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艷
 
徐士鑾研究宋朝間有關婢妾倡伎之事的著作,參考《世說新語》的寫法,區分三十六門,分類編次,封面標題稱「宋艷」。

轉錄自《宋艳》(简体版)

宋艷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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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天津徐士鑾撰,凡十二卷。舉南北宋婢妾倡伎之事,沿世說新語例,區三十六門,分類編次,顏曰宋艷。匪直引人入勝,蓋亦名實相符耳。篇中麗以歷朝掌故,或先正格言,義存勸懲,煞費婆心。迥非麗情集、婦人集等所能抗行也。談趙宋一代艷史者,當推此書為驪淵矣。

宋艷題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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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艷紛披碎錦叢,幾多白白與紅紅。
 一言括盡詩三百,不出無邪兩字中。

 宋史高標道學名,風流天子卻多情。
 安安唐與師師李,盡得承恩入禁城。 (風流道學,千古竟難其人) 

 樂既不淫哀不傷,關雎好色亦何妨。
 眼中有艷心無艷,任爾常窺宋玉牆。

 色界茫茫結淨因,須彌破後一微塵。
 笑他欲障鳩羅什,只把吞針駭世人。

 我夢遊仙恨不真,胡麻飯熟幾經春。
 開編笑語霞城守,阮肇劉晨是部民。 (君舊守台州,天台仙子或亦望北鶴) 

 貞淫正變盡師資,一片婆心託艷辭。
 君是南朝徐孝穆,閒情應續玉臺詩。 (陵有《玉臺新詠序》) 

   光緒辛卯子月 上浣樂亭史夢蘭香崖 題

宋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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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人編輯一書,必義存勸戒,方可問世。第先賢語錄,直接心傳,而讀古者或不終篇,輒置之。置之不讀,雖家置一編,其如未嘗一寓目何?是知強以所不欲觀,不若姑即情之所近以引之,如孟子進齊君以王政,好貨好色豈王政哉,孟子不斥其所好之非,而貨也色也,王政即於是乎在,此真善於勸戒者矣。徐子沅青以所輯宋艷十二卷請序,其事雖不外情慾之私,而或自致之,或非自致之,一念之邪正,如黑與白不相假。使閱之者時則懍若神明,時則視同犬彘,因以作其剛方之氣,激其羞惡之良。人非下愚,皆知自好,而漠然不動於中者其誰?且所以致夫情慾者,其人特出於婢妾倡伎,初無談人閨閫之嫌,其用意實有足多者。以視世所傳婦人集、麗情集、小名錄等書,未​​可同日語矣。抑又思之,沅青精力未衰,而世局又正多隱憂,若能充其精力於往籍所載一切長駕遠馭之雄圖,與夫應變沉機之偉略,其有可取以宏濟時艱、挽回劫運者,更匯而編輯之,質之當世,以待其人,是則余之厚望也夫!

   光緒辛卯秋八月 友生楊光儀香吟氏 序

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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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夫一代之文,興一代之事,皆一代之風氣所關。自宋儒高談性理、聚徒講誦,動累千百萬言,其間闡明經訓,雖係人心風俗之大,固自萬古不磨;而清淨寂滅、遁於虛無者,亦所在多有。至細而極之,妾伎可傳之事,愚夫愚婦聞之或泣或歌,尤講學家所不欲言,而亦不願言者,懼其褻也,懼其不足傳也。然而魁儒碩彥,搜求一代文獻,大者勒之史乘、垂之方策,懿鑠今古,一無所遺;小者慮其散佚,多籍私家紀載而傳之。若夫取裁一代,編次一書,義關勸懲而說不腐,事屬情慾而旨不纖,則美惡相形,亦自有可以興、可以觀者。吾宗沅青太守,息居里門,纂輯宋艷一書,沿世說新語例,分門別類,悉寓箴規,是匪惟感發中材,即士夫慧業靈心,亦足懲其逸志。沅青守台郡,極有政聲,士人至今頌之。今積歲手錄成編,尚不忘人心風俗之繫;且詳人所略,不使一代掌故湮而弗傳,誠有心世道者。彼一麾數年即摭拾政事裒然成書,持為欺飾後人之具,其存心又豈可同日語哉?是為序。

   光緒癸巳仲冬之月 上浣宗弟郙 序

  余自旋里後,杜門卻掃,日手一編,藉以攝心息慮,曾輯《醫方叢話》八卷付梓。余性善忘,而閱過輒不記憶,因於書中可驚可喜之事隨手錄之,或同一事而紀述互異,亦並錄之;其與彼事有辨論有佐證,與夫引用故實之可考核者,亦附錄之。至若載籍中箴語格言,余尤喜其得以自警也。歲月既久,手錄積多,爰規《世說新語》例,分門三十有六,將所錄南北宋事逐類排次。雖事故限以婢妾倡伎,然各有緣由,固可區分。即於各類所載後,或附以歷朝事實,或係以先正法言,其間雖片語單詞,皆有所本,要非鄙人妄逞臆說也。此書凡三易稿,見者僉謂有關勸懲,慫恿鏤板。余以所輯盡宋事也,即以《宋艷》名,蓋欲引人觀覽云爾。

   光緒辛卯荷月 徐士鑾 識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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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一   端方 德義 耿直 警悟 慚悔 遏絕
  • 卷二   瑕颣 間隙 懊惱 窘辱
  • 卷三   苦累 患害 忿激 矜詡
  • 卷四   逸豫 紕繆 詭譎
  • 卷五   狹邪 佻薄 狂妄
  • 卷七   嬉戲 譏誚 愛慕
  • 卷八   感戚 惑溺 侈縱
  • 卷九   僭竊 殘暴 覆亡


宋艷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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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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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宗臨御歲久,中外無虞,與群臣燕語,或勸以聲妓自娛。王文正公性儉約,初無姬侍,其家以二直省官治錢。上使內東門司呼二人者,責限為相公買妾。仍賜銀三千兩。二人歸以告,公不樂,然難逆上旨,遂聽之。蓋公自是始衰,數歲而損館。初,沈倫家破,其子孫鬻銀器,皆錢塘錢氏昔以遺中朝將相者,花籃火筒之類,非家人所有。直省官與沈氏議,止以銀易之,具言於公,公顰蹙曰:「吾家安用此?」其後姬妾既具,乃呼二人,問:「昔沈氏什器尚在可求否?」二人謝曰:「向私以銀易之,今現在也。」公喜,用之如素有。聲色之移人如此!張公安道守金陵,二直省官有一人自南方替還,具為公道此。龍川別志

《孫公談圃》:真宗一日晡時宣兩府於崇政殿,眾疑今日別無奏事,少頃乃賜食。比暮,召入禁中,每人設一小閤子,令易衫帽,上曰:「太平無事,與卿等飲酒為樂。」左右列宮人,上曰:「卿等家亦有之否?」獨王旦對曰:「無有。」上以二人賜之,及罷,又賜香藥,皆珍寶也。宮人解紅綃金項帕,繫於袖中,拜賜而出。

《師友談記》:曾誠存之嘗曰:「近見少師韓持國,云仁皇一日與宰相議政,既罷,因賜坐,從容語曰:『幸茲太平,君臣亦宜以禮自娛樂,卿等各有聲樂之奉否?』各言有無多寡,惟宰相王文正公不邇聲色,素無後房姬媵。上乃曰:『朕賜旦旦當作曾細人二十,卿等分為教之,俟藝成皆送旦家。』一時君臣相悅如此。」

考《宋史·宰輔表》,真宗朝王旦作相最久,仁宗朝則王曾相,原註「旦當作曾」最是。然合觀二則,疑即一事,或真宗賜旦誤記仁宗,抑仁宗賜曾另是一事。而宋人記載等書皆未及此也,俟再考證。

《宋史》:真宗召旦飲,歡甚,賜以尊酒曰:「此酒甚佳,歸與妻孥共之。」既歸,發之,皆珠也。自是凡天書封禪等事,旦不復異議。〇旦與楊億素厚,延至臥內,請撰遺表。且言:「忝為宰輔,不可以將盡之言為宗親求官,止敘生平遭遇,願日親庶政,進用賢士,少減焦勞之意。」仍戒子弟:「我家盛名清德,當務儉索,保守門風,勿事於泰侈,勿為厚葬以金寶置柩中。」表上,真宗嘆之,遂幸其第,賜白金五千兩。旦作奏辭之,即舁至內闥。詔不許,還至門,旦已薨。

《青箱雜記》:世傳王公嘗記前世為僧,與房玄齡事相類,及將捐館,遺命剃髮,以僧服斂。家人不欲,止以緇褐一襲,納諸棺而已。然公風骨清峭,頸項下微結喉,有僧相。人皆謂其寒薄,獨一善相者目之曰:「公名位俱極,但祿氣不豐耳。」故旦雖位極一品,而飲啖全少,不蓄聲妓。晚年移疾在告,真宗嘗密賚白金五千兩。旦表謝曰:「已恨多藏,況無用處。」竟不受之。其清苦如此。案:《宋史》作「益懼多藏,況無用處。見欲散施,以息咎殃。」蓋稿末自益四句云。

蝶訪曰:人言籍甚,豈盡無因?觀真宗尊酒之賜,至旦不復異議云云,旦之志已奪矣。宮人之賜,姬妾之置,二者恐難無一,《宋史》或諱言之,然本傳亦未稱其室無姬侍也。

◆范文正公守饒,善妓籍一小鬟,既去,以詩寄魏介曰:「慶朔堂前花自栽,便移官去未曾開。年年長憶別離恨,已託春風幹當來。」介買送去。王衍曰「情之所鐘,正在我輩」,以范公而不能免。慧遠曰:「順境如磁石遇針,不覺合為一處。無情之物尚爾,況我終日在情裏做活計耶!」張衡作《定情賦》,蔡邕作《靜情賦》,淵明作《閑情賦》,蓋尤物能移人情,蕩則難反,故防閑之。吹劍錄外集

《西溪叢語》:范文正守鄱陽,喜樂籍。未幾召還,作詩寄後政云:「慶朔堂前花自栽,為移官去未曾開。年年憶著成離恨,只託春風管領來。」到京以綿胭脂贈其人,詩云:「江南有美人,別後長相憶。何以慰柑思,贈汝好顏色。」至今墨跡在鄱陽士大夫家。

《客中閑集》:趙閱道為鐵面御史,乃悅一營妓,令老兵夜召之,又令促之。范文正守鄱陽,屬意小妓,既去,乃以詩寄魏介而取之。其事皆與其人絕不相類,當是色戒未易破除。宋璟正色立朝,而善羯鼓賦梅花,又似極風流人物,尤不可曉。

《香祖筆記》:世謂宋文貞鐵心石腸,而賦梅花,殊不類其為人。愚按南卓《羯鼓錄》云:宋開府雖耿介,亦深好聲樂,尤善羯鼓,嘗與明皇論鼓事曰「頭如青山峰,手如白雨點」云云,大類教坊樂人語,文貞豈宜有此!

《羯鼓錄》:宋開府雖耿介不群,亦深好聲樂,尤善羯鼓。樂部行王詢云「南山起雲,北山起雨」即開府所為也。始承恩顧,與上論鼓事云云。

◆文章純古,不害其為邪;文章艷麗,亦不害其為正。然世或見人文章鋪張仁義道德,便謂之正人君子;若言及花草月露,便謂之邪人,茲亦不盡也。皮日休曰:「余嘗慕宋璟之為相,疑其鐵腸與石心,不解吐婉媚辭。及睹其文而有《梅花賦》,清便富艷,得南朝徐庚體。」然余觀近世所謂正人端士者,亦皆有艷麗之詞,如前世宋璟之比,今並錄之。乖崖張公詠《席上贈官妓小英歌》曰:「天教摶百花,摶作小英明如花。住近桃花坊北面,門庭掩映如仙家。美人宜稱言不得,龍腦熏衣香入骨。維揚軟縠如雲英,亳都輕紗似蟬翼。我疑天上婺女星之精,偷入筵中名小英。又疑王母侍兒初失意,謫向人間為飲妓。不然何得膚如紅玉初碾成,眼似秋波雙臉橫。舞態因風欲飛去,歌聲遏雲長且清。有時歌罷下香砌,幾人魂魄遙相驚。人看小英心已足,我看小英心未足。為我高歌送一杯,我今贈汝新翻曲。」韓魏公晚年鎮北州,一日病起,作《點絳唇》小詞曰:「病起懨懨,畫堂花謝添憔悴。亂紅飄砌,滴盡胭脂淚。/惆悵前春,誰向花前醉?愁無際,武陵回睇,人遠波空翠。」司馬溫公亦嘗作《阮郎歸》小詞曰:「漁舟容易入春山,仙家日月閑。綺窗紗幌映朱顏,相逢醉夢間。/松露冷,海霞殷,匆匆整棹還。落花寂寂水潺潺,重尋此路難。」又曾修古立朝,最號剛方謇諤,嘗見池上有所似者,亦作小詩寓意曰:「荷葉罩芙蓉,圓青映嫩紅。佳人南陌上,翠蓋立春風。」青箱雜記

◆司馬溫公《西江月》詞云:「寶髻匆匆梳就,鉛華淡淡妝成。青煙紫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趙德麟云:「溫公之剛風勁節,聳動朝野,疑其金心鐵意不能吐婉嫩詞。今觀此闋,雅亦風情不薄。」陽春白雪

《堅瓠集》:人傳溫公《西江月》詞流播已久。《群談采餘》載《錦堂春》詞,後擷云:「今日笙歌叢裏,特地咨嗟。席上青衫濕透,算感舊、何止琵琶。怎不教人易老?多少離愁,散在天涯。」

◆洛中士人張起宗,以教小童為生,居於會節園側,年四十餘。一日行於內前,見有西來行李甚盛,問之,曰:「文樞密知成都回也。」姬侍皆騎馬,錦繡蘭麝,溢人眼鼻。起宗自嘆曰:「我丙午生,相遠如此。」傍有瞽卜輒曰:「秀才,我與汝算命。」因與藉地,卜者出算子約百餘,布地上幾長丈餘,凡關兩時,曰:「好笑!諸事不同,但三十年後,有某星臨某所,兩人皆同,當並案而食者九個月。」起宗後七十餘歲,時文公亦居於洛。起宗視其交遊飲宴者,皆一時貴人,輒自疑曰:「余安得並案而食乎?」一日公獨遊會節園,問其下曰:「吾適來,聞園側教學者甚人?」對曰:「老張先。」公曰:「請來。」及見,大喜。問其甲子,又與之同,因呼為會節先生。公每召客,必預召;赴人會,無先生則不往;公為主人,則拐於左;公為客,則拐於右。並案而食者,將及九月。公之子及甫知河陽府,公往視之。公所居私第地名東田,有小姬四人,謂之東田小籍。共升大車隨行,祖於城西。有伶人素不平之,因為口號曰:「東田小籍,已登油壁之車;會節先生,暫別玳筵之宴。」坐客微笑。自此潞公復歸洛,不復召之矣。瞽之言異哉。聞之於司馬文季。懶真子

《鋤經書舍零墨》:文潞公四朝元老,望隆海內,而其贈妓詩亦有「彈箏兩行雁,約指一驅銀」之句。後人每以之借口,競作香奩語。

蝶訪曰:《春秋》責備賢者,理如是矣。世於逾越規矩之事,動曰某某曾為之。自古以來,何事不曾有人為之,可一一據以借口乎?《宋史》稱文潞公立朝端重,顧盼有威,遠人來朝仰望風采,其聲望亦云重矣。而姬侍之盛,自壯歲以至暮年,竟未少減,似未免為盛德累。

◆大臣有少時雖修謹,然亦性通脫,有數小詞傳於世可見矣。慶曆中,簽書滑州節度判官行縣至韋城,飲於縣令家,復以邑娼自隨。逮曉,畏人知,以金釵贈娼,期緘口,亦終不能秘也。嘉祐中,大臣為館職,奉使契丹,歸語同舍吳奎曰:「世言雨逢甲子則連陰,信有之。昨夜契丹至長垣往來,無不沾濕。」長文戲曰:「長垣逢甲子,可對『韋縣贈庚申』也。」註:庚申似應為庚辛大臣終無恨悔。臨漢隱居詩話

◆胡淡庵十年貶海外,北歸之日,飲於湘潭胡氏園,題詩云:「君恩許歸此一醉,旁有梨頰生微渦。」謂侍妓黎倩也。厥後朱文公見之,題絕句云:「十年浮海一身輕,歸對梨渦尚[「尚」一作「卻」]有情。世上無如人欲險,幾人到此誤平生!」文公全集載此詩,但題曰自警云。余觀《東坡志林》載張元忠之說,曰蘇子卿嚙雪啖氈,踏背出血,無一語少屈,可謂了生死之際矣。然不免與胡婦生子,而況洞房綺繡之下乎。乃知此事未易銷除。朱文公之論淡庵,亦猶張元忠之論蘇子卿也。近時鄭叔友論劉項曰:「項王有吞嶽瀆意氣,咸陽三月火,骸骨如麻,哭聲慘怛天日,而眉容不斂,是必鐵作心肝者。然當垓下訣別之際,寶區血廟,了不經意,惟眷眷一婦人,悲歌悵飲,情不自禁。高帝非天人歟,能決意於太公、呂后,而不能決意於戚夫人。杯羹可分,則笑嫚自若;羽翼已成,則欷歔不止。乃知尤物移人,雖大智大勇不能免。由是言之,世上無如人欲險,信哉!」鶴林玉露

《四庫全書提要》:今本不載此詩,殆後人因朱子此語,諱而刪之。然銓孤忠勁節,照映千秋,乃以偶遇歌筵,不能作陳烈逾墻之遁,遂坐以自誤平生,其操之為已蹙矣!平心而論,是固不足以為銓病也。

《四庫全書簡明目錄》:銓受《春秋》於蕭楚,故集中持論多本《春秋》義例,不但爭和議一疏震耀千古。《鶴林玉露》記其《飲湘潭胡氏園》詩為朱子所詆,此集不載,殆諱而刪之。然銓大節懍然,乃以歌筵一詠,斥為盡喪生平之操,未免已蹙矣。

《甘露園短書》:胡淡庵上高宗封事,是范左司璿作。范擬上,淡庵慮其親老,禍且不測,取以為己意上之。非淡庵筆也。今人知有淡庵,而不知有范璿,范璿之不幸耳!

《宋稗類鈔》:乾道初金使來,猶問胡銓今安在。

蝶訪曰:盛名之下,責備愈嚴。珠颣玉瑕,執為談柄,人言可畏哉!

◆胡銓,字邦衡,廬陵人。以資政殿學士致仕。卒謚忠簡。《玉樓春》一詞,贈李都監侍兒是夕歌《六麽》,詞曰:「十年目斷鯨波闊,萬里相逢歌怨咽。髻鬟春霧翠微重,眉黛秋山煙雨抹。/小槽夜滴真珠滑,斷送一生花十八。醉中扶上木腸兒,酒醒夢回空對月。」淡庵長短句

案:《詞綜補遺》前敘黎倩一事,後載《玉樓春》詞,謂此詞亦北歸時作,而風趣正復不減。

《香祖筆記》:《琵琶錄》云:「羽調綠腰」註云即「錄要」也。本自樂工進曲,上令錄出要者以為名,誤為「綠腰」也。白樂天詩註又訛為「六麽」,乃其曲又有高平仙呂,非羽調,吳楚材《強識略》云然。

◆韓世忠晚年好遊宴,常赴諸統制之請,莫不以妻妾勸酒,世忠必酣醉而後歸。惟呼延通忿忿有不平之意,雖備禮邀世忠到私宅,然未嘗輒離左右。一日,世忠與水軍統制郭宗儀會於通家。世忠略寢,通以手捉世忠之佩刀,宗儀適見之,搦通之手而呼曰:「統制不可!」世忠覺而大驚,急馳馬奔歸,而令擒呼延通。既至,世忠數其罪,責為崔德明軍中自效。德明戍淮陰,故通在淮陰。世忠以十二月二十三日誕生,是日諸軍獻壽者甚盛,世忠臨廳事坐而受之。最後通獻壽酒,世忠見通,即走入府第,不出,通伏於地,滴淚成泓。眾勸促通,通乃起身而去,出門上馬奔還淮陰。德明獻壽回,數通不合擅自離軍之罪,決通十下,通怏怏,投運河。運河水深,急救之出水,已不蘇。倒控其水,以身著毛衫領窄,水脹束止頸,水不得出而死。人皆惜之,世忠後亦深自悔恨。中興遺史

《林泉野記》:公諱世忠,字良臣,延安府人。少無賴,隸兵籍焉。

《韓蘄王神道碑》:時崇寧四年也,屬西方多事。王每聞邊遽至,輒上馬,或不俟鞍而奮。喜與交遊痛飲,資用通有無。或不持一錢相從,詣酒肆貰酒,期於戰獲鬻級以償。王出必多獲,由是同列皆饒給。

《夷堅志》:韓蘄王督兵淮楚,領背嵬軍獵於郊,道逢虎群出,下令打圍。甲士環合,各以神臂克敵弓射之,凡斃三十餘。其一最雄鷙,目光如鏡,毛茸皆紫色,銳頭豐下,爪距異常,羽鏃不能入,跳勃哮吼,眾辟易。大將呼延通奮怒馳馬與擊當,誓必死之,伺其張口,發大羽箭正中舌上。虎雷吼山立,宛轉而死。命從騎四輩舁歸,剝皮為鞍韉,一軍壯其勇。

《雲麓漫鈔》:建炎中興,張、韓、劉、岳為將,人自為法。當時有「張家軍」、「韓家軍」之語。四帥之中,韓、岳兵尤精,常時於軍中角其勇健者,另為之籍。每旗頭押隊闕,於所籍中又角其勇力出眾者為之。將副有闕,則於諸隊旗頭押隊內取之。別置親隨軍,謂之「背峞」,悉於四等人內角其優者補之。一人背峞,諸軍統制而下,與之亢禮,犒賞異常,勇健無比。凡有堅敵,遣背峞軍無有不破者。見范參政致能說:「燕北人呼酒瓶為峞,大將之酒瓶,必令親信人負之。」范嘗使燕,見道中人有負罍者,則指云:「此背峞也!」故韓兵用以名軍。峞即罍,北人語訛,故云韓軍誤用字耳。[《康熙字典》:《集韻》:嵬或作峞,音隗。罍,音雷,酒尊也。]

案:《南宋雜事詩》註引《雲麓漫鈔》系節錄:「人自為法」作「人以為法」:「韓兵用以名軍」作「韓岳用以名軍」。又《分甘餘話》謂:范石湖云:「燕中呼酒瓶曰峞,其大將酒瓶,皆令親隨人負之,故號背峞。韓、岳取其名,以名親軍爾。」是王漁洋亦謂韓、岳皆有背峞軍也。而《雲麓漫鈔》獨謂韓軍誤用字,未及岳也,俟再考。

蝶訪曰:以節鉞之尊嚴,而肆情遊宴,猶是少年嗜酒豪縱,不治繩檢時。《三朝北盟會編》於紹興十年十二月標目書「呼延通投淮陰縣運河卒」,下援《中興遺史》以證之。夫蘄王中興名將,定國元勛也。晚年仍以不治繩檢致此,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深自悔恨,亦已晚矣!

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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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舜欽,字子美,參知政事易簡之孫。舜欽少慷慨有大志,狀貌怪偉。范仲淹薦其才,召試為集賢校理、監進奏院。舜欽娶宰相杜衍女。衍時與仲淹、富弼在政府,多引用一時聞人,欲更張庶事。御史中丞王拱宸等不便其所為。會進奏院祠神,舜欽與右班殿直劉巽輒用鬻故紙公錢召妓樂,間夕會賓客。拱宸廉得之,諷其屬魚周詢等劾奏,因欲搖動衍。事下開封府劾治,於是舜欽與巽俱坐自盜除名。同時會者皆知名士,因緣得罪逐出四方者十餘人。世以為過薄,而拱宸等方自喜曰:「吾一網盡矣!」宋史

《宋史》:杜衍,字世昌,越州山陰人。總髮苦志厲操,尤篤於學。擢進士甲科,後拜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兼樞密使。衍好薦引賢士,而沮止僥幸,小人多不悅。其婿蘇舜欽,少年能文章,論議稍侵權貴。監進奏院,循前例祠神,以妓樂娛賓。集賢校理王益柔為衍所知,或言益柔嘗戲作傲歌,御史皆劾奏之,欲因以危衍。及衍罷,丁度草制,指衍為朋比。時范仲淹、富弼欲更理天下事,與用事者不合,仲淹、弼既出宣撫,言者附會,益攻二人之短。帝欲罷仲淹,弼政事,衍獨左右之。然衍平日議論,實非朋比也。

《宋史》:王洙,字原叔,少聰悟博學,記問過人。再舉中甲科。後以預修《崇文總目》成,遷尚書工部員外郎、修《國朝會要》,加直龍圖閣、權同判太常寺,坐赴進奏院賽神與女妓雜坐,為御史劾奏,黜知濠州,徙襄州。

《東軒筆錄》:京師百司庫務,每年春秋賽神,各以本司餘物貿易,以具酒饌。至時吏史列坐,合樂終日。慶曆中,蘇舜欽提舉進奏院,至秋賽,承例賣拆封紙以充。舜欽欲因其舉樂而召館閣同舍,遂自以十千助席。預會之客,亦醵金有差。酒酣,命去優伶,卻吏史,而更召兩軍女妓。先是洪州人太子中舍李定,願預醵廁會,而舜欽不納。定銜之,遂騰謗於都下;既而御史劉元瑜有所希合,彈奏其事。事下右軍,窮治舜欽,以監主自盜論,削籍為民。坐客皆斥逐,堯臣亦被逐者也。堯臣作《客至》詩曰:「客有十人至,共食一鼎珍。一客不得食,覆鼎傷眾賓。」蓋為定發也。

《清波別志》:奏邸祀神之獄,世但知蘇子美為杜祁公婿,欲並以傾之。時同監進奏院、右班殿直劉巽,亦遭除勒。朝士自翰林學士王洙以降,連坐逐去者凡十人。眾皆惜之。然其間有服慘未除而與此妓樂會者,亦豈俱出於文致耶?

蝶訪曰:小人躁進,是必排擠;至於排擠,則不問人之賢否,而問黨之異同;不計事之可否,而計己之勝負,流弊有不可勝言者矣。君子之於小人,當謹備之。奈何舜欽予人以可乘之隙哉!

◆王安國,字平甫,安禮之弟也。幼敏悟,未嘗從學,而文詞天成。後屢以新法力諫安石,又質責曾布誤其兄,深惡呂惠卿之奸。先是安國教授西京,頗溺於聲色,安石在相位,以書戒之曰:「宜放鄭聲。」安國復書曰:「亦願兄遠佞人。」惠卿銜之。及安石罷相,惠卿遂因鄭俠事陷安國坐,奪官放歸田里。詔以諭安石,安石對使者泣下。既而復其官,命下而安國卒。宋史

《東軒筆錄》:王安國性亮直,嫉惡太甚。王荊公初為參知政事,閑日因閱讀晏元獻公小詞而笑曰:「為宰相而作小詞,可乎?」平甫曰:「彼亦偶然自喜而為爾!顧其事業,豈止如是耶?」時呂惠卿為館職,亦在坐,遽曰:「為政必先放鄭聲,況自為之乎?」平甫正色曰:「放鄭聲,不若遠佞人也!」呂大以為議己,自是尤與平甫相失。

《宋史·呂惠卿傳》:鄭俠疏惠卿朋奸壅蔽,惠卿怒,又惡馮京異己。而安石弟安國,惡惠卿奸諂而辱之。於是乘勢陷三人,皆獲罪。安石以安國之故,始有隙。惠卿既叛安石,凡可以害王氏者無不為。〇右司諫蘇轍條奏其奸曰:「惠卿懷張湯之辨詐,有盧杞之奸邪。詭變多端,敢行非度。安石於惠卿有卵翼之恩,父師之義。方其求進,則膠固為一;及勢力相軋,化為敵仇,發其私書,不遺餘力。犬彘之所不為,而惠卿為之。」

蝶訪曰:此輩結黨營私,朋求進取,以同異為愛惡,以愛惡為是非,勢孤則攀附以求援,力敵則排擠以互噬;翻雲覆雨,倏忽萬端,操戈入室,理所必然。

◆放翁在朝日,嘗與館閣諸人會飲於張功甫南湖園。主人出小姬新桃者,歌自制曲以侑樽,以手中團扇求詩於翁。翁書一絕云:「寒食清明數日中,西園春事太匆匆。[《劍南詩鈔》太作又]梅花自避新桃李,不為高樓一笛風。」蓋戲寓小姬名於句中,以為一笑。當路有恚之者,遽指為有所譏,竟以此去。浩然齋雅談

◆劉過改之,嘗遊富沙,與友人吳仲平飲於吳所歡吳盼兒家。嘗賦詞贈之,所謂:「雲一窩,玉一棱。淡淡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蛾。」盼遂屬意改之。吳憤甚,挾刃刺之,誤傷其妓,遂悉繫有司。時吳居父為帥,改之以啟上之云:「韓擒虎在門,顧麗華而難戀;陶朱公有意,與西子以偕來。」居父遂釋之,然自是不復合矣。改之有「春風重到憑闌處,腸斷妝樓不敢登。」蓋為此耳。浩然齋雅談

◆天臺營妓嚴蕊,字幼芳,善琴奕歌舞、絲竹書畫,色藝冠一時。間作詩詞有新語,頗通古今。善逢迎,四方聞其名,有不遠千里而登門者。唐與正守臺州日,酒邊嘗命賦紅白桃花,即成《如夢令》云:「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與正賞之雙縑。又七夕郡齋開宴,坐有謝元卿者,豪士也,夙聞其名,因命之賦詞,以己之姓為韻。酒方行,而已成《鵲橋仙》云:「碧梧初墜,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微謝。穿針人在合歡樓,正月露、玉盤高瀉。/蛛忙鵲懶,耕慵織倦,空做古今佳話。人間剛道隔年期,在天上、方才隔夜。」元卿為之心醉,留其家半載,盡客囊橐饋贈之而歸。其後朱晦庵以庾節行部至臺,欲摭與正之罪,遂指其嘗與蕊為濫,繫獄月餘。蕊雖備受箠楚,而一語不及唐,然猶不免受杖。移籍紹興,且復就越置獄鞫之,久不得其情。獄吏因好言誘之曰:「汝何不早認,亦不過杖罪,況已經斷罪不重科,何為受此辛苦耶?」蕊答云:「身雖賤妓,縱是與太守有濫,科亦不至死罪。然是非真假,豈可妄言以汙士大夫!雖死不可誣也!」其辭既堅,於是再痛杖之,仍繫於獄。兩月之間,一再受杖,委頓幾死,然蕊聲價益騰,至徹阜陵之聽。未幾朱公改除,而岳霖商卿為憲,因賀朔之際,憐其病瘠,命之作詞自陳。蕊略不構思,即口占《卜算子》云:「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即日判令從良,繼而宗室近屬納為小婦以終身焉。《夷堅志》亦略載其事而不能詳,余蓋得之天台故家云。齊東野語

《太平清話》:嚴幼芳不特天韻韶秀,即其不肯證唐仲友一事,至今俠骨猶香,宜其徹阜陵之聽也。

謝元卿疑即謝希孟,黃巖人,名直,學於陸象山,豪俊不羈,嘗為妓造鴛鴦樓,並為之記。淳熙中,金華唐仲友守臺。唐鄉人陳同甫來訪,希孟與同甫有舊,借郡中妓樂,宴之東湖,見吳荊溪《林下偶談》。

案:《三臺名媛詩輯》載嚴蕊小詞,並援《齊東野語》,後又附此二則。今據《齊東野語》元本錄出,並將此二則亦附錄之。

◆朱晦庵按唐仲友事,或曰呂伯恭嘗與仲友同書會有隙,朱主呂故抑唐,是不然也。蓋唐平昔恃才輕晦庵,而陳同甫頗為朱所進,與唐每不相下。同甫遊臺,嘗狎籍妓,屬唐為脫籍,許之。偶郡集,唐語妓云:「汝果欲從陳官人耶?」妓謝。唐曰:「汝須忍凍受餓乃可。」妓聞大恚。自是陳至妓家,無復前之奉承矣。陳知為唐所賣,亟往見朱。朱問:「近見小唐云何?」答曰:「唐謂公尚不識字,如何作監司?」朱銜之,遂以部內有冤獄,乞再巡按。既至臺,適唐出迎少稽,朱益以陳言為信,立索郡印付以次官,乃摭唐罪具奏,而唐亦作奏馳上。時唐鄉相王淮當軸,既進呈,上問王,王奏曰:「此秀才爭閑氣也。」遂兩平其事。詳見周平園、王季海日記。而朱門諸賢所著《年譜》、《道統錄》,乃以季海右唐而並斥之,非公論也。其說聞之陳伯玉式卿,蓋親得婺之諸呂云。齊東野語

《詞苑叢談》:朱晦庵為倉使時,某郡太守遭捃摭,幾為按治,憂惶百端。未幾,晦庵易節他路,有寄居官署者,因召太守飲,出寵姬歌《大聖樂》,其後擷云:「臨風對月恣樂,便好把千金邀艷娥。幸太平無事,擊壤鼓腹,攜手高歌。富貴安居,功名天賦,爭奈皆由時命何。休眉鎖,問朱顏去了,還更來麽?」太守聽「朱顏去了」句,不覺起舞。

蝶訪曰:天下事,起於微,成於慎;微之不慎,漸起釁端,遂成仇隙。所謂有譏毀,則必有怨仇;有怨仇,則必有患害也。

◆先君子於紹定四年辛卯出宰富春。九月到任。壬辰歲,余實生於縣齋。其時李文清方閑居於邑中,其家強幹數十,把握縣道,難從之請,蓋無虛月。先人惟理自循,不能一一盡奉其命也,以此積怨得罪焉。有官妓曰蔡潤為文清所盼,每欲與之脫籍而未能。一日酒邊曰:「此妓,某未塵忝時已見其在籍中矣。」意欲言其繫籍已久也。先子因顧蔡潤曰:「汝入籍幾何時?今幾歲矣?」蔡不悟,直述所以,考之則李公登科之歲,此妓方生十年耳。李不覺面發赤,以為先子有意相窘,其實出於無心也。於是銜之。及入臺,先子已滿去,乃首章見劾焉。癸辛雜識

◆戴復古,字式之,居南塘石屏山,因自號焉。有書事一律云:「喜作羊城客,忘為鶴發翁。問天求酒量,翻悔洗詩窮。已過西南道,適遭東北風。扁舟載明月,枉作賣油公。」自註:「西南道,乃廣東一大稅場。前李約作漕時,請遊月湖,出新寵佐樽,一意顧盼,無暇與賓客語。僕有詩云:『手拍錦囊空索句,眼看檀板遇知音。』漕大怒,謂舟中有麻油不投稅,拘留其船」石屏集

《石屏集》中尚有書事一絕云:「打鼓行船未有期,恰如江上沮風時。詩中一段閑公事,幸不妨人吃荔枝。」案:此詩意蓋亦因此而作,語亦冷雋,因附錄之。

◆永康之俗,固號珥筆,而亦數十年必有大獄。龍川陳亮既以書御孝宗,為大臣所沮,報罷。居里落魄醉酒,與邑之狂士甲命妓飲於蕭寺,目妓為妃。旁有客曰乙,欲陷陳罪,則謂甲曰:「孰為相?」甲謂乙曰:「陳亮為左。」乙又謂曰:「何以處我?」曰:「爾為右,吾用二相,大事其濟矣。」乙遂請甲位於僧之高座,二相奏事訖,降階拜甲,甲穆然端委而受。妃遂捧筋歌《降黃龍》為壽。妃與二相具以次呼萬歲,蓋戲也。先是亮試南宮,何淡校其文而黜之。亮不能平,遍語朝之故舊曰:「亮老矣,反為小子所辱。」淡聞而銜亮未有間。時淡為刑部侍郎,乙探知其事,遂不復告之縣若州,亟走刑部上首狀。淡即繳狀以奏,事下廷尉。廷尉,刑部屬也。笞亮無全膚,誣服為不軌。案具,聞於孝宗。上固知,為亮陰遣左右往永康,廉知其事。大臣奏入取旨,上曰:「秀才醉了,胡說亂道,何罪之有?」以御筆畫其牘於地,亮與甲俱掉臂出獄。四朝聞見錄

黃山谷《江西道院賦·序》,其略曰:「江西之俗,其細民險而健,以終訟為能,名曰珥筆之民。惟筠為州,獨不嚚於訟,然與南康、廬陵、宜春三郡並蒙惡聲。廬陵即吉州也。」

蝶訪曰:人心叵測,險於山川;機阱萬端,由斯隱伏。然茍無其隙,雖小人不能伺。綠樽紅妓,取快一時,皆恣意歡宴者自遺伊戚耳。

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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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戊戌冬,予道由穎昌之汝墳,驛壁間得廖正一明略手題三詩。其一云:「阿憐二十頗有餘,秀眉豐頰冰瓊膚。無端欲作商人婦,更枉方尋海畔夫。」其二云:「阿梅笄歲得同歡,懊惱情深解夢蘭。燕語輕清花裏話,柳條弱嫩雨中看。」其三云:「淮源距襄陽,亭堠逾十舍。征鞍背繡帷,雲雨悵昨夜。雙艷盡傾城,一姝偏擅價。獨怒蕙心輕,誤許商人嫁。」初不曉其意,是年至唐州外氏家,因舉是詩,邦人任喻義可云:頃年明略與郡之二營妓往來,情好甚篤。其一小字憐憐,其一名梅時。憐憐將為大賈所納,明略既去,道過汝墳作詩,蓋有所感也。憐憐竟隨賈去:「方尋海畔夫」,用海上有逐臭夫之事譏之也。墨莊漫錄

◆晁次膺薄遊南京,嘗作詞云:「花前月下堪垂淚,水邊樓上總關心。」後過其家,已與客飲,復作詩曰:「去日玉刀封斷恨,見來金鬥熨愁眉。黃昏飲散歌闌後,懊惱水邊樓上時。」侯鯖錄

◆許左之寓飲妓坊,欲狎之,妓密有所歡在矣。許賦詞云:「誰知花有主,誤入花深處。放直下,酒杯幹,便歸去。」蓋紹興間籍太學休浣日漫飲酒邊作也。深雪偶談

蝶訪曰:附熱趨炎、朝秦暮楚、傍人門戶者,比比然也。而顧以之責賤妓乎?使由此幡然改悔,未始非若輩玉成之,奈執迷不悟者多耳!煩惱自尋,於人乎何尤!

