遣使獻金,隨德遐入朝,多齎金寶,奉表求婚,太宗未之許。
又曰:弄贊常率眾二十餘萬,頓於松州西境,遣使貢金帛,云來迎公主。太宗遣吏部尚書侯君集等擊破之,弄贊大懼,遣使謝罪,因復請婚,太宗許之。弄贊乃遣其相祿東贊至禮,獻金五千兩,自餘寶玩數百事。貞觀十五年,太宗以文成公主妻之,令禮部尚書、江夏郡王道宗主婚,持節送公主於吐蕃。弄贊率其部兵次柏海,親迎於河源。見王人,執子婿之禮,甚恭。既而嘆大國服飾、禮儀之美,俯仰有愧沮之色。及與公主歸國,謂所親曰:「我祖、父未有通婚上國者,今我得尚大唐公主,為幸實多,當為公主筑一城,以夸示後代。」遂筑城邑,立棟宅,以居處焉。公主惡其人赭面,弄贊令國中權且罷之,身亦釋氈裘,襲紈綺,漸慕華風,仍遣酋豪子弟請入國學,以習詩書,又請中國識文之人典其表疏。
又曰:太宗伐遼東還,弄贊遣祿東贊來賀,奉表曰:「聖天子平定四方,日月所照之國并為臣妾。而高麗恃遠,闕於臣禮,天子自領百萬,渡遼致討,隳城陷陣,指日凱還。夷狄才聞陛下發駕,少進之間,已聞歸國,鷹飛迅越,不及陛下速疾。奴忝預子婿,喜百常夷。夫鵝猶雁也,故作金鵝奉獻。」其鵝黃金鑄成,高七尺,中可實酒三斛。
又曰:高宗嗣位,授弄贊為駙馬都尉,封西海郡王,賜物二千段。弄贊因致書與司徒長孫無忌等,云天子初即位,若臣下有不忠之心者,當勒兵以赴國,并獻金銀珠寶十五種。高宗嘉之,進封為王,賜雜彩三千段,因請蠶種及造酒、碾、紙墨之匠,并許焉。
又曰:高宗聞劉審禮等敗,召侍臣問以綏御之策,中書舍人郭正一曰:「吐蕃作梗,年歲巳深,命將興師,相繼不絕,空勞士馬,虛費糧儲,近討則徒損兵威,深入則未窮巢穴。臣望少發兵募,且遣備邊,明立烽候,勿令侵抄。使國用丰足,人心葉同,寬之數年,可一舉而滅。」給事中劉齊賢、皇甫文亮等,皆言嚴守之便。
又曰:長壽元年,武威軍總管王孝杰大破吐蕃之眾,克復龜玆、于闐、疏勒、碎葉等四鎮。乃於龜玆置安西都護府,發兵以鎮守之。
又曰:聖曆二年,番將贊婆率所部千餘人,及其兄弟莽布支等來降,則天遣羽林飛騎郊外迎之。授贊婆輔國大將軍,行右衛大將軍,封歸德郡王,優賜甚厚。
又曰:神龍元年,贊普之祖母遣其大臣悉董然來獻方物,為其孫請婚。中宗以所養雍王宗禮女為金城公主許嫁與之,自是頻歲貢獻。景龍三年十一月,又遣其大臣尚贊吐等來迎女。中宗宴之於苑內球場,命駙馬都尉楊慎交與氈蕃使打吐,中宗率侍臣以觀之。四年正月,下制曰:「聖人布化,用百姓為心;王者垂仁,以八荒無外。故能光宅遐邇,財成品物。由是隆周理曆,恢柔遠之圖;强漢乘時,建和親之義。斯蓋御宇長策,經邦茂軌。朕受命上靈,克纂洪業,庶幾前烈,永致和平。眷彼吐蕃,僻在西服,皇運之始,早申朝貢。太宗文武聖皇帝,德侔覆載,情深億兆,思偃兵甲,遂通姻好,數十年間,一方清淨。自文成公主化往其國,因多變革。我之邊隅,亟興師旅;彼之蕃落,頗聞凋弊。頃者贊普及祖母可惇酋長等,屢披誠款,積有歲時,思托舊親,請崇親好。金城公主,朕之少女,豈不鍾念?但為人父母,志卹黎元,若允乃誠祈,更惇和好,則邊土寧晏,兵役休息。遂割深慈,為國大計,筑玆外館,聿膺嘉禮,降彼吐蕃贊普。即以今月進發,朕親自送於郊外,命大將軍楊矩使焉。」其月,帝幸始平縣,以送公主,設帳殿於百頃泊側,引王公宰臣賦詩餞別,改始平縣為金城縣,改其地為鳳池鄉。
又曰:開元二年秋,吐蕃大將蚠達延、乞力徐等,率眾十餘萬寇臨洮,軍又進寇蘭、渭等州,掠監牧羊馬而去。玄宗令攝左羽林將軍薛訥及太僕少卿王晙率兵邀擊之。仍下詔,將大舉親徵,召募將士克期進發。俄而晙等與賊相遇於渭源之武階驛,前軍王海濱力戰死之,晙等乘之而進,大破吐蕃之眾,殺數萬人,盡收得所掠羊馬。賊余黨奔北,相枕藉而死,洮水為之不流。上遂停親徵,命紫微舍人倪若水往按軍實,仍弔祭王海濱而還。
又曰:開元十七年,玄宗遣皇甫惟明等使吐番。惟明等既見贊普及公主,具宣上意。贊普等欣然請和,盡出貞觀已來前後敕書,以示惟明等。令其重臣名悉獵隨惟明入朝,上表曰:「外甥是先皇帝宿親,又蒙降金城公主,遂和同為一家,天下百姓普皆安樂。中間為張玄表、李知古等東西兩處先動兵馬,侵抄吐蕃,邊將所以互相徵討,迄至今日,遂成釁隙。外甥以先代文成公主、今金城公主之故,深識尊卑,豈敢失禮?又緣年小,枉被邊將讒搆斗亂,令舅致怪,伏乞垂察。追留死將萬足承前數度使人入朝,皆被邊將不許,所以不敢自奏。去冬,公主遣使人婁眾失若將伏專往,蒙降使看公主來,外甥不勝喜荷。謹遣諭名悉獵及副使押衛將軍浪些紇夜悉獵入朝,奏取進止,兩國事意,悉獵所具。外甥蕃中已處分邊將,不許抄掠,若有漢人來投,便令卻送。伏望皇帝舅遠察赤心,許從舊好,長令百姓快樂。如蒙聖恩,千年萬歲,外甥終不敢先違盟誓。謹奏進金胡瓶一、金槃一、金碗一、馬腦杯一、零羊衫段一,謹充微國之禮;金城公主又別進金鴨、槃盞、雜器物等。」十八年十月,名悉獵等至京師,上御宣政殿,列羽林仗以見之。悉獵頗曉書記,先曾迎金城公主至長安,當時朝廷皆稱其材辯。及是,上引入內宴與語,甚禮之,賜紫袍、金帶及魚袋,并時服繒彩、銀槃、胡瓶等,仍於別館,供擬甚厚。悉獵受袍帶、器物,而卻進魚袋,辭曰:「本國無此章服,不敢當殊異之賞。」上喜而許之,詔御史大夫崔琳充使報聘,仍於赤嶺各豎分界之碑,約以更不相侵。時吐蕃使奏云:「公主請《毛詩》、《禮記》、《左傳》、《文選》各一部。」制令秘書省寫與之,正字於休烈上疏諫曰:「臣聞:戎狄,國之寇也;經籍,國之典也。戎之生心,不可以無備;典有恆制,不可以假人。傳曰:『裔不謀夏,夷不亂華。』所以革其非心,在乎有備無患。昔者東平王入朝,求史記諸子,漢帝不與。蓋以史記多兵謀,諸子雜詭朮。夫以東平,漢之懿戚,尚不欲示徵戰之書;今西戎,國之寇仇,豈可貽經典之事?且臣聞,吐蕃之性慓悍果決,敏情持銳,善學不回。若達於書,必能知戰;深於詩,則知武夫,有師干之試;深於禮,則知月令,有廢興之兵;深於傳,則知用師,多詭詐之智;深於史,則知往來,有書檄之制。何異備寇兵而資盜糧也?臣聞魯秉周禮,齊不加兵;吳獲乘車,楚屢奔命。一以守典存國,一以喪法危邦,可取鑒也。且公主出嫁從人,遠適異國,合慕夷禮。返求良書,愚臣料之,恐非公主本意也。慮有奔北之類勸教於中。若陛下慮失蕃情,以備國信,必不得已,請去《春秋》。當周德既衰,諸侯強盛,禮樂自出,戰伐交興,情偽於是乎生,變詐於是乎起,則以臣召君之事,取威定霸之名。若與此書,國之患也。《傳》曰:於奚請曲縣鞶纓,仲尼云:『惜也,不如多與之邑。惟名與器,不可假人』。狄固貪婪,貴貨易土,正可錫之錦綺,厚以玉帛,何必率從其求,以資其智?臣忝叨列位,職刊秘籍,實痛經典棄在戎夷,昧死上聞,惟陛下深察。」