◆煇居建康,春晚赴張德,共會於西園,呼數輩為侑酒。酒酣,忽有傳府命呼其人。時張安國開府方兩日,其人臨去,求自解之說,眾謂但以實告,況社中二客不至,必留鈴齋。翌旦詢之,如所料。歌者既去,坐客駱適正即席賦詩云:「花隨春盡覓無痕,尚續餘歡索侑樽。一曲未終人已去,西園燈火欲黃昏。」煇嘗賡和不記也。清波雜志

《冷齋夜話》:遵式講師將赴金陵謁王冀公,林和靖以詩送之曰:「虎牙熊軾隱鈴齋,棠樹陰陰長碧苔。丞相望崇賓謁少,清談應喜道人來。」

《晉書·羊祜傳》:祜都督荊州軍諸事,鈴閣之下,侍衛不過十數人。案:唐制稱太守曰「節下」,又云「鈴下」。鈴下者,即鈴閣之下,其制竟與開府都督同,何也?附此二則,俟再詳考焉。

◆文忠與其弟書云:「軾始謫黃州,舉目無親,君猷一見,相待如骨肉,此意豈可忘哉?」君猷後房甚盛,東坡常聞堂上絲竹,詞中謂「表德元來是勝之」者,所最寵也。東坡北歸,過南都,則其人已歸張樂全之子厚之恕矣。厚之開宴,東坡復見之,不覺掩面號慟,妾乃顧其徒而大笑。東坡每以語人,為蓄婢之戒。眉山詩案廣證附載

《蘇詩施註》:徐君猷名大受,東海人。東坡來黃州,厚禮之,無遷謫意。君猷秀惠列屋,杯觴流行,多為賦詞。滿去而殂,東坡有祭文挽詞,意甚淒惻。

《官閨小名錄》:嫵卿、勝之、慶姬,徐君猷家三侍人,東坡贈《木蘭花》詞。

蝶訪曰:回首前塵,已成昨夢;感懷良友,悲慟難禁。而若輩琵琶別抱,掉首無情,又何足深責哉!

◆邵伯溫子文,康節先生子也。才而有文,為陜西宣撫司書寫機宜文字。與路鈐李君交往甚熟,李家有數侍婢,每遇歌宴,子文必與。後十餘年,子文與李氏邂逅長安,而李君已死。適值其妻生辰,命子侄宴子文於書舍,遣舊婢出舞。酒酣,子文感愴宿昔,即席作詞。末章云:「翩翻繡袖上紅裀,舞姬猶是舊精神。坐中莫怪無歡意,我與將軍是故人。」諸子得之,入呈其母,皆感泣不自勝。乃令謂子文曰:「宅中得公佳詞,情緒作惡,難復行酒。即容別日款會。」子文不終席而退,良久憮然曰:「所謂口乃禍門。」此事即傳於時。外日,子文謁一當位而不相識。問之,不記姓氏答曰:「此乃李家作調笑者。」過庭錄

蝶訪曰:子文感愴宿昔,即席作詞,亦一時情難自禁,而人竟謂之作調笑者,顧可不慎乎?旨哉,磨兜堅之銘曰:「人各有心,山高水深;言出諸口,禍隨其後。惟口之則,守之以默。」

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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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曼卿為集賢校理,微行娼館,為不逞者所窘。曼卿醉與之校,為街司所錄。曼卿詭怪不羈,謂主者曰:「只乞就本廂科決,欲詰旦歸館供職。」廂帥不喻其謔,曰:「此必三館吏人也。」[《拊掌錄》吏人作僕人]杖而遣之。夢溪筆談

《晁氏讀書記》:石曼卿善書劄,縱酒不羈。

案:《茶香室叢鈔》引元懷《拊掌錄》所載,謂曼卿雖以詭詞免,然不免受杖,亦可為文士輕佻者之戒。蝶訪曰:虧體辱親,留千秋話柄矣!

◆馮文簡公當世,早年薄遊里巷,夜為街卒所繫。鄂守王素亟釋之。後馮使關中,王方帥渭,賓宴甚歡。馮貽以詩有「吞炭難忘當日事,積薪甚愧後來恩。」前輩血氣方剛,不拘小節,蓋或有之,迨夫貴顯,自常人言,昔之過舉或不樂聞,顧乃因道舊形於篇什,初不以為諱,可謂賢已。清波別志

蝶訪曰:馮文簡難忘當日之事,正是其反躬自愧,內疚於心處,諱奚益哉!

◆陸太傅軫,嘗守會稽。上元夕,放燈特甚,士女駢闐。有一士人,從貴宦幕外過,見其女樂甚都,註目久之。觀者狎至觸墜其幕。貴官執其士以聞於府。公呼而責之曰:「為士不克自檢,何耶?」對曰:「觀者皆然,竟自脫去;獨某居後,所以被辱。」公觀其應對不凡,必是佳士,因謂曰:「子能賦此斑竹簾詩,當釋子罪。」蓋用斑竹簾為幕也。士子索筆立就,其詩曰:「春風槭槭動簾帷,繡戶朱門鎮日垂。為愛好花成片段,故教直節有參差。」又曰:「昔年珠淚裛虞姬,今日侯門作妓衣。世事乘除每如此,榮華到底是危機。」公覽詩,大奇之。耆舊續聞

◆紹興間一郎官,不欲言其姓氏,疏蕩不檢,一朝士與之善。朝士家有數妓,客至必出以侑酒。郎官者與一妓私相悅慕,而未得間。一日,郎官折簡寄妓,與為私約。朝士適見之,妓不敢隱,具言其故。朝士曰:「然則非爾之過,當為爾輩為一笑資。姑答簡與之,期以來夕密會於西廂,且云主人者適有故之城外,越日乃歸,此機不可失。」郎官得簡,喜不自勝,如期赴之。妓已待於會所,引入屏後曲房。妓先登榻垂幔,郎官解衣而登,暨前搴幔,則妓已自榻後潛去。朝士者方仰臥榻上,瞪目視之。郎官裸露,惶遽欲走,則門已閉。朝士謾為好詞謔之曰:「與君厚善,何為如此?妓女鄙陋,不足奉君子之歡,已遣歸矣!惟公勿訝!」徐起,復曰:「某家使令稍眾,不略懲,彼將觀望,無所憚畏。」乃呼群僕掖之於柱,以巨竹梃撻之二十。流血及髁,呼服謝罪。復謂曰:「與公素善,故不欲聞官,薄示庭訓,亦不泄於他人也。」乃遣去,亦不與衣,其人狼狽遁還。明日,朝路仍復相見如故云。睽車志

◆觀察使張淵,紹興中為江東副總管,居建康,招邑士馮伯起為館賓,待之特異,仍治宅西一室,使挈妻子入處之。元宵之節,為張燈百盞,淵赴府宴,長姬領眾妾訪其妻。小鬟見床褥華雅,戲臥其上,馮竊至,遂與之合。既罷,長姬知之,歸以白淵,淵隱而弗問。經旬,又約馮共飯,飯畢,設茶於他軒。望砌下橫一劍、一竹篦,一小缸置糞,馮掩鼻謂守兵不謹,將使屏之。淵笑曰:「此正為先生設,元宵之事,豈忘耶?」先呼長姬及小鬟,杖之三十,然後云:「先生須均受此辱,已乃伏劍。」馮趨下受杖,泣而請命,淵曰:「然則只以不潔待之可也!」馮度不能免,拱手言:「願賜清汁,許行破文書。」淵逼使滿杓而食,乃遂食之。後十年,葉樞密督視軍馬駐建康,馮投書陳禦戎方略,彼人云:「此正是吃屎秀才耳!」傳以為笑。夷堅志

蝶訪曰:甚矣,欲之害人也!人之為不善,欲誘之也;誘之而弗知,則至於天理滅而不知反。故目則欲色,耳則欲聲,以至鼻則欲香,口則欲味,體則欲安,此皆有以便之也。不觀《獻醜集》之言乎:堯行舜趨,周冠孔裳,恐未可以貌定也。使其見遺金於曠寂之途,遇色婦於空閑之室,而一不動心,是堯舜返魂,周孔復肉。不然,仁義是賊也。

宋艷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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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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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和中,陳恭公秉政,會嬖妾張氏笞女奴迎兒殺之。時蔡襄權知開封府,事下開封府窮治,而仁宗於恭公寵眷未衰,別差正郎齊廓看詳公案。時王素為待制,以詩戲廓曰:「李膺破柱擒張朔,董誇回車擊主奴。前世清芬宛如在,未知君可及肩無?」廓知事不可直,以簡報王曰:「不用臨坑推人。」東軒筆錄

《宋史》:陳執中嬖妾笞小婢,出外舍死。御史趙抃列八事奏劾執中,歐陽修亦言之。〇及議謚,禮官韓維曰:「閨門之內,禮分不明;夫人正室,疏薄自絀;庶妾賤人,悍逸不制,其治家無足言者。宰相不能秉道率禮,正身齊家,方杜門深居,謝絕賓客,曰『我無私也,我不黨也。』豈不陋哉?」

《宋史》:孫抃,字夢得,眉山人,皇祐中以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宰相陳執中婢,為嬖妾張氏搒殺。置獄取證左,執中弗遣,有詔勿推。抃復與官屬請對論列,疏十上,適、執中卒皆罷。註:適,即宰相梁適。

《宋史》:崔嶧,字之才,京兆長安人。遷給事中,糾察在京刑獄。諫官、御史言宰相陳執中縱嬖妾殺婢,命案治。嶧以為執中自以婢不恪笞之死,非妾殺之,頗左右執中。嶧所至貪奸,比老益甚。〇又張擇行字行先,青州益都人。進士起家,累遷吏部員外郎。御史皆言宰相陳執中嬖妾笞小婢,殆外舍。擇行以為主命妾笞婢,於律不當坐。御史固迫之,因中風不能語。

《宋史》:范鎮,字景仁,成都華陽人。鎮獨務引大體,非關朝廷安危,生民利疚,則闊略不言。陳執中為相,鎮論其無學術,非宰相器。及嬖妾笞殺婢,御史劾奏,欲逐去之。鎮言:「今陰陽不和,財匱民困,盜賊滋熾,獄犴充斥,執中當任其咎。御史舍大責細,暴揚燕私。若用此為進退,是因一婢逐宰相,非所以明等級、辨堂陛。」識者韙之。《居易錄》:趙(抃)《清獻集》有劾陳恭公執中嬖妾殺婢之奏,反復不遺餘力,予竊謂不然。一日,讀范蜀公疏,言「今陰陽不和,財匱民困」云云,不覺嘆服。如蜀公者,真可以為宰相。元祐之初獨高臥不肯起,其風概又出元祐諸賢之上。

◆夏竦妻楊氏,楊亦工筆劄,有鉤距。及竦顯,多內寵,寖與楊不諧。楊悍妒,即與弟媦疏竦陰事,竊出訟之。又竦母與楊母相詬詈,偕訴開封府。府以事聞,下御史臺置劾,左遷職方員外郎、知黃州。竦積家財累巨萬,自奉尤侈,蓄聲妓甚眾。所在陰間僚屬,使相猜阻,以鉤致其事,遇家人亦然。子安期雖乘世資,頗以才自厲,朝廷數器使之。然無學術,而求入侍經筵,為世所譏。其奉養聲妓,不減其父云。宋史

《直齋書錄解題》:竦父死王事,身中賢科,工為文詞,復多材術,而不自愛重,甘心奸邪,聲妓之盛,冠於承平。夫婦反目,陰慝彰播,皆可為世戒也。

蝶訪曰:離間讒構,密運陰謀,益己損人,人莫能測,自謂用心亦巧矣。豈知變生不測,禍起閨門,訐訟紛爭,罔循禮法,不足見夭道好還哉?

◆秦熺本王氏子,檜素不悅。檜畏內,妾嘗孕,其妻逐之。生子為仙遊林氏子,曰一飛,以檜故,仕至侍郎兼給事中。其兄一鳴,弟一鶚,皆位朝列。曹詠嘗勸檜還一飛,未果而檜死。齊東野語

《揮麈餘話》:秦熺本王喚孽子,嫡母鄭妒,熺既誕,逐所生,以為檜之乞子。

《金罍子》:《宋史》秦檜曾孫鉅,通判蘄州。金人犯境,與郡守李誠之竭力捍賊。城破,鉅率兵巷戰,復歸署自焚死,子浚、瀈皆死。奸臣之後,一門死忠孝,豈復系其世類乎?然檜無子,以妻兄王喚子為後,則秦氏世絕於檜久矣。

◆陳慥字季常,公弼之子,居於黃州之岐亭,自稱龍丘先生,又曰方山子。好賓客,喜蓄聲妓。然其妻柳氏絕凶妒,故東坡有詩云:「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河東獅子,指柳氏也。坡也嘗醉中與季常書,云「一絕乞秀英君」,想是其妾小字。黃魯直元祐中有與季常簡曰:「審柳夫人時須醫藥,今已安平否?公暮年來,想漸求清凈之樂,姬媵無新進矣。柳夫人比何所忿,以致疾矣?」又一帖云:「承諭老境情味,法當如此,所苦既不妨遊觀山川,自可損藥石,調護起居飲食而已,河東夫人亦能哀憐老大,一任放不解事耶!」則柳氏之妒名,固彰著於外,是以二公皆言之云。容齋三筆

《苕溪漁隱叢話》:東坡云,龍丘子自洛之蜀,載二侍女,戎裝駿馬,至溪山佳處,輒留數日。見者以為異人。後十年,築室黃岡之北,號靜庵居士。作《臨江仙》贈之云:「細馬遠馱雙侍女,青巾玉帶紅靴。溪山好處便為家。誰知巴峽路,卻是洛陽花。/面旋落英飛玉蕊,人間春日初斜。十年不見紫雲車。龍丘新洞府,鉛鼎養丹砂。」龍丘子即陳季常也。秦太虛寄之以詩,亦云:「侍童雙瓘玉,華髮光可照。駿馬錦障泥,相隨窮海嶠。暮年更折節,學佛得心要。鬻馬放阿樊,幅巾對沈燎。」《西清詩話》云,季常自以為飽禪學,妻柳頗悍忌,季常畏之,故東坡因詩戲之,有「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之句。觀此,則知季常載二侍女以遠遊,及暮年甘於枯寂,蓋有所制而然,亦可憫笑也。

王十朋《東坡詩註》:龍丘居士,指陳季常「河東獅子」事。有王卲者,字達觀,本嘉州犍為人,因在江南武昌後,名天常,嘗從先生遊。達觀為坡公言,季常之妻柳氏最悍妒,每季常設客有聲妓,柳氏則以杖擊照壁大呼,至客為散去。

《唐宋詩醇》:蘇軾《岐亭道上見梅花戲贈季常》詩云:「蕙死蘭枯菊亦摧,返魂香入嶺頭梅。數枝殘綠風吹盡,一點芳心雀啅開。野店初嘗竹葉酒,江雲欲落豆稭灰。行當更向釵頭見,病起烏雲正作堆。」註云:「陳慥喜蓄聲妓,此作體近香奩,似有所指者,故謂之戲贈。」軾與慥交好,詩文無所拘忌,若河東君、秀英君之名,因而流布,是非輕薄為文,正可見忘形無間也。

《瀛奎律髓》云:「一點勞心雀啅開」此句最佳。坡天人也,作詩不拘法度,而自有生意。雀之為物,嘗凍啅梅開,本無情於梅,下此語乃若不勝情者。尾句蓋謂季常侍兒,病起新妝,行當於釵頭見此花,欲其出以侑樽也:「豆稭灰」,出《文酒清話》王勉《雪》詩:「上天燒下豆稭灰,烏李從教作白梅。」亦俚語,世傳以為戲者。

《宮閨小名後錄》:秀英,陳季常妾,東坡有絕句。

◆仁廟時,皇族中太尉夫人一日入內,再拜告帝曰:「臣妾有夫,不幸為婢妾所惑。」帝怒,流婢於千里,夫人亦得罪居瑤華宮。太尉罰俸而不得朝。經歲,方春暮,夫人為詞,曲名《極相思》,或加令字,收煞有「秋波綻處,相思淚迸,天沮深誠」句。墨客揮犀

◆華亭胡朝散亶,夏夜納涼,因據胡床而睡,夢一偉丈夫,著白道服,撼之使起曰:「君家有不恰好一事,宜急起理會。」胡驚寤,亟出戶,果見一人自經於廊下,往視之,其子婦房中所使妾也。婦者同邑張氏女,賦性慘妒。此妾少有過,杖之百數,不能勝楚毒,乃就死。胡使呼婦就旁熟視。婦略不動色,徐云:「他人不須管,若不可救,我自當其責!」即取凳登之,解縊索,移時復蘇。胡氏供事廣德張王甚嚴敬,舉家不食豬肉,故蒙神力云。張婦之惡,猶不少悛也。夷堅志

◆陸放翁宿驛中,見題壁云:「玉階蟋蟀鬧清夜,金井梧桐辭故枝。一枕淒涼眠不得,呼燈起作感秋詩。」放翁詢之,驛卒女也,遂納為妾。方半載餘,夫人逐之。妾賦《卜算子》而別,詞云:「只知眉上愁,不識愁來路。窗外有芭蕉,陣陣黃昏雨。/曉起理殘妝,整頓教愁去。不合畫春山,依舊留愁住。」隨隱漫談

《池北偶談》:按《劍南集》,此詩乃放翁在蜀時所作。前四句云:「西風繁杵搗征衣,客子關情正此時。萬事從初聊復爾,百年強半欲何之?」「玉階」作「畫堂」:「鬧」作「怨」,後人稍竄易數字,輒附會或收入閨秀詩,可笑也。

◆周益公夫人妒。有媵妾,公盼之,夫人縻之庭。公過之,當暑,媵以渴告,公以熟水酌之。夫人窺於屏曰:「好個相公,為婢取水!」公笑曰:「獨不見建義井者乎?」韋居聽輿

◆呂婆即呂正己之妻,淳熙間名達天聽。京畿有二漕,一呂搢,一呂正己。搢家諸姬甚盛,必約正己通宵飲。一日,呂婆大怒,逾墻詈之。搢子一彈碎其冠,事徹孝皇,兩漕即日罷。呂婆有女事辛幼安,以微事觸怒,逐之。今稼軒《桃葉渡》詞,因此而作。貴耳集

案:《稼軒長短句·祝英臺近》有「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之句,所謂《桃葉渡》詞者即此。

蝶訪曰:甚矣,婦之悍妒,其為害有莫可窮究者矣。夫豈徒元直捉跗,太傅閉帷,王茂宏之犢車,房玄齡之鴆酒,堪為殷鑒也哉!

◆方務德侍郎帥紹興,赴召,士人姚某以書投誠,其略曰:「某流落江湖二十年,兄弟異立,未能成家。重以場室蹉跌,遂失身於娼館馬慧。歲月滋久,根深蒂結,生育男女,於義有不可負者。兼渠孑然一身,無所依倚,處性不能自立,萬一有叛此盟,終身廢棄,存亡或未可保。不於侍郎還朝之日,得遂脫身從良,他日必困此門戶中,不惟無以釋兒女之恨,而某亦從此銷縮。區區欲望矜憐,使魚鳶之屬,川泳雲飛,侍郎之德大矣!敢不下拜。」方書其後云:「姚某解元,文詞英麗,早以俊稱,杯酒流連,遂至於忘反,露由衷之懇,不愧多言;遂成家之名,何愛一妓?韓公之於戎昱,既徇所求;奇章之望牧之,更宜自愛。」能從其請,可見寬厚之德,且引事尤切當。清波雜志

◆李公可齋開閫日,士人吳南金假館於人,戀妓周惜。及歸,行囊枵然,周亦厭之。吳悔之,將別,飲於其家。令僕碎其器具,吳捶周有傷,訟於官。吳供狀甚文,公喜之。僉廳議罪其僕,吳罰贖。公花判云:「娼館寓情,斯遊未免。訟庭交惡,有識所羞。吳某以新豐逆旅之餘,為樊川街吏之報。傍人騎馬,月束幾何。命侶驂鸞,風流如許。但慕子雲之載酒,不思元亮之無錢。半年魚水之歡,迷於當局;一旦鷸蚌之隙,做此出場。既乏孔方兄之交,是宜沙叱利之屬。何事風僝雨僽,頓令玉挫花摧。甑巳破矣奈何,鏡欲圓而莫得。鮑其知我者,豈止於斯;秦真少恩哉,不思甚矣!切詳僉議,不審事情。止以主人之失,罪僕何辜?豈以營妓之詞,置士於罰?—筆勾斷,兩家罷休。吳某亟思梓里之歸,休作桃源之夢。周惜責狀附案,勿相往來。如復延納登門,定行重罰!」庶齋老學叢談

蝶訪曰:有好都能累此身。鄭元和以李娃故,行乞安邑,幾為餒鬼。一朝落魄,千載遺羞。流連忘反者,尚其知所悔悟哉!

◆秦少遊侍兒朝華,姓邊氏,京師人也。元祐癸酉歲納之,嘗有詩云:「天風吹月入闌干,烏鵲無聲子夜閑。織女明星來枕上,了知身不在人間。」時朝華年十九也。後三年,少遊欲修真斷世緣,遂遣朝華歸父母家,資以金帛而嫁之。朝華臨別泣不已,少遊作詩云:「月霧茫茫曉柝悲,玉人揮手斷腸時。不須重向燈前泣,百歲終當一別離。」朝華既去二十餘日,使其父來,云不願嫁,卻乞歸。少遊憐而復取歸。明年,少遊出倅錢塘,至淮上,因與道友論議,嘆光景之遄歸,謂朝華曰:「汝不去,吾不得修真矣!」亟使人走京師,呼其父來,遣朝華隨去。復作詩云:「玉人前去卻重來,此度分攜更不回。腸斷龜山離別處,夕陽孤塔自崔嵬。」時紹聖元年五月十一日,少遊嘗手書記其事,未幾遂竄南荒去。墨莊漫錄

◆《癸辛雜識》載:銀花,高文虎炳如婢,善小唱五百餘曲,又善雙韻彈五六十套。以元宵時近點燈來,因取古人詩句有「銀花垂院榜」,又「銀花無奈冷」,又「火樹銀花合」等句為名。時高已近七旬,喪偶多年,買此以侍湯藥,後攜歸越。南宋雜事詩註

案:《癸辛雜識》載高文虎給銀花之照,瑣瑣千餘言,惟恐伊死後,家人不能相容。文虎年老,寵愛一婢,實屬自尋苦累,宜其為當時訾議矣。

◆山谷《和曹子方雜言》「冷卿小塢頗藏春」註,《外集》有冷庭叟詩,其序云庭堅與庭叟有十八年之舊。庭叟有佳侍兒,因早朝而逸去。其後,乃插椒藩甚密。詩云:「四望樓臺皆我有,一原花竹住中間。初無狗盜窺籬落,底事蛾眉失鎖關。」《前集》詩云:「往事盡醉冷卿酒,侍兒琵琶春風手。」又云「誰憐相逢十載後」。其事跡及歲月皆相似,疑庭叟即冷卿也。山谷詩外集註

◆丁諷病廢,常令兩女奴掖侍,見客於堂中。諷之病以好色致疾,既廢無賴,案:另一則云,諷以館職病風,廢於家益求妙年殊質以厭其心。客出不能送,另一婢送至中門曰:「謝訪。」以故賓客至者加多,乃逾於未病時。蓋其來不專為諷也。孔氏談苑

《至正直記》:年老多蓄婢妾最為不幸,辱身喪家,陷害子弟,靡不有之。吾家先人,晚年亦坐此患。鄉里蹈此轍者多矣。又見荊溪王德翁晚年買二伶女為妾,生子不肖,甚至翁死未逾月,而私通於外。此《袁氏世範》言之甚詳,茲不再述,有家者當深玩之。案:此則論年老蓄婢妾

《至正直記》:且以吾家言之,先祖晚年託外孫黃澣納妾。有姿色,先與之通,有娠已三月。既入門,雖察知其情狀,為其色所眩惑,一時置之不問。後七月生子,復歸之黃,命名遂初。自是復與黃通,或私僕隸,生子不肖,為吾家之患五十餘年。其恥辱之事不一,可謂至恨。先人晚年,嘗置半細婢三四人,雖以家法素守之嚴,且先妣制御之謹,猶為欺蔽,或為中外子弟私通,亦不能覺察,甚為清明之累。《袁氏世範》之言甚詳,不可不深思遠慮。覆轍之禍,後當痛戒。案:此則論買妾不可不謹

《袁氏世範·婢妾常宜防閑》云:婢妾與主翁親近,或多挾此私通僕輩,有子則以主翁借口,蓄愚賤之裔,至破家者多矣。凡有婢妾,不可不謹其始,亦不可不防其終。〇又《暮年不宜置寵妾》云:婦人多妒,有正室者少蓄婢妾,蓄婢妾多者無正室。夫蓄婢妾者,內有子弟,外有僕隸,皆當關防。制以主母,猶有他事,況無所統轄,以一人之耳目臨之,豈難欺蔽哉!暮年尤非所宜,使有意外之事,當如之何?

蝶訪曰:美婢列庭,防閑匪易。阮仲容之幸姑婢,王僧彌之私嫂婢,蕩檢逾閑,有乖名教。記劉禹錫和白居易誚失婢榜者一律,後四句云:「把鏡朝猶在,添香夜不歸。新知正相樂,從此脫青衣。」觀於此,則好蓄美婢及久錮侍婢者,當知所反矣。

◆洪忠宣公以蘇武節為秦檜所忌,孝宗憐之。其子邁以宏博中選,歷官清顯。孝宗有意大用,廉知其子弟不能遵父兄之教,恐居政府則非所以示天下,故特遲之。洪公每勸上早諭莊文,上為首肯。間因左右物色洪公子正飲娼樓,上亟命快行宣諭洪公云:「也請學士教子!」時洪為制誥快行言訖,無他詔。洪驚愕,莫知其端,但對使唯唯奉詔。退而研其子所如往,方悟上旨,遂抗章謝罪求去。四朝聞見錄

蝶訪曰: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謹。洪文敏臨安詞科之試,與何伯明並文敏族叔邦直諸人同飲抱劍街娼孫小九家樓上。是夕兩燭結花,文敏曾賦《臨江仙》詞以誌喜,繼果獲雋。文敏之少年如此。孟子不有言乎:「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其受子之累也,固宜。

患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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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潞公帥成都,(多燕集)。有飛語至朝廷,遣御史何剡因謁告歸,俾伺察之。(何將至),潞公亦為之動,遍詢幕客,孰與御史密者,得張俞字少愚者,使迎於漢州。且攜營妓名王宮花者往。偽作家姬,舞以佐酒。御史醉中取其領巾,題詩云:「按徹《梁州》更《六麽》,西臺御史惜妖嬈。從今改作王宮柳,舞盡春風萬萬條。」至成都,此妓出迎,遂不復措手而歸。一說王宮花一名陽臺柳,詩首句云「蜀國家人愛細腰」。何字聖從,亦蜀人也。清波雜志

◆紹興中,王鐵帥番禺,有狼藉聲。朝廷除司諫韓璜為廣東提刑,令往廉按。憲治在韶陽,韓才建臺即行部指番禺。王憂甚,寢食俱廢。有妾故錢塘娼也,問:「主公何憂?」王告之故。妾曰:「不足憂也。璜即韓九,字叔夏,舊遊妾家,最好歡。須其來,強邀之飲,妾當有以敗其守。」已而韓至,王郊迎,不見。入城乃見,岸然不交一談。次日報謁,王宿治具於別館。茶罷,邀遊郡圃,不許,固請乃可。至別館,水陸畢陳,妓樂大作,韓踧踖不安。王麾去妓樂,陰命諸娼淡妝,詐作姬侍,迎入後堂劇飲。酒半,妾於簾內歌韓昔日所贈之詞,韓聞之心動,狂不自制,曰:「汝乃在此耶!」即欲見之,妾隔簾故邀其滿飲,至再至三,終不肯出。韓心益急,妾乃曰:「司諫曩在妾家最善舞,今日能為妾舞一曲,即當出也。」韓醉甚,不知所以,即索舞衫,塗抹粉墨,踉蹌而起,忽跌於地。王亟命索輿,諸娼扶掖而登,歸船昏然酣寢。五更酒醒,覺衣衫拘絆,索燭覽鏡,羞愧無以自容。即解舟還臺,不敢復有所問。此聲流播,旋遭彈劾。王迄善罷。夫子曰:「桭也欲,焉得剛?」韓璜之謂矣。鶴林玉露

蝶訪曰:聖人之誡酒禍也,深矣!在《書》為沈湎,在《詩》為童羖,在《禮》為豢豕,在《史》為狂藥。好歡者,又被故歡所惑,狂不自制,已為酒使,復滿飲狂藥,至再至三,不自知其醜態百出矣!其遭彈劾也,不亦宜乎!抑又聞之,曲蘗有毒,平地生出醉鄉。何剡醉中題妓領巾,亦狂藥所使,要皆色害之也。

◆朝廷遣陶穀使江南,以假書為名,實使覘之。既至,崖岸高峻。宴席談笑,未嘗啟齒。韓熙載謂所親曰:「觀秀實公妄也,非端人介士,其守可隳。」夜遣歌妓秦弱蘭,詐為驛卒之女,敝衣持帚,灑掃驛庭,五柳公乘隙因詢其述。翌日,以詞贈之曰:「好因緣,惡因緣。只得郵亭一夜眠,別神仙。琵琶撥盡相思調,知音少。待得鸞膠續斷弦,是何年?」後數日,宴於澄心堂,李主命玻璃巨鐘滿酌之,陶毅然不顧。乃出弱蘭於席,歌前闋以侑之。穀慚笑,不敢不釂。闋罷復灌,倒載吐茵,尚未許罷,大為主禮所薄。還朝日,止遣數小吏餞於郊亭。逮歸京,卒不大用。五代詩話。〇案:此則,王漁洋剪裁《玉堂清話》

《詞名集解》:宋初遣陶穀使江南,假書為名,實使覘之。穀驕甚。韓熙載以李獻言,知穀非端介。至日,令(穀)謄六朝書半年。(穀)狎歌妓秦弱蘭,作長短句贈之。一日穀入宴,弱蘭歌所贈「郵亭一夜眠」之句,穀大慚而罷。詞名《風光好》。《墨莊漫錄》云,一名《愁倚闌令》。

《藝苑卮言》:陶穀使江南,遇秦弱蘭,作《風光好》詞,見宋人小說。或有以為曹翰者,翰能作老將詩,其才固有之,終非武人本色。沈睿達《雲巢編》謂:陶使吳越,惑娼女任社娘,因作此詞。任大得陶資,後用以創仁王院,落髮為尼。李唐、吳越,未審孰是,要之近陶所為耳。

《苕溪漁隱叢話》:小詞《風光好》「待得鸞膠續斷弦,是何年」之句,《江南野錄》謂是曹翰使江南贈妓詞,《本事曲》謂是陶穀使錢塘贈驛女詞,《冷齋夜話》謂是陶穀使江南贈韓熙載歌姬,是一詞而有三說也。其他類此者甚眾,殆不可遍舉。

《澠水燕談錄》:陶穀姓唐,唐宰相莒公儉之後。祖彥謙,有詩名,號鹿門先生。穀避晉祖名改娃陶,後歷仕累朝,不復還本姓,士大夫譏之。

《南部新書》:陶穀小名鐵牛,李濤嘗有書與之曰:「每至河源,即思令德。」唐彥謙之孫也,以石晉諱改姓焉。

《宋景文公筆記》:陶穀本唐彥謙後,石晉時避諱改曰陶,後納唐氏為婿,亦可怪。

《釋常談》:沈醉謂之倒載。晉山簡字季倫,為荊州牧,每出,酣暢而歸。人歌曰:「山翁住何處?來往高陽池。日夕倒載歸,酩酊無所知。」

案:《緗素雜記》載周世宗時陶尚書穀奉使江南,韓熙載遣家妓以奉盥匜,及旦有書謝云云。是穀使江南在周世宗時,熙載已以家妓奉盥匜,豈宋初穀使江南,熙載尚煩謀畫以隳其守耶?總之,陶穀非端人介士,易遺話柄,人當潔以自愛也。

◆《劉公是集》七十五卷。原父累遷知制誥,出知永興,惑官妓,得驚眩疾,力求便郡。仁宗嘗謂執政曰:「如敞者,豈易得耶!」賜以新橙五十。為人明白俊偉,自六經百氏,下至傳記,無所不通。為文章尤敏贍,好摹仿古語句度。在西掖時,嘗食頃揮九制,各得其體。英宗嘗語及原父,韓魏公對以有文學,歐陽公曰:「敞文章未佳,特其博學可稱耳。」郡齋讀書誌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友有得風疾者,急往視之已不能言矣。方生死之爭,其苦有甚於刀鋸木索者矣。予知其不可救,默為祈死而已。嗚呼哀哉,此復何罪乎?酒色之娛而已!古人云「甘嗜毒藥,戲猛獸之爪牙」,豈虛言哉!明日見一少年,以此戒之,少年笑曰:「甚矣,子言之陋也。色,吾之所甚好,而死生疾苦,非吾之所怖也!」予曰:「有行乞於道,偃而號曰,遺我一盂飯,吾今以千斛之粟報子。則市人皆掩口笑之:有千斛之粟,無一盂之飯,不可以欺於小兒。怖生於愛,子能不怖死生而猶好色,其可以欺我哉?」今世之為高者,皆少年之徒也。戒生定,定生慧,此不刊之論也。如其不從戒定生者,皆妄也,如慧而實癡也,如覺而實夢也。悲夫!東坡志林

《癸巳類稿》:《苕溪漁隱叢話》云,劉貢父晚年得惡疾,須眉墮落,鼻梁斷壞,愴感慚愧,轉加困劇而斃。東坡先有「大風起兮眉飛揚,安得壯士守鼻梁」之謔,其事不見《劉攽傳》,而檢《東坡志林》有一條云:「元豐六年十月十二夜,有得風疾者,口不能言,死生之爭,有甚於刀鋸木索者。知其不可救,默為祈死而已。此復何罪乎?酒色之娛而已!」必系劉事:「元豐」應作「元祐」。攽兄敞,亦知永興軍,惑官妓得驚眩疾,但時猶謂之風,未有洋黴名。明嘉靖時,汪道貫贈王稚登詩云:「身上楊梅瘡作果,眼中萊菔翳為花。」其名楊梅,以形象言之也。

案:《癸巳類稿》此則論古之所謂惡疾、風疾,即今之洋黴也。楊梅當作洋黴。蝶訪閱《東坡志林》,證以《樂善錄》,東坡嘲劉貢父「大風起兮眉飛揚」之謔,亦疑即貢父。嗣見《癸巳類稿》正同余所見,因節錄之。

◆章子厚惇,初來京師赴省試,年少美豐姿。嘗日晚獨步御街,見雕輿數乘,從衛甚都。後一輿有一婦人美而艷,揭簾以目挑章。章因信步隨之,不覺至夕。婦人以手招與同輿,載至一甲第,甚雄壯。婦人以身蔽章,雜眾人以入,至一院極深邃,若無人居者。少選,前婦人始至,備酒饌珍異。因問此何所,婦人笑而不答。自是婦人引儕輩叠相往來頗眾,俱亦姣麗,詢之皆不顧而言他。每去則以巨鎖扃之,如是累日夕,章為之體疲甚窘。一姬年差長,忽發問曰:「此豈郎所遊之地,何為至此?我主翁行事多不循道理,寵婢甚多而無嗣息,每勾致少年之徒與群婢合,久則斃之此地,數人矣!」章駭曰:「果爾,為之奈何?」姬曰:「觀子之容,蓋非碌碌者,似必能脫。我主人翌日入朝甚早,今夕解我衣以衣之,我且不鎖門,待至五更,我來叫子,亟隨我到廳事前。我當以廝役之服被子,隨前騶以出,可以無患矣。爾後慎勿以語人,亦勿復由此街遊也。不然,我與若皆將不免矣。」詰旦果來叩戶。章用其術,遂免於難。及既貴,始以語所厚善者,而不欲言主翁之姓名。少年輩不可不知所戒也。投轄錄

蝶訪曰:最是五更留不住,向人枕畔著衣裳。此主翁明開揖盜之門,更有甚於韓熙載者。惟章一聞「久則斃之此地數人矣」之語,駭曰:「果爾,為之奈何?」是怖死之心,勝好色之心。怖生於愛,坡翁其知道乎。人多好色,能常持怖死之心,則好色之心自熄矣。

◆京師士人出遊,迫暮過人家,墻缺似可越,被酒試逾以入,則一大園也。花術繁茂,逕路交互,不覺深入。天漸暝,望見紅紗籠燭而來,驚惶尋歸路,迷不能識。亟入道左小亭,氈下有一穴,試窺之,先有壯士伏其中,見人驚奔而去,士人就隱焉。已而燭漸近,乃婦人十餘輩,靚妝麗服,俄趨亭上競舉氈,見生驚曰:「又不是那一個!」內一婦熟視,笑曰:「也得,也得!」執其手以行,生不敢問。引入洞房曲室,群飲交戲,至五鼓乃散。士人憊倦不能行,眾婦貯以巨篋,舁而縋之墻外。天將曉,懼為人所見,強起扶持而歸。他日跡其所遇,乃蔡太師花圃也。談藪

蝶訪曰:窟室洞房,私藏年少,賈南風達奚盈盈,已開其先;而少年出遊者,不可以不慎,切勿以父母之遺體,自蹈於陷阱中也。

◆曲堤周氏以財雄於齊,有秘書丞高者,尤驕縱不法,嘗自京師載妓妾數十人遊杭州,其一人以妒害自沈死。及還齊,其父母邀賄謝,不滿意,訴之長清令張次山,取證佐治之,亦無他矣。會次山之婢,本周氏隸也,自牖窺之,歷指所從來一人本高父妾,嘗生一子。次山即以長吏舉行之,高坐刺配海島而死,齊人快之。李誠之嘗語及此稱善,予曰:「使我為長清,決不舉也!」誠之日t「何故?」日t「民間如此事不為少也。偶一婢子知之,因而發之以為明,彼不知者獨何幸,高獨何不牽也!事發有端,長吏不得已治之可也,其發無端,自非叛逆,不問可也。」誠之曰:「此長者之論,次山之流,固不可及。」龍川略誌

◆從事郎劉恕,吉州安福人,歷陽守子昂之子也。喪其妻,使二妾主家政,一既生子,又娶於高氏,攜媵婢四人。淳熙初,為道州判官。高氏妊娠,是時妾子年十一二矣。妾性悍狡,慮正室得權,則異日將分析資產,且己寵必衰。密以淫邪之說蠱惑之,而高志操潔清,復不妒忌,無疵玷可指,謀不得施。但日夜教其子,伺乃父出治外事或對客,輒啼呼奔叫。恕甚愛此子,每歸拊之,子無言而於屏處訴云「為母所箠。」恕固已疑焉。一日饋食,妾親手作羹,倩一媵持以與子,有針貫於菜莖中,子微為所刺,吐之,大呼曰:「人欲殺我!」恕驚問,見針,窮詰所來。二妾共證,謂:「媵承主母意,規兒性命。」恕以為然,盡執四婢送獄,訊鞫不得情。郡守念閨門芒昧,難以置法,只撻杖而逐之,高氏竟罹決絕。外間皆明知為誣,恕獨弗之悟。旋用他事罷去,甫還鄉而卒。夷堅志

蝶訪曰:《鶴林玉露》載世傳《聽讒詩》云:「讒言謹莫聽,聽之禍殃結。君聽臣當誅,父聽子當決。夫妻聽之離,兄弟聽之別。朋友聽之疏,骨肉聽之絕。堂堂八尺軀,莫聽三寸舌。舌上有龍泉,殺人不見血。」觀此,知讒之為害大矣。賤妾庶人,狡悍不制,離間讒構,密運陰謀,使罹毒者含冤,旁觀者切齒,而為所蠱惑者,卒之不悟,不禍譴及之,何以見天道之公哉!

◆姚宋佐,郴州人。乾道八年登第,為靜江府教授。能詩文,頗擅名其鄉,而舉措多失之輕易。嘗赴經略司幹官宴席,坐客受勸觴,適當酌主人。姚見酒黑色,而侍妾所執樽又非適所用者,疑為紫蘇水,作色而起曰:「客則飲酒,主人則飲水,何哉?」主人曰:「此亦酒也,安得有二!」姚以所疑對,主人笑謂不然,姚未之信,別酌以酬之,而自掠取所斟者,一飲而盡,始知為酒,但云:「比向來者味差醇。」未幾,覺腹大痛,急歸。俄臟腹洞下,繼之以血,旦而死。一城皆言姚教授遭經幹所毒。府帥深疑焉,謂彼方有京秩之請,而為姚所先,怨恨必由於此,乃劾罷之。已乃審其實,蓋執樽之妾,本專房擅愛,其後寵稍替,將不利於主公,故置毒酒中,而姚攘臂掇其禍。帥逮此妾,鞭殺之。幹官旋亦病廢。夷堅志

蝶訪曰:婦人婢妾,其類為陰,陰者必慘必毒,妒寵爭妍,禍胎隱伏,其患害有防不勝防者。故君子正身處家,必嚴內教也。

◆後主李煜在賜第,因七夕命故妓作樂,聲聞於外。太宗聞之大怒。又傳「小樓昨夜又東風」及「一江春水向東流」之句,並坐之,遂被禍云。默記

《詩餘圖譜》:李後主《虞美人》詞「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熙寧新法行,督責監司尤切,兩浙路張靚、王庭老、潘良器等因閱兵赴妓樂,筵席侵夜,皆黜責。東軒筆錄

◆徐伸,字幹臣,三衢人。有《青山樂府》一卷。政和初,以知音律為太常典樂,出知常州。嘗自制《轉調二郎神》之詞云:「悶來彈鵲,又攪碎、一簾花影。漫試著春衫,還思纖手,薰徹金猊燼冷。動是愁端如何向,但怪得、新來多病。噬舊日沈腰,而今潘鬢,怎一作不堪臨鏡?/重省。別時淚滴,羅襟猶凝。想一作料為我厭厭,日高慵起,長託春酲未醒。雁足不來,馬蹄難駐,門掩一庭芳景。空佇立,盡日闌干倚遍,晝長人靜。」既成,會開封府尹李孝壽來牧吳門,李以嚴治京兆,號李閻羅。道出郡下,幹臣大合樂宴勞之,喻群娼令謳此詞,必待其問乃止。娼如戒,歌至三四,李果詢之,幹臣蹙額云:「某頃有一侍婢,色藝冠絕。前歲以亡室不容,逐去。今聞在蘇州一兵官處,屢遣信欲復來,而今之主公靳之,感慨賦此。詞中所敘,多其書中語。今焉適有天幸,公擁麾於彼,不審能為我致之否?」李云:「此甚不難,可無慮也!」既次無錫,賓贊者請受謁次第,李云:「郡官當至楓橋。」橋距城十里而遠,翌日艤舟其所,官吏上下望風股栗。李一閱刺字,忽大怒云:「都監在法不許出城,乃亦至此!使郡中萬一有火盜之虞,豈不殆哉!」斥都監下階,荷校送獄。又數日,取其供牘判奏字。其家震懼求援,宛轉哀鳴至懇。李笑云:「且還徐典樂之妾了來理會。」兵官者解其旨,即日承命,然後舍之。揮麈餘話

◆師憲少年日,嘗馳馬出遊湖山,小憩棲霞嶺下,忽有布裘道者瞪視曰:「官人可自愛重,將來不在韓魏公下。」賈意其見侮,不顧而去。既而醉博平康,至於敗面。他日復遇,道者頓足驚嘆曰:「可惜,可惜!天官已破,必不能令終矣!」其後悉驗。齊東野語

蝶訪曰:呂簡叔《呻吟語》云:「凡禍患以安樂生,以憂勤免;以奢侈生,以謹約免;以多事生,以慎動免。」洵老成閱歷之言也,可銘座右。

◆臣僚上言:「近日進對,恭聞聖訓,論及親征之事,謂『聯此行當大明誅賞,諸將有功者,不惜官爵金帛重賞之;其不用命者,付之有司,誅其—二,以警其餘。』大哉,聖人之言!其真得古帝王御將之要術也!顧於此時將非其人,至於營私背公,縱敵玩寇,罪惡顯著,為國家之辱,如王權者,若置之輕典,是為失罰,其何以示諸將乎?臣謹按:御前諸軍統制王權,以駔儈之資,恣溪壑之欲,遭時多故,夤緣結託,濫膺閫寄。不知忠義以報國,但務掊克以謀身。其前後過惡,未易悉數,姑摭其大者言之:近虜人敗盟,朝廷命王權進屯淮上。為王權計者,義當身先士卒,奮不顧身,朝受命,夕引道。乃惑於內寵,心懷顧戀,與其愛姬數十泣別,三日而不能行。士卒聞之,無不竊笑。及至淮,宣言欲犒軍,悉出其家金寶,厚載而往。既至中途,復傳令未用,且於新河伺候。實欲緩急之際易於他入之故,假犒軍之名以持去耳!其謀出此,夫豈有鬥志哉!以下敘權沿淮不為守禦之備。虜人犯淮,不應援姚興之師,致興師俱陷。又欺罔退避等事,茲節錄紹興三十一年十一月十八日,三省、樞院同奉聖旨:「王權可特貸命,除名勒停,永不收敘,送瓊州編管,月具存亡奏聞。」三朝北盟會編

蝶訪曰:《司馬法》云:「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枹鼓之急,則忘其身。」若王權者,受命出師,乃惑於內寵,與愛姬泣別三日而後行,貽笑士卒,律以兵法,已當受穰苴之戮矣!

◆王仁贍,唐州方城人。初,劍南之役,大將王全斌等貪財,軍政廢弛,寇盜充斥。太祖知之,每使蜀來者,令陳全斌等所入賄賂、子女及發官庫分取珠金等事,盡得其罪。及全斌等歸,帝詰仁贍。仁贍歷詆諸將過失,欲自解。帝曰:「納李廷珪妓,開豐德庫取金寶,豈全斌輩耶?」仁贍不能對。廷珪,故蜀將也。帝怒,令送中書鞫全斌等罪。仁贍以新立功,第行降黜而已。王全斌等入成都,行營都監王仁贍案籍詰所在軍須。李廷珪懼,以告都監康延澤。延澤曰:「王公志在聲色,茍得其所欲,則置而不問矣。」廷珪素儉約,不蓄妓樂,遂求於姻戚家,得女妓四人,復假貸金帛直數百萬以遺仁贍,由是獲免。宋史

◆蔣堂,字希魯,常州宜興人。擢進士第。後以樞密直學士知益州。建銅壺閣。其制宏敞,而材不預具。功既半,乃伐喬木於蜀先主惠陵、江瀆祠,又毀后土及劉禪祠。蜀人浸不悅,獄訟滋多。或以為私官妓,徙河中府,又徙杭州、蘇州。宋史

◆來之邵,字祖德,開封咸平人。登進士第。元豐中,官大理評事,御史中丞黃履薦為監察御史。未幾,買娼家女為妾,履勘其汙行,左遷將作丞。宋史

◆宋喬年,字仙民,宰相庠之孫也。喬年用父蔭監市易,坐與娼女私及私役吏失官。落拓二十年。女嫁蔡京子攸。京當國,始復起用。宋史

◆劉渙,字仲章,文質子也。以父任為將作監主簿,監并州倉,仁宗親政,擢為右正言。會河東走馬承受奏,渙頃官并州,與營妓遊,黜通判磁州。宋史

忿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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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魏公帥定,狄青為總管。一日會客,妓有名白牡丹者,因酒酣勸青酒曰:「勸斑兒一盞。」譏其面有涅文也。青來日遂笞白牡丹者。後青舊部曲焦用押兵過定州,青留用飲酒,而卒徒因訴請給不整,魏公命擒焦用,欲誅之。青聞而趨客次救之。魏公不召,青立於階下,懇魏公曰:「焦用有軍功,好兒!」魏公曰:「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此豈得為好兒耶?」立青而面誅之,青甚戰灼。久之,或曰:「總管立久。」青乃敢退,蓋懼並誅也。默記

《泊宅編》:狄武襄公青,本拱聖兵士,累戰功致位樞府。既貴,時相或請去其面文者,但笑不答。仁廟亦宣諭之,對曰:「臣非不能,姑欲留以為天下士卒之勸。」上由此益愛之。

◆晏元獻初罷政事,守亳社,每嘆士風雕落。一日,營妓曰劉蘇哥,有約終身而寒盟者,方春物暄妍,馳駿馬出郊,登高冢曠望,長慟遂卒。元獻謂士大夫受人眄睞,隨燥濕變渝如翻覆手,曾狂女子不若。為序其事,以詩吊之云:「蘇哥風味逼天真,恐是文君向上人。何日九原芳草綠,大家攜酒哭青春。」西清詩話

《苕溪漁隱叢話》:《東軒筆錄》云:「昔晏元獻當國,子京為翰苑。晏愛宋之才,雅欲旦夕相見,遂稅一第於旁近,延居之,其親密如此。遇中秋,晏啟宴召宋,出妓飲酒賦詩,達旦方罷。翌日罷相,宋當草詞,頗極詆斥,至有『廣蓄產以殖私,多役兵而規利』之語。方子京揮毫之際,昨夕餘酲尚在,左右觀者亦駭嘆。」苕溪漁隱曰:「元獻《吊劉蘇哥》詩序,蓋指宋子京而言也,吾故錄此事以附益之。」

《侯鯖錄》:潁妓曹蘇哥,往歲與悅己者密約相從,而其母禁之至苦,不勝郁悒。以盛春美景邀同約者,聯騎出城,登高冢相對慟哭,既而酣飲。諸客聞之,賞其曠絕於流輩。晏元獻聞之,為戲題絕句云。

案:《漁隱叢話》援《東軒筆錄》,以證《西清詩話》元獻《吊劉蘇哥》詩序,蓋指子京而言,當非傅會其說。至《侯鯖錄》所載晏詩,則一字不差,而情節迥異,且作曹蘇哥,殊不可解,俟再考。

矜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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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魏公為陜西安撫,開府長安,李待制師中過之。李有詩名,席間使為官妓賈愛卿賦詩云:「願得貔貅十萬兵,犬戒巢穴一時平。歸來不用封侯印,只向君王乞愛卿。」後山詩話

◆紹興十五年三月十五日,予在臨安試詞科,第三場畢,出院時尚早,同試者何作善伯明、徐摶升甫,相率遊市。時族叔邦直應賢、鄉人許良佐舜舉省試罷,相與同行。因至抱劍街,伯明素與娼孫小九家來往,遂拉訪其家,置酒於小樓。夜月如晝,臨欄望月,兩燭結花,燦然若連珠。孫娼固慧黠解事,乃白坐中曰:「今夕桂魄皎潔,燭花呈祥,五君皆較藝蘭省,其為登名高第可證。願各為一詞紀實,且為他日一段佳話。」遂取吳箋五幅置於桌,升甫、應賢、舜舉皆謝不能。伯明俊爽敏捷,即操筆作《浣溪沙》詞一闋,曰:「草草杯盤訪玉人,燈花呈喜坐添春。邀郎覓句要清新。/黛淺顏嬌情脈脈,雲輕柳弱意真真。從今風月屬閑人。」眾傳觀嘆賞,獨恨其末句失意。予續成《臨江仙》曰:「綺席留歡歡正洽,高樓佳氣重重。釵頭小篆燭花紅。直須將喜事,來報主人翁。/桂月十分春正半,廣寒宮殿蔥蔥。姮娥相並曲欄東。雲梯知不遠,平步躡東風。」孫滿酌一觥,相勸曰:「學士必高中,此瑞殆為君設也。」已而予果奏名賜第,餘四人皆不偶。夷堅志

◆世傳魏野嘗從萊公遊陜府僧舍,各有留題,後復同遊,見萊公之詩已用碧紗籠護,而野詩獨否,塵昏滿壁。時有隨行官妓,頗慧黠,即以袂就拂之。野顧萊公笑詠曰:「世情冷暖由分別,何必區區較異同!若得常將紅袖拂,也應勝似碧紗籠。」青箱雜記

《池北偶談》:《湘山野錄》云:「添蘇,長安名妓也。孫僅尹京兆日,野寄詩云:『見說添蘇亞蘇小,隨軒應是佩珊珊。』孫愛之,以示添蘇,喜如獲寶,求善筆劄者,大書其詩於壁。野以事抵長安,孫邀置府宅,人未之知也。有好事者與密過添蘇家,見其風貌魯質,固不前席。野忽舉頭見壁所題,乃索筆於側別記一絕云:『誰人把我狂詩句,寫向添蘇繡戶中。閑暇若將紅袖拂,還應勝得碧紗籠。』添蘇始知是野,大加禮敬。」

案:《池北偶談》並載《青箱雜記》一則,僅於其末綴「二說不同」四字。

◆劉過,字改之。能詩詞。流落江湖,酒酣耳熱,出語豪縱,自謂晉宋間人物。其詩篇警策者,已載《江湖集》。尤好作《沁園春》,上稼軒詞,已見岳侍郎珂《桯史》,最為辛所喜。嘗於友人張正子處,見改之親筆詞一卷,云:「去年秋,予求牒四明,嘗賦《賀新郎》詞與一老妓,至今天下與禁中皆歌之。江西人來,以為鄧南秀詞,非也。『老去相如倦。向文君、說似而今,如何消遣。龍洲詞「如何」作「怎生」衣袂京塵曾染處,空有香紅尚軟。料彼此、魂銷腸斷。一枕新涼眠客舍,聽梧桐、疏雨秋風戰。[「風戰」作「聲顫」]燈暈冷,記初見。/樓低不放珠簾卷。晚妝殘、翠蛾狼藉,淚痕凝面。人道愁來須殢酒,無奈愁深酒淺。但託意、焦桐紈扇。莫鼓琵琶江上曲,怕荻花、楓葉俱淒怨。雲萬叠,寸心遠。』」遊宦紀聞

◆張文懿既致政,而安健如少年。一日西京看花回,道貌道服,乘馬張蓋,以女樂從,入鄭門,監門官不之識也,且禁其張蓋,以門藉請書其職位。文懿以小詩大書其紙末云:「門吏不須相怪問,三曾身到鳳池來。」監門即以詩進,仁宗遣中使賜以酒餼問勞。聞見近錄

◆辛稼軒守甫徐,已多病謝客。予試既不利,歸官下,時一招去。稼軒以詞名,每宴必命侍妓歌其所作。特好歌《賀新郎》詞,自誦其警句曰:「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又曰:「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每至此,輒拊髀自笑,顧問坐客何如,皆嘆譽如出一口。既而又作一《永遇樂》序北府事,首章曰:「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又曰:「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其寓感慨者則曰:「不堪回首,佛貍祠下,—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特置酒召數客,使妓叠歌,益自擊節。遍問客,必使摘其疵,遜謝不可。客或措一二詞,不契其意,又弗答。桯史

◆後山居士有《放歌行》兩首,一云:「春風永巷閉娉婷,長使青樓誤得名。不惜卷簾通一顧,怕君著眼未分明。」又云:「當年不嫁惜娉婷,抹白施朱作後生。說與旁人須卑計,隨宜梳洗莫傾城。」山谷云:「無己他日作詩,語極高渾。至於此篇,則顧影徘徊,炫耀太甚。」王立之詩話

蝶訪曰:風流自賞,名士結習難除。然炫耀太甚,傲睨一切,不免為世所譏誚,適自形其淺耳。

◆東坡在徐州,送鄭彥能還都下,問其所遊,因作詞云:「十五年前,我是風流帥。為向青樓尋舊事,花枝缺處留名字。」並記坐中人語,嘗題於壁。後少遊薄遊京師見此詞,遂和之,其中有「我曾從事風流府」。公聞而笑之。侯鯖錄

《能改齋漫錄》謂:《蝶戀花》詞,東坡在黃時送潘邠老赴省試作也,今集不載。

案:《漫錄》作「三十年前」,詞中有「清潤潘郎,更是何郎婿」之語,送潘作較是,俟再考。

宋艷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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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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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以前,惟提點刑獄不得赴妓樂。熙寧以後,監司率禁,至屬官亦同。惟聖節一日,許赴州郡大排筵,於便寢別設留娼,徒用小樂,號呼達旦。或詠東野《三月晦》詩云:「共君今夜不須睡,未到曉鐘猶是春。」(註:查《全唐詩》,系賈島《三月晦日贈劉評事》詩)又詠《中秋》詩云:「莫辭終夕有,動是隔年期。」畫墁錄

◆歐陽文忠公知揚州,建平山堂,壯麗為淮南第一。堂據蜀岡,下臨江南數百里,真、潤、金陵隱隱若可見。公每暑時輒淩晨攜客往遊,遣人走邵伯,取荷花千餘朵,以畫盆分插百許,盆與客相間。遇酒行,即遣妓取一花傳客,以次摘其葉,盡處則飲酒。往往侵夜載月而歸。避暑錄話

◆錢文僖惟演守西都,謝絳、歐陽修俱在幕下。一日遊嵩山,自潁陽歸,將暮抵龍門香山。雪作,登石樓望都城,各有所懷。忽於煙靄中有車馬渡伊水來者,既至,則文僖遣廚傳歌妓至。吏傳語曰:「山行良勞,少留龍門賞雪,府事簡,無遽歸也。」東山談苑

《宋史》:王曙,字晦叔,其妻寇準女也。初錢惟演留守西京,歐陽修、尹洙為官屬。修等頗遊宴,曙後至,嘗厲色戒修等,曰:「諸君縱酒過度,獨不知寇公晚年之禍耶?」修起對曰:「以修聞之,萊公正坐老而不知止爾。」曙默然,終不怒。

《清波雜志》:「祿豈須多,防滿則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辭。仕者若守此戒,則不辱不殆,可全始終進退之節。」頃見洪慶善書此語於座屏,然晚有南荒之謫,蓋亦昧於勇退。士大夫能明哲保身以全終始者寡矣!

蝶訪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歐陽公見幾勇退,能如其言,固非僅明於責人者比。然遊宴不時,縱酒過度,得謂無禍患耶?歐陽公時方壯年,未免負氣強辯,不受善言。若王晦叔者,不愧諍友矣。

◆淳熙間,壽星每奉德壽三殿,遊幸湖山,御大龍舟。凡堤上遊觀買賣,皆無所禁,或有以輕橈趁逐求售者。歌妓舞鬟,嚴裝自炫,以待招呼,謂之水仙子,時有喧呼賜予。武林舊事

◆中興以來,承平日久。慶元間,京尹趙師{睪廾}奏請從故事排辦香宴,即唐曲江之遺意也。即於行都西湖用舟船妓樂,至寒食前排日宴會。先宴使相兩府、親王,次即南班郡王,以及公卿、六曹郎中、郎官,並是京尹館伴。開禧以後兵興,及追擾百色行鋪,害及於民,此宴不復舉矣。朝野類要

《方輿勝覽》:西湖在州西,周回三十里,山川秀發,四時畫舫遨遊,歌聲不絕。

《四朝詩選》,高孝藉詩云:「白簾朱舫亂湖光,隔岸龍舟艤夕陽。今日歡遊復明日,便將京洛看錢塘。」

《西湖遊覽志》:紹興、淳熙之間,頗稱康裕,君相縱逸,耽樂湖山,無復新亭之淚。士人林昇題一絕於旅邸云:「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蝶訪曰:溺意遊觀之樂,沈酣聲色之奉,知恤國事者有幾人哉?嘗記陳簡齋詩云:「龍沙此日西風冷,誰折黃花壽兩宮?」較前兩詩尤激切。

◆孫何帥錢塘,柳耆卿作《望海潮》詞贈之,云:「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叠巘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此詞流播,金主亮聞歌,欣然有慕於「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近時謝處厚詩云:「誰把杭州曲子謳,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無情物,牽動長江萬里愁。」余謂此詞雖牽動長江之愁,然卒為金主送死之媒,未足恨也。至於荷艷桂香妝點湖山之清麗,使士夫流連於歌舞嬉遊之樂,遂忘中原,是則深可恨耳。因和其詩云:「殺胡快劍是清謳,牛渚依然一片秋。卻恨荷花留玉輦,竟忘煙柳汴宮愁。」鶴林玉露

《都城紀勝》:柳永詠錢塘詞云「參差十萬人家」,此元豐以前語也,今中興行都已百餘年,其戶口蕃息何止百萬餘家。

《西湖遊幸記》:西湖天下景,朝昏晴雨,四時總宜,杭人亦無時而不遊。春遊特盛,禁省臺府,貴珰要地,大賈豪民,無不在焉。日糜金錢,靡有紀極,故杭諺有「銷金鍋」之號,不為過也。

《禪寄筆談》:西湖之盛始於唐,至宋南渡建都,則遊人士女,畫舫笙歌,日費千金,侈靡極矣。時人目為「銷金鍋」,相傳到今。其說乃元人上饒熊進德所作竹枝詞云:「銷金鍋邊瑪瑙坡,爭似儂家春最多。蝴蝶滿園飛不去,好花紅到翦春羅。」詞旨幽婉可玩。予遊寶叔山天然閣,評閣上諸作,惟蘇吳杜庠一聯,深恰予意,其詞云:「分明似鏡憑誰鑄?多少黃金向此銷!」與「銷金鍋」同意。

《寄園寄所寄》:湖心亭舊有一聯云:「四季笙歌,尚有窮民悲夜月;六橋花柳,全無隙地種桑麻。」更關國計民生,又蘊藉可玩。

《古杭雜記》:文及翁登第後,期集遊西湖,一同年戲之曰:「西蜀有此景否?」及翁即席賦《賀新郎》云:「一勺西湖水。渡江來、百年歌舞,百年酣醉。回首洛陽花世界,煙渺黍離之地。更不復、新亭墮淚。簇擁紅妝搖畫舫,問中流、擊楫何人是。千古恨,幾時洗?/餘生空負澄清志。更有誰、磻溪未遇,傅巖未起。國事如今誰倚仗,衣帶一江而已。便都道、波神可恃。借問孤山林處士,但掉頭、笑指梅花蕊。天下事,可知矣!」

◆成都官妓趙才卿,性慧黠,能詞。值帥府作會送都鈐,帥令才卿作詞,應命立賦《燕歸梁》云·「細柳營中有亞夫,華宴簇名姝。雅歌長許佐投壺,無一日、不歡娛。/漢王拓境思名將,捧飛詔欲登途。從前密約盡成虛,空贏得、淚如珠。」帥大賞之,盡以飲器遺之。詞苑叢談

◆江浙間路歧伶女,有慧黠知文墨,能於席上指物題詠應命輒成者,謂之「合生」。其滑稽含玩諷者,謂之「喬合生」,蓋京都遺風也。張安國守臨川,王宣子解廬陵郡印,歸次撫。安國置酒郡齋,招郡士陳漢卿參會,適散樂一妓言學作詩,漢卿語之曰:「太守呼為五馬,今日兩使君對席,遂成十馬,汝體此意做八句。」妓凝立良久,即高吟曰:「同是天邊侍從臣,江頭相遇轉情親。瑩如臨汝無瑕玉,暖作廬陵有腳春。五馬今朝成十馬,兩人前日壓千人。便看飛詔催歸去,共坐中書秉化鈞。」安國為之嘆賞竟日,賞以萬錢。夷堅志

《珊瑚鉤詩話》:五馬之事,不見於《書》,以《詩》言之:「孑孑幹旟,在浚之都。素絲組之,良馬五之。」《周禮》註云:「州長建旟,太守視之,法御五馬。」或云古乘駟馬車,至漢,太守出則加一馬,《漢官儀》註云。

《許彥周詩話》:五馬事無知者,陳正敏云:「孑孑幹旟,在浚之都。素絲組之,良馬五之。以謂州長建旟作太守事。」又《漢官儀》註:「駟馬,加左驂右騑,二千石有左驂以為五馬。」然前輩楊、劉、李、宋,最好知僻事,豈不知讀《漢官儀》註而疑之耶?故俱存之,不敢以為是,以俟後之知者。

◆張才翁風韻不羈,初仕臨邛秋官,郡守張公庠待之不厚。會有白鶴之遊,郡守率屬官同往,才翁不與,乃語官妓楊皎曰:「老子到彼必有詩詞,可速寄來!」公庠既到白鶴,便留題云:「初眠官柳未成陰,馬上聊為擁鼻吟。遠宦情懷銷壯志,好花時節負歸心。別離長恨人南北,會合休辭酒淺深。欲把春愁閑抖擻,亂山高處一登臨。」皎錄寄才翁。才翁增減作《雨中花》云:「萬縷青青,初眠官柳,向人猶未成陰。據雕鞍馬上,擁鼻微吟。遠宦情懷誰問,空嗟壯志銷沈。正是好花時節,山城留滯,忍負歸心。/別離長恨,飄蓬無定,誰念會合難憑。相聚裏,休辭金盞,酒淺還深。欲把春愁抖擻,春愁轉更難禁。亂山高處,憑欄垂袖,聊寄登臨。」公庠再坐,皎歌於側,公庠問之,皎前稟曰:「張司理卻寄來,令皎歌之,以獻臺座。」公庠遂青顧才翁尤厚。能改齋漫錄

◆淳祐間,丹陽太守重修多景樓,高宴落成,一時席上皆湖海名流。酒餘,主人命妓持紅箋徵諸客詞,秋田李演廣翁詞先成,眾人驚賞,為之閣筆。浩然齋雅談

◆李公山節,汾州人也。端平中,朱湛盧復之使北展覲八陵,引李與王仲偕南。李初任鄉郡節制司幹官,後任西山倅。時正倅陳三嶼松龍會僚屬於多景樓,賞楊妃菊,令諸妓各持紙筆,侍眾官請詩。李自江下後至,酒一行,起,背手數步吟云:「命委馬嵬坡畔泥,驚魂飛上傲霜枝。西風落日東籬下,薄倖三郎知不知!」辭至精切,或至閣筆。山房隨筆

◆范右丞彜叟居許,太守韓持國秋日於郡圃會景亭置宴張樂,會諸郡公。程正叔及右丞以故不至,持國以詩寄云:「曲肱飲水[《南陽集》作「閉門讀易」]程夫子,燕坐焚香作「隱几燒香」范使君。顧我未能忘舊作「外」樂,綠樽紅妓對西曛。」過庭錄

《清波雜志》:韓黃門持國典藩觴客,早食則懍然談經史節義,及政事設施。晚集則命妓勸飲,盡歡而罷。雖簿尉小官,悉令登車上馬而去。

◆陸放翁閑居三山日,方務德帥紹興,攜妓訪之。公有詞云:「三山山下閑居士,巾履蕭然。小醉閑眠,風引飛花落釣船。」此詞不載於集。耆舊續聞

◆侍讀劉原父敞守維揚,宋景文赴壽春,道出治下。原父為具以待,又為《踏莎行》詞以侑歡:「南山賓客東山妓」本樂天詩,宋即席為《浪淘沙》詞以別原父。能改齋漫錄

《詞綜補遺》:劉原父《踏莎行》詞,其後半闋云:「桃葉新聲,榴花美味。南山賓客東山妓。利名不肯放人間,忙中偷取工夫醉。」

◆黃叔旸云:孫巨源於元豐間為翰苑,與李端願太尉往來尤數。會一日鎖院,宣召者至,其家則出數十輩蹤跡,得之於李氏。時李新納妾能琵琶,公飲不肯去,而迫於宣命入院,幾二鼓矣。遂草三制罷,復作《菩薩鬘》以記恨,遲明遣以示李。詞云:「樓頭尚有三通鼓,何須抵死催人去?上馬苦匆匆,琵琶曲未終。/回頭凝望處,那更廉纖雨。漫道玉為堂,玉堂今夜長」。詞綜

《唐宋詩醇》:蘇軾和王晉卿詩後註:劉克莊《西園雅集圖跋》曰:「本朝戚畹,惟孝端願、王晉卿二駙馬好文喜士,世傳孫巨源『三通鼓』、眉山公『金釵墜』之詞,想見一時風流醞藉。未幾烏臺鞫詩案,賓主俱謫。」

《淳熙玉堂雜記》:凡鎮院,御藥、監門、中官各一員,御藥留宿其廳,鎖赦或先去,恐是大禮別有職事昧爽再相見。以小字制書本授之。送至中門,先啟鑰,入內即復扃院,俟朝退宣麻訖,學士乃得歸。

《春明退朝錄》:京師街衢置鼓於小樓之上,以警昏曉。太宗時,命張公洎制坊名,列牌於樓上,按唐馬周始建置冬冬鼓,惟兩京有之。後北都亦有冬冬鼓,是則京都之制也。二紀以來,不聞街鼓聲,金吾之職廢矣。

◆蕓叟遷流遠謫,歷時三,涉水六,過州十有五。自汴抵郴,所至流連。南京孫莘老、揚州孔周翰、泗州蔣穎叔、江寧王介甫、黃州蘇子瞻、衡州劉貢父皆相遇焉。談詩覓勝,無復行役之勞。未離江寧日,因送人入京,及同士子數輩飲餞,遊清涼寺。抵暮回,屬營妓數人,同舟宛轉,趣賞心亭,未至,聞亭上有散樂聲,逼而詢之,乃府公訝妓籍疏索,俾申刻集之。既見共載,野服披猖,但一笑而止。今日放臣逐客容如是乎?一段勝概,宜入畫圖。府公,陳和叔也。清波雜志

◆文潞公守洛,富鄭公致政,溫公宮祠,范蜀公自許下來,同過郡會,出四玉杯勸酒,官妓不謹,碎其一。潞公將治之,溫公請書牘尾云:「玉爵弗揮,典禮雖聞於往記;彩雲易散,過差可恕於斯人。」潞公大笑,乃釋之。東臯雜錄

《許彥周詩話》:人傳溫公家有一琉璃盞,為官奴所碎。洛尹怒,令糾錄聽溫公區處,公判云云。

《清波雜志》:唐裴行儉破外國,得瑪瑙盤,廣三尺。出以示諸將,為軍吏捧盤升階,跌而碎之,叩頭流血請罪。行儉笑曰:「爾何罪!」國朝韓魏公得二玉杯、玉盤,觴客次,籍以錦置於案,為執事者觸案碎於地,非但一時略不變色,竟無追惜之意。

◆「去年今日,從駕遊西苑。彩仗壓金坡,看水戲、魚龍曼衍。寶津南殿,宴坐近天顏。金杯酒,君王勸。頭上宮花顫。/六軍錦繡,萬騎穿楊箭。日暮翠華歸,擁鈞天、笙歌一片。如今關外,千里未歸人,前山雨,西樓晚。望斷君王眼。」此陳濟翁《驀山溪》詞也。舍人張孝祥知潭州,因宴客,妓有韻此者,至「金杯酒,君王勸。頭上宮花顫」,其首自為之搖動者數四,坐客忍笑。指目者甚眾,而張竟不螬也。能改齋漫錄

◆山谷《次韻周德夫經行不相見之》詩云:「高會無吏譏,琵琶二十四。」註:前有詩題廬陵郡宴寄郡僚,云「今夕傳杯定何處,應無二十四琵琶」。當是言吉州官妓琵琶之數,如東坡云「琵琶一抹四十弦」也。山谷詩外集註

◆山谷先生弟黃元明,宰廬陵,赴郡會。座中巾帶偶脫,太守諭令妓綴之。既畢,俾元明撰詞,云:「畫堂銀燭明如晝。見林宗、巾墊羞蓬首。針插花枝,線賒羅袖。須臾兩帶還依舊。/勸君倒戴休令後,也不須、更漉淵明酒。寶篋深藏,濃香熏透。為經十指如蔥手。」詞苑叢談

《復齋漫錄》:自賀方回為《青玉案》詞,山谷尤愛之,故作小詩以紀之。及謫宜州,山谷兄元明和以送之。

案:《詞綜補遺》黃大臨字元明,山谷兄。因見《復齋漫錄》此則亦云山谷兄,特附錄之。《詞苑叢談》作山谷弟誤。〇又案:《宋稗類鈔》載此則,詞名《七娘子》:「如晝」作「明如晝」,多一字。

◆東坡《百步洪二首並敘》云:「王定國訪余於彭城,一日棹小舟,與顏長道攜盼、英、卿三子遊泗水。北上聖女山,南下百步洪,吹笛飲酒,乘月而歸。余時以事不得往,夜著羽衣,佇立於黃樓上,相視而笑,以為李太白死,世間無此樂三百餘年矣。定國既去逾月,復與參寥師放舟洪下,追懷曩遊,已為陳跡,喟然而嘆。故作二詩,一以遺參寥,一以寄定國,且示顏長道、舒堯文邀同賦云。」第二詩有「輕舟弄水買一笑,醉中蕩漿肩相摩。不學長安閭里俠,貂裘夜走胭脂坡」、「歸來笛聲滿山谷,明月正照金叵羅」等句。東坡全集

案:英、盼,即張英英、馬盼盼也,詳《感戚》門後山《寄晁大夫》詩。所謂卿者,不知姓名,俟考。

◆軾先與將官雷勝並同官寄居等十一人,出獵作詩各一首,計十首。後批:「請王定國轉示晉卿,都尉當輸我一籌也。」王詵字晉卿。詵令書表司張遵寄軾詩十一首,並後序云:「子瞻所寄新詩,並會獵事跡,誇示一時之樂。余因回示報樂,侍寢清歌者雲英等凡十有一人,輒效子瞻十家之詩,各以其名制詞一篇,寄子瞻。不知卻復輸此一籌否?」其意說富貴作樂即無譏諷。上件詩,不繫冊子內。眉山詩案廣證

東坡鎮錢塘,無日不在西湖。嘗攜妓謁大通,禪師慍形於色。東坡作長短句,令妓歌之曰:「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借君拍板與門捶,我也逢場作戲、莫相疑。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皺眉。卻嫌彌勒下生遲,不見阿婆三五、少年時。」時有僧仲殊在蘇州,聞而和之曰:「解舞《清平樂》,如今說向誰?紅爐片雪上鉗錘,打就金毛獅子、也堪疑。木女明開眼,泥人暗皺眉。蟠桃已是著花遲,不向東風一笑、待何時。」冷齋夜話

《西湖遊覽誌餘》:大通禪師操律高潔,人非齋沐不敢登堂。東坡一日攜妙妓謁之,大通慍形於色。公乃作《南歌子》詞,即令妙妓歌之,大通亦為解頤。公曰:「今日參破老禪矣!」案:此則即《冷齋夜話》上載事,所述稍異耳。

《堯山堂外紀》:仲殊,名揮,姓張氏。安州進士,棄家為僧,居杭州吳山寶月寺。能詩,與東坡為方外交。明聖湖觀仲殊嗜蜜,思聰嗜琴,東坡詩「只有琴聰與蜜殊」是也。

東坡有歌舞妓數人,每留賓客飲酒,必云:「有數個搽粉虞侯,欲出來祗應也。」軒渠錄

◆姚舜明庭輝知杭州,有老姥自言故娼也,及事東坡先生。云:公春時每遇休暇,必約客湖上,早食於山水佳處。飯畢,每客一舟,令隊長一人,各領數妓,任其所適。晡後,鳴鑼以集之,復會望湖樓或竹閣之類,極歡而罷。至一二鼓,夜市猶未散,列燭以歸城中,士女雲集,夾道以觀千騎之還,實一時之盛事也。揮麈錄

樂天《九日思杭州》云:「笙歌委曲聲延耳,金翠動搖光照身。」子瞻有《懷錢塘》云:「剩看新翻眉倒暈,未應泣別臉銷紅。」黎元耆舊何遽忘之耶?徐考其集,白《送姚杭州赴任因思舊遊》云:「閭里固宜勤撫恤,樓臺亦要數躋攀。」蘇亦云:「細雨晴時一百六,畫船鼉鼓莫違民。」是未嘗無意於民庶也。然白又有「故妓數人憑問訊,新詩兩首倩流傳」。坡又云:「休驚歲歲年年貌,且對朝朝暮暮人。」大抵淫樂之語多於撫養之語耳。夫子稱未見好德如好色,而傷之曰已矣乎。二公未能免俗,餘人不必言。碧溪詩話

《容齋三筆》:蘇公謫居黃州,始自稱東坡居士。詳考其意,蓋專慕白樂天而然。白公有《東坡種花》二詩,又有《步東坡》詩,又有《別東坡花樹》詩,皆為忠州刺史時所作也。蘇公在黃,正與白公忠州相似。因憶蘇詩,如《贈寫真李道士》云:「他時要指集賢人,知是香山老居士。」又《贈善相程傑》云:「我是樂天君記取,華顛賞遍洛陽春。」《送程懿叔》云:「我甚似樂天,但無素與蠻。」《入侍邇英》云:「定是香山老居士,世緣終淺道緣深。」《去杭州》詩云:「出處依稀似樂天,敢將衰朽較前賢。」序曰:「平生自覺出處老少粗似樂天。」則公之所仰慕者,不止一再言之。非東坡之名偶爾暗合也。

《王直方詩話》:東坡平日最愛樂天之為人,而東坡在錢塘與樂天所留歲月略相似。其詩云「在郡依前六百日」者是也。

蝶訪案:《冷齋夜話》、《揮麈錄》、《鞏溪詩話》,所述東坡在杭事跡,其遊宴亦與樂天相似;而《中吳紀聞》所載一條,則有可疑者。《紀聞》稱白樂天為郡時,嘗攜容滿、蟬態等十妓夜遊西武丘寺,嘗賦紀遊詩,可見當時郡政多暇而吏議甚寬,使在今日,必以罪去矣。據此,則東坡何以縱遊若是?且不僅在杭為然,未聞幹吏議也。他如監司郡守宴樂率用妓樂,雖亦有遭黜責者,究不多見。《東軒筆錄》謂熙寧新法行,督責監司尤切,兩浙路張靚等,因閱兵赴妓筵侵夜,皆黜責。考東坡之守杭,即以沮止新法而被出,當督責嚴切之時,坡公猶恣意遊宴,此又余之所不解也。總之,士大夫與人家國事,無論吏議寬嚴,終當力戒逸豫耳。

蝶訪曰:耽酒淫湎,以夜繼晝,女樂娼優,縱逸無度,此醜女無鹽之奏對宣王而指為怠也。則凡有官守者,顧可般樂怠傲恣縱若斯乎?當時吏議之寬與嚴,更有不必論者,惟當奉公守法,盡其在我而已。胡太初《晝簾緒論》一則,特錄於後:

《晝簾緒論·遠嫌篇》曰:「且節序宴會所不可廢,自聚集娼妓出入宅堂,其間子弟館客相見既密,戲謔寧無?賢者固不為是,然瓜田李下,寧免相疑?一語乖邪,便輒傳播,萬口喧籍,動生風波。而非褻之謗興矣。其甚者多買姬妾,卻令妓女之精於樂藝者教習歌舞,出入無間,笑語無時,豈惟管弦之聲轉徹於街坊,抑亦淫辟之語浸入於閨閫。情好稠密,事體叵量,縱能潔身,其他尤有難於防閑檢柅者,令亦何利而為此舉哉?愚謂燕會之時,非得臺旨,妓女不許輒入宅堂。若旬休公暇,欲與寮寀士友會聚,只為文字清談,彼當不以我為簡也。」

案:宋胡太初《晝簾緒論》十有五篇,自序云:「因外舅通直,天材家學,見稱於時。試邑香溪,將有行也,規規問政、特冥搜疇昔鯉庭所親見、所習聞者,條分而著於篇也。」觀其所論,證以集中分類所載,實中當時流弊,可謂法語之言,豈惟作宰者宜懍懍哉!