又曰:開元二十二年,遣將軍李佺於赤嶺與吐蕃分界立碑。二十四年正月,吐蕃遣使貢方物金銀器玩數百事,皆形制奇異。上令列於提象門外,以示百寮。又曰:開元二十八年春,章求兼瓊密與安戎城中吐蕃翟都局及維州別駕董承宴等通謀,都局等遂翻城歸款,因引官軍入城,盡殺吐蕃將士,使監察御史許遠率兵鎮守。上聞之甚悅。中書令李林甫等上表曰:「伏以吐蕃此城,正當沖要,憑險自固,恃以窺邊,積年以來,蟻聚為患,縱有百萬之眾,難以施功。陛下親紆秘策,不興師旅,須令中使李思敬曉諭羌族,莫不懷恩,翻然改圖,自相謀陷,神算運於不測,睿略通於未然,累載逋誅,一朝蕩滅。又臣等今日奏事,陛下從容謂臣等曰:『卿等但看四夷不久當漸淪喪。』德音才降,遽聞戎捷,則知聖與天合,應如響至,前古以來,所未有也。請宣示百寮,編諸史策。」手制答曰:「此城儀鳳年中,羌引吐蕃,遂被固守。歲月既久,攻伐亦多。其地險隘,非力所制。朝廷群議,不勸取之。朕以小蕃無知,事須處置,授以奇計,所以行之,獲彼戎心,歸我城守,有足為慰也。」
大羊同
编辑《通典》曰:大羊同,東接吐蕃,西接小羊同,北直于闐,東西千餘里,勝兵八九萬。其人辮髪氈裘,畜牧為業。地多風雪,冰厚丈餘。所出物產,頗同吐蕃。俗無文字,但刻木結繩而已。刑法嚴峻。其酋豪死,抉去其腦,實以珠玉,剖其五臟,易以黃金,假造金鼻、銀齒,以人為殉,卜以吉辰,藏諸岩穴地,人莫知其所。多殺㹀牛莫馬以充祭祀,葬畢服除。其王姓姜葛,有四大臣,分掌國事。自古未通。
悉立
编辑《通典》曰:悉立,在吐蕃西南,戶五萬餘。有城邑村落,依溪澗。丈夫以繒彩纏頭,衣氈褐;婦人辮髪,著短裙。以蒸報為俗。畜多水牛、羖羊、雞、豕,谷宜粳稻、麥、豆,饒甘蔗、諸果。死,葬於中野,不為封樹。喪制以黑為衣,一年就吉。刑有刖、劓。羈事吐蕃。
章求拔
编辑《通典》曰:章求拔,或云章揭拔,本西羌種也。在悉立西南,居四山之內,近代移出山,西接東天竺。遂改衣服,變西羌之俗。其地延袤八九百里,勝兵二千餘人。居無城郭,好為寇掠,商旅患之。聞悉立入朝,亦遣使朝貢。
且末〈上子余切〉
编辑《漢書》曰:且末國,王治且末城,去長安六千八百二十里。有葡萄諸果。西通精絕二千里。
《北史》曰:且末西北有流沙數百里,夏日有熱風,為行旅之患。風之所至,惟老駝預知之,即嗔而聚立,埋其口鼻於沙中。人每以為候,亦即將氈擁蔽鼻中。其風迅駃,斯須過盡,若不防者,必至危斃。後魏大統八年,其兄鄯善未率眾內附。
烏秅〈上一加切,下真加切〉
编辑《漢書》曰:烏秅,王治烏秅城,去長安九千九百五十里。田石間有白草,累石為室,民接手飲,〈師古曰:自高山下溪澗中飲水。接,連其手也。〉出小步馬。〈師古曰:小細步也,所謂百步千跡也。〉
西夜
编辑《漢書》曰:西夜國,王號子合,王治呼犍谷,〈犍,音巨言切。〉去長安萬二百五十里。與胡異,其種類羌氐。行國,〈師古曰:言不著土地。〉隨畜逐水草往來,而地出玉石。
《後漢書》曰:西夜國,去洛陽萬四千四百里。地生白草,有毒,國人煎以為藥,傅箭鏃,所中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