紕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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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彥在李師師家,聞道君至,遂匿床下。道君自攜新橙一顆,云是江南初進,遂與師師謔語。邦彥悉聞之,隱括成《少年遊》云:「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一作自是少人行。」師師因歌此詞,道君問誰作,師師以直對。道君大怒,因加邦彥遷謫,押出國門。越一二日,道君復幸師師家,不遇。至更初,師師歸,愁眉淚眼,憔悴可掬。道君問故,師師奏言:「邦彥得罪去國,略致一杯相別,不知得官家來。」道君問:「曾有詞否?」李云:「有《蘭陵王》詞。」道君云:「唱一遍看。」李因奉旨歌云:「柳陰直。煙裏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閉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映離席。[《清真集》映作照]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入在天北。/淒惻。恨堆積。漸別浦縈回,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記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沈沈作追思前事,似夢裏,淚暗滴。」道君大喜,復召邦彥為大晟樂正。詞苑叢談

《浩然齋雅談》:宣和中,李師師以能歌舞稱。時周邦彥為太學生,每遊其家。一夕,值祐陵臨幸,倉卒隱去,既而賦小詞,所謂「並刀如水,吳鹽勝雪」者,蓋紀此夕事也。未幾,李被宣喚,遂歌於上前,問誰所為,則以邦彥對。於是遂與解褐,自此通顯。既而朝廷賜酺,師師又歌《大酺》、《六醜》二解,上顧教坊使袁绹問,绹曰:「此起居舍人新知潞州周邦彥作也。」問《六醜》之義,莫能對。急召邦彥問之,對曰:『此犯六調,皆聲之美者,然絕難歌。昔高陽氏有子六人,才而醜,故以比之。」上喜,意將留行,且以近者祥瑞沓至,將使播之樂府。命蔡元長微叩之,邦彥云:「某老矣,頗悔少作。」會起居郎張果與之不咸,廉知邦彥嘗於親王席上作小詞贈舞鬟,云:「歌席上,無賴是橫渡。寶髻玲瓏欹玉燕,繡巾乘膩掩香羅。何況會婆娑。/無個事,因甚斂雙蛾。淺淡梳妝疑是畫,惺松言語勝聞歌。好處是情多。」為蔡道其事,上知之,由是得罪。李師師後入禁中,封瀛國夫人。朱希真有詩云:「解唱《陽關》別謂聲,前朝惟有李夫人。」即謂師師也。案:此則與《詞苑叢談》互異。

《玉海》:崇寧初,議大樂。四年八月二十七日,賜名「大晟」,置府建官隸禮部,以大司樂、典樂為長貳,次曰大樂令、主簿、協律郎,工有樂正至舞師。

《樂府指迷》:周邦彥諸入移宮換羽,為三犯四犯之曲。案:張叔夏炎《詞源》上下二卷,陳氏《秘笈》割去上卷,以下卷並入陸輔之《詞旨》,改稱《樂府指迷》,不知沈伯時義父另有其書。

◆宣和五年七夕,道君宿李師師家,臨別約再會,乃解龍鳳鮫綃直繫為信。都巡官賈奕,師師結髮之情也,深妒其事,題《南鄉子》詞云:「閑步小樓前,見個佳人貌似仙。暗想聖情渾似夢,追歡。執手蘭房恣意眠。/一夜說盟言,滿掬沈檀噴瑞煙。報道早朝歸去晚,回鑾。留下鮫綃當宿錢。」宣和遺事

史夢蘭《全史宮詞》詠其事云:「翠華深夜訪嬌嬈,恰值銀河駕鵲橋。離別漫添牛女恨,君思有約在鮫綃。」

《宋史·曾輔傳》:政和後,多微行,置行幸局。局中以帝出日謂之有排當。〇史夢蘭《全史宮詞》云:「遊宴遍開行幸局,連宵排當在誰家?」即詠此也。

《宮閨小名錄》:李師師,汴京妓,有俠氣,號「飛將軍」,道君幸之。

◆宣和間,林靈素希世寵幸,數召入禁中,賜坐便殿。一日,靈素倏起趨階下曰:「九華安妃且至,玉清上真也。」有頃果中宮至,靈素再拜殿下。繼又曰:「神霄某夫人來。」已而果有貴嬪繼至者。靈素曰:「在仙班中,與臣等列,禮不當拜。」長揖而坐。俄忽愕視唶曰:「此間何乃有妖魅氣耶?」時露臺妓李師師者出入宮禁,言訖而師師至。靈素怒目攘袂,起取御爐火箸,逐而擊之。內侍救護得免。靈素曰:「若殺此人,其屍無狐尾者,臣甘罔上之誅。」上笑而不從。睽車志

《貴耳錄》:道君北狩,更有《李師師小傳》。

《讀書敏求記》:《牽師師小傳》一卷,臨安刊於榷場中。

《板橋雜記》:昔宋徽宗在五國城,猶為李師師立傳,蓋恐佳人之湮沒不傳,作此情癡狡獪耳。

《山堂肆考》:宋道君北狩至五國城,衣上見虱,呼為琵琶蟲,以其形似琵琶也。

《嘯亭雜錄》:五國城,今在伯都納地方。乾隆中,副都統綽克託築城,掘得宋徽宗所畫鷹軸,用紫檀匣盛瘞,千餘年墨跡如新。又獲古瓷器數千件。因得碑碣錄徽宗晚年日記,尚可得其崖略,云於天會十三年寄跡於此,業經數載。始知金時所謂五國城,即此地矣。

◆近世敢言之士,雖間有之,然能始終一節、明目張膽言人主所難者,絕無而僅有,曰溫陵洪公天錫君疇一人而已。寶祐乙卯元正,以公為御史。公來自孤遠,時莫知為何如人,首疏以「正心格君」為說,且曰:「臣職在憲府,不惟不能奉承大臣風旨,亦不敢奉承陛下風旨。」固已聳動聽聞矣。次月囊封言:「古今為天下患者三:宦官也,外戚也,小人也。謹按內侍省東頭供奉官幹辦內東門司董宋臣,宦寺之貪黠者也。並緣造寺豪奪民田,密召娼優入褻清禁,先是正月內呼營妓數輩入內祗應摟攬番商大開賄賂。不斥宋臣,必為聖德之累。」齊東野語

寶祐三年春正月己未,迅雷。起居郎牟子才疏言:「元夜張燈侈靡,娼優下賤,奇技獻笑,媟汙清禁,上累聖德。今因震霆示威,臣願聖明覺悟,天意可回。」帝納其言。宋史

《宋史新編》:理宗在位久,董宋臣、盧允升作芙蓉閣、香蘭亭,宮中進娼優傀儡,以奉帝遊宴。

《經濟類編》:董宋臣逢迎上意,宮中進娼優傀儡諸戲,以奉帝為娛樂。

《宋季三朝政要》:御史洪天錫劾內官盧允升、董宋臣,疏不行而去國。巨珰董宋臣,逢迎上意,起梅堂芙蓉閣,豪奪民田,引倡優入宮,招權納賄,無所不至。人以董閻羅目之。〇理宗端平初,厲精為治,信向真、魏,號端平為元祐。在位久,嬖寵浸盛,宮中排當頻數,倡伎傀儡得入應奉,端平之政衰矣。

《宋史紀事本末》:似道既相,引薦奔競之士,又引外戚子弟為監司郡守,進娼優奉帝為遊宴。臺臣有諫者,宣諭使裁去,謂之節帖。

《東城雜記》:理宗癸丑元夕,上呼妓入禁中。有唐安安者,歌色絕倫,帝愛幸之。侍郎牟子才諫曰:「此皆董宋臣輩壞陛下素履。」

《武林舊事》:歌館近世目擊者,惟唐安安最號富盛:凡酒器、沙鑼、冰盆、火箱、妝合之類,悉以金銀為之,帳幔、茵褥,多用錦綺;器玩、珍奇,他物稱是。

《雲麓漫鈔》:今人呼洗為「沙鑼」,又曰「廝鑼」。國朝賜契丹、西夏使人,皆用此語。究其說,軍行不暇持洗,以鑼代之,書傳目養馬為廝,以所執之鑼為洗,曰「廝鑼」。軍中以鑼為洗,正如秦漢用刁斗可以警夜,又可以炊飯,取其便耳。

《康熙字典》:《南宋市肆記》亦言酒器沙鑼,蓋水盆以金銀為之,如今之銅面盆。沙、廝、{金廝},皆{金沙}音相近。《兩般秋雨庵隨筆》:《宣和遺事》載徽宗幸李師師家,師師,妓名也。又理宗於元夕召妓唐安安入禁中,見《東城雜記》。孫祖荒淫,後先一轍,欲不亡得乎?

《宋史》謂徽宗君臣逸豫,相為誕謾,怠棄國政,日行無稽。自古人君玩物而喪志,縱欲而敗度,鮮不亡者。徽宗甚焉,故特著以為戒。

《宋史》謂理宗中年嗜欲既多,怠於政事,權移奸臣。經筵性命之講,徒資虛談,固無益也。

蝶訪曰:人君耽娛佚之樂,起驕怠之志,倦勘廢政,亂是用長;女謁幹乎王度,奸微竊乎事權,帑藏以淫費而耗竭,賞刑以私昵而謬亂。召禍當日,垂鑒後人,良可哀也。

◆紹熙四年,帝以疾不朝重華宮。陳源與內侍楊舜卿、林億年數有閑言。寧宗即位,命三人俱事光宗於泰安宮。御史章穎論其離間君親,乞行誅竄,以慰壽皇生天之靈。詔罷源等官。其後,源等卒聽自便。億年養娼女以別業,源在貶所與妓濫,俱以淫媟聞。人疑其非宦者云。宋史

《齊東野語》:思陵朝掖庭有菊夫人者,善歌舞,妙音律,為仙韶院之冠,宮中號為「菊部頭」。然頗以不獲際幸為恨,既而稱疾告歸。宦者陳源以厚禮聘,歸蓄於西湖之適安園。一日,德壽按《梁州曲》舞,屢不稱旨。提舉官關禮,知上意不樂,因從容奏曰:「此事非菊部頭不可。」上遂令宣喚。於是再入九禁,陳遂感悵成疾。有某士者頗知其事,演而為曲,名曰《菊花新》以獻之。陳大喜,酬以田宅金帛甚厚。其譜則教坊都管王公謹所度也。陳每聞歌詠,淚下不勝情,未幾物故。

◆賈似道,字師憲,臺州人,制置使涉之子也。少落魄為遊博,不事操行,以父蔭補嘉興司倉。會其姊入宮,有寵於理宗為貴妃,遂召赴廷對,擢太常丞軍器監。益恃寵不檢,日遊諸妓家,至夜,即宴遊湖上不反。理宗嘗夜憑高望西湖中燈火異常時,語左右曰:「此必似道也。」明日詢之,果然。〇時襄陽圍已急,似道日坐葛嶺,起樓閣亭榭,取宮人娼尼有美色者為妾,日淫樂其中。惟故博徒日至縱博,人無敢窺其第。其妾有兄立府門若將入者,似道見之,縛投火中。嘗與群妾踞地鬥蟋蟀,所狎客入,戲之曰:「此軍國重事也。」宋史

《宋季三朝政要》:賈似道占湖山之勝,作半闊堂,延羽流,塑己象其中。內殖貸利,蠱聲色,寵妾葉氏本淑妃閣宮人,潘氏、倪氏妓也,取而有之。

《三朝野史》:賈似道閫才有餘,相才不足。又云以元老之尊眉,與賤娼潘稱心褻狎。

《東城雜記》:妓潘稱心,為賈秋壑所狎。

《蟋蟀經》三卷,相傳賈秋壑著,詞頗雅馴,有「更籌帷幄,選將登場」諸語。

《隨隱漫錄》:襄樊之圍,食子爨骸。權奸方怙權妒賢,沈溺聲色,論功周召,粉飾太平。楊僉判《一翦梅》詞有「朱門日日買朱娥,軍事如何,民事如何」句。

《西湖遊覽誌餘》:張淑芳,西湖樵家女。理宗選妃日,賈似道匿以為己妾,即德祐太學生《百字令》中所指「新塘楊柳」也。有無名氏題壁曰:「山上樓臺湖上船,平章醉後懶朝天。羽書莫報樊城急,新得蛾眉正少年。」淑芳亦知必敗,營別業以遁跡焉。木棉之後,自度為尼,結庵九溪,栽花種竹以老,罕有知者。傳有《更漏子》詞。

《湖海新聞》:德祐太學生作《百字令》云:「半堤花雨,對芳辰消遣,無奈情緒。春色尚堪描畫在,萬紫千紅塵土。鵑促歸期,鶯收佞舌,燕作留人語。繞欄紅藥,韶華留此孤主。/真個恨殺東風,幾番過了,不似今番更苦。樂事賞心磨滅盡,忽見飛書傳羽。湖水湖煙,峰南峰北,總是堪傷處。新塘楊柳,小腰猶自歌舞。」「東風」謂賈似道也:「新塘楊柳,小腰猶自歌舞」謂賈妾。

《三臺詞錄》:張淑勞《更漏子》詞云:「墨痕香,紅蠟淚,點點愁人離思。桐葉落,蓼花殘,雁聲天外寒。/五雲嶺,九溪塢,待到秋來更苦。風淅淅,水淙淙,不教蓬徑通。」

◆孫沔,字元規,越州會稽人。諫官吳及、御史沈起奏沔淫縱無檢,守杭及並所為不法,乃徙壽州。詔按其跡,而使者奏沔在處州時,於遊人中見「白牡丹」者,遂誘與奸。沔喜宴遊女色,故中間坐廢。妻邊氏悍妒,亦為一時所傳。宋史

◆向拱,字星民,懷州河內人。拱尹河南十餘年,專治園林第舍,好聲妓縱酒為樂。府政廢弛,群盜晝劫。太祖聞之怒,移鎮安州。宋史

案:《宋史》謂向拱舊臣功高,故猶移鎮,然究非是也。

◆劉過,字改之,吉州太和人也。性疏豪好施。辛稼軒客之。稼軒帥淮時,改之以母病告歸,囊橐蕭然。是夕,稼軒與改之微服縱登娼樓,適一都吏命樂飲酒,不知為稼軒也,命左右逐之。二公大笑而歸,即以為有機密文書喚某都吏,其夜不至。稼軒欲籍其產而流之。言者數十,皆不能解。遂以五千緡為改之母壽,請言於稼軒。稼軒曰:「未也!」令倍之,都吏如數增為萬緡。稼軒為買舟於岸,舉萬緡於舟中,戒曰:「可即行,無如常日輕用也。」改之又號龍淵。太和,邑稱也。江湖紀聞

《瀛奎律髓》方回書戴石屏詩卷後:「嘉定以來,乃有詩人為謁客者,龍州劉過改之之徒,指不勝屈。石屏亦其一也。相率成風,至不務舉子業,幹求一二要路之書為介,謂之闊匾。往往雌黃士大夫,口吻可畏,至於望門倒屣。石屏為人則否,於廣座中口不談世事,搢紳多之。」

《赤城詩集》,王居安《贈劉改之》詩有「名滿江湖劉改之,半生窮困只吟詩」之句。

蝶訪曰:姑容墨吏,自以為陰功,而窮民之賣兒貼婦,皆未一思,此特為博長厚名者言耳。至竭巨蠹之私囊,充謁客之行橐,吏罪以重賕邀免,此後之枉法營私為民間害,更有不堪設想者矣。

◆晏丞相殊知南京,王琪、張亢為幕客。泛舟湖中,以諸妓隨。晏公把舵,王、張操篙。琪是南人,知行舟次第,至橋下,故使船觸柱而橫,厲聲曰:「晏梢使舵不正也!」見孔平仲《談苑》。《語林》記之,茅順甫云:「晏同叔亦如是誕耶。」黃嬭餘話

《歸田錄》:晏元獻公以文章名譽,少年居富貴,性豪俊,所至延賓客,一時名士多出其門。罷樞密副使為南京留守時,年三十八。幕下王琪、張亢,最為上客。亢體肥大,琪目為牛。琪瘦骨立,亢目為猴。二人以此自相譏誚。琪嘗嘲亢曰:「張亢觸墻成八字。」亢應聲曰:「王琪望月叫三更。」一坐為之大笑。

◆秦太師娶王禹玉孫女,故諸王皆用事。有王子溶者,為浙東倉司官屬,郡宴必與提舉者同席,陵忽玩戲,無所不至。提舉者事之反若官屬。已而又知吳縣,尤放肆。郡守宴客方就席,子溶遣縣吏呼妓樂,伶人即皆馳往,無敢留者。上元,吳縣放燈,召太守為客,郡治乃無一人。又嘗夜半遣廳吏叩府門,言知縣傳語必面見。守醉中狼狽攬衣,秉燭出問之,乃曰:「知縣酒渴,聞有咸齏,欲覓一甌。」其陵侮如此,守遣人遺之,不敢較也。老學庵筆記

◆強淵明帥長安,求辭蔡京,京曰:「公至彼,且吃冷茶。」蓋謂長安妓籍步武小,行遲,所度茶必冷也。初不曉所以,後叩習彼風物者,方知之。煇曾以此說,叩於宣和故老,答曰:「雖當時語言,非國論所宜。」清波雜志

◆《順庵樂府》五卷,康與之伯可撰,父倬惟章詭誕不檢,事見《揮麈錄》。與之又甚焉,嘗挾吳下妓趙芷以遁。與蘇師德仁仲有隙,遂興蘇玭訓直之獄。玭,仁仲之子,而常同子正之婿也。與之受知於子正,一朝背之,士論不齒。周南仲嘗為作傳,道其實如此。世所傳康伯可詞,鄙褻之甚。此集頗多佳語,陶定安世為之序。王性之、蘇養直皆稱之,而其人不自愛如此,不足道也。直齋書錄解題

◆蕭貫,字貫之,俊邁能文,尚氣概。舉進士甲科,為大理評事,通判安、宿二州,累遷尚書刑部員外郎。坐前使江東不察所部吏受賕,降知饒州。有撫州司法參軍孫齊者,初以明法得官,以其妻杜氏留里中,而紿娶周氏入蜀。後周欲訴於官,齊斷髮誓出杜氏。久之,又納娼陳氏,挈周所生子之撫州。未逾月,周氏至,齊摔置廡下,出偽券曰:「若傭婢也!敢爾耶!」乃殺其所生子。周訴於州及轉運使,皆不受。人或告之曰:「得知饒州蕭使君者訴之,事當白矣。」周以布衣書姓名,乞食道上,馳告貫。撫非所部,而貫特為治之。更赦,猶編管齊濠州。貫臨事敢為,不茍合於時。初感疾,夢綠衣中人召至帝所,賦《禁中曉寒歌》,詞語清麗。人以比唐李賀。宋史

蝶訪曰:忍心害理,罪莫斯甚,孫齊所為,令人髮指,孽由自作,難邀寬典也。

◆章子厚作宰相日,齊州奏孫耿鎮監鎮武巨私官奴,乃本鎮富民所蓄也。一夕詣官奴,為富民結客毆之,傷重垂盡而逸,且陰遣人訴於州。州奏監罪,請置於法。子厚為請,富民誅於鎮市中,監官放罪還任。默記

◆湖州吳秀才女,慧而能詩詞,貌美家貧,為富民子所據,或投牒訴其奸淫。王龜齡為太守,逮繫司理獄,既伏罪,且受徒刑。郡僚相與詣理院觀之,仍具酒引使至席,風格傾一座。遂命脫枷侍飲,諭之曰:「知汝能長短句,宜以一章自詠,當宛轉白待制,為汝解脫。不然危矣。」女即請題,時冬末雪消,春日且至,命道此景。作《長相思令》,捉筆立成。曰:「煙霏霏,雨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春從何處回?/醉眼開,睡眼開。疏影橫斜安在哉,從教塞管催。」諸客嘆賞,為之盡飲。明日以告王公,言其冤。王誠正,不疑人欺,亟使釋放。其後無人肯禮娶,周介卿石之子買為妾,名曰淑姬。王三恕時為司戶攝理,正治此獄,小詞藏其處。夷堅志

蝶訪曰:是非倒置,紊亂常刑,律以悖禮,傷教之罪猶輕。

◆秦九韶,字道古,秦鳳間人。年十八,在鄉里為義兵首,豪宕不羈,嘗隨其父守郡。父方宴賓客,忽有彈丸出其父後,眾賓駭愕,莫知其由。頃加物色,乃九韶與一妓狎,時亦抵筵,此彈之所以來也。癸辛雜識

◆群赴郡宴,甲年少,勇於見色。甫就席,乙以服辭,乃命撤樂。勸酬次,甲尤乙曰:「敗一席之歡者爾也!真所謂不自殞滅、禍延過客也!」賓主為之哄堂。五十年前,服親喪終制不觴客人,亦不敢招致親舊。欲相款,必就寺觀具素饌,仍不置酒。時謂當然,不以為異。清波雜志

《鐵圍山叢談》:宣和後,起復者雖在家,奉其几筵如故,至接賓客宴親舊,蓋與常人無異,禮義於是掃地。李丞相士美邦彥,由起復中拜相。魯公時復入政府,吾得出入禁闥。一日遣邀吾,吾已諾之矣。適訪其親密李公弼孺者,乃是置酒,出家妓作優戲以見待。吾得此大懼,力辭不去。由是致疑,因以得罪,此亦獲戾之一端焉。然實賢者,但必諒吾之狂也。書以著當時之習俗。

《日知錄·居喪飲酒》:唐憲宗元和九年,四月癸未,京兆府奏,故法曹陸賡男慎餘與兄博文,居喪華服,過坊市飲酒食肉。詔各決四十,慎餘流循州,博文遞歸本貫。原註《冊府元龜》十二年四月辛丑,駙馬都尉於季友,坐居嫡母喪與進士劉師服宴飲,季友削官爵,笞四十,忠州安置。師服笞四十,配流連州。於頔以不能訓子削階。原註《舊唐書本紀》以禮防民而法行於貴戚,此唐室之所以復振也。

案:《日知錄》載居喪飲酒獲罪,僅此二則,皆唐室事。想五代至宋,士大夫此禮不講,刑教久失,上行下效,相習成風。此人心之所以日偷也。

◆周恭叔於酒席間屬意一妓,既而密告人曰:「勿令尹彥明知之。」伊川歸,和靖偶言及之,伊川曰:「此禽獸不若也,父母遺體以偶賤娼可乎?」人譜類記

蝶訪曰:誘於耳目,不勝血氣,舍其良心,而慢其遺體,此逸居無教者觸情縱欲,自越乎禮法也。若既畏人知,是知其不可為也,奈何猶為之哉?

◆康待制執權,奉祠寓居永嘉。籍妓中有姓山者,頗慧麗,康時命之侑樽俎。一日,妓之父以事繫縣中,當坐罪。妓泣涕,歷求救於士大夫。康憫之,戲為一絕云:「昔日緹縈亦如許,盡道生男不如女。河陽滿縣皆春風,忍使梨花偏帶雨。」明日,妓詣縣投狀,乞代父罪,且連此詩於狀前。邑宰一見,遂笑而釋之。庚溪詩話

蝶訪曰:鄉宦邑紳,寓公謁客,於官衙公事請託營求,有幹例禁。按此妓之父,以事繫縣中,既當坐罪,顧以在我徇愛妓之私情,而令人枉大廷之公法,可乎?嘗記袁(枚)《隨園詩話》,自述其為蘇娼金蕊仙、京口娼戴蘭,函求孔、章兩太守事,書劄詩句亦皆載入,殆自詡為風流佳話。以余觀之,正與康執權同一紕繆也。

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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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陵時,百工技藝咸精其能,故挾技術者率多遇,而亦有命焉。吳郡王益偶致棋客,關西人,精悍短小。王試命與國手敵,俱出其右。王因侍上弈,言之。翌日宣喚,國手夜以大白浮之,出處子極妍靚,曰:「此吾女也,我今用妻爾,但來日於御前饒我第一局,我第二局卻又饒爾。我與爾永為翁婿,都在御前。不信吾說,吾豈以女輕許人?」國手實未嘗有女,女蓋教坊妓也。關西樸而性直,翌日上詔與國手弈,上與王視第一局,關西陽遜國手。上拂衣起,命王且酌酒,曰:「終是外道人,如何敵得國手?」關西才出,知為所賣,郁悶不食而死。四朝聞見錄

◆裝局取物,俗語謂之「設法」。王安石新法既行,散青苗錢於設廳,而置酒肆於譙門,民持錢而出者,誘之使飲。[《燕翼貽謀錄》「使飲」句下,有「十費二三矣」句]又恐其不顧也,則令妓女坐肆作樂,以蠱惑之。小民無知,爭競鬥毆,又此句下有「官不能禁」句則又差兵校列枷杖以彈壓之,名曰「設法賣酒」。此「設法」之名所由始也。嗚呼,安石忍人哉!北軒筆記

《燕翼貽謀錄》:太宗之愛民,寧損上以益下。新法惟剝下以奉上,而且誘民為惡,陷民於罪,豈為民父母之意乎?今官賣酒用妓樂如故,無復彈壓之制,而「設法」之名不改,州縣間無一肯厘正之者,何耶?

《清波雜志》:榷酤創始於漢,至今賴以佐國用。群飲者惟恐其飲不多,而課不羨也。為民之蠹,大戾於古今。祭祀、晏饗、饋遺,非酒不行,田畝種秫,三之一供釀材,曲囊猶不充用。州縣刑獄,與夫淫亂殺傷,皆因酒而致,甚至設法集妓女以誘其來,尤為害教。龜山楊中立雖有是說,徒興嘆焉,曾無策以革其弊。

《夢梁錄》:自景定以來,諸酒庫設法賣酒,官妓及私名妓女數內,揀擇上中下者,委有娉婷秀媚,歌喉宛轉,道得字真韻正,令人側耳,聽之不厭。官妓如金賽蘭、范都宜、唐安安、倪都惜、潘稱心、梅醜兒、錢保奴、呂作娘、康三娘、桃師兒、沈三姐等。

《乾淳歲時記》:戶部檢點所十三酒庫,例於四月初開煮,九月初開清。先是提領所呈樣品嚐,然後迎引至諸所隸官府而散。每庫各用疋布書庫名,高品以長竿懸之,謂之布牌。以木床鐵檠為仙佛鬼神之類,駕空飛動,謂之臺閣雜劇。百戲諸藝,各庫爭謂新好。庫妓之錚錚者,皆珠翠盛飾,銷金紅背,乘繡韉寶勒駿騎。少年狎客,往往簇饤持杯爭勸。馬首所經之地,高樓邃閣,繡幕如雲,累足駢肩,蓋真所謂萬人海也。

《夢粱錄》:南庫,元名升陽宮。煮界庫,在社壇南。新界庫,在清和坊南酒樓,匾曰『和樂」。諸庫皆有官名角妓設法賣酒,此郡風流才子欲買一笑,則徑往庫內點花牌,惟意所擇。

蝶訪曰:利己者必損人,種種機械因是而生,種種冤愆因是而造,甚至流毒四海,遺臭萬年,皆此一念為害也。

◆宣和中,吳人沈將仕調官京師,方壯年,攜金數萬,肆意為歡。適近邸鄭、李二生與之遊,一飲一食,三子者必參會周旋。且半年,歌樓酒場所之既倦,頗思逍遙野外。一日約偕行,過一池,見數圉人浴馬,望三子來,迎喏頗肅。沈驚異,以為非所應得。鄭、李曰:「此吾故人王朝議使君之隸也。」去之而行,又數百步,李謂沈曰:「與其信步浪遊,泛泛然無所歸宿,曷若跨王公之馬就謁之乎?王嘗為大郡,家資殷富,多姬侍,喜賓客。今老而抱疾,諸姬悉有離心,而防禁苛密,幸吾曹至,必傾倒承迎,一夕之歡可必得,君有意否乎?」鄭又侈言動之,沈大喜,即回池邊。李喚馬,圉人謹奉令,既乘,請所往,曰:「詣汝使君宅。」遂聯鑣並轡,轉兩坊曲得大門,門內宅宇華邃。李先入,報曰:「主人聞有客,喜甚,但久病倦懶,不能具冠帶,願許便服相延。」已而主人出,乃一衰翁也。容止固如士大夫,而老態殊甚。揖坐東軒,命設席,杯盤肴饌,咄嗟而辦,雖不甚腆飫,皆雅潔適口。小童酌酒過三行,翁忽嗽且喘,喉間痰聲如曳鋸不可枝梧,起謝曰:「體中不佳,而上客惠顧,弗能盡賓主禮,奈何!顧鄭生代居東道,幸隨意劇飲。僕姑小歇,煮藥並服,少定復出矣。」沈大失望,而興亦闌矣。散步於外,將舍去,忽聞堂中喧笑擲骰子聲,自屏隙窺之,明燭高張,中列巨案,美姬七八人,環立聚博。李逕入,眾姬曰:「李秀才,汝又來廝攪!」遂廝其間,且擲且笑。沈神志搖蕩,頓足曰:「真神仙境界也,何由使我預此勝會乎?」鄭曰:「諸姬皆主翁侍兒,翁方在寢,恐難與接對,非若我曹與之無間也。」沈浼鄭曰:「吾隨身篋中適有茶券子,善為我辭,倘得一晌樂,願畢矣。」鄭逡巡乃入,睢盱偵伺良久,介沈至局前,眾姬咄曰:「何處兒郎,突然到此?」鄭曰:「吾友也,知今宵良會,願拭耳目。」姬曰:「汝得無引狂子來誘我耶!」一姬取酒滿酶,沈飲酹無餘。姬詫曰:「俊人也。」戒小鬟伺朝議睡覺,亟報,乃共博。沈志得意逞,每采輒勝,須臾得千緡。諸姬釵珥首飾,為之一空。鄭引其肘曰:「可止矣。」沈心不在賭,索酒無算。有一姬最少艾,敗最多,慍而起,挾空樽置前曰:「只作孤註一決,此主人物也,幸而勝固善,脫有不如意,明日當遭鞭箠,勢不得不然。」同席爭勸止,皆不聽。沈拈一擲,敗焉。傾樽倒物盡,實以金釵珠琲,計共三千緡。沈反其所贏,又探取腰間券,盡賞之。尚有餘鏹,方擬再角勝,俄聞朝議大嗽,索唾壺急,諸姬推客出,奔入房。三人趨原飲處,翁使人追謝,約後數日復相過。沈歸邸,臥不交睫,雞鳴而起,欲尋盟再往。再召二子,云已出。候之至午,杳不至,遽走王氏宅,審之,空屋無人。詢旁舍居者,云:「素無王朝議者。疇昔之夜,有惡少年數輩,偕平康諸姬,飲博於此耳。」始悟墮奸計,是時囊裝垂罄,而鄭、李不復再見云。汴京勼異記

蝶訪曰:設機布阱,百怪千奇,然要必投其好而入,網雉者必媒以雉,捕鹿者必囮以鹿,皆投其所好也。甚矣,好色之害人也!

◆富人子張銳,少孤弱。同里車氏,規取其財,乃取銳父棄妾他姓子養之,比長,使自訴,陰賕吏為助。州斷使歸張氏,銳莫敢辨。既同居逾年,車即導令求析居。陳元瑜徙襄州日,察知,窮治得奸狀,黥車竄之。人伏其明。宋史

《齊東野語》:吳興富翁莫氏者,暮年忽有婢作娠。翁懼其嫗妒,且以年邁,慚其子婦若孫,亟遣嫁之。已而得男,翁歲時給錢米繒絮不絕。其夫以鬻粉羹為業,子稍長,令羹於市。且十許歲,莫翁告殂。里巷群不逞,遂指為奇貨,悉造婢家唁之。婢方哭,則謂之曰:「汝富貴至矣,何以哭為?」問其說,乃曰:「汝之子,莫氏也。其家田園屋業,汝子皆有分,盍歸取之,不聽則訟之可也!」其夫婦皆曰:「吾固知之,奈貧無資何?」曰:「我輩當貸汝。」即為作數百千文約,且曰:「我為汝經營,事濟則歸我。」然實無一錢,止為作衰服被其子,使往,且戒曰:「汝至靈幃,則大慟且拜,拜訖可亟出。人問汝,謹勿應。我輩當伺汝於屋左某家,當即告官可也。」其子謹受教,既入其家,哭且拜。一家駭然辟易。嫗罵,欲毆逐之,莫氏長子亟前曰:「不可,是將破吾家!」遂抱持之曰:「汝非花樓橋賣羹之子乎?」曰:「然。」遂引拜其母曰:「此汝母也,吾乃汝長兄也,汝當拜。」又遍指其家人曰:「此為汝長嫂,此為汝次兄若嫂,汝皆當拜。」又指云:「此為汝長侄,此為次侄,汝當受其拜。」既畢告去,曰:「汝,吾弟,當在此執喪,安得去!」即命櫛濯,盡去故衣易新衣,使與諸兄弟同寢處。已又呼其所生喻之,以月廩歲衣如翁在日,且戒以非時毋輒至,亦欣然而退。群小方聚委巷茶肆,俟之久不至,既而物色之,乃知已納,相視大沮,計略不得施。他日,投牒持券,訴其子負貸。郡逮莫嫗及其子,問之,遂備陳首尾。太守唐少尉彖(註:別本作「唐少劉掾」)嘆服曰:「其子可謂孝義矣!」於是盡以群小置獄,杖脊編置焉。

《袁氏世範·庶孽遺服宜早辨》云:別宅子、遺腹子,宜及早收養教訓,免至身後論訟。或已習為愚下之人,方欲歸宗,尤難處也。女亦然,或與雜濫之人通私,或婢妾因他事逐出,皆不可不於生前早有辨明,恐身後有求歸宗,而暗昧不明,子孫被其害者。

蝶訪曰:忍事敵災星,而莫氏子之智能尤可取。

◆韓彥古,字子師,詭譎任數,處性不常。尹京日,范仲西叔為諫議大夫,阜陵眷之厚,大用有日矣。范素惡韓,將奏黜之,語頗泄。韓窘甚,思所以中之。范門清峻,無間可入,乃以白玉為小合,滿貯大北珠,緘封於大合中,厚賂鈴下老兵,使因間通之。范大怒,叱使持去。所愛亦在旁,怪其奩大而輕,曰:「此何物也?」試取觀之,則見玉合,益怪之。方復取視,玉滑而珠圓,分迸四出,失手墮地。合既碎,益不可收拾。范見而益怒,自起捽妾之冠而氣中仆地,竟不起,其無狀至此。癸辛雜識

宋艷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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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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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有士人,不欲書名嘗於錢塘江漲橋為狹邪之遊,作樂府名《玉瓏璁》云:「城南路,橋南樹。玉簾鉤卷香橫霧。新相識,舊相識。淺顰低笑,嫩紅輕碧。惜,惜,惜!/劉郎去,阮郎住。為雲為雨朝還暮。心相憶,空相憶。露荷心性,柳花蹤跡。得,得,得!」其後,朝廷收復河南,士人陷而不反。其友不欲書名作詩寄之,且附以龍涎香。詩云:「江漲橋邊花發時,故人曾共著征衣。請君莫唱橋南曲,花已飄零人不歸。」士人在河南得詩,酬之云:「記得吳家心字香,玉窗春夢紫羅囊。餘薰未歇人何許,洗破征衣更斷腸。」能改齋漫錄

◆余少時戲作《清平樂》曲,贈妓盧姓者,云:「盧家白玉為堂,於飛多少鴛鴦。縱是東墻隔斷,莫愁應念王昌。」黃載萬亦有《更漏子》曲云:「憐宋玉,許王昌,東西鄰短墻。」予每戲謂人曰:「載萬似曾經界兩家來。」蓋宋玉《好色賦》稱「東鄰之子」,即玉為西鄰也,東家王即東鄰也,載萬用事之工如此。碧雞漫誌

《頤堂詞》,王灼著也。灼字晦叔,其《清平樂》云:「墜紅飄絮,收拾春歸去。長恨春歸無覓處,心事欲誰分付?/盧家小苑回塘,於飛多少鴛鴦。縱使東墻隔斷,莫愁應念王昌。」

《詞綜補遺》:黃大輿,字載萬,自稱岷山耦耕。爵里未詳,《宋詩紀事》云蜀人。

◆張子野詠美人吹笛《醉落魄》,後半闋云:「朱唇淺破櫻桃萼。倚樓人在闌干角。夜寒指冷羅衣薄。聲入霜林,簌簌驚梅落。」張子野詞

杭妓胡楚、龍靚,皆有詩名。胡云:「不見當時丁令威,年來處處是相思。若將此恨同芳草,卻恐青青有盡時。」張子野老於杭,多為官妓作詞,而不及靚。靚獻詩云:「天與群芳十樣葩,獨分顏色不堪誇。牡丹芍藥人題遍,自分身如鼓子花。」子野於是為作詞也。後山詩話

《張子野詞補遺》,《望江南》詞(與龍靚)云:「青樓宴,靚女薦瑤杯。一曲白雲江月滿,際天拖練夜湘來。人物誤瑤臺。/醺醺酒,拂拂上雙腮。媚臉已非朱淡粉,香紅全勝雪籠梅。標格外塵埃。」又有《雨中花令》一詞,原註贈胡楚草也。

張子野往玉仙觀,道中逢謝媚卿,有《謝池春慢》詞,其後半闋云:「塵香拂馬,逢謝女城南道。秀艷過施粉,多媚生輕笑。鬥色鮮衣薄,碾玉雙蟬小。歡難遇,舂過了。琵琶流怨,都入相思調。」張子野詞

《復齋漫錄》:玉仙觀在京城東南宣化門七八里間,仁宗時陳道士所修葺。花木亭臺,四時遊客不絕,東坡詩所謂「玉仙洪福花如海」是也。

張子野《減字木蘭花·詠舞》,一作《贈妓》,詞云:「垂螺近額,走上紅茵初趁拍。」又晏小山詞云「垂螺拂黛青樓女」,又云「雙螺未學同心綰,已占歌名」,又云「紅窗碧玉新名舊,猶綰雙螺。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覺未多」。按「垂螺」、「雙螺」,蓋宋時角妓未破瓜時髮飾之名。詞苑叢談

◆東坡在黃岡,每用官妓侑觴,群妓持紙乞歌詞,不違其意而予之。李琦者[《春渚紀聞》「琦」作「琪」]獨未蒙賜,一日有請,坡乘醉書:「東坡五載五載作七歲黃州住,何事無言贈李琦。」後句未續,移時乃以「卻似城南城南作西川杜工部,海棠雖好不吟詩」足之。獎許乃出諸人右,其人自此聲價增重,殆類子美詩中黃四娘也。清波雜志

《庚溪詩話》:東坡謫居齊安時,以文章遊戲三昧。齊安樂籍中李宜者,色藝不下他妓。他妓因宴席中,有得詩曲者。宜以語訥,不能有所請,人皆咎之。坡將移臨汝,於飲餞處,宜哀鳴力請。坡半酣,笑謂之曰:「東坡居士文名久,何事無言及李宜?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雖好不吟詩。」蝶訪曰:唐崔涯、張祐,題詩娼肆,譽之則車馬盈門,毀之則杯盤失措,蘇文忠當無取於此。

◆《龍洲詞》題云:「安遠樓小集,侑觴歌板之姬黃其姓者乞詞於龍洲道人,為賦此《唐多令》,同柳阜之、劉去非、石民瞻、周嘉仲、陳孟參、孟客,時八月五日也。」詞曰:「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二十年、重過南樓。柳下繫船猶未穩,能幾日、又中秋。/黃鶴斷磯頭,故人今在否?舊江山、渾是新愁。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絕妙好詞

◆連應山文鳳,有《贈賣花湖妓》一絕云:「春來不惜買花錢,客醉青樓月在天。欲盡樽前歌舞意,湖頭已有早開船。」百正集

◆李端叔有贈人二小詩云:「通中通中,枕名也玉冷夢偏長,花影籠階月浸涼。挽斷羅巾留不住,覺來猶有去時香。」一云:「情隨榆莢不勝飄,心似楊花暖欲消。擬借瓊林大盈庫,與君孤註賭妖嬈。」蓋有所為也。或云是與當塗楊珠者。博者以勝彩累註數者至乘,敗者惟有畸零,不累註數,謂之孤註,故端叔戲云。墨莊漫錄

《姑溪詞》,李端叔著也。《如夢令》云:「回首蕪城舊苑,還是翠深紅淺。春色已無多,斜日滿簾飛燕。不見,不見,門掩落花庭院。」亦有所為而作。

◆楊冠卿有代人書扇《好事近》二小詞。第一闋云:「晚起倦妝梳,斜亸翠鬟雲鬢。手撚花枝一笑,問青鸞音信。/繡簾慵卷玉鉤垂,風篁奏餘韻。燈花黃昏院落,報雕鞍人近。」客亭類稿

◆杭之西湖一倅,閑唱少遊《滿庭芳》,偶然誤舉一韻云「畫角聲斷斜陽」。妓琴操在側曰:「畫角聲斷譙門,非斜陽也。」倅因戲之曰:「爾可改韻否?」琴即改作陽字韻,云:「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斜陽。暫停征轡,聊共飲離觴。多少蓬萊舊侶,頻回首、煙靄茫茫。孤村裏,寒鴉萬點,流水繞紅墻。/魂傷,當此際,輕分羅帶,暗解香囊。漫贏得秦樓,薄倖名狂。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有餘香。傷心處,長城望斷,燈火已昏黃。」東坡聞而稱賞之。能改齋漫錄

《淮海詞·滿庭芳》云:「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棹,聊共飲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漫贏得秦樓,薄倖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袖襟上,空有一作染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徐參政清叟,微時贈建寧妓唐玉詩云:「上國新行巧樣花,一枝聊插鬢雲斜。嬌羞未肯從郎意,故把芳容半面遮。」吳履齋丞相和以《賀新郎》詞,云:案:履齋名潛,有《履齋詩餘》三卷「可意人如玉。小簾櫳、輕勻淡抹,道家裝束。長恨春歸無尋處,全在波明黛綠。看冶葉、倡條渾俗。比似江梅清有韻,更臨風、對月斜依竹。看不足,詠不足。/曲屏半掩春山簇。正輕寒、夜深花睡,半欹殘燭。縹緲九霞光夢裏,香在衣裳剩馥。又只恐銅壺聲促。試問道人歸去後,對一奩、花影垂金粟。腸易斷,恨難續。」豹隱紀談

◆周密,字公謹,自號弁陽嘯翁,著有《草窗詞》。《一枝春·酒邊和韻》,其警句云:「妝眉媚粉,料無奈弄顰佯妒。還只怕簾外籠鸚,笑人醉語。」蓋即席為妓作也。詞綜

◆晁次膺嘗即席贈歌舞妓云:「尋常只有司空見,咫尺寧憂丞相嗔。」雅不減張、杜「骰子裹手」之句。漫叟詩話

王定保《唐摭言》:張祜客河南幕赴宴,時杜紫薇為支使,南坐,有屬意之處,索骰子賭酒。杜微吟曰:「骰子巡巡裹手拈,無由得見玉纖纖。」祜應曰:「但教報道金釵落,仿佛還應露指尖。」

◆楊無咎,字補之,自號清夷長者。有《明月棹孤舟》小詞,為周三五作:「寶髻雙垂煙縷縷,年紀小、未周三五。壓眾精神,出群標格,偏向眾中翹楚。記得譙門初見處,禁不定、亂紅飛去。掌託鞋兒,肩拖裙子,悔不做、閑男女。」逃禪集

◆吳白,字少白,豪逸負氣,詩文立成,嗜酒窮空。晚為僧於廣化寺,時籍中有楊韻者,能小詩,善墨竹。一日諸公會飲,少白持白紈扇,(韻)為作小枝於上。少白即題一絕云:「風枝露葉有餘清,轉盼還從玉筍生。願得此君長在眼,子猷雖老未忘情。」浩然齋雅談

◆武衍《湖亭席上贈商素》詩:「一曲春風已擅場,淺顰低囀更傳觴。令人憶殺香山老,舊日玲瓏也姓商。」適安藏拙稿

◆劉瀾,字養源,吳興郡宴遇舊人,賦《齊天樂》,前半闋云:「玉釵分向金華後,回頭路迷仙苑。落翠驚風,流紅逐水,誰信人間重見!花深半面,尚歌得新詞,柳家三變。綠葉陰陰,可憐不似那時看。」按:《蘋洲漁笛譜》有再和劉養源《六幺令》、《明月引》諸詞。詞綜補遺

《梅磵詩話》:天臺劉瀾以詩遊江湖,後村、西澗二公嘗跋其吟稿。

◆吳文英,字君特。《倦尋芳》題註:「花翁遇舊歡吳門老妓李憐憐,邀分韻同賦此詞。」其後半闋云:「聽細語、琵琶幽怨。客鬢蒼華,衫袖濕遍。漸老芙蓉,猶自帶霜宜看。一縷情深朱戶掩,兩痕愁起青山遠。被西風,又驚吹、夢雲分散。」夢窗四稿

◆李石,字知幾,有贈鼎湖官妓《漁家傲》詞云:「西去征鴻東去水,幾重別恨千山裏。夢繞綠窗書半紙。何處是?桃花溪畔人千里。/瘦玉倚香愁黛翠,勸人須要人先醉。問道明朝行也未。猶自記,燈前背立偷垂淚。」方舟集

◆政和間,—貴人未達時,嘗遊名妓崔念匹之館,因其行第,作《踏青遊》詞。都下盛傳詞云:「識個人人,恰止二年歡會。似賭賽、六隻渾四。向巫山、重重去,如魚水。兩情美。同倚畫樓十二,[《墨莊漫錄》「樓」作「欄」]倚了又還重倚。/兩日不來,時時在人心裏。擬問卜、常占歸計。拚三八清齋,望永同鴛被。到夢裏,驀然被人驚覺,夢也有頭無尾。」能改齋漫錄

案:張邦基《汴都平康記》「政和間,李師師、崔念月二妓名著一時。」即邦基《墨莊漫錄》亦載此詞,而此稱崔念四,政和間名妓,殆即崔念月也。

◆李邴,字漢老,《玉堂春》詞(詠美人書字)云:「沈吟不語晴窗畔,小字銀鉤題欲遍。雲情散亂未成篇,花骨欹斜終帶軟。/重重說盡情和怨,珍重提攜常在眼。暫時得見玉纖纖,翻羨鏤金紅象管。」雲龕草堂集

◆趙崇嶓,字漢宗,號白雲山人,宋宗室。有《南柯子》二詞,詠小妹作,第一詞云:「絲髮風輕掠,酥胸冷不侵。背人小立卸瑤簪,一縷柔情繫得、幾人心?/綰帶番羅結,交釵綠玉枝。看看又誤踏青期,倚遍闌干心事、只春知。」白雲小稿〇(註:後闋系第二詞後闋)

◆趙總憐能著棋、分茶、寫字、彈琴,以扇頭乞詞於薌林向子諲。戲作《浣溪沙》云:「艷趙傾燕花裏仙,烏絲闌寫永和年。有時閑弄醒心弦。/茗碗分雲微醉後,紋楸斜倚髻鬟偏。風流模樣總堪憐。」酒邊集

《宮閨小名後錄》:趙總憐、王稱心二妓,能琴棋、寫字、品茶,薌林贈《浣溪沙》詞。

◆劉秘監幾,字伯壽,磊落有氣節,善飲酒,洞曉音律。知保州,大集賓客,飲至夜分,忽告外有卒謀為變者。幾不問,益令折花,勸坐客盡戴,益酒行,密令人分捕。有頃皆擒至,幾遂極飲達旦。人皆服之,號戴花劉使。幾本進士,元豐間換文資,以中大夫致仕,居洛中。嘗召至京議大樂,旦以朝服趨局,暮則易布裘,徒步市廛間或娼優所集處,率以為常。神宗亦不之責。其自度曲有《戴花正音集》,行於世,人少有得其聲者。石林燕語

劉幾在神宗時與范蜀公重定大樂。洛陽花品曰狀元紅,為一時之冠。樂工花日新,能為新聲。汴妓郜懿以色著。秘監致仕劉伯壽尤精音律。熙寧中,幾攜花日新,就郜懿歡飲,因制《花發狀元紅慢》以紀之,蓋自度腔也。有「矯姿嫩質冠群品,共賞傾城頗國」之句。郜懿第六,即蔡奴之母也。李定之父與郜六遊,生定而郜六死,定不之知也。及王荊公為宰相,擢用李定,言官交攻,以為母死不持服為此。蔡奴亦以色著云。花草粹編

◆潘子賤《題蔡奴傳神》云:「嘉祐間,風塵中人亦如此,嗚呼盛哉!」然蔡實元豐間人也。仇氏初在民間,生子為浮屠,曰了元,所謂佛印禪師也。已而為廣陵人國子博士李問妾,生定。出嫁郜氏,生蔡奴,故京師人謂蔡奴為郜六。老學庵筆記

《後村詩話》:汴妓郜六,即蔡奴也。命待詔崔白圖其貌,入禁中。

史夢蘭《全史宮詞》云:「樂部風流屬舊京,平康人物最關情。蔡奴小影師師傳,共播芳名入禁城。」

《宮閨小名錄》:郜懿,汴妓,李定其所生也,女蔡奴。

◆徐鼎臣,江舍人宅筵上,有妓唱和州韓舍人歌詞,因寄以詩:「良宵絲竹偶成歡,中有佳人俯翠鬟。白雪飄飄傳樂府,阮郎憔悴在人間。清風朗月長相憶,佩蕙紉蘭早晚還。深夜酒空筵欲散,向隅惆悵發堪斑。」騎省集

◆汪元量,號水雲,以善琴受宋主知,隨三宮留燕,後為黃冠師南歸。曩在蜀日,有《歌妓許冬冬攜酒郊外小集》詩:「益州歌妓許冬冬,客裏相逢似燕鴻。醉擁蜀琴抽白雪,舞回班扇割西風。山炰野饌荒山裏,浪蕊浮花古寺中。偶爾流連借餘景,出門一笑夕陽紅。」永雲集

◆姚勉,字述之。寶祐元年,廷對第一。有《賀新郎》詞,程秋幹席上作也。妓喚惜惜,善琵琶。勉詞後半闋云:「人間此手真難得!向樽前、有分相連,底須相識。愁淺恩深千萬意,惆悵故人云隔。怕立損、弓鞋紅窄。換取明珠知肯否?綠窗深、長共春憐惜。休惱亂,坐中客。」雪坡詞

◆山谷寓荊州,除吏部郎,再辭得請,守當塗。才到官七日而罷,又數日乃去。其詩曰:「歐靚腰肢柳一渦,大梅催拍小梅歌。皆太平官妓舞餘細點一作「片片」梨花雨,奈此當塗風月何!」庾元鎮,山谷四十年翰林故人。山谷守當塗,元鎮窮,不入州縣。席上作樂府長短句勸酒,有「歐舞梅歌君酌酒」之句,自註云:「歐、梅,當時二妓也。」能改齋漫錄

太平州小妓楊妹彈琴送酒,黃山谷有《好事近》二詞。其第一詞云:「一弄醒心弦,情在兩山斜叠。彈到古人愁處,有真珠承睫。/使君來去本無心,休淚界紅頰。自恨老來憎酒,負十分金葉。」山谷集

◆曾旉文既眄陳湘歌舞,便出其類,學書亦進,來求小楷,山谷作《阮郎歸》詞付之也。詞云:「盈盈嬌女似羅敷,湘江明月珠。起來管髻又重梳,弄妝仍學書。/歌調態,舞工夫,湖南都不如。他年未厭白髭須,同舟歸五湖。」山谷集

◆蔣捷,字勝欲,《高陽臺·送翠英》前半闋云:「燕卷晴絲,蜂粘落絮,天教綰住閑愁。閑裏清明,匆匆粉澀紅羞。燈搖縹暈茸窗冷,語朱闌、娥影分收。好傷情,春也難留,人也難留。」竹山詞

◆石孝友,字次仲,《減字木蘭花·贈何藻》云:「新荷小小,比目魚兒翻翠藻。小小新荷,點破清光景趣多。/青青半卷,一寸芳心渾未展。待到圓時,罩定鴛鴦一對兒。」金谷遺音

◆林正大,字敬之,嘉泰中人。《滿江紅》詞,有所思作也。其間警句云:「羞向姮娥談往事,幾經三五盈還缺。望翠眉、蟬鬢一天涯,傷離別!」風雅遺音

◆姜特立,字邦傑,寧宗朝拜慶遠軍節度使。有送妓《蝶戀花》詞云:「飄粉吹香三月暮。病酒情懷,愁緒渾無數。有個人人來又去,歸期有恨留難住。明日樽前無覓處。伊軋籃輿,只向雙溪路。我輩鐘情君漫與,為雲為雨應難據。」梅山續稿詞

◆元豐己未,明略、無咎同登科。明略所遊田氏,姝麗也。一日,明略邀無咎晨過田氏。田氏遽起,對鑒理髮,且盼且語,草草妝掠,以與客對。無咎以明略故有意而莫傳也,因為《下水船》一闋:「上客驪駒至,[《雞肋集》至作「系」]鸚喚銀屏睡起。困倚妝臺,盈盈正解螺髻。鳳釵墜,繚繞金盤玉指,巫山一段雲委。/半窺鏡,向我橫秋水。斜領[《雞肋集》領作「頷」]花枝交鏡裏,淡拂鉛華,匆匆自整羅綺。斂眉翠,雖有愔愔密意,空作江邊解佩。」頃在上饒,得此說於晁族。無咎跋云:「大觀庚寅四月十三日,伯比、季良、無咎,集國東之逆旅話此事。季良云可書也。」伯比、季良當是群從。風流醞藉,寓諸樂府,雖曰纖麗,不妨遊戲於杯酒間。清波雜志

《老學庵筆記》:晁以道,名說之,字伯以。又記:晁以道與其弟季比同應舉。

《曲洧舊聞》:晁檢討說之,字季比。

案:《詞律補註》、《苕溪漁隱叢話》載此詞,系作「至」,金盤作「金環」,花下無「枝」字,愔愔下無「密」字,「解佩」句下多「情何寄」三字。伯比、季良之名,於所閱書中未之見也,俟再考。

◆阮閱,一作閎字閱休。建炎初,致仕寓居宜春,有贈宜春官妓趙佛奴《洞仙歌》云:「趙家姊妹,合在昭陽殿。因甚人間有飛燕?見伊底,盡道獨步江南,即江北、也何曾慣見?/惜伊情性好,不解嗔人,長帶桃花笑時面。向樽前酒底,見了須歸,似恁地、能得幾回細看?待不眨眼兒、覷著伊,將眨眼底工夫,看伊幾遍。」詩話總龜

蝶訪曰:粉白黛綠者,俱是大宅中狐貍、射幹之流,願以道眼點破。此言為喜聲色者誡也。舞席歌場,能如程明道心中無妓者,蓋寡矣。

◆劉儗,一云名仙倫字叔儗。贈建康鄭玉脫籍《賀新郎》詞云:「鄭玉非娟女。嘆塵緣、未了依然,被春留住。腸斷胭脂坡下路,有甚心情意緒。生怕入、梨園歌舞。寂寞陽臺雲雨散,算人間、誰是吹簫侶?空買斷,兩眉聚。/新來鏡裏驚如許。暗傷懷、柳老花殘,幾番春暮。事逐孤鴻人已去,月落千山杜宇。念修竹、天寒何處?不戀玉窗並繡戶。妾從前、薄命甘荊布。誰為作,解絳主?」陽春白雪

《花庵絕妙詞選》:黃叔旸云,叔儗有《招山詩集》,樂府尤為人所膾炙。

◆張炎,字叔夏,自號樂笑翁,循王俊後裔也。《國香》詞題註:「沈梅嬌,杭妓也。忽於京都見之,把酒相勞苦,猶能歌周清真《意難忘》、《臺城路》二曲。囑余記其事,詞成以羅帕書之。」山中白雲詞

《山中白雲詞》,張叔夏《聲聲慢》和韓竹間韻,贈歌者關關;《甘州》詞,為小玉賦梅並柬韓竹間;又《甘州》詞,賦散樂妓桂卿;《戀繡衾》詞,代題武桂卿扇;又《蝶戀花》詞,贈楊柔卿作;別本作「贈愛卿」《惜紅衣》詞,贈妓雙波作也。

◆濠守侯德裕侍郎,藏東坡一帖云:「杭州營妓周韶,多蓄奇茗,嘗與君謨鬥,勝之。」韶又知作詩。子容過杭,述古飲之,韶泣求落籍。子容曰:「可作一絕。」韶援筆立成,曰:「隴上巢空歲月驚,忍看回首自梳翎。開籠若放雪衣女,長念觀音般若經。」韶時有服,衣白,一座嗟嘆,遂落籍。同輩皆有詩送之,二人者最善。胡楚曰:「淡妝輕素鶴翎紅,移入朱闌便不同。應笑西園桃與李,強勻顏色待東風。」龍靚云:「桃花流水本無塵,一落人間幾度春。解佩暫酬交甫意,濯纓還作武陵人。」固知杭人多慧也。侯鯖錄

《蘇詩補註》按:熙寧甲寅,坡公往來常、潤道中,有《懷錢塘寄述古》之作,其次章云:「去年柳絮飛時節,記得金籠放雪衣。」自註:「杭人以放鴿為太守壽。」此不欲明言所指,而託之放鴿,文字之狡獪也。鴿無「雪衣」之號,故王註必援天寶中白鸚鵡事,以明其為借用。且鴿非白色,亦非「雪衣」字所能該得也。註家但知其借用雪衣鸚鵡,而不知其實指此雪衣女也。陳述古和韻云:「緱笙一去人何在,遼鶴重來事已非。猶憶去年題別處,鳥啼花落客沾衣。」語意更明,然則陳太守放營妓事,在熙寧六年癸丑春也。

《唐宋詩醇》註蘇軾雪衣句:「自註故作隱語,豈其避謗歟?」〇謹案:註中亦援周韶事,未及陳述古和韻。

《蘇東坡集·荔支嘆》中,有「君不見武夷溪邊粟粒芽,前丁後蔡相籠加」句,自註:「大小龍茶,始於丁晉公,成於蔡君謨。歐陽永叔聞君謨進小龍團,驚嘆曰:君謨士人也,何至作此事?」

◆蘇庠,字養直,過湖陰席上贈妓《鷓鴣天》詞云:「梅妒晨妝雪妒輕,遠山依約學眉青。樽前無復歌《金縷》,夢覺空餘月滿林。/魚與雁,兩浮沈。淺顰微笑總關心。相思恰似江南柳,一夜春風一夜深。」後湖詞

◆潘牥,字庭堅,號紫巖。有《紫巖集》。《南鄉子》詞云:「生怕倚闌干,閣下溪聲閣外山。容有舊時山共水,依然。暮雨朝雲去不還。/相見躡飛鸞,月下時時認佩環。月又漸低霜又下,更闌。折得梅花獨自看。」劉(克莊)《後村詩話》題云:鐔津懷舊。《花庵絕妙詞選》題云:題南劍州妓館。絕妙好詞箋

◆舒直,字信道,越州席上官妓獻梅花,賦《醉花陰》詞。後半闋云:「壽陽妝罷人微困,更玉釵斜襯。擬插一枝歸,只恐風流,羞上潘郎鬢。」又《木蘭花》詞(次韻贈歌妓)收句云:「傷春還是懶梳妝,想見綠雲垂鬢腳。」樂府雅詞

◆李祁,字蕭遠。探梅早春亭,逾鳳棲嶺,至三山閣,折花而歸。用歐公《朝中措》腔,作「照江梅」詞,寄任蘊明。蘊明嘗許緣檄載侍兒見過,又於漢籍妓有目成者,因以為戲。詞云:「郎官湖上探春回,初見照江梅。過盡竹溪流水,無人知道花開。/佳人何處,江南夢遠,殊未歸來。喚取小叢教看,隔江煙雨樓臺。」樂府雅詞

◆江樓席上,歌姬盼盼彈琵琶,舞《梁州》。南豐宗室趙長卿贈《水龍吟》詞。宮閨小名後錄

《詞綜》:趙長卿自號仙源居士,南豐宗室,有《惜香樂府》十卷。

蝶訪曰:紅裙是醉,有如聚蚊。綺語艷詞,風流自逞。記少遊有和參寥詩,末句云:「平康在何處,十里帶垂楊。」莘老嘗讀此詩,至末句曰:「這小子又賤發也。」少遊後編《淮海集》,遂改之。如以上所錄各詩詞,知不免有譏賤發者矣。

佻薄

编辑

◆梅津尹惟曉煥,未第時,嘗薄遊苕溪籍中,適有所盼。後十年,自吳來霅,艤舟碧瀾,問訊舊遊,則久為一宗子所據,已育子而猶掛名籍中。於是假之郡將,久而始來。顏色瘁赧,不足膏沐,相對若不勝情。梅津為賦《唐多令》云:「蘋末轉清商,溪聲供夕涼。緩傳杯、催喚紅妝。慢[《梅津集》作「斜」]綰烏雲新浴罷,裙拂地,水沈香。/歌短舊情長,重來驚鬢霜。悵綠陰、青子成雙。說著前歡佯不睬,飏蓮子,打鴛鴦。」數百載而下,真可與杜牧之「尋芳較晚」之為偶也。齊東野語

《履齋示兒編·雜記·人物異名》,郡將:《前漢書·嚴延年傳》「延年新將」,師古曰:「新為郡將也。謂郡將者,以其兼領武事也。」

◆周美成初在姑蘇,與營妓岳七楚雲者追遊甚久。後歸自京師,首訪之,則岳已從人數年矣。明日,飲於太守蔡巒子高席中,見其妹,作《點絳唇》曲寄之云:「遼鶴西歸,[《清真集》作「歸來」]故鄉多少傷心事!短書不寄,魚浪空千里。/憑仗桃根,說與相思意。愁何何一作「無」際,舊時衣袂,猶有東風淚。」碧雞漫誌〇案:《夷堅志》戟此則詞末有「楚雲覽之,為之感泣數日。」

蝶訪曰:「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美成作詞寄之,胡為哉!《宋史》謂美成疏雋少檢,不為州里推重。觀此則其佻薄已見,至在李師師家,適道君至,伏匿床下,竟以所聞謔語,形諸詞章,輕佻尤甚,直毫無忌憚矣!

◆何文縝丞相初登科在館閣,飲於宗戚一貴人家。侍兒惠柔者,麗黠人也,慕何公風標,密解手帕子為贈,共約牡丹開時再集。何亦甚關抱,既歸,賦《虞美人》一詞,隱其小名,以寓綣綣結戀之意云:「分香帕子揉藍膩,欲去殷勤惠。重來直待[《詞綜》作「約在」]牡丹時,只恐花枝知後、[《詞綜》作「相妒」]故開遲。/別來看盡閑桃李,日日闌干倚。催花無計問東風,夢作一雙甜蝶、繞芳叢。」何自書此詞示蜀人趙詠道,言其張本如此。夷堅志〇案:《詞綜》何文縝樐《虞美人》詞題下註:「贈妓惠柔。」

《朝野僉言》:何樐初主議不割地,既而守城事,數自謂宗社將危。後聞金人講和,反傾意信之,復從駕見二酋,割西河地申降於虜。可謂主辱臣死之時。樐歸都堂,曾無愧色,見執政,但喜講和而已;與宴會,飲酒食肉,談笑終日。自古大臣愚昧無知,未有若此之甚者!

◆李邦彥,字士美,懷州人。父名浦,為銀匠,惟喜與進士遊。河東舉人入京師城者,至懷州必投其父。罷工為買賣幹置,仍量資給以津送其行,時人謂之結秀才緣。邦彥性俊爽,同學者服其敏,而公然習下,喜閭閻猥鄙事,自號為李浪子。大觀二年釋褐,第一人及第。善事內侍,內侍多薦之,累三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阿諛粱師成,至是師成薦其才美風姿。宣和三年,遷尚書左丞,惟以諂佞取容,略無建明,喜謳善謔,尤能為市井鄙俚之語。每以鄙俚之語綴戚小詞,無賴子得之喧傳里巷。邦彥嘗自言:「賞盡天下花,踢盡天下球,做盡天下官。」而都人亦呼邦彥為浪子宰相。幼老春秋

蝶訪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脂韋成性,媚世悅人,淟澀依違,希榮固寵,可謂狡黠無賴之尤。若何、李者而作宰相,天下事可知矣。

◆王韶罷樞密副使,以禮部侍郎知鄂州。一日宴客,出家妓奏樂。入夜,席客張繢沈醉,挽家妓不前,據將擁之。家妓泣訴於韶,坐客皆失色。韶徐曰:「比出爾曹以娛賓,而乃令賓客失歡!」命取大杯罰家妓。既而容色不動,談笑如故,人亦服其量也。東軒筆錄〇案:此則載入《宋史·王韶傳》中

蝶訪曰:楚莊王云「飲人以酒,責人以禮,吾不為也」。此夜飲得絕纓士也。王韶殆得此旨。彼張繢豈絕纓士比哉?酒為狂藥,古人所以戒沈湎也。且聞之士女雜坐,亂而不分,指以為樂,娛酒不廢,沈湎日夜,舉以為歡,荒淫之意也。斯語蓋有所鑒矣!

◆程伊川一日見少遊,問:「『天若有情,天也為人煩惱。』是公之詞否?」少遊意伊川賞之,拱手遜謝。伊川云:「上穹尊嚴,安得易而侮之!」少遊慚而退。近日鄭聞眷一官妓周韻者,作《瑞鶴仙》遺之。其末句云:「醉歸來,不悟人間天上,雲雨難尋舊跡。但餘香暗著羅衾,怎生忘得?」其詞固佳也,但天上豈是作歡處,其褻慢又甚於少遊。甕牖閑評

◆成都富春坊,群娼所聚。一夕遺火,黎明有釘一牌,大書絕句詩於其上:「夜來燒了富春坊,可是天公忒肆行。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燒銀燭照紅妝。」乃伊洛名德之後,號道山公子者所作。清波雜志

案:《堅瓠集》載《改海棠詩》,謂宋鄭剛中鎮蜀,眷妓閻玉。忽民間遺火,延燒所居富春坊。鄭於火中獲一旗,上有詩云云。與《清波雜志》及他所見記述皆作「釘一牌」異,不知褚人穫何所據也。

◆花光寺仁老作墨花,陳去非題五絕句。徽廟見而喜之,召對擢用。畫因詩重,人遂為此畫。紹興初,僧仁老來居清江慧力寺。士人楊補之、譚逢原與之往來,遂得其傳。補之所作,後益超出,格韻尤高。然觴次醉餘,雖娼館墻壁肯為之。他有求者,往往作難。獨醒雜誌

蝶訪曰:小有才而不用於正,皆薄於操行,不自貴重顧藉者也。久而悖謬乖張,有使人不屑齒錄者。

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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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希孟每狎娼,陸象山責之曰:「士君子朝夕與賤娼居,獨不愧名教乎?」希孟敬謝。他日,復為娼建鴛鴦樓,象山又言。謝曰:「非特建樓,且有記。」象山喜其文,不覺曰:「樓記云何?」即口占云:「自遜、抗、機、雲之死,而天地英靈之氣,不鐘於男子而鐘於婦人。」象山默然,知其侮也。豪譜

◆柳三變,字景莊,一名永,字耆卿有《樂章集》,然薄於操行。當時有薦其才者,上曰:「得非填詞柳三變乎?」曰:「然。」上曰:「且去填詞。」由是不得志,日與儇薄子縱遊娼館酒樓間,無復檢約。自稱云:「奉聖旨填詞柳三變。」嗚呼,小有才而無德以將之,亦士君子所宜戒也!藝苑雌黃

《詞苑叢談》:仁宗留意儒雅,深斥浮艷虛華之文。初,進士柳三變好為浮艷謳歌之曲,傳播四方。嘗賦《鶴沖天》詞,末云:「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柳後改名永,景祐元年方及第。

《畫墁錄》:柳三變既以調詞忤仁廟,吏部不放改官。三變不能堪,詣政府。晏公曰:「賢俊作曲子麽?」三變曰:「只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雖作曲子,不曾道得綠線一作「繡線」慵拈伴伊坐。」柳遂退。

《夢溪筆談》:和魯公有艷詞一編,名《香奩集》。凝後貴,乃嫁其名為韓偓。今世傳韓偓《香奩集》,乃凝所為也。凝生平蓍述,分為《演綸》、《遊藝》、《孝悌》、《疑獄》、《香奩》、《籯金》六集,自為《遊藝集》序云:「予有《香奩》、《籯金》二集,不行於世。」凝在政府,避議論,諱其名,又欲後人知,故於《遊藝集·序》述之,此凝之意也。予在秀州,其曾孫和惇家藏諸集,皆魯公舊物,未有印記,甚完。

蝶訪曰:細行不矜,予人口實。石晉和凝,曾貽「曲子相公」之譏,晏元獻殆相類耳。至柳三變之纖佻狂悖,卒以此不致顯位,尤足為戒也。

◆林喬,泉州人。頗有記問。初遊京庠,淳祐丙午,宗學時芹齋與太學提身齋爭妓魏華。喬挾府學諸僕為助,遂成大哄,押往信州聽讀。因與時貴遊從賡唱,放浪狎耶,題詩於茶肆云:「鬥州無頓閑身處,時向梅花走一遭。」士論薄之。癸辛雜識

《貴耳錄》:學舍宴集點妓,各齋集正自出帖子,用齋印,明書仰弟子某人到何處,祗直本齋宴集。專有一等野貓兒卜慶等十餘人,專充告報。

◆吳中一士人,曾為轉運司別設解頭,以此自負,好附託顯位。是時,侍御史李制知常州,丞相莊敏龐公知湖州。士人遊毗陵,挈其徒飲娼家,顧謂一騶卒曰:「汝往白李二,我在此飲,速遣有司持酒看來。」李二謂李御史也。俄頃,郡廚以飲食至,甚為豐腆。有一蓐醫適在其家見其事,後至御史處,因語及之。李君極怪,使人捕得騶卒,乃兵馬都監所假,受士人教戒,就使庖買飲食,以紿坐客耳。李乃杖騶卒,使街司白士人出城。郡僚有相善者,出與之別,慰之曰:「倉卒遽行,當何所詣?」士人應之曰:「且往湖州依龐九耳。」聞者莫不大笑。夢溪筆談

蝶訪曰:若林喬、若士人者,孟子所謂此亦妄人也已矣,何足齒論!所可異者,以習禮敦詩之地,為徵歌選舞之場,悖禮傷教,罪莫斯甚。宋季三學益橫,亦積漸使然。誰秉國鈞,不能辭其咎矣!

◆吳興東林沈偕君與,即東老之子,家饒於財。少遊京師入庠,好狎遊,時蔡奴聲價甲於都下。沈欲訪之,乃呼一賣珠人,於其門首茶肆中議價再三,不售,撤其珠於屋上。賣珠者窘甚,君與笑曰:「第隨我來,汝所索還錢。」蔡於簾中窺見,令取視之,珠也。大驚,惟恐依其不來。後數日,詣之其家,喜相報曰:「前日撤珠郎至矣!」接之甚至,自是常往來。一日,攜上樊樓,乃京師酒肆之甲,飲徒常千餘人。沈遍語在坐,皆令極量盡飲,至夜盡為還所直而去。於是豪侈之聲滿三輔。既而擢第,盡買國子監書以歸。時賈收耘老隱居苕城南橫塘上,沈嘗以詩遺之蟹曰:「黃粳稻熟墜西風,肥入江南十月雄。橫跪蹣跚鉗齒白,圓臍吸脅鬥膏紅。齏須園老香研柚,羹借庖丁細擘蔥。分寄橫塘溪上客,持螫莫放酒杯空。」耘老得之,不樂曰:「吾未之識,後進輕我!」且聞其不羈,因和韻詆之云:「彭越孫多伏下風,蝤蛑奴視敢稱雄。江湖縱養膏腴紫,鼎鑊終烹爪眼紅。嗍稱吳兒牙似鍍,擘慚湖女手中蔥。獨憐盤內秋臍實,不比溪邊夏殼空。」君與怒曰:「吾聞賈多與郡將往還預政,言人短長,曾為人所訟。吾以長上推之,乃鄙我若此!」復用韻報之云:「蟲腹無端苦動風,團雌還卻勝尖雄。水寒且弄雙鉗利,湯老難逃一背紅。液入幾家煩海鹵,醢成何處汙園蔥!好收心躁潛蛇穴,毋使雷驚族類空。」賈晚娶真氏,人謂「賈秀才娶真縣君」以為笑。沈所指「團雌」為此。賈尋悔之,而戲語已傳播矣。癸辛雜識

《墨莊漫錄》:毗陵一士人姓常,為蟹詩云:「水清詎免雙螯黑,秋老難逃一背紅。」蓋譏朱緬父子。

《宮閨小名錄》:雙荷葉,賈耘老侍兒。

案:《淵鑒類函》、《分類字錦》,皆引《墨莊漫錄》毗陵士人詩,而未及沈、賈詩句,因考《子史精華·動植部介類》引《齊東野語》,從賈隱居苕城載起,與此則無異,惟賈詩內作「嘲稱吳兒牙似鍍」,「嘲」字蓋誤。檢查《康熙字典》嗍字:「《集韻》色角切,音朔,吮也。」字意與「牙似鍍」相叫應,亦斷無明用「嘲」字之理,殆鈔胥誤耳。

◆楊文中將北渡,何武翼出妓作會。文中清狂,不喜武人,逕飲三杯,不揖坐客,上馬馳去。索覺范詩送行,詩云:「蘭叢聚桂客,花輪環侍兒。三杯吾徑醉,四座汝為誰!但覺眩紅碧,了不聞歌吹。翩然上馬去,海月解相隨。」石門文字禪

◆庚子辛丑歲,先君子佐閩漕幕,時方壺山大琮為漕。臞軒王邁實之,與方為年家,氣誼相好。用此實之留富沙之日多,而壺山資給亦良厚,然亦僅資一時飲博之費耳。籍中有吳宜者,王所狎也。一日三司宴集,大合樂於公廳。吳方舞遍,實之被酒,直造舞筵,攜之逕去,旁若無人,一座為之愕然。壺山起謝曰:「此吾狂友王實之也。」時以為奇事。實之,莆人。登甲科,甚有文名,落魄不羈。為正字日,因輪對及故相擅權,理宗曰:「姑置衛王之事。」邁即抗聲曰:「陛下一則曰衛王,二則曰衛王,何容保之至耶?」上怒不答,逕轉御屏,曰:「此狂生也!」邁後歸里,自稱「敕賜狂生」。嘗賦《沁園春》詞曰:「狂如此,更狂狂不已。」押赴瓊崖。齊東野語

《詞綜補遺》:王邁字實之,興化軍仙遊人,有《臞軒集》十六卷,詞附。閩娃吳宜善舞,王邁狎之。

《詞苑叢談》:王邁,丁丑第四人及第。劉後村賀啟云:「聲名早著,不數黃香之無雙;科目小低,猶壓杜牧之第五。」又贈之詞云:「天壤王郎,數人物、方今第一。談笑裏、風霆驚坐,雲煙生筆。落落元龍湖海氣,瑯瑯董相天人策。」其重之如此。

◆韓魏公門人有擊關夜出者,門吏不得賂,詰旦以鎖損訴[《晁氏客話》作訐]於公。公曰:「鎖不堪用,付市買修來!」滕達道為范文正公客,公鎮南府每宴客,達道必出追妓。文正雖不樂,終不禁也。時謂非二公之賢,豈容不拘小廉曲謹之士。前哲寬厚類如此。清波雜志

韓魏公鎮中山,有門客夜逾墻,宿娼家。公知,作《種竹》詩云:「殷勤冼濯加培植,莫遣狂枝亂出墻。」客詩云:「主人若亦憐高節,莫為狂枝贈斧斤。」公贈一女奴。輟耕錄

案:《青瑣詩話》載此則,韓魏公門客逾墻宿妓室者,為彭知芳。

◆有名妓侍宴開府,一士訪之,相候良久,遂賦《玉樓春》一詞,投諸開府。詞曰:「東風撚就腰兒細,繫得粉裙兒不起。看來只管掌中行,怎教在燭花影裏?/酒紅應是鉛華退,暗蹙損眉峰雙翠。夜深著緉小鞋兒,靠那個屏風立地。」開府見此詞,喜其纖麗,呼士人,以妓與之。詞苑叢談

案:《豹隱記談》載《玉樓春》詞,作「阮郎中贈妓」。《詞綜》載此詞,詞名作《步蟾宮》,列在宋詞。

蝶訪曰:客主異形,貴賤異勢。恃才兀傲,悍然為之,不遇寬容長厚者,若輩皆可危矣。

宋艷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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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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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侂胄用事,趙師睪附之,遂得尹京。尹胄生日,百官爭貢珍異。師睪最後至,出小合,曰:「願獻少果核侑觴。」啟之,乃粟金葡萄小架,上綴大珠百餘,眾慚沮。侂胄有愛妾十四人,或獻北珠冠四枚於侂胄,侂胄以遺四妾,其十人亦欲之。侂胄未有以應也。師睪聞之,亟出錢十萬緡市北珠,制十冠以獻。妾為求遷官,得轉工部侍郎。宋史

《慶元黨禁》:侂胄妻早死,有四妾,皆得郡封,所謂四夫人也。其次又十人,亦有名位。丁巳秋冬之間,有獻北珠冠四枚者,侂胄喜以遺四夫人,其十人皆慍曰:「等人耳,我輩不堪戴耶!」侂胄患之。趙師郎時以列卿守臨安,微聞其事。侂胄入朝未歸,京尹忽著人致饋,啟之,十珠冠也。十人者大喜,分持以去。侂胄歸,左右以告,侂胄未及有言,十人者咸來致謝,遂已。翌日都市行燈,群婢皆頂珠冠而出。明日,語侂胄曰:「我曹夜來過朝天門,都人聚觀,直是喝采。郡王奈何不與趙大卿轉官耶?」翌日,又言之。於是有工部侍郎之命,正月十八也。

《鶴林玉露》:韓平原作南園於吳山之上,其中有所謂村莊者,竹籬茅舍,宛然田家氣象。平原常遊其間,甚喜曰:「撰得絕似,但欠雞鳴犬吠耳!」既出莊遊他所,忽聞莊中雞犬聲,令人視之,乃府尹所為也。平原大笑,益親愛之。太學諸生有詩曰:「堪笑明庭鹓鷺,甘作村莊犬雞。一日冰山失勢,湯燖鑊煮刀刲」。

《升庵全集》:趙師睪,字從善,號東墻,趙千里侄也,尹京有政聲,戳杭州奸僧尤奇。嘗學犬吠以媚侂胄。其後韓侂胄敗,有贈之謔詞:「侍郎自號東墻,曾學犬吠村莊。今日不須搖尾,且尋土洞深藏。」[「睪廾」即古擇字,觀其字曰從善,蓋取「擇其善者而從」之義也。俗士多訛其音]

《續資治通鑒》:韓侂胄之愛妾張、譚、王、陳四人,皆封郡夫人。

《古夫於亭雜錄》:宋初,上元、中元、下元,京師皆張燈,上元御乾元門,中元、下元御東華門。後罷中元、下元二節。見《春明退朝錄》。

《癸辛雜識》:王宣子嘗為太學博士,適一婢有孕,而不容於內,出之女儈之家。韓平原之父同鄉與之同朝,無子。聞王婦有孕婢在外,遂明告而納之。未幾得男,即平原也。

◆程松,字冬老,池州人。登進士第,調湖州長興尉。章森、吳曦使北,松為傔從。慶元中,韓侂胄用事,曦為殿帥,時松知錢塘縣,諂事曦以結侂胄。侂胄以小故出愛姬,松聞,以百千市之,至則盛供帳舍諸堂中,夫婦奉之謹。居無何,侂胄意解,復召姬,姬具言松謹待之意。侂胄大喜,除松幹辦行在諸軍審計司,守太府寺丞。未閱旬,遷監察御史,擢右正言諫議大夫。松滿歲未遷,意殊怏怏,乃獻一妾於侂胄,曰松壽。侂胄訝其名,問之,答曰:「欲使疵賤姓名常蒙記憶爾。」除同知樞密院事,自宰邑至執政才四年。宋史

《宋四六話》:無名氏《慶元黨禁》:錢塘知縣程松,遷諫議大夫,市一妾獻之,名松壽。侂胄曰:「奈何與大諫同名?」曰:「欲使常達鈞聽耳。」後貶官,責詞有「處汙穢而不羞,莫此為甚」之語。蓋謂此也。

《丹鉛總錄》:寧宗時,武學生華岳,池州人。上書極論韓侂胄之惡,並詆程松之納妾,倪僎售妹,蘇師旦獻妻。書奏,侂胄大怒,下之大理,貶建寧圜土中,死於獄。近觀《歷代名臣奏議》,可謂詳矣,而岳奏不在其中,故表出之。

《南宋雜事詩》:錢塘沈嘉轍有詩詠其事云:「呵殿歸來報舉觴,迎門三十六鴛鴦。南園又有閑風月,旱逐笙歌過別房。」

考《宋史·華岳傳》,岳上書具詳傳中,有「程松之納妾求知,或以售妹入府,或以獻妻入閣」等語。

蝶訪曰:此輩蠅營狗茍,諂事權奸,以求祿位,正如宋之問為二張持溺器,不復知世有羞恥事,遑顧千秋唾罵乎!

◆陳自強在禁林事師旦尤甚,有愛妾曰蠟梅,以秀慧聞於東南。師旦至其家,則三人參坐縱飲。未幾,師旦除帶御器械,遷知閣門事、樞密都承旨,幹辦皇城司,權勢日盛。乃自名蘇氏之出子。陳韡總蜀,計為建景蘇樓於眉州市以悅之。慶元黨禁

◆方李憲用事時,士大夫或奴事之,穆衍、孫路至為執袍帶。王中正盛時,俞充至令妻執板而歌,以侑中正飲,若此類不可勝數。而彭孫本以劫盜招出,氣淩公卿,韓持國至詣其第,出妓飲酒,酒酣慢持國,持國不敢對。然常為李憲濯足,曰:「太尉足何香也。」憲以足踏其頭曰:「奴諂我不太甚乎?」孫在許下造私宅,招逃軍三百人役之。予時乞許覬至郡考其實,斬訖乃奏,會除穎州而止。東坡志林

◆有王永年者,娶宗室女,得右班殿直,監汝州稅。時竇卞通判汝州,與之接熟。爾後,卞知深州,永年復為州監押,益相親昵,遂至通家。既而卞在京師,永年求監金曜門書庫。卞為幹提舉監司楊繪,繪遂薦之。永年置酒延卞、繪於私室,出其妻間坐,妻以左右手掬酒以飲卞、繪,謂之曰「白玉蓮花杯」,其褻狎至是。後永年盜賣庫書,事發下獄。永年引卞、繪嘗受其饋送,乃罷納璣貝於兩家,方窮治未竟,而永年死獄中。朝議以兩制交通匪人,至為奸利,落繪翰林學士知制誥,降為荊南副使;落卞待制,降監舒州靈仙觀。明年,卞卒於貶所。繪性少慎無檢操,居荊南日事遊宴,往往與小人接。一日,出家妓筵客夜飲,有選人胡師文預會。師文本鄂州豪民子,及第為荊南府學教授,尤少士檢,半醉狎侮繪之家妓,無所不至。繪妻自屏後窺之,大以為恥,叱妓入,撻於屏後。師文離席排繪,使呼妓出;繪愧於其妻,遽徹席。師文狂怒,奮拳毆繪,賴眾客救之,幾至委頓。近臣不自重,至為小人淩暴,士論尤鄙之。東軒筆錄〇案:《宋史·竇卞傳》載王永年延繪、卞至私室,出妻侑飲事

蝶訪曰:此輩希榮慕祿,獻媚乞憐,久而穢跡惡聲,有使人不屑齒錄者。因憶《明末紀事補遺》,謂錢謙益以彌縫阮大鋮得進用,乃出其妾柳氏,為阮奉酒。阮贈珠冠值千金,謙益命柳姬謝,且移席近阮。聞者絕倒。合觀後先,淫昏諂媚,如出一轍,若輩蓋有師承矣,異哉!

◆韓之純,輕薄不顧士行之人也。平日以浪子自名,喜嬉遊娼家,好為淫媟之語,又刺淫戲於身膚,酒酣則示人,人為羞之,而不自羞也。知漢陽軍,不為吏民所欽重。汪澈以中司宣諭荊襄,之純諂奉之。澈問湖北漕臣李某財計事,李某儒者,據案牘行移而已,諸州財計則未嘗經心,不能對。之純知其然,之純嘗為湖北總領司屬官,粗知財賦所出納。一日間見澈,具言湖北財賦,澈大喜。之純乃諷漢陽士人詣澈舉其才,許以重酬。澈果薦舉之純除湖北運判,填見闕。有贓敗失官人王訓者,字子厚,居於鄂州南草市,賣私酒起家,妻女婢妾皆娼妓,結識總漕。兩司屬官時復群飲於訓家,訓出群娼以奉之,汙穢靡所不至。兩司公事,獨訓占斷請囑,鄂州人呼訓家為淫窟,又呼為關節塌坊。之純為總領司屬官時,常往來訓家。至是惟訓晝夜無間,自此通關節、請囑公事紛紛矣。三朝北盟會編

◆趙稹,字表微。天聖八年擢樞密副使,遷吏部侍郎。時權出宮掖,稹厚結劉美人家婢,以故致位政府,命未出,人馳告稹,稹問曰:「東頭,西頭?」蓋意在中書也,聞者皆以為笑。宋史

蝶訪曰:君子性能立身,而後可以佐國。《宋史》論稹,目為憸邪,觀此進不以正,卑汙莫甚。

◆馮拯姬媵頗眾。在中書,密令堂吏市珠絡,自持為遺,或未允所售,出入懷之有及三四夕。國老談苑

◆方回,字萬里,號虛谷,徽人也。其父南遊,殂於廣中。回,廣婢所生,故其命名及字如此。魏明己遇為守,愛而異待之。忽值娼家有訟,遂俱至庭,魏見之甚駭,而方力求自直,魏為主張,而敬則衰矣。後以別頭登第,為池陽提領茶鹽所幹官,旋以言去。其處鄉專以騙脅為事,鄉曲無不被其害者,怨之切齒,遂一向寓杭之三橋旅樓而不敢歸。老益貪淫,凡遇妓則跪之,略無羞恥之心。有二婢曰周勝雪、劉玉榴,方酷愛之,而二婢實不樂也。既而方遊金陵,寄二婢於其母周姬之彖,恣開杜陵之門,勝雪者竟為豪客挾去,方歸惟有悵惋而已。遂作二詩云:「鸚鵡籠開采線寬,一朝飛去為誰歡?早知黠嫗心腸別,肯作佳人面目看。忍著衣裳辜舊主,便塗脂粉事新官。丈夫未舉登科甲,可得妖姬膽不寒。」「一牝猶嫌將兩雄,趨新背舊片時中。陡忘前主能為叛,乍事他人更不忠。玉碗空亡無易馬,絳桃猶在未隨風。何須苦問沙叱利,自是紅顏薄老翁。」自刻之梓,揭之通衢,無不笑者。既而復得一小婢曰半細,曲意奉之。每出至親友家,必以荷葉包飯食肴核,袖於衣中而歸遺之。一日遇客於途,正揖間荷包墜地,視之乃半鴨耳。路人無不大笑,而方略不為恥。先是回為庶官時,嘗賦《梅花百詠》以諛賈相,遂得朝除。及賈之貶,方時為安吉倅,慮禍及己,遂反風上「十可斬」之疏,以掩其跡,時賈已死矣。識者薄其為人,有士人嘗和其韻,有云:「百詩已被梅花笑,十斬空餘諫草存。」所謂「十可斬」者,蓋指賈之倖、詐、貪、淫、褊、驕、吝、專、謬、忍十事也。以此遂得知嚴州。未幾,北軍至,回倡言死封疆之說甚壯。及北軍至,忽不知其所在,人皆以為必踐初言死矣,遍尋訪之不獲,乃迎降於三十里外,盡效北裝,跨馬而還,有自得之色。郡人無不唾之。遂得總管之命,遍括富室金銀,數十萬兩皆入私橐。有老吏見其無恥不才,極惡之。及來杭,復見其跪起於北妓之前,口稱小人,食猥妓殘杯餘炙,遂疏為方回「十—可斬」之說,極可笑。癸辛雜識〇案:《癸辛雜識》載方回敗名隳節、行止卑汙處尚多,茲截去穢褻語,連綴錄之,已具見淫昏無恥矣

《蕓窗詞》,張榘作也。中多壽賈師憲詞,稱為壑相。

◆柳耆卿與孫相何為布衣交。孫知杭,門禁甚嚴。耆卿欲見之不得,作《望海潮》詞,詞見前逸豫門,不復錄往詣名妓楚楚曰:「欲見孫相,恨無門路。若因府會,願朱唇歌之。若問誰為此詞,但說柳七。」值中秋夜會,楚楚宛轉歌之,孫即席迎耆卿預坐。詞苑叢談

《宮闈小名錄》:柳七詞「秀香家住桃花徑」,秀香,妓也。

《芥舟撮記》:柳永,字耆卿。死後家無餘資,郡妓合金葬之,每春月上冢,謂之吊柳七。

《避暑錄話》:永終屯田員外郎,死旅,殯潤州僧寺。王和甫為守時,求其後不得,乃為出錢葬之。

《揚州府志》:仙人掌,地名,在儀真縣之西,有柳耆卿墓。

◆陸遊為韓作《南園記》,韓喜陸附己,至出所愛四夫人,擘阮琴起舞,索公為詞,有「飛上錦捆紅縐」之語。四朝聞見錄

《宋史·陸遊傳》:晚年再出,為韓侂胄撰《南園閱古泉記》,見譏清議。

《詞統》:陸放翁之出也,韓平原招致之。一夕,夢故人相語曰:「我為蓮花博士,鏡湖新置官也,我去矣。君能暫為之乎?月得酒千壺,亦不惡也。」遂以詩紀之云:「白首歸修汗簡書,每因囊粟嘆侏儒。不知月給千壺酒,得以蓮花博士無?」此則錄自《南宋雜事詩》註,未見原書,既載《詞統》,疑必敘陸《鵲橋仙》詞

《詞苑叢談》:陸放翁恃酒頹放,一夕夢故人語曰:「我為蓮花博士,鏡湖新置官也。」陸遂賦《鵲橋仙·感舊》詞云:「華燈縱博,雕鞍馳射,誰記當年豪舉?酒徒一一取封侯,獨去作、江邊漁父。/輕舟八尺,低篷三扇,占斷蘋洲煙雨。鏡湖原自屬閑人,又何必、官家賜與!」

《餘冬序錄》:韓侂胄當國,欲網羅四方知名士相羽翼。嘗築南園,屬楊萬里為之記,許以掖垣。萬里曰:「官可棄,記不可作!」韓恚,改命他人。萬里臥家十五年,皆其柄國日也。

《誠齋集》:韓侂胄築南園,屬誠齋為記,許以掖垣。曰:「官可棄,記不可得!」侂胄權日盛,遂憂憤成疾,家人不敢進邸報,適族子自外至,言侂胄近狀。萬里痛哭,呼紙書曰:「奸臣專權,謀危社稷,吾頭顱如許,報國無路,惟有孤憤!」別妻子,落筆而逝。

《香祖筆記》:放翁晚節,以韓侂胄《南園記》為世口實。葉紹翁《四朝聞見錄》云:「有鄭棫者,嘗第進士,自作《南園記》,礱石以獻。韓以陸記為重,仆鄭石,瘞之地。韓敗,棫竟得免。」人固有幸不幸哉!

《南宋雜事詩》,仁和趙昱有詩詠其事云:「掖垣清職棄如遺,片石休嗟瘞草時。不敵四夫人擘阮,錦裀紅縐索新詞。」又,錢塘符曾詩云:「報國翻成去國哀,棄官肯許掖垣回。如何鑒水龜堂老,晚為南園撰記來!」[《南宋雜事詩》註:遊常自稱為龜堂老子]

《庶齋老學叢談》:《宋史》載韓侂胄用事時,其誕日,高似孫獻詩九章,每章用一錫字。辛棄疾以詞贊其用兵,則用司馬昭假黃鉞異姓真王故事,是誠何心哉?士大夫所守必正,可仕則仕,可止則止,斯不失為君子。如疏寮、稼軒,負大文名而有此作,悲夫!

《直齋書錄解題》:《疏寮集》三卷,高似孫撰。似孫少有俊聲,不自愛重,為館職,上韓侂胄生日詩九首,每首皆暗用錫字,寓九錫之意,為時清議所不齒。

《齊東野語》:傅伯壽為浙西憲,韓侂胄用事,伯壽首以啟贄之曰:「澄清方效於范滂,跋扈遽逢於梁冀。人無恥矣,咸依右相之山;我則異歟,獨仰韓公之鬥。首明趨向,願出陶镕。」由是擢用至僉書樞密院事。韓敗,追三官,奪執政。

《桯史》:慶元間,有宿儒以文名入鰲掖為承旨,朝議謂且大用。會韓平原有歸子曰葎,先鈐吳門兵時,出妾方娠,鬻當湖巨室魯氏得男焉,葎也。既貴,無他子,遂以重幣請於魯而歸之。始至而平原適有恩制當降麻,偶不詳知,遂於廷綸中用魯公拜後事,意蓋指忠獻耳。有欲進者忌之,摘其語,謂含譏刺。平原讀之,見其姓之偶符,大怒。不逾月遂去國,終其身不復用。當其下筆時,初不自覺轉喉之觸,謂禍福不可以智力勝,當於此乎占之。

蝶訪曰:一身之窮達當安命,不安命,則奔競排軋,無所不至。不惟為造物所嗤,亦定為清議所恥,此士人當修身以俟時也。

又曰:一朝蒙垢,千載遺羞。放翁晚年再出,竟不能堅其所守。前明湛甘泉尚書若水以理學名,而嚴分宜《鈐山堂集序》獻諛甚至,時甘泉年已八十餘。士林鄙之。若不阿權勢如誠齋者風骨錚然,洵不易得也。

◆胡大監旦知明州,道出維揚,時同年董給事儼知揚州,遇之特歡,截篙投櫓以留之。一日,延入後館,出姬侍,列肴餗,其宴豆皆上方貴器。飲酣,胡謂董曰:「吾輩出於諸生,一作書生,所享若此,粗亦忝矣。敝舟亦有衰鬟二三,客止玩飾,不侔同年之家。人生會合難得,或不棄,來日能枉駕敝舟數杯可乎?」董感其意,大喜。徐又曰:「三品珍器,貧家生平未識,可略假舟中,聊以誇示荊釵得否?」董笑曰:「狀元兄見外之甚也。」亟命滌溜,以巨奩盡貯之,對面封訖,令送舟中。明日五鼓,張帆乘風,瞥然不告而行,不旬至杭州。薛大監映,亦榜下生也,首問胡曰:「過維揚見董同年否?」胡曰:「見。」一作胡曰甚安又曰:「董望之材氣英邁,奇男子也,然止是性貪。」一日樽前,胡謂薛曰:「聊假二千緡,創立鑒湖別墅。[—無立字]鄞麾才罷,便當謝病,一扁舟釣於越溪間,能隨蝸蠅競吻角乎?」薛公不得已,贈白金三百星,聊為釣溪一醉。旦顑頷領之,不為少謝。後知制誥王繼恩平蜀有功,恃勛邀寵,潛溢怨讟,將加恩·以銀數千兩賂旦,託為褒詔。一作褒詞事敗,旦削籍為典午,竄潯州安置焉。玉壺清話

狎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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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潛初官通許,喜營妓劉淑女,[《詞苑叢談》作「漱奴」]為作詩曰:「可是相逢意便深,為郎巧笑不須金。門前一尺春風髻,窗外三更夜雨衾。別宴從教燈見淚,夜船惟有月知心。東西芳草渾相似,欲望高樓何處尋?」又云:「未說蝤蠐如素領,固應新月學蛾眉。引成密約因言笑,認得真情是別離。尊酒且傾濃琥珀,淚痕更著薄胭脂。北城月落烏啼夜,便是孤舟腸斷時。」侯鯖錄

《詞苑叢談》:張文潛初官許州,喜營妓劉漱奴。張作《少年遊》詞云:「含羞倚醉不成歌,纖手掩香羅。偎花映燭,偷傳深意,酒思入橫波。/看朱成碧心迷亂,翻脈脈,斂雙蛾。相見時稀隔別多。又春盡、奈愁何!」其後去任,又為《秋蕊香》寓意云:「簾幕疏疏風透,一線香飄金獸。朱闌倚遍黃昏後,廊上月華如晝。/別離滋味濃如酒,著人瘦。此情不及墻東柳,春色年年依舊。」元祐諸公皆有樂府,惟張僅此二詞。

案:張文潛名耒,有《宛丘集》。朱竹垞《詞綜》載耒詞三首,《少年遊》、《秋蕊香》外,尚有《風流子》,不僅二詞也。

◆賀方回眷一妓,別久,妓寄詩云:「獨倚危闌淚滿襟,小園春色懶追尋。深思縱似丁香結,難展芭蕉一寸心。」賀用所寄詩成《柳色黃》詞,一作『石州慢』有「欲知方寸,共有幾許清愁,芭蕉不展丁香結」之語。能改齋漫錄

《東山寓聲樂府》,賀方回《柳色黃》後半闋詞云:「將發。畫樓芳酒,紅淚清歌,頓成輕別。已是經年,杳杳音塵都絕。欲知方寸,共有幾許清愁,芭蕉不展丁香結。枉望斷天涯,兩厭厭風月。」

◆楊誠齋帥某處,有教授狎一官妓,誠齋怒,黥妓之面,將遣之。教授酌酒,與妓作別,賦《眼兒媚》云:「髻邊一點似飛鴉,莫把翠鈿遮。三年兩載,千撋百就,今日天涯。/楊花又逐東風去,隨分落誰家?若還忘得,除非睡起,不照菱花。」誠齋得詞,方知教授是文士,因舉妓送之。或曰帥為孟之經,教授為陳詵,非誠齋也。詞苑叢談

《貴耳錄》:楊誠齋帥某處,有教授狎一官妓,誠齋怒,黥妓之面,押往謝辭教授,是欲愧之。教授延入,酌酒為別,賦《眼兒媚》云云。案:二說微有不同,因錄開首云

《宮閨小名錄》:江柳與教授陳詵狎。被黜,賦《眼兒媚》詞送之。

◆王岐公詩,喜用金玉珠翠等字,世謂之「至寶丹」。其猶子仲甫,字明之,在姑蘇有所愛,比至京師,公強留之。逾時,作詩云:「黃金冷落大刀頭,玉筋歸期劃到秋。紅錦寄魚風逆浪,紫簫吹鳳月當樓。伯勞知我經年別,香蠟窺人徹夜愁。好去渡江千里夢,滿天梅雨是蘇州。」句意甚工而富艷奇巧,蓋得公家法也。歸田詩話

《後山詩話》:王歧公詩,喜用金玉珠璧,以為富貴,而其兄謂之「至寶丹」。

◆聶勝瓊,長安妓,歸李之問,有《鷓鴣天·寄別李生》詞云:「玉慘花愁出鳳城,蓮花樓下柳青青。樽前一唱《陽關》曲,別個人人第五程。/尋好夢,夢難成。有誰知我此時情?枕前淚共階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詞綜

《宮閨小名錄》:聶勝瓊,長安妓。李之問昵之,為細君促歸,聶寄詞云:「枕前淚共簾前雨,隔著窗兒滴到明。」妻子篋中搜得之,大喜,遂出妝奩,資夫取歸。

蝶訪閱《北夢瑣言》,載江淮間徐月英亦娼者,其送人詩云:「惆倀人間事久違,兩人同去一人歸。生憎平望亭中水,忍照鴛鴦相背飛。」又云:「枕前淚與階前雨,隔個閑窗滴到明。」聶勝瓊《鷓鴣天》詞收句,蓋取徐月英詩,「閑窗」改「窗兒」,恰合詞句。

◆陳築,字夢和,莆田人。崇寧初登第,為福州古田尉,既至官,昵一娼周氏。周能詩,嘗有詩贈築曰:「夢和殘月過樓西,月過樓西夢已迷。喚起一聲腸斷處,落花枝上鷓鴣啼。」首句蓋寓築之字也。又有《春晴》詩曰:「瞥然飛過誰家燕,驀地香來甚處花?深院日長無個事,一瓶春水自煎榮。」夷堅志

◆劉壎,號水村,宋季隱居不仕,入元以薦官延平教授。有《水雲村吟稿》,《謁金門》詞註:「臨汝有歌者稍慧,咸淳中,嘗與吟朋夜醉其樓,對予唱《賀新郎》詞,至『劉郎正是當年少,天教賦與許多才調』之句,笑謂予曰:『古曲兒今日恰好使得。』予因以此意作小調題壁,明日遂行。後二年訪之,壁間醉墨尚存,而人已他適矣。然舊詞多有見之者,姑錄於此。」詞曰:「眉樣小,紅燭畫樓歌繞。唱到劉郎頻笑道,古詞今恰好。深夜銀屏香裊,明日雕鞍塵杳。一晌春風容易曉,三生思不了。」詞綜補遺

《四庫全書簡明目錄》:《隱居通議》三十一卷,元劉壎撰。壎雖宋之遺民,初亦遁跡,然晚歲終食元祿,稱隱居,非實也。

案:《詞綜補遺》劉壎列在元人中,亦貶之也,例應然也。惟賦此詞時,猶宋咸淳年間事,因錄之,尚有《湘靈鼓瑟》一訶,錄入《感戚》門。

◆蜀娼類能文,蓋薛濤之遺風也。放翁客自蜀挾一妓歸。蓄之別室,率數日一往,偶以病少疏,妓頗疑之,客作詞自解,妓即韻答之云:「說盟說誓,說情說意,動便春愁滿紙。多應念得脫空經,是那個、先生教底?/不茶不飯,不言不語,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閑,又那得、工夫咒你。」或謗翁嘗挾蜀尼以歸,即此妓也。又傳一蜀妓述送行詞云:「欲寄意、渾無所有,折盡市橋宮柳。看君著上征衫,又相將,放船楚江口。/後會不知何日又,是男兒,休要鎮長相守。茍富貴、無相忘,若相忘,有如此酒。」亦可喜也。齊東野語

陸放翁在蜀日有所盼,嘗賦詩云:「碧玉當年未破瓜,學成歌舞入侯家。如今憔悴蓬窗底,飛上青天妒落花。」出蜀後,每懷舊遊,多見之賦詠,有云:「金鞭珠彈憶春遊,萬里橋東罨畫樓。夢倩晚風吹不斷,書憑春雁寄無由。鏡中顏髮今如此,席上賓朋好在否?篋有吳箋三百個,擬將細字寫春愁。」又云:「裘馬輕狂錦水濱,最繁華地作閑人。金壺投箭消長日,翠袖傳杯領好春。幽鳥語隨歌處拍,落花鋪作舞時茵。悠然自適君知否,身與浮名孰重輕?」又以此詩隱括作《風入松》云:「十年裘馬錦江濱,酒隱紅塵。黃金選勝鶯花海,倚疏狂、驅使青春。吹笛魚龍盡出,題詩風月俱新。/自憐華髮滿紗巾,猶是官身。鳳樓曾記當年語,問浮名、何似身親。欲寫吳箋說與,這回真個閑人。」前輩流風雅韻,猶可想見也。齊東野語

◆徐鉉,字鼎臣,《附書鐘郎中因寄京妓越賓》詩云:「暮年橋下手封書,寄向江南問越姑。不道諸郎少歡笑。經年相別憶儂無?」騎省集

◆徐州有營妓馬盼者,性慧麗。東坡守徐日,甚喜之。盼能學公書,得其仿佛。公嘗書《黃樓賦》,未畢,盼竊效公書「山川開合」四字,公見之大笑,略為潤色,不復易之。今碑中四字,盼之書也。墨莊漫錄

《宮閨小名後錄》:馬盼盼仿東坡字,補寫《黃樓賦》。

《勝飲篇》:黃樓在徐州,東坡知州事時建。

《輿地志》:黃樓者,城東門樓也。宋熙寧十年河決,蘇軾為守,卒全徐城,乃即城東門起大樓,樓成堊以黃土,取克水之義。

◆《復齋漫錄》云晁元忠《西歸》詩:「安得龍山潮,駕回安河水。水從樓前來,中有美人淚。」韓子蒼取其意,以代葛亞卿作詩云:「君住江濱起畫樓,妾居海角送潮頭。潮中有妾相思淚,流到樓前更不流。」苕溪漁隱曰:「余以《陵陽集》閱之,子蒼十絕為葛亞卿作,皆別離之詞,必亞卿與妓別,子蒼代賦此詩。其詩云:『妾願為雲逐畫檣,君言十日看歸航。』以此可知也。又云:『初合雙鬟觸事羞,離筵酌酒強回頭。縱言眼軟偏饒淚,莫道心癡不解愁。』亦佳句也。」苕溪漁隱叢話

案:《陵陽集》韓子蒼絕句十首,為葛亞卿作不僅於此二首,可見亞卿與妓別,子蒼代賦此詩也。如「君去東山踏亂雲,後車何不載紅裙?羅衣浥盡傷春淚,只有無言持送君。」又云:「初合雙鬟說後期,相盟不在已相知。來時休落春風後,卻漫嘲儂子滿枝。」意亦顯見。

◆歐陽文忠公閑居汝陰日,二妓甚穎,知不足齋本「穎」作「韻」文忠歌詞盡記之,筵上約他年當來作守。後數年,公自維揚果移汝陰,其人不復見矣。視事之明日,飲同官湖上,種黃楊樹子,有詩留擷芳亭云:「柳絮已將春色去,[「色去」一作「去遠」]海棠應恨我來遲。」後三十年,東坡作守,見詩笑曰:「杜牧之『綠葉成陰』之句耶!」侯鯖錄

歐陽永叔任河南推官,親一妓,時錢文僖為西京留守,梅聖俞、尹師魯同在幕下。一日,宴於後園,客集而歐與妓俱不至。移時方來,錢責曰:「末至何也?」妓云:「中暑往涼堂睡覺,失去金釵猶未見。」錢曰:「若得歐推官一詞,當為償汝。」歐即席云:「柳外輕雷池上雨,雨聲滴碎荷聲。小樓西角斷虹明。闌干倚遍,[《詞綜》「遍」作「處」]只待月華生。/燕子飛來棲[「棲」作「窺」]畫棟,玉鉤垂下簾旌。涼波不動簟紋平。水晶雙枕,旁有墮釵橫。」座皆擊節,妓滿斟送歐,而令公庫償錢。詞苑叢談

《野客叢談》:歐公詞曰:「池外輕雷池上雨,雨聲滴碎荷聲」云云,末曰:「水晶雙枕,旁有墮釵橫。」此詞甚膾炙人口,舊說謂歐公為郡幕日,與一官妓荏苒,郡守得知,令妓求歐詞以逸過,公遂賦此詞,正祖李商隱《偶題》詩云:「小亭閑眠微醉消,石榴海柏枝相交。水紋簟上琥珀枕,旁有墮釵雙鳳翹。」又「池外輕雷」亦用李商隱「芙蓉塘外有輕雷」之語,「好風微動簾旌」用唐花間集中語也。

《六一居士詞》,歐公《浪淘沙》詞云:「今日北池遊,漾漾輕舟。波光瀲灩柳條柔。如此春來春又去,白了人頭。/好妓好歌喉,不醉難休。勸君滿滿酌金甌。縱使花時常病酒,也是風流。」此詞酒邊作,風情正復不淺。

《吳禮部詩話》:歐公小詞,間見諸詞集,陳氏《書錄》云一卷,多有與《陽春》、《花間》相雜者,亦有鄙褻之語一二廁其中,當是仇人無名子所為。近有《醉翁琴趣外篇》,凡六卷二百餘首,所謂鄙褻之語,往往而是,正不止一二也。

蝶訪曰:水腐而後蠛蠓生,酒酸而後醯雞集,理之自然也。若歐陽文忠平生絕不作一綺語艷詞,彼無名子亦無由而託,況蛇杯弓影,恍惚無憑,而點綴鋪張,宛如目睹,傳諸後世,真偽難分,是以君子當自慎也。

◆杭妓樂宛,一作苑與施酒監善。施嘗贈以《卜算子》詞云:「相逢情更深,恨不相逢早。識盡千千萬萬人,終不似、伊家好。/別爾登長道,轉覺添煩惱。樓外朱樓獨倚闌,滿目圍芳草。」宛答云:「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我,愁腸斷。/要見無由見,見了終難判。若是前生未有緣,重結來生願。」詞苑叢談

◆梅聖俞寵嬖曹氏,作《一日曲》為曹也。苕溪漁隱曰:「余閱《宛陵集》,見《一日曲》,味其詞意,乃為南陽一娼語離而作,然則謹厚者亦復為之耶?其曲云:『妾家鄧侯國,肯愧邯鄲姝。世本富繕綺,嬌愛比明珠。十五學組紃,未嘗開戶樞。十六失所適,姓名傾里閭。十七善歌舞,使君邀宴娛。自茲著樂府,不得同羅敷。涼溫忽荏苒,屢接朝大夫。相歡不及情,何異逢路衢。昨日一見郎,目色曾不渝。結髮從此篤,暫隔猶恐疏。如何遂從宦,去涉千里途。郎跨青璁馬,妾乘白雪駒。送郎郎未遠,別妾妾仍孤。不如水中鱗,雙雙依綠蒲。不如雲間鵠,兩兩下平湖。魚鳥尚有託,妾今誰與俱!去去約春華,終朝怨日賒。一心思杏子,便擬見梅花。梅花幾時吐,頻掐闌干數。東風若見郎,重為歌《金鏤》。』」苕溪漁隱叢話

◆晁無咎《和李秬雙頭牡丹》有云:「二喬新獲吳宮怯,雙隗初臨晉帳羞。月底故應相伴語,風前各是一般愁。」政和間,汴都平康之盛而李師師、崔念月二妓名著一時,晁沖之叔用每會飲多招侑席。其後十許年再來京師,二人尚在而聲名溢於中國,李生者門第尤峻。報用追感往昔,成二詩以示江子之。其一云:「少年使酒來[《具茨集》「來」作「走」]京華,縱步曾遊小小家。看舞《霓裳羽衣曲》,聽歌《玉樹後庭花》。門侵楊柳垂珠箔,窗對櫻桃卷碧紗。坐客半驚隨逝水,吾[《具茨集》吾作主]人星散落天涯。」其二云:「春風踏月過章華,青鳥雙邀阿母家。繫馬柳低當戶葉,迎人桃出隔墻花。鬢深釵暖雲侵臉,臂薄衫寒玉照[《具茨集》照作映]紗。莫作一生惆悵事,鄰州不在海西涯。」靖康中,李生與同輩趙元奴,及築球吹笛袁绹、武震輩例,籍其家。李生流落來浙中,士大夫猶邀之以聽其歌,然憔悴無復向來之態矣。墨莊漫錄

《宮閨小名錄》:崔念月,汴京妓,與師師齊名,晁無咎有《雙頭牡丹》詩。又有趙元奴。

《白獺髓》:中瓦前案:中瓦通後市街娼戶李博士。

《三朝北盟會編》:尚書省直取金銀指揮,「奉聖旨,仰聶山、何樐、周懿文、李光。只今直取楊球、張補、姜堯臣、李宗祐、張師賢、宋煇、李宗振、董庠,下項逐家金銀,元豐庫送納。趙元奴、李師師、王仲端,曾經祗應娼優之家,並簫管袁绹、武震、史彥、蔣翊、王人及築球郭老娘,逐人家財藉沒。」案:此蓋以金人入汴京,索黃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及表段馬牛等物也

《續骳骩說》:政和中,袁绹為教坊判官,-一日為蔡京撰《傳言玉女》詞,詞見《樂府雅詞拾遺》起句云:「眉黛輕分,慣學女真梳掠。」上見之,改「女真」二字為「漢宮」。蓋當時已與女真盟於海上矣,而中外未知,帝思其語,故竄易之也。

《南宋雜事詩》,錢塘厲鶚詩云:「築球吹笛共流離,中瓦勾欄又此時。檀板一聲雙淚落,無人知是李師師。」

案:《夷堅志》江浙間伶女,有所謂「合生」、「喬合生」之稱。呼妓為生,未知始於何時。徐虹亭《本事詩》載袁宏道中郎《傷周生》詩,題下註「吳人呼妓為生」,蓋亦沿宋舊耳。

◆劉學箕,字習之,自號種春子,隱居不仕。《賀新郎》詞註:「白牡丹,京師妓李師師也,畫者曲盡其妙,因賦之:午睡鶯驚起。鬢雲偏、巃松未整,鳳釵斜墜。宿酒殘妝無意緒,春恨春愁似水。誰共說、厭厭情味?手展流蘇腰支瘦,嘆黃金、兩鈿香銷臂。心事遠,仗誰寄!/沖簾漸是槐風細。對梧桐、清陰滿院,夏初天氣。回首春空梨花夢,屈指從頭暗記。怨薄倖、拋人容易。目斷孤鴻沈雙鯉,恨蕭郎、不寄相思字。幽恨積,黛眉翠。」方是閑居士小稿

◆《師師令》,因張子野所制新詞贈妓李師師得名也。詞云:「香鈿寶珥,拂菱花如水。學妝皆道稱時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錦原本作采衣長勝未起,縱亂霞垂地。/都城池苑誇桃李,問東風何似?不須回扇障清歌,唇一點,小於朱蕊。正值殘英和月墜,寄此情千里。」詞苑叢談

《本事詞》云:張子野為汴妓李師師特制新調,直題曰《師師令》。考《歷代詩餘》作「蜀錦」,不作「蜀采」,今照改「錦」

◆秦少遊贈汴妓李師師《生查子》詞云:「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裊。妝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歸去鳳娥時,說與青樓道。看遍穎川花,不似師師好。」詞苑叢談

《詞律》載秦少遊《一叢花》詞云:「年來[《淮海集》來作時]今夜見師師,雙頰酒紅滋。疏簾半卷微燈外,露華上、煙裊涼飔。簪髻亂拋,偎人不起,彈淚唱新詞。/佳期誰料久參差,愁緒暗縈絲。相應妙舞清歌夜,又還對、秋色嗟咨。惟有畫樓,當時明月,兩處照相思。」補註謂:「此詞,少遊贈汴妓李師師作也。」詞律補註

◆山谷過瀘帥,有官妓盼盼,帥嘗寵之,山谷戲以《浣溪沙》贈之云:「腳上鞋兒四寸羅。唇邊朱麝一樓多。見人無語但回波。/料得有心憐宋玉,低徊無奈楚襄何。今生有分向伊麽?」盼盼即筵前唱《憶秦娥》詞(註:應為《玉樓春》,即《惜春容》)侑酒,詞云:「年少看花雙鬢綠,走馬章臺弦管逐。而今老更惜花深,終日看花看不足。/坐中美女顏如玉。為我同歌《金縷曲》。歸時壓得帽檐欹,頭上春風紅簌簌。」詞苑叢談

案:《詞苑叢談》此則引《古今詞話》,而特辨之謂《浣溪沙·腳上鞋兒》一詞見《淮海集》。《古今詞話》乃以為侑涪翁。蝶訪檢《秦張詩餘合璧》少遊詩餘中有《浣溪沙》詞,「紅麝」作「紅粉」,「向」作「共」,「低徊」作「只因」。《詞綜》載瀘南官妓盼盼所歌詞,詞名作《惜春容》侑涪翁,不知朱竹垞何所據也,俟再考。

◆秦觀,字少遊,嘗眷蔡州一妓陶心兒者,作《浣溪沙》。詞中二句云:「缺月向人舒窈窕,三星當戶照綢繆。」缺月三星,蓋心字,愛其善狀物,故書之。〇註:此乃誤記東坡詞耳,少遊詞云「一鉤殘月帶三星」也。泊宅編

《四庫全書提要》:《泊宅編》,宋方勺著。秦觀贈妓陶心兒詞一條,條下註曰此乃誤記東坡詞云云,似非勺之自註,然詳其詞氣,亦宋人手筆也。

《淮海詞》,少遊贈陶心兒《南柯子》詞云:「玉漏迢迢盡,銀潢淡淡橫。夢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鄰雞催起,怕天明。/臂上妝猶在,襟間淚尚盈。水邊燈火漸人行。天外一鉤殘月,照三星。」末句暗藏心字,子瞻誚其恐為他妓廝賴也。

《高齋詩話》:少遊在蔡州,與營妓婁婉字東玉者甚密。贈之詞云「小樓連苑橫空」,又云「玉佩丁東別後」者是也。又有贈陶心兒詞云「天外一鉤橫月,帶三星」,謂「心」字也。

《困學紀聞》:或答洪舜俞云,魯直大名有「潔白江梅」之句,少遊下蔡無「丁東玉佩」之詞。

◆程公辟守會稽,少遊客焉,館之蓬萊館。一日,席上有所悅,自此眷眷不能忘情,因賦長短句,所謂「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也。其詞極為東坡所稱道,取其首句,呼之為「山抹微雲」君。中間有「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之句,人皆以為少遊自造此語,殊不知亦有所本。予在臨安,見梅知錄云:「隋煬帝詩云『寒鴉千萬點,流水繞孤村』,少遊用此語也」。藝苑雌黃

◆利登,字履道,有《骳稿》一卷,《綠頭鴨》詞後攧云:「昔相憐、關山咫尺,今相望、咫尺關山。是妾心闌,是郎意懶,是郎無分妾無緣。都休問、金枝雲裏,何日跨金鸞?深盟在,香囊暗解,終值雙鴛。」案:《隱居通議》履道嘗有所屬意者,中更睽阻,賦玉臺體數十篇以寄興。此詞及《過秦樓》一闋,皆為緣情之作。詞綜補遺

◆廣漢營妓,小名僧兒,秀外慧中,善填詞。有姓戴者,忘其名,兩作漢守,寵之。既而得請玉局之詞以歸,僧兒作《滿庭芳》見意云:「團菊苞金,叢蘭減翠,畫成秋暮風煙。使君歸去,千里倍潸然。兩度朱幡雁水,全勝得、陶侃當年。如何見,一時盛事,都在送行篇。/愁煩。梳冼懶,尋思陪宴,把月湖邊。有多少,風流往事縈牽。聞道霓旌羽駕,看看是、玉局神仙。應相許,沖雲破霧,一到洞中天。」苕溪漁隱叢話

◆成都妓尹溫儀,本良家女,失身妓籍。蔡相帥成都,酷愛之。尹告蔡乞除樂籍,蔡戲曰:「若樽前成一小闋,便可除免。」尹曰:「乞腔調。」蔡答以《西江月》。尹又乞嚴韻,蔡曰:「汝排十九,用九字。」即便應聲成詞云:「韓愈文章蓋世,謝安才調風流。良辰開宴在西樓,敢勸一卮芳酒。/記得南宮高遇,弟兄爭占鰲頭。金爐玉殿瑞煙浮,名在甲科第九。」蓋京奏名第九也。花草粹編

《復齋漫錄》:姑蘇官妓姓蘇名瓊,行第九。蔡元長道過蘇州,大守召飲。元長聞瓊之能詞,因命瓊即席為之,乞韻以「九」字,瓊即賦詞云云。

案:《復齋漫錄》瓊詞「才調」作「性情」,「開宴」作「美景」,「高遇」作「高第」,「名在」作「高占」,詞同而地與妓名皆異,所敘亦異。《宮閨小名錄》載「尹溫儀,成都妓」,俟再考。

◆張叔夏《淡黃柳·贈蘇氏柳兒》詞云:「楚腰一撚。羞剪青絲結。力未勝春嬌怯怯。暗託鶯聲細說。愁蹙眉心鬥雙葉。/正情切,柔枝未堪折,應不解、管離別。奈如今,已入東風睫。望斷章臺,馬蹄何處,閑了黃昏淡月。」又《虞美人》題註:「余昔賦柳兒詞,今有杜牧重來之嘆。劉夢得詩云:『春盡絮飛留不住,隨風好去落誰家?』因作憶柳曲。詞云:『修眉刷翠春痕聚,難剪愁來處。斷絲無力綰韶華,也學落紅流水、到天涯。/那回錯認章臺下,一作樹卻是陽關也。一作路待將新恨趁楊花,不識相思一點、在誰家。」山中白雲詞

張叔夏《意難忘》題註:「中吳車氏,號秀卿,樂部中之翹楚者,歌周美成曲,得其音旨。余每聽輒愛嘆不能已,因賦此以贈。余謂有善歌而無善聽,雖抑揚高下,聲字相宣,傾耳者指不多屈。曾不若春蚓秋蛩,爭聲響於月籬煙砌間,絕無僅有。余深感於斯,為之賞音,豈不善聽者耶。」其詞中間有「怕誤卻周郎醉眼,倚扇佯遮。底須拍碎紅牙」之句,已具見其稱賞矣。又寄車秀卿《減字木蘭花》詞云:「鎖香亭榭,花艷烘春曾卜夜。空想芳遊,不到秋涼不信愁。酒一作遲歌一作聲緩,月色平分窗一半。誰伴孤吟,手擘黃花碎卻心。」山中白雲詞

張叔夏《長相思·贈別笑倩》別本作「書寄笑倩、柔香,以致別意」詞云:「去來心,短長亭。只隔中間一片雲,不知何處尋?/悶還顰,恨還嗔。同是天涯淪落人,此情煙水深。」又有贈笑倩《好事近》一詞,起句云:「蔥蒨一作愁倩滿身雲,酒暈淺融香頰。」又收句云:「佯拈花枝微笑,溜晴波一瞥。」蓋中寓其名也。山中白雲詞

案:張叔夏寄贈各詞,如蘇柳兒諸妓,及《狹邪》門所錄沈梅嬌諸妓,又《感戚》門吳子雲家姬愛菊,未必盡宋季人。惟叔夏為宋季遺氏,入元不仕,柳兒等借其歌詠以傳,正不必拘其為何時人也。

◆《詞律》載毛滂《剔銀燈》詞云:「簾下風光自足,春忽到席間屏曲。瑤甕酥融,羽觴蟻鬥,花映酃湖寒綠。汨羅愁獨,又何似、紅圍翠簇。/聚散悲歡箭速,不易一杯相屬。頻剔銀燈,別聽牙板,尚有龍膏堪續。羅薰繡馥,錦瑟畔、低迷醉玉。」按:原題云賦侑歌者,蓋澤民自製曲,故即以本詞句為名,正是此調鼻祖。次句「春忽到」,葉小庚《天簌軒詞譜》無「忽」字,《花草粹編》同。詞律補註

《詞名集解》:《剔銀燈》,宋毛滂制此調,題云:「同公素賦侑歌者,以七疾拍七拜勸酒。」因詞中有「頻剔銀燈」語,遂取為名。

蘇子瞻守杭時,毛澤民者為法曹,公以眾人遇之,而澤民與妓瓊芳者善,及秩滿辭去,作《惜分飛》詞以贈妓云云。子瞻一日宴客,聞妓歌此詞,問誰所作,妓以澤民對。子瞻嘆曰:「郡僚有詞人而不及知,某之罪也!」翌日,折簡追回,款洽數月。西湖遊覽誌

《清波雜志》:「淚濕闌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闌干」淚臉也,見《邱侯家傳》。「愁到眉峰碧聚」,乃張泌《思越人》詞「黛眉愁聚春碧」]此恨平分取,更無言語空相覷。/斷雨殘雲無意緒,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處,斷魂分付潮回去。」毛澤民元祐間罷杭州法曹,至富陽所作贈別也。因是受知東坡。語盡而意不盡,意盡而情不盡,何酷似少遊也。案:此則前敘少遊郴州贈妓詞,故也

《詞綜》:毛滂,字澤民,有《東堂詞》二卷。陳質齋云:「澤民他詞雖工,未有能及此者。」

蝶訪曰:「黯黯愁侵骨,綿綿病欲成。須知潘岳鬢,強半為多情。」此隋帝《憶來夢兒韓俊娥》詩也,甚矣,情之惑人也!致疾殞身,胥由於此,若畏其卒,當怖其始,奈何士人每以多情自詡哉。

宋艷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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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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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一官妓,性善媚惑人,號曰九尾野狐。適是邦闕守,子瞻權攝。九尾野狐者一日下狀解籍,遂判云:「五日京兆,判斷不難。[《侯鯖錄》作「判斷自由」]九尾野狐,從良任便。」又有周妓[《侯鯖錄》作「復有一名娼」]色技超絕,為一郡之冠,亦援此例。子瞻惜其去,遂判云:「敦召南之化,此意誠可嘉;空冀北之群,所請宜不允。」東坡志林

案:《澠水燕談錄》作「慕周南之化,此意雖可嘉,空冀北之群,所請宜不允。」其敏捷善謔如此。

◆東坡自錢塘被召,過京口,林子中作守,郡有會。坐中營妓出牒,鄭容求落籍,高瑩求從良。子中命呈東坡,坡索筆為《減字木蘭花》詞,判其牘尾云:「鄭莊好客,容我樓前[《陔餘叢考》作「樽前」]先墮幘。落筆生風,籍藉聲名滿帝京。[「滿帝京」作「不負公」]/高山白早,瑩骨瓊一作冰肌那解老。從此南徐,良夜清風月滿湖。」暗用此八字於句端也。東臯雜錄

《履齋示兒編·雜記·人物通稱》:「妾亦稱良人。」原註:「《前漢書·上官皇后傳》『內與父諸良人,侍御皆亂』,師古曰:『良人,謂妾也,侍御則兼婢矣。』」

案:《苕溪漁隱叢話》謂,《聚蘭集》載此詞,乃東坡贈潤守許仲塗,以「鄭容落籍,高瑩從良」為句首,非林子中也。

◆東坡嘗飲一豪士家,出侍姬十餘人,皆有姿技,其間有一善舞者名媚兒,容質雖麗,而軀幹甚偉,豪士特所鐘愛,命乞詩於公。公戲為四句云:「舞袖翩躚,影搖千尺龍蛇動。歌喉宛轉,聲撼半天風雨寒。」妓赧然不悅而去之。遁齋閑覽

◆宋靈景寺了然,不遵戒行,常宿娼家李秀奴,後衣缽一空,為秀奴所絕。僧迷戀不已,乘醉直入擊秀奴,斃之。縣官得實,具申司府。時東坡為郡,勘之,見僧手臂上刺有字云:「但願同生極樂國,免教今世苦相思。」東坡撻之,遂成獄,作《踏莎行》以嘲之曰:「這個禿奴,修行忒煞,雲山頂上持齋戒。一從迷戀玉樓春,鶉衣百結渾無奈。/毒手傷人,花容粉碎。空空色色今何在?臂間刺道苦相思,這回還了相思債。」北窗瑣語

《珊瑚鉤詩話》:杜牧詩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帝王所都而四百八十寺,當時已為多,而詩人侈其樓閣臺殿焉。近世二浙福建諸州,寺院至千區,福州千八百區,粳稻桑麻,連亙阡陌,而遊惰之民竄籍其間者,十九非為落髮修行也,避差役為私計耳。以故居積貨財,貪毒酒色,鬥毆爭訟,公然為之,而其弊未有過而問者。有識之士,每嘆息於此。

◆《東坡雜錄》載張子野語琴妓曰:「此箏不見許時,乃爾黑瘦耶。」後山詩話

◆夏均文嘗言,詩之比類直要相停,嘗與客泛舟載肥妓而飲濁酒,其詩曰:「蟻浮金碗濁,妓壓畫船低。」詩話雋永

◆唐元微之貶江陵府士曹,少年氣俊。過襄陽,夜召名妓劇飲,將別作詩曰:「花枝臨水復臨堤,也照清江也照泥。寄語東風好擡舉,夜來曾有鳳凰棲。」謝師厚師厚名景初,黃山谷外舅也。山谷多與之唱和作襄倅,聞營妓與二胥相好,此妓乞書扇子,師厚遂改二字云:「寄語東風好擡舉,夜來曾有老鴉棲。」侯鯖錄

◆汴京時有戚里子邢俊臣者,涉獵文史,誦唐律五千首,多俚俗語。性滑稽,喜嘲詠。嘗出入禁中,善作《臨江仙》詞,末章必用唐律兩句為謔,以調時人之一笑。徽宗朝,內侍梁師成位兩府,甚尊顯用事,以文章自命,尤自矜為詩。上皇稱善,顧謂俊臣曰:「汝可為好詞,以詠師成詩句之美。」且命押「詩」字韻。俊臣口占,末云:「用心勤苦是新詩。吟安一個字,拈斷數莖髭。」上皇大笑。師成慍,見譖俊臣漏泄禁中語,責為越州鈐轄。太守王嶷聞其名,置酒待之,醉歸,燈火蕭疏。明日,攜詞見帥,敘其寥落之狀,末云:「捫窗摸戶入房來。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席間有妓秀美,而肌白如玉雪,頗有腋氣難近。豐甫令乞詞,末云:「酥胸露出白皚皚。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有善歌舞而體肥者,詞云:「只恐歌舞罷,化作采雲飛。」俊臣亦頗有才者,惜其用工止如此耳。寓簡

《教坊記》:范漢女大娘子,亦是竿木家,開元二十一年出內,有姿媚而微慍羝。註:腋氣也。

《群經字詁》:醫書狐臭謂之慍羝。慍羝者,腋氣也。

蝶訪曰:諺云「情人眼裏有西施」,鄙語也。黃山谷取以為詩,有「西施逐人眼,稱心最為得」之句。古諺一語,道盡世人痼癖。奈好色者,慕膻逐臭,顛倒其中,卒不之悟,蓋孽緣也。

◆蜀人魏野,隱居不仕宦。喜為詩,以詩著名。卜居陜州東門之外,有《陜州平陸縣》詩云:「寒食花藏縣,重陽菊繞灣。一聲離岸櫓,數點別州山。」最為警句,所居頗瀟灑,當世顯人多與之遊。寇萊公尤愛之。嘗有《贈萊公》詩云:「好向上天辭富貴,卻從平地作神仙。」後來公鎮北都,召野坐門下。北都有妓女,美色而舉止生硬,土人謂之生張八。因府會,萊公令乞詩於野,野即贈之詩曰:「君為北道生張八,我是西州熟魏三。莫怪樽前無笑語,半生半熟未曾諳。」墨客揮犀

《司馬溫公詩話》:魏野處士,陜人,字仲先。

放翁題跋《魏先生草堂集跋》按:「《國史》:野,陜人。沈存中《筆談》以為蜀人,居陜州,不知何所據也。予在蜀十年,亦不聞野為蜀人,《筆談》蓋誤也。慶元戊午,得之書肆,龜堂病叟手識。」

案:《墨客揮犀》,彭乘以野為蜀人,卜居陜州,據以上所考,彭乘亦誤也。

◆范內翰祖禹作《唐鑒》,名重天下。坐黨錮事久之。其幼子溫,案《東都事略》作「仲溫」字元實,與吾善。政和初,得為其盡力,而朝廷因還其恩數,遂官溫焉。溫實奇士也。一日,遊大相國寺,而諸貴珰蓋不辯有祖禹,獨知有《唐鑒》而已,見溫輒指目,方自相謂曰:「此唐鑒兒也。」又溫嘗與貴人家會,貴人有侍兒,善歌秦少遊長短句,坐間略不頑,溫亦謹不敢吐一語。及酒酣歡洽,侍兒者始問:「此郎伺人耶?」溫遽起,叉手而對曰:「某乃『山抹微雲』女婿也。」[「山抹微雲」,少遊詞也,為時傳頌]聞者多絕倒。鐵圍山叢談

◆陳直方之妾,本錢塘妓也,乞新詞於蘇子瞻。子瞻因直方新喪正室,而錢塘人好唱《陌上花緩緩曲》,乃因其事以戲之。其詞則《江神子》也。詞云:「玉人家在鳳凰山。水雲間。掩門關。門外行人,立馬看弓彎。十里春風誰指似,斜日映,繡簾斑。/多情好事與君還。憫新鰥。拭餘潸。明月空江,香霧著雲鬟。陌上花開看盡也,聞舊曲,破朱顏。」詞苑叢談

《香祖筆記》:錢武肅王目不知書,然其寄夫人書云:「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不過數言,而姿制無限,雖文人操筆,無以過之。東坡演之為《陌上花》絕句云:「陌上花開蝴蝶飛,江山猶是昔人非。遺民幾度垂垂老,遊女猶歌緩緩歸。」

◆稼軒在上饒,屬其室病,呼醫對脈,吹笛婢名整整者侍側。乃指以謂醫曰:「老妻病安,以此人為贈。」不數日,果勿藥,乃踐前約。整整既去,因口占《好事近》云:「醫者索酬勞,那得許多錢帛?只有一個整整,也盒盤盛得。/下官歌舞轉淒惶,剩得幾枝笛?覷著這般火色,告媽媽將息。」一時戲謔,風調不群。清波別志

◆王介甫詭詐不通,外除,自金陵過蘇州,劉原父作守,以州郡禮邀之,遂留。方營妓列庭下,介甫作色,不肯就坐。原父辨論久之,遂去營妓,顧介甫曰:「燒車與船。」延之上坐。侯鯖錄

◆有故人喜諧謔,見人家後房或北里娼女多隱諱年歲,往往不肯出二十以上,故友戲謂曰:「汝等亦有減年恩例,盡被燒丹學仙道人買去。」蓋道士多誑誕,動輒年數百歲耳。寓簡

◆王梅運勾,骨立有風味,朋從目之為風流骸骨。崇寧癸未,余在金陵府集見官奴中有極瘦者,府尹朱世英語余曰:「亦識生色髑髏否?」余欣然為王勾答對。萍洲可談

蝶訪曰:夫不觀蘇文忠《髑髏贊》乎,「黃沙枯髑髏,本是桃李面,而今不忍看,當時恨不見。」了了四語,何異生公說法。蝶訪因下一轉語:「當時桃李面,即是臭皮囊。」吾願遏欲者,遇桃李面即作臭皮囊想,再作枯髑髏想。以此二念常持於心,好色之念自然熄矣。

◆徐黃州之子叔廣,十四秀才,先生與其舅張仲謨書所謂「十三十四皆有俊性」者是也。張無盡過黃州,黃州有四侍人,適張夫人攜其一往[「一往」一作「住」]婿家,為浴兒之會。無盡因戲語云:「厥有美妾,良由令妻。」公即續之為小賦云:「道得徵章鄭趙,姓稱孫姜閻齊。浴兒於玉潤之家,一夔足矣。侍坐於冰清之仄,三英粲兮。」春渚紀聞〇孫梅《四六叢話》案:先生為坡公也

◆杜起莘自蜀入朝,不以家行,高廟聞其清修獨處,甚愛之。一日,因得對,褒諭曰:「聞卿出局即蒲團紙帳,如一行腳僧,真難及也。」起莘頓首謝。未幾,遂擢為諫官。張真父戲之曰:「吾蜀人,如劉韶美、馬圜仲及僕,蓋皆無妻妾,塊然獨處,與君等耳。君乃獨以此見知,得拔擢何也?當撾登聞鼓訴之!」因相與大笑而罷。起莘方為言官,而真父戲之如此,雖真父豪氣蓋一時,亦可見向來風氣之厚。老學庵筆記

譏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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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時兩學作成之盛,不但英才輩出為國之華,群居萃處,雖一時謔浪之語,人皆喜聞而樂道之。嘗見前輩說數事。元祐間,敏求齋有治《春秋》陳生,與宋門一娼狎。一日會飲於曹門,因用《春秋》之文題於壁曰:「春正月,會吳姬於宋,夏四月復會於曹。」有繼其文戲之曰:「秋饑,冬大雪,公薨。」其意以為財匱,當有饑寒之厄也。此固知非典,語亦切中後生佚遊迷而不返之病。清波雜志

《清異錄》:或曰:「不肖子傾產破業,所病不廖,其終奈何?」司馬安仁曰:「為鄭世尊而已。」又問:「何謂?」曰:「鄭子以李娃故,行乞安邑,幾為餒鬼。佛世尊欲與一切眾生,結勝因緣,遂於舍衛次第而乞,合二義以名之,非不肖子尚誰?」

◆江、淮、閩、浙土俗各有公諱,細民或相犯,至於鬥擊。宣和中,真州娼迎新守於維揚,揚守置酒大合兩部妓樂。揚州諱「缺耳」,真州諱「火柴頭」。揚娼自恃會府意,輕屬城,故令茶酒兵爇火而有煙焰,使小鬟戒之已而不止,呼責之曰:「貴官在大廳上張筵,如何燒火不謹,卻著柴頭!」咄置再四。真娼笑語兵曰:「行首三四度指揮,何得不聽?汝是何耳朵耶,沒耳朵耶!」揚娼大慚。乾道中,滁州教授考試於揚府,既出院,赴郡集,帥命妓侑觴。教授者,儇子也,呼一娼歌於側,怒其不如指,謂之曰:「大府樂籍,卻山野如此!」娼徐徐答曰:「環滁皆山也。」此客愕然,終席不復敢出一話。夷堅志

蝶訪曰:我不侮人者,人自不侮我,唯口啟羞。發言宜慎也。儇薄者,自取辱耳!

◆宣城守呂士隆,好緣微罪杖營妓。後樂籍中得一客娼,妙麗善歌,有聲於江南,士隆眷之。一日,復欲杖營妓並麗華,麗華曰:「不避杖,但恐新到某人者不安此耳!」士隆笑而從之。麗華短肥,故梅聖俞作《莫打鴨》詩以解之曰:「莫打鴨,打鴨驚鴛鴦。鴛鴦新自南洲[「洲」一作「池」]落,不比孤洲老禿鸧。禿鸧尚欲遠飛去,何況鴛鴦羽翼長。」侯鯖錄

◆山谷《戲書秦少遊壁》詩云:」丁令威,化作遼東白鶴歸。朱顏未改故人非,微服過宋風退飛。宋父擁彗待來歸,誰饋百牢鴝鵒妃?秦氏烏生八九子,鴉烏之兄畢逋尾。憶炊門牡烹伏雌,未肯增巢令汝棲。註:細君亦必怨望,不肯增烏巢以容鴝鵒莫愁野雉疏家雞,但願主人卵累累。」註:觀此詩意,當是少遊過南京有所盼,主公待少遊厚,欲令從歸而其家難之也。此篇因有秦氏烏故事,遂皆寄言眾禽以為戲。丁令威以指少遊,鴝鵒以指所盼者,秦氏庭烏以指少遊之細君,鴉烏之兄,言其所生之子已長矣。宋都,今南京。宋父指南京主翁。末句戲謂少遊異時富貴,雖有姬妾何傷,以廣細君之意也。山谷詩內集註

《月令章句》曰:修鍵閉。註:鍵牡,閉牝也。所以止扉,或謂之剡移。

山谷《次韻孫子實寄少遊》詩:「才難不易得,志大略細謹。」註:少遊嘗教授蔡州,顧官妓婁婉及陶心兒者,詞中往往寄意。《王立之詩話》:「秦少儀云,少遊極怨山谷此句,謂言蔡州事少人知者,魯直詩語重,人既見此語,遂使吹毛耳。」山谷詩內集註

蝶訪曰:潔品不自潔,而人潔之。非然者,尋瘢索垢,冷譏熱嘲,皆在己有以召之也,於人乎何怨?語云:「欲人莫知,除己莫為。」

◆王荊公暮年喜為集句,唐人號為「四體」,黃魯直謂正堪一笑爾。司馬溫公為定武從事,同幕私幸營妓,而公諱之。嘗會僧廬,公往迫之,[《潛確類書》作「王荊公往迫之」]使妓逾墻而去,度不可隱,乃具道。公戲之曰:[《潛確類書》作「王荊公為集句,戲之曰」]「年去年來來去忙,暫偷閑臥老僧床。驚回一覺遊仙夢,又逐流鶯過短墻。」後山詩話

◆往時青幕之子婦,妓也。善為詩詞。同府以詞挑之,妓答曰:「清詞麗句,永叔子瞻曾獨步。似恁文章,寫得出來當甚強。」後山詩話

◆宋子京修《唐書》,嘗一日逢大雪,添帟幕,燃椽燭一,秉燭二,左右熾炭兩巨爐,諸姬環侍,方磨墨濡毫,以澄心堂紙草某人傳。未成,顧諸姬曰:「汝輩俱曾在人家,曾見主人如此否,可謂清矣!」皆曰:「實無有也。」其間一人來自宗子家,子京曰:「汝太尉遇此等天氣,亦復何如?」對曰:「只是擁爐命歌舞,間以雜劇,引滿大醉而已。如何比得內翰!」子京點頭曰:「也自不惡。」乃擱筆掩卷起,索酒飲之,幾達晨。明日,對賓客自言其事。後每宴集,屢舉此以為笑。曲洧舊聞

◆古諺云:大將軍食飽捫腹而嘆曰:「我不負汝。」左右曰:「將軍固不負此腹,此腹負將軍,未嘗少出智慮也。」學士陶穀侍兒,太尉黨公故姬也。陶一日以雪水分茶,謂之曰:「黨公解此否?」對曰:「黨公武人,每遇天寒雪作時,於錦帳中命歌兒度曲,飲羊羔酒,爾安知此樂!」陶悵然自失。黨公智慮過人,故為癡絕以保身,因知大將軍未易一概言也。五總志

《黃嬭餘話》:獨孤及詩「美人挾瑟對芳樹,玉顏亭亭與花雙。」「雙」字下得奇!嘗見朱揆《釵小志》記阮文姬鬢插杏花。陶溥公呼為「二花」。所謂「雙」者,亦如「二花」之意歟?

蝶訪曰:一則對以「如何比得內翰」,一則對以「爾安知此樂」,語並冷雋。彼傲睨一切者,往往見輕於人,皆宋子京、陶穀類也。

◆有村校書,年已七十方買妾,饌客。東坡杖藜相過,村校書喜,延坐其東,起為壽,且乞詩。東坡問:「所買妾年幾何?」曰:「三十。」乃戲為詩,其略曰:「侍者方當而立歲,先生已是古稀年。」此老滑稽,故文章亦如此。冷齋夜話

◆東坡九日在舟中,望見魯少卿在吳山有美堂,攜妓而飲,遂作二絕戲之曰:「指點雲間數點紅,笙歌正擁紫髯翁。誰知愛酒龍山客,卻在漁舟一葉中。」又曰:「西閣珠簾卷落暉,水沈煙斷佩聲微。誰知通德淒涼甚,擁髻無言怨未歸。」魯公使事已完,不回朝,家有美妾,故東坡譏之。武林紀事

《成化杭州府志》:有美堂,嘉祐二年梅摯建。宋宗賜詩有「地有吳山美」之句,摯乃築堂名之,歐陽修為記,蔡襄書。宋《淳祐志》:有美堂,錢氏初建江亭於此,當在吳山最高處,左江右湖,故為登臨之勝,而前賢題詠,如東坡《九日舟中望見有美堂魯少卿飲處》詩,言舟中望見堂上宴集,此必西湖也。舊誌言在郡城,又可以見古城界於吳山矣。淳祐六年,府尹趙與籄獲古刻小碑於山巔太歲殿之側,即仁宗御賜梅公詩也,此堂故址益顯著云。[案:「{己口心}」字,《康熙字典》、《字匯補音》未詳,《宋史·宗室表》:與◆,嘉定進士,」

案:《西湖遊覽志》載有美堂在鳳凰山者,誤也。

◆劉貢父知長安,妓有茶嬌者,[《侯鯖錄》云,所謂添蘇者也]以色慧稱,貢父惑之·事傳一時。貢父被召還朝,茶遠送之。貢父為夜宴痛飲,有別詩曰:「畫堂[《侯鯖錄》作「玳筵」]銀燭徹宵明,白玉佳人唱渭城。唱[「唱」一作「更」]盡一杯須起舞,關河風月不勝情。」至關,永叔直出道者院,去城四十五里迓貢父,貢父適病酒未起。永叔曰:「何故未起?」貢父曰:「自長安路中親識留飲,頗為酒病。」永叔戲之曰:「貢父非獨酒能病人,茶亦能病人多矣。」過庭錄

案:《過庭錄》、《侯鯖錄》所記相同,皆作貢父。余懷《宮閨小名後錄》載「茶嬌,長安妓,劉原父眷之,有詩」,誤作「原」字耶,抑別有所據耶?俟再考。

《樂善錄》:劉貢父博學有俊才,而滑稽善謔,多所忤犯,人皆嫉之,貢父乃以自誇也。臺官馬默嘗劾其輕薄,不當置在文館。貢父聞之,遽言曰:「豈是馬默,遽合驢鳴。」其所以口給者類如此。晚年得惡疾,[《澠水燕談錄》作「風疾」]須眉墮落,鼻梁斷壞,苦不可言。一日,與蘇公子瞻數人,各引古人一聯以相戲。子瞻遽言曰:「大風起兮眉飛揚,安得猛「猛一作壯士」兮守鼻梁!」坐中大噱,貢父但愴感而已。自此益慚愧,轉加困劇而斃。蓋好謔人者,但知取快一時,不知一語中人甚酷,甚於毒刃,尚安得望其壽考終吉哉?

《宋史》:劉攽,字貢父,與敞同科,拜中書舍人。為人疏俊,不修威儀,喜諧謔,數用以招怨悔,終不能改。

《晁氏客話》:東坡好戲謔,語言或稍過,純夫必戒之。東坡每與人戲,必祝曰:「勿令范十三知。」純夫舊行第十三也。

蝶訪曰:戲謔,君子所不免,然不至於虐則善矣。大抵譏誚之語,先發者未必切害,而報復者往往奇險深酷,不知取虐於人者,趨禍之路也。古人嫌隙多起於俳諧,不如戒而無之。豈惟全交,實免禍之道耳。

◆楊褒,字之美。嘉祐末,為國子監直講。治平間,出通判穎州。好收法書,蔡君謨多從借拓。歐陽文忠公見其女奴彈琵琶,戲作《呈聖俞》詩云:「楊君好雅心不俗,太學官卑飯脫粟。嬌兒兩幅青布裙,三腳木床坐調曲。奇書古畫不論價,盛以錦囊裝玉軸。披圖掩卷有時倦,臥聽琵琶仰看屋。客來呼童旋梳洗,滿額花鈿貼黃菊。雖然可愛眉目秀,無奈長饑頭頸縮。」亦可見其人也。蘇詩施註

案:《蘇詩施註》敘歐陽公詩,僅「嬌兒」以下四句,檢閱《文忠公詩鈔》,上下添入八句。

《南陽集》:韓維,字持國,有《和李寺丞詠楊之美家琵琶妓》詩:「客來呼童理弦索,滿目狼藉施鉛朱,樽前一聽啄木奏,能使四座改觀為歡娛。有時陳書出眾畫,羅列卷軸長短俱。破縑壞紙抹漆黑,筆墨僅辨絲毫餘。」與歐陽文忠詩同一嘲戲也。

《澠水燕談錄》:楊褒好古博物,尤好書畫奇玩,充實中橐。家姬數人,布裙糲食,而歌舞絕妙,故歐陽公贈之詩云「三腳木床坐調曲」,蓋言褒之貧也。

◆苕溪漁隱曰:山谷《戲聞善遣侍兒來促》詩云:「日遣侍兒來報嘉,草鞋十里踏堤沙。鳩盎茶樣施丹粉,只欠一枝萵苣花。」其醜陋可想,山谷亦善謔也。苕溪漁隱叢話

愛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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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園嘗出使過池陽,太守趙富文彥博招會飲,坐中有曹盼者,潔自純靜,或病其訥而不穎。公為賦梅以見意云:「踏白江梅,大都玉斫酥凝就。雨肥霜逗,癡呆閨房秀。/莫待冬深,雪壓風欺後。君知否,卻嫌伊瘦,又怕伊僝僽。」酒酣,又出家姬小瓊,舞以侑酒。公又賦一闋云:「秋夜乘槎,客星容到天孫渚。眼波微註,將謂牽牛渡。/見了還非,重理霓裳舞。雖無誤,周必大《近體樂府》「雖」作「都」幾年一遇,莫訝周郎顧。」石湖云:「朝士中姝麗有三傑。」謂韓無咎、晁伯如家姬,及趙彥博家姬小瓊也。禁中亦聞之,異時有以此事中傷者,阜陵亦為之一笑。齊東野語

《宮閏小名錄》:曹聘,池州妓,周平園賦《點絳唇》小詞贈之。

案:《齊東野語》作曹盼,此作曹聘,異俟考。

◆襄陽時同官李友諒仲益,贈張子齊思仲家歌人團茶,予題其封云:「色映宮姝粉,香傳漢殿春。團團明月魄,卻贈月中人。」侯鯖錄

◆南渡初,南班宗子寓居會稽,為近屬士家最盛,園亭甲於浙東,一時坐客皆騷人墨士,陸子逸淞嘗預焉。有侍姬盼盼者,色藝殊絕,陸每屬意焉。一日宴客,偶睡,不預捧觴之列。陸因問之,士即呼至,其枕痕猶在臉。陸為賦《瑞鶴仙》,有「臉霞紅印枕」之句,一時盛傳之,逮今為雅唱。後盼盼亦歸陸氏。二陸兄弟俱有時名,子逸詞勝而詩不及弟遊。耆舊續聞

案:陸淞《瑞鶴仙》詞,朱竹垞載入《詞綜》,而張綖《詩餘圖譜》作歐陽修詞,與《詞綜》所載全詞無異。陸詞為盼盼而作,一時盛傳,紀述家多稱之,不知張綖何據,竟為歐陽文忠之作?嗣見《陽春白雪》載黃淡翁中《瑞鶴仙》詞,註用陸淞韻,起句云:「睡餘倦拋枕,憶篆鼎,香銷起來慵整。」即此益證為陸詞矣。

◆小紅,范成大青衣也,有色藝。成大請老,姜夔詣之。一日,授簡徵新聲,夔制《暗香》、《疏影》兩曲,成大使二妓歌之,音節清婉,成大尋以小紅贈之。其夕大雪,過垂虹,賦詩曰:「自喜[《白石詩集》作「自作」]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四」一作「里」橋。」夔喜自度曲,吹洞蕭,小紅輒歌而和之。夔卒於蘇州,范挽詩曰:「所幸小紅方嫁了,不然啼損馬塍花。」宋時花藥出東西馬塍,皆名人葬處,夔葬於此,故云。研北雜誌

《白石道人詩集》,堯章有《詠陳日華侍兒讀書一絕》詩云:「繹句尋章久未休,花房日晏不梳頭。誰教郎主能多事,乞與冥冥千古愁。」

《詞品》:姜白石詩家名流,詞尤精妙,不減清真,其間高處有美成所不能及者。善吹蕭,多自制曲,初則率意為長短句,既成乃按以律呂,無不協者。有詠蟋蟀《齊天樂》一闋最勝。其戲張平甫納妾云:「別母情懷,隨郎滋味,桃葉渡江時。翠樓吟雲,檻曲縈紅,檐牙飛翠。酒祓清愁,花銷英氣。」句法奇麗,其腔皆自度者,借舊譜零落,未能被之管弦也。

◆范成大,吳郡人也。所居石湖在太湖之濱,阜陵宸翰匾之。有《酒邊二絕》,詠歌姬之作,詩云:「團扇香中裊裊風,斷腸聲裏看羞紅。不須過處催幹盞,聽徹歌頭盞自空。」又云:「日長繡倦酒紅潮,閑束羅巾理《六麽》。新樣築球《花十八》,丁寧小玉謾吹簫。」

《香研居詞麈》:歐陽文忠詞云「貪看《六麽·花十八》」。

《碧雞漫志》此曲內一疊名《花十八》,前後十八拍,又四花拍,共二十二拍。樂家所謂花拍,蓋非正也。按花拍,即今之贈板,二字甚雅。吳夢窗有《夢行雲》詞,自註:「一名《六麽·花十八》,《六麽》本大曲,此其中之一疊。」

《宮閨小名後錄》:嚴子文歌姬遏雲,石湖有贈詩。韓子師歌姬鶯鶯,孟嶠之家姬輕雲、翠英,皆見石湖詩。

◆晁無咎《紫玉簫》詞原註:「過堯民金部四叔位,見韓相家姬所留題。」前半闋云:「羅綺叢中,笙歌筵裏,眼狂初認輕盈。無花解比,似一鉤新月,雲際初生。算不虛得,都占與第一佳名。輕歸去、那知有人,別後牽情。」樂府雅詞

晁補之,字無咎,《赴廣陡道中》詩云:「醉臥符離太守亭,別都弦管記曾稱。淮山楊柳春千里,尚有多情憶小勝。」自註:「南都留守使雙鬟勸酒,小勝其字也。」雞肋集

◆晁無咎之貶玉山也,過彭門,而陳履常廢居里中。無咎出小鬟,舞《梁州》以佐灑。履常作《減字木蘭花》云:「娉娉裊裊,芍藥梢頭紅樣小。舞袖低垂,心到郎邊客已知。/金樽玉酒,後山長短句作「當筵舉酒」勸我花前千萬壽。莫莫休休,白髮簪花我自羞。」無咎云:「人疑宋開府鐵心石腸,及為《梅花賦》,清便艷發,殆不類其為人。履常清通,雖鐵心石腸不及開府,而此詞清便艷發,過於《梅花賦》矣。」清波雜志

案:《墨莊漫錄》載此則作「出小姬娉娉」。《侍兒小名錄拾遺》作「出小鬟招奴」。二書俱張邦基著述,不解何以兩歧,可異也。

◆李廌方叔,華山人,著有《月巖集》。嘗飲襄陽沈氏家,醉中題侍兒小瑩裙帶云:「旋翦香羅列地垂,嬌紅嫩綠寫珠璣。花前欲作垂垂結,繫定春光不放歸。」後小瑩歸郭伋使君家,更名艷瓊,尚存也。他日訪之,乃襄陽士族家,遂嫁之。墨莊漫錄

◆李商老云:「王直方高資,有園在城南,事諸名流,具杯盤,出聲妓以娛客。故山谷詩云:『重來[《山谷詩集》「來」作「遊」樊素病,捧心不能妝。』張文潛詩云:『執板歌一聲,坐客無留觴。』皆為皓齒蛾眉設。」曾端伯詩選

《王立之詩話》:山谷與余詩云:「欲作短歌憑阿素,丁寧誇與落花風。」後改「歌」字作「章」字,「丁寧」字作「緩歌」字。

《山谷詩集》題作《謝王舍人翦送狀元紅牡丹名》詩云:「清香拂袖翦來紅,似繞名園曉露叢。欲作短章憑阿素,緩歌誇與落花風。」《內集註》:「阿素,立之家小鬟素素也。」

《墨莊漫錄》:王直方立之,父名棫,家多侍兒,而小鬟素兒尤妍麗。王嘗以臘梅送晁無咎,無咎以詩五絕謝之,詩云:「芳菲意淺姿容淡,憶得素兒如此梅。」

◆陸敦禮藻有侍兒名美奴,善綴詞,出侑樽酒,每丐韻於坐客,頃刻成章。《卜算子》云:「送我出東門,作別長安道。兩岸垂楊鎖暮煙,正是秋光老。/一曲古《陽關》,莫惜金樽倒。君向瀟湘我向秦,魚雁何時到?」《如夢令》云:「日暮馬嘶人去,船逐清波東註。後夜最高樓,還肯思量人否?無緒,無緒,生怕黃昏疏雨。」苕溪漁隱叢話

◆王定國嶺外歸,出歌姬勸東坡酒。坡作《定風波》詞,並敘曰:「定國歌兒名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麗,善應對,家世京師。定國南遷歸,予問柔:『廣南風土應是不好?』柔奴對曰:『此心安處,便是吾鄉。』因為綴此。」詞云:「常羨人間琢玉郎,夭教分付點酥娘,自作清歌侍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萬里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東臯雜錄

《鶴林玉露》:東坡於世家中得王定國,於宗室中得趙德麟,獎許不容口。定國坐坡累謫賓州,瘴煙窟裏五年,面如紅玉,尤為坡所敬服。然其後乃階梁師成以進,而德麟亦諂事譚稹。紹興初,德麟主管大宗正司,有旨令易環衛官,宰相呂頤浩奏曰:「令疇讀書能文,蘇軾嘗薦之,似不須易。」高宗曰:「令疇昔事譚稹,為清議所薄。」竟易之。士大夫晚節持身之難如此。

◆太守閭丘公顯致仕,居姑蘇,坡公飲其家,出後房佐酒。有懿卿者,善吹笛,公賦《水龍吟》贈之,後攧云:「聞道嶺南太守,後堂深、綠珠嬌小。倚窗學弄,《梁州》初遍,《霓裳》未了。嚼徵含宮,泛商流羽,一聲雲杪。為使君洗盡,蠻煙癉雨,作霜天曉。」詞苑叢談

《中吳紀聞》:閭丘孝終,字公顯。東坡謫黃州時,公為太守,與之往來甚密。未幾掛其冠而歸,與諸名人為九老之會。東坡過蘇必見之。今蘇集有詩詞各二篇,皆為公作也。公後房有懿卿者,頗具才色,詩詞俱及之。東坡嘗云:「蘇州有二丘,不到虎丘,即到閭丘。」

《宮閨小名後錄》:陳公密侍兒素娥,歌《紫玉簫》曲,勸東坡酒,東坡賦《鷓鴣天》贈之。又趙長卿歌姬文卿,能寫東坡字,唱東坡詞。

◆周益公贈胡邦衡詩,題曰:「邦衡置酒出小鬟,予以『官柳』名之。聞邦衡近買婢,名『野梅』以為對。」詩云:「濁水難攀清路塵,偶曾先後掌絲綸。歸來久侍茵憑舊,至後初逢梅柳新。湖水欹斜應有意,蘇詩「日出冰澌湖水散,官梅野柳漸欹斜。」春光漏泄不無因,絳帷幸為天荒破,日日當為問道人。」益公省齋稿

《二老堂詩話》:胡邦衡多髯,初除吏部郎官,或以「髯吏部」為戲。

《益公省齋稿》,周必大《賦詩謝送賜茗,復以丙申小春四銙寄贈胡邦衡》詩云:「淳熙又貢第三春,驛騎星馳渡劍津。七祖師泉難話舊,八功德水且嚐新。雪亭烹處休裝景,火閣煎時卻可人。只恐春從官柳動,樂天還欲醉精醇。」註:「官柳,邦衡侍婢名。」

◆韓淲,字仲止,元吉之子。夜飲潘舍人家,有客攜家妓來歌,因賦《浣溪沙》云:「小雨初晴作社寒,月嬌花院篆香殘。杏腮桃臉黛眉彎。/歌拂燕梁牽客恨,醉臨鸞鏡怕人看。良宵春夢繞屏山。」澗泉詩餘

◆妙奴者,錢塘陳令舉家小鬟也。令舉宴秦少遊,出以佐酒,少遊贈之詩云:「西湖水滑多嬌娘,[《淮海集》娘作嬙]妙奴十二正芬芳。肌膚雪雪作皙白髮腳長,含語未發先有香。溪上夜宴侍簪裳,皎如華月墮滄浪。」又末二句云:「妙奴勿倦侑羽觴,主人正欲遊醉鄉。」西湖遊覽誌餘

◆東坡寄柳子玉詩云:「聞道床頭惟竹几,夫人應不解卿卿。」山谷云:「竹夫人乃涼寢竹器,憩臂休膝,似非夫人之職,而冬夏青竹之所長,故名曰青奴。」嘗作詩曰:「秾李四弦風拂席,昭華三弄月侵床。我無紅袖堪娛夜,正要青奴一味涼。」秾李、昭華,貴人家兩女妓也。王立之詩話

《山谷詩外集註》:山谷《從王都尉覓千葉梅,云已落盡,戲作嘲吹笛侍兒》詩云:「若為可耐昭華得,脫帽看髮已微霜。催盡落梅春已半,更吹『三弄』乞風光。」註:「駙馬都尉王晉卿家吹笛妓名昭華。」

《堅瓠集》:黃魯直大署聽王晉卿家姬昭華吹笛,贈以詩云:「蘄竹能吹水底龍,玉人應在月明中。何時為洗秋空熱,散作霜天落葉風?」

◆趙彥端有席上贈侍人《清平樂》詞云:「桃根桃葉,一樹芳相接。春到江南三二月,迷損東家蝴蝶。/殷勤踏取青陽,風前花正低昂。與我同心梔子,報君百結丁香。」介庵詞

◆吳感,字應之,以文章知名,天聖二年省試為第一,又中天聖九年書判拔萃科,仕至殿中丞。居小市橋,有侍姬曰紅梅,因以名其閣,嘗作《折紅梅》詞,前半闋云:「喜輕澌初泮,[《詞綜》「泮」作「綻」]微和漸入,芳郊時節。春消息、夜來陡覺,紅梅數枝爭發。玉溪仙館,不是個、尋常標格。化工別與、一種風情,似勻點胭脂,染成香雪。」其時傳播人口,春日郡宴必使娼人歌之。吳死,其閣為林少卿所得,兵火前尚存。子純,字晦叔,文行亦高,鄉人呼為吳先生。中吳紀聞

《浩然齋雅談》:天聖中,吳感為殿中丞。吳中丞所居有紅梅閣,蓋吳有愛姬者紅梅,因以名閣,又作《折紅梅》詞。

案:《中吳紀聞》註,楊元素《本事集》誤以為蔣堂侍郎有小鬟號紅梅,吳殿丞作此詞贈之。陶梁《詞綜補遺》所載《折紅梅》另是一詞。據《中吳紀聞》,吳感蓋賦二詞也。所可異者,朱彜尊《詞綜》、萬樹《詞律》皆以「喜輕澌」一詞為杜安世壽域作,不知何據。

◆山谷《宴桃源》詞,一名《如夢令·書趙伯克家小姬領巾》。云:「天氣把人僝僽,落絮遊絲時候。茶飯可曾忺,[—本云「去歲迷藏花柳。恰恰如今時候,心緒幾曾歡!」]贏得鏡中消瘦。生受,生受,更被養娘催繡。」山谷詞

◆向子諲,字伯恭,自號薌林居士,有席上贈侍兒輕輕《殢人嬌》詞云:「白似雪花,柔於柳絮。蝴蝶兒、鎮長一處,春風駘蕩,驀然吹去,爭得倩遊絲,半空惹住。/波上精神,掌中態度。分明是、彩雲團做,當年飛燕,從今不數。只恐是、高唐夢中神女。」酒邊集

《宮閨小名後錄》:輕輕,錢卿侍兒,薌林贈《殢人嬌》詞。又,小桃、小蘭,宋侍制家姬,薌林贈《浣溪沙》詞。賀全真,張子寔家姬,薌林贈《玉樓春》詞。

◆乙丑冬,予客寄成都之碧雞坊妙勝院。自夏涉秋,與王和先、張齊望所居甚近,皆有聲妓。日置酒相樂。予亦往來兩家不厭也。嘗作詩云:「王家二瓊芙蓉妖,張家阿倩海棠魄。露香亭前占秋光,紅雲島邊弄春色。滿城錢癡買娉婷,風卷畫樓絲竹聲。誰似兩家喜看客,新翻歌舞勸飛觥。君不見東州鈍漢發半縞,日日醉踏碧雞三井道。」碧雞漫誌

◆張文潛有《詠海棠》詩,註云:「晁二家去歲海棠花開,晁二呼杜卿家小娃歌舞,花下痛飲。今春花開,復欲招客,而杜已出守。戲以詩調之。」「頗疑蜂蝶過鄰家,知是東墻去歲花。駿馬無因迎小妾,鴟夷何用強隨車。」海棠譜

◆劉克莊《清平樂》詞云:「宮腰束素,只怕能輕舉。好築避風臺護職,莫遣驚鴻飛去。/一團香玉溫柔,笑顰俱有風流。貪與蕭郎眉語,不知舞錯伊州。」題註:「頃在維揚陳師文參議家,舞姬絕妙,為賦此詞。」後村別調

◆趙德麟令疇《浣溪沙》詞云:「穩小弓鞋三寸羅,歌唇清韻一櫻多。燈前秀艷總橫渡。/指下鳴琴清杳渺,掌中回旋小婆娑。明朝歸路奈情何!」題註:「劉平叔出家妓八人絕藝,乞詞,贈之腳絕、歌絕、琴絕、舞絕。」

◆曾誠存之,元符間任館職,嘗與同舍諸公飲王詵都尉家。有侍兒輩侍香,求詩求字者以「煙濃近侍香」為韻,存之得「濃」字賦詩云:「俯仰家人看墨蹤,和研親炷寶熏濃。詩情過筆當千里,妙思凝香欲萬重。山盎泄雲傾白酒,越羅沾露浥黃封。從來粉黛宜燈燭,妙手誰憑寫醉容!」又有《七夕王都尉邀同舍聽琵琶》詩,其結句云「淚珠散作人間露』最覺更闌潤錦絳」。墨莊漫錄

蝶訪曰:競致妖靡,用侈燕席,求之萬方,百金不易。持觴一曲,飲釂顏開;主勸客酬,笑言歡咍。夫豈不樂,嗟禮何在?狂者斷腸,莊毅色改;戲狎因之,東主亦悔;主賓胥失,顧不足戒此歡飲?箴之垂戒也。今雖異於曩者,而士大夫官職稍如意,後房往往增置不已。夫不觀朱伯廬《治家格言》乎,婢美妾嬌,非閨房之福。欲齊其家者,當謹戒之於始也。

宋艷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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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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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駙馬都尉王晉卿,得罪外謫,後房善歌者名「囀春鶯」,乃東坡所見也,亦遂為密縣馬氏所得。後晉卿還朝尋訪,微知之,作詩云:「佳人已屬沙叱利,義士今無古押衙。回首風光雖尚在,春鶯休囀上林花。」僕在密縣,與馬縉輔遊甚久,知之最詳,縉輔在其兄處猶見之,國色也。《西清詩話》中載此事,云過穎昌見之,傳誤也。許彥周詩話

《苕溪漁隱叢話》:晉卿每話此事,客有足成章者:「幾年流落向天涯,萬里歸來兩鬢華。翠袖香殘歌浥淚,青樓雲渺定誰家?佳人已屬沙叱利,義士今無古押衙。回首音塵兩沈絕,春鶯休囀沁園花。」

《詞苑叢談》載囀春鶯事,王晉卿於客足成詩之後,淒然賦《蝶戀花》詞云:「鐘送黃昏雞報曉,昏曉相催,世事何時了?萬恨千愁人自老,春來依舊生芳草。/忙處人多閑處少,閑處光陰,幾個人知道!獨上高樓雲杳杳,天涯一點青山小。」案:《堅瓠集》載此詞,標目作《醒世詞》

蝶訪閱《本事詩》載瞿佑《囀春鶯曲》詩曰:「停驂惆悵惜芳時,嶺海歸來兩鬟絲。縱使鶯聲如舊好,綠楊都是折殘枝。」末句詩意,殆調笑晉卿也。案此詩題註引《西清詩話》,與《許彥周詩話》稍異,中載晉卿南還至汝陰道中,聞歌聲曰:「此囀春鶯也。」詩首用「停驂」本此

◆蔡持正謫新州,侍兒從焉,善琵琶,嘗養一鸚鵡甚慧,丞相呼琵琶,即扣一響板,鸚鵡傳呼之「琵琶」。逝後,誤扣響板,鸚鵝猶傳言。丞相大慟,感疾不起,嘗為詩云:「鸚鵝言猶在,琵琶事已非。傷心瘴江水,同渡不同歸。」侯鯖錄

◆劉偉明弇,既喪愛妾而不能忘,為《清平樂》詞云:「春風依舊,若意隋堤柳。搓得鵝兒黃欲就,天氣清明時候。/去年紫陌青門,今宵雨魄雲魂。斷送一生憔悴,能消幾個黃昏?」偉明有《龍雲集》。復齋漫錄

案:《清平樂》一詞,《樂府雅詞》列趙德麟作,俟再考。

◆鄭周卿,僕鄉人也,公肅右丞之孫,能詩。一日,鄭之他郡而愛妾死,作詩云:「鶴歸空有恨,雲散本無心。」於情念中猶稍自在也。後娶熊氏晉如之女。丙午丁未年,知鄆州中都縣,連年與盜賊鏖戰,隤然獨存。權朝美曾錄其功上之,後不報。今不知消息,可憐哉。許彥周詩話

◆丁基仲《水龍吟》云『蔥指冰弦,蕙懷春錦」,又云「悵芙蓉城杳」,當是悼其側室而作。觀《夢窗詞》可證。絕妙好詞箋《陽春白雪》:丁基仲《水龍吟》詞云:「雁風吹裂雲痕,小樓一線斜陽影。殘蟬抱柳,寒蛩入戶,淒音忍聽。愁不禁秋,夢還驚客,青燈孤枕。未更深早是,梧桐泫露,那堪度、蘭宵永。/空嘆銀瓶眢一作金井,醉鄉醒、溫柔鄉冷。征塵倦撲,閑花漫舞,何心管頒。蔥指冰弦,蕙懷春錦,楚梅風韻。恨芙蓉城杳,藍雲依黯,鎖巫峰暝。」

《夢窗甲稿·高山流水》:丁基仲有側室,善絲桐賦詠,曉達音律,備歌舞之妙,云:「素絲一一起秋風。寫柔情、都在青蔥。徽外斷腸聲,霜霄暗落驚鴻。低顰處、翦綠裁紅。仙郎伴,新制還賡舊曲,映月簾櫳。似名花並蒂,日日醉春濃。」

◆曹邍,號松山,《齊夭樂·和翁時可悼故姬》前半闋云:「翠簫聲斷青鸞翼,心期鈿釵誰表?夜燭銀屏,春風粉袖,猶記琵琶斜抱。瑤池路杳,恨巫女回雲,月娥沈照。漫說蓬萊,玉環花貌夢難到。」詞綜補遺

◆張叔夏《解語花》題註:「吳子雲家姬愛菊,善歌舞,忽有朝雲之感,作此以寄。」詞云:「行歌趁月,喚酒延秋,多買鶯鶯笑。蕊枝嬌小,渾無奈、一掬醉鄉懷抱。籌花鬥草,幾曾放好春閑了。芳意闌,可惜香心,一夜酸風掃。/海上仙山縹渺,問玉環何事,苦無分曉。舊愁空杳,藍橋路、深掩半庭閑照。餘情暗惱,都緣是、那時年少。驚夢回、懶說相思,畢竟如今老。」山中白雲詞

◆東坡在惠州,作梅詞云:「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海仙[「仙」一作「山」]時遣探芳叢,倒掛綠毛麽鳳。/素面常嫌粉汙,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時侍兒朝雲新亡,其寓意為朝雲作也。冷齋夜話

《苕溪漁隱叢話》:東坡朝雲詩並引云:「予家有數妾,四五年相繼辭去,獨朝雲者隨予南遷,因讀《樂天集》,戲作此詩。朝雲姓王氏,錢塘人。嘗有子曰幹兒,未期而夭。」[《東坡集·朝雲墓志》:「生子遁,未期而夭。」詩云:「不似楊枝別樂天,恰如通德伴伶玄。阿奴絡秀不同老,天女維摩總解禪。經卷藥爐新活計,舞衫歌扇舊因緣。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陽雲雨仙。」苕溪漁隱曰:「詩意佳絕,善於為戲。略去洞房之氣味,翻為道人之家風。若樂天所云『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但自咤其佳麗,塵俗哉!」

《東坡先生年譜》:熙寧七年甲寅,先生年三十九,在杭州通判任。是年納侍妾朝雲。

《東坡集》:朝雲始不識字,晚忽學書,粗有楷法,從泗上比丘尼沖義學佛,亦略聞大義。

《青泥蓮花記》:王朝雲,字子霞,錢塘名妓。子瞻宦錢塘,納為常侍。初不識字,既事子瞻,遂學書,租有楷法。

《藝苑雌黃》:朝雲者,東坡侍妾也。嘗就令秦少遊乞詞,少遊作《南歌子》贈之云:「靄靄迷春態,溶溶媚曉光。不應容易下巫陽,只恐翰林前世、是襄王。/暫為清歌住,還因暮雨忙。瞥然歸去一作飛去斷人腸(斷人腸),空使蘭臺公子、賦《高唐》。」何其婉媚也。

《甕牖閑評》:少遊為朝雲作《南歌子》詞,謂朝雲死後作,其間言語亦可見,而《藝苑雌黃》乃云《南歌子》者,東坡令朝雲就少遊乞之,恐非也。

案:《甕牖閑評》載少遊詞,無疊句「斷人腸」三字。

《詞律拾遺》謂此詞後三句疊『斷人腸」三字,他家所無。

《浩然齋雅談》:劉潛夫使廣日,經過惠州六如亭,有詩云:「吳兒解記真娘墓,杭俗猶存蘇小墳。誰與惠州耆舊說,可無抔土覆朝雲?」於是郡守與之修墓,立碑文,題云:「昔人喜說墜樓姬,前輩尤高斷臂妃。肯伴主翁來過嶺,不妨扶起六如碑。」

《唐宋詩醇》:蘇軾《過嶺二首》,後一首起四句云:「七年來往我何堪,又試曹溪一勺甘。夢裏似曾遷海外,醉中不覺到江南。」方回曰:「紹聖元年甲戌,子瞻貶惠州;次年丁丑,貶儋耳;明年元豐戊寅,改元;三年庚辰,量移廉州、永州自便。凡七年。『夢裏似曾遷海外』此聯甚佳,殊不以遷謫為意也。」

◆東坡在惠州,與朝雲閑坐,時青女初至,落木蕭蕭,淒然有傷秋之意,命朝雲把大白,唱「花褪殘紅」。朝雲歌喉將轉,淚滿衣襟。公詰其故,答云:「奴所不能歌,是『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也。」公大笑曰:「吾方悲秋,汝又傷春矣。」遂罷。後朝雲死,公終身不復聽此詞。東坡集

《東坡集》,東坡《蝶戀花》詞云:「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墻裏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杳,多情卻被無情惱。」

蝶訪曰:漚珠槿艷,不必多懷。

◆有良家女流落可嘆者,余同年李南金贈以詞曰:「流落今如許。我亦三生杜牧,為秋娘著句。先自多愁多感慨,更值江南春暮。君看取、落花飛絮。也有吹來穿繡幌,有因風、飄墮隨塵土。人世事,總無據。/佳人命薄君休訴。若說與、英雄心事,一生更苦。且盡樽前今日意,休記綠窗媚嫵。但春到、兒家庭戶。幽恨一簾煙月曉,恐明年、雁亦無尋處。渾欲倩,鶯留住。」此詞淒婉頓挫,不減古作者。《南史》齊范縝謂竟陵王子良曰:「人生如樹花同發,隨風而散,或拂簾幌落茵席之上,或關籬墻落糞混之中。墜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糞混者,下官是也。」此詞前闋蓋祖此說。南金自號三溪冰雪翁,尤工於詩。鶴林玉露

案:《詞綜》載李南金《賀新郎》詞,註贈妓。

◆後山《寄曹州晁大夫晁端仁宇堯民》詩曰:「墮絮隨風花作塵,黃樓桃李不成春。只今容有名駒子,困倚闌干一欠伸。」註:後山嘗有詞並序云:「晁大夫增飾披雲,樓名初欲壓黃樓,而張馬二子皆當年樽下,世所謂英英、盼盼者。盼卒,英嫁,而盼之子瑩,頗有家風;而曹妓未有顯者。黃樓不可勝也。」作《南鄉子》歌之曰:「風絮落東鄰,點綴繁枝旋化塵。關鎖玉樓巢燕子,冥冥。桃李摧殘不見春。/流轉到如今,翡翠生兒翠作衿。花樣腰身宮樣立,婷婷。因倚闌干一欠伸。」自註曰:「周昉畫美人有背立欠伸者,最為妍絕,東坡為賦《續麗人行》也。」按此詞,「風絮」以屬英,「塵花」以屬盼,「名駒子」以屬瑩。瑩之母,蓋馬氏名家之後也。後山詩註

《唐宋詩醇》蘇軾《續麗人行》詩後,引《菊坡叢話》陳後山寄晁大夫詩,並後山目註「困倚闌干一欠伸」句云云,惟詩首句作「墮絮隨風化作塵」,案原詩乃「花作塵」,原註有「塵花以屬盼」語也,俟再考。

◆淳化三年冬十月,太平興國寺牡丹紅紫盛開,不逾春月,冠蓋雲擁,僧舍闐駢。有老妓題詩壁云:「曾趁東風看幾巡,冒霜開喚滿城人。殘脂剩粉憐猶在,欲向彌陀借小春。」此妓遂復車馬盈門。楓窗小牘

◆張叔夏毗陵客中,聞老妓歌,作《霜葉飛》詞,其收句云:「未贏得春風窈窕,卻憐張緒如今老。且慰我留連意,莫說西湖,那時蘇小。」山中白雲詞

◆張子野云:「往歲吳興守滕子京席上,見小妓兜娘,子京賞其佳色。後十年,再見於京口,非復當時之容態。感之作詩云:『十載芳洲采白蘋,移舟弄色賞青春。當時自倚青春力,不信東風解誤人。』」侯鯖錄

◆秦妙觀,宣和名娼也。色冠都邑,畫工多圖其貌,售於外方。陸升之客臨安,雨中一老婦人蓬首垢面,丐於市,借檐溜以濯足,泣訴於升之曰:「曾聞秦妙觀否?妾是也。」雖掩抑困頓,而聲音舉止固自若也。玉照新誌

蝶訪見近人《寰宇瑣記》載望月居士《吳門八怪》詩,首列玄都觀丐妓。丐妓年五十餘,少時燈船妓也。今乞食於市,每遇人,輒津津道其前事焉。詩云:「綠楊陰裏舊兒家,卅載沈浮逐浪花。未死形骸歸劫數,無情弦管誤年華。當筵敢望纏頭擲,掩袖猶教半面遮。一樣向人歌十索,不堪老淚灑琵琶。」亦一秦妙觀也。附錄此詩,可合觀焉。

◆劉壎《湘靈瑟》小調,感故妓作也。題註:「故妓周懿葬橋南。」詞曰:「酸風泠泠,哀笳吹數聲。碎雨冥冥泣瑤英,花心路,芙蓉城。相思幾回魂驚,腸斷墳草青。」水雲村吟稿

◆宋有陳襲善者,遊錢塘,與營妓周子文狎,攜之遍歷湖山。襲善去,為河朔掾,宿奉高驛,夢子文搴帷顰蹙,挽之不可,冉冉悲啼而歿。久之,得故人書,云子文死矣。按其日,則宿奉高驛時也。既歸,遊鷲嶺,作《漁家傲》以寄情云:「鷲嶺峰前闌獨倚,愁眉蹙損愁腸碎。紅粉佳人傷別袂。情何已?登山臨水年年是。/常記同來今獨至,孤舟晚飏湖光裏。衰草斜陽無限意。誰與寄?西湖水是相思淚。」詞極淒婉。詞苑叢談

◆黎廷瑞,鄱陽人。咸淳七年進士,官肇慶府司法參軍。入元隱居不仕。有濡溪悼舊《訴衷情》一詞:「曲屏深院赴幽期,心事夢雲知。佩環零亂何處,江上草離離。/日平西,天似幕,月如眉。依稀還記,兩岸楊花,送上船時。」芳洲集

◆高觀國,字賓王,有《永遇樂》詞(次韻弔青樓)云:「淺暈修蛾,脆痕紅粉,猶記窺戶。香斷奩空,塵生砌冷,誰喚青鑾舞?春風花信,秋宵月約,歷歷此心曾許。銜芳恨、千年怨結,玉骨來應成土。/木蘭艇子,莫愁何在,漫繫寒江煙樹。事逐雲沈,情隨佩冷,短夢分今古。一杯遙夜,孤光難曉,多少碎人腸處。空淒黯、西風細雨,盡吹淚去。」竹屋癡語

◆宿州營妓張玉姐,字溫卿,技冠一時,見者皆屬意。沈子山為獄掾,最所鐘愛。罷官日,途次南京,念念不忘,為《剔銀燈》詞云:「江上秋高霜早,雲靜月華如掃。候雁初飛,啼螀正苦,又是黃花衰草。等閑臨照,潘郎鬢、星星易老。/那堪更、酒醒孤棹,望千里、長安西笑。臂上妝痕,胸前粉淚,暗惹離愁多少。此惜誰表?除非是、重相見了。」其後明道中,張子野、黃子思相繼為掾,尤賞之。偶陳師之求古以光祿丞來掌榷酤,溫卿遂託其家。僅二年而亡,才十九歲。子思以詩吊之云:「人生第一莫多情,眼看仙花結不成。為報兩京才子道,好將詩句哭溫卿。」詞苑叢談

《宮閨小名錄》:張玉姐,宿州營妓,歸陳師之,早夭。黃子思以詩哭之,其愛姬宜哥死,同葬堤下。

《能改齋漫錄》:魏繁欽與文帝箋曰:「自左嫃、史妠、謇姐名娼」。《魏志》曰:「文帝令吐夔與左嫃等於賓客之中吹笙鼓琴。」李善註曰:「其史妠、謇姐,蓋亦當時之樂人。」以是知婦之稱姐,漢魏已然。

《詞律拾遺》:沈子山途次南京,憶營妓張溫卿《剔銀燈》詞云:「一夜隋河風勁,霜濕水夭如鏡。古柳堤長,寒煙不起,波上月無流影。那堪頻聽,疏星外、離鴻相應。/須信道、情多是病,酒未到、愁腸還醒。數叠蘭[《詞綜》「蘭」作「羅」]衾,餘香未減,甚時枕鴛重並?教伊須更,將盟誓、後約言定。」[《詞綜》作「將蘭約見時先定」]

案:《詞律拾遺》、《詞綜》所載同一詞,而《詞苑叢談》所述又是一詞,當是沈子山為溫卿賦二詞也。《拾遺》註此詞,後闋第一二句各多一字,《叢談》所述一詞正同,惟《詞綜》各少一字,「須信道」作「須信酒」,「未到」作「酒到」,不知何所據也。

蝶訪曰:舉世只知嗟逝水,何人微解悟空花。舞衫歌扇,儀態萬方,彈指繁華,總隨逝水茫茫。回首舊事皆空,豈但海市蜃樓為頃刻幻景哉!亦如雁過長空,影沈秋水矣。

◆元符中,饒州舉子張燾南宮不利歸,妓欲與之俱,而張不可,約半歲必再至,若渝盟一日,則任其從人。張偶以親之命,後約幾月始至京師。首訪舊遊,其鄰僦舍者迎謂曰:「君非饒州張君乎?六娘每恨君失約,日託我訪來期於學舍。其母痛折之,而念愈切。前三日,母以歸洛陽富人張氏,遂偕去矣。臨發涕泣,多與我金錢,令俟君來引觀故居畢,乃僦後人。」生入觀,則小樓、奧室、歡館宛然。生戚愴不能自持,跡其所向,百計不能知矣。作《雨中花》云:「事往人離,還似暮峽歸雲,隴上流泉。奈強分圓鏡,枉斷哀弦。曾記酒闌歌罷,難忘月底花前。舊攜手處,層樓朱戶,觸目依然。/從來慣向,繡幃羅帳,鎮效比翼文鴛。誰念我、而今清夜,常是孤眠?入戶不如飛絮,傍懷爭及爐煙。這回休也,一生心事,為爾縈牽。」其詞盛傳於都下云。玉照新誌

◆豫章洪玉父炎,黃山谷之甥,有侍兒小九,知書,能為玉父檢閱,甚愛之。嘗月夜攜登滕王閣,玉父賦詩云:「桃花亂打散花樓,南浦西山送客愁。為理伊州十二疊,緩歌聲裏看洪州。」後因兵亂失之,玉父悵恨不已,又和前詩云:「西江東畔見江樓,江月江風萬斛愁。試問海潮應念我,為將雙淚到南洲。」堅瓠集

◆後山《題柱二首並序》:「永安驛廊東柱,有女子題詩云:『無人解妾心,日夜常如醉。妾不是瓊奴,意與瓊奴類。』讀而哀之,作二絕句:桃李摧殘風雨春,天孫河鼓隔天津。主恩不與妍華盡,何限人間失意人。/從昔嬋娟多命薄,如今歌舞更能詩。孰知文雅河陽令,不削瓊奴柱下題。」註:「《青瑣高議》載瓊奴姓王氏,王郎中幼女。父死,失身於趙奉常家,為主母淩辱,道出淮上,書其事於壁,見者哀之。王平甫為作歌云。」後山詩註

◆山谷《次韻馬中玉水仙花》詩:「淤泥解出白蓮藕,糞壤能開黃玉花。可惜國香天不管,隨緣流落小民家。」自註:「時聞民間一事如此。」此詩蓋山谷借以寓意也。高子勉所作《國香》詩序云:案:高子勉名荷,江陵人,詩長不載「國香,荊渚田氏侍兒名也。黃太守自南溪召為吏部員外郎,留荊州,乞守當塗,待報,所居即此女子鄰也。太史偶見之,以為幽閑姝美,目所未睹。後其家以嫁下里貧民,因賦此詩以寓意,俾予和之。後數年,太史卒於嶺表,當時賓客雲散,此女既生二子矣。會荊南歲荒,其關鬻之田氏家。田氏一日邀予,置酒出之,掩抑憔悴,無復故態。坐間話當時事,相與感嘆。予請田氏名曰『國香』,以成太史之志。政和三年春,京師會表弟汝陰王性之,問太史詩中本意,因道其詳,乃為賦之。」山谷詩內集註

《樂善錄》:黃魯直好作艷語,詩詞一出,人爭傳之。時法雲老秀訶之曰:「公文詞之富,翰墨之妙,甘施於此乎?」公曰:「某但空語,初非實踐,終不以此墮惡道也。豈亦欲置於馬腹中乎?」秀曰:「李伯時但以念想在馬腹,墮落不過止其一身。今公艷語,實蕩天下心,使其信以為然,蕩而不返,則逾越禮法,冒犯廉恥,無不至矣!罪報何止入馬腹,定當入泥犁也!」公為之動容。

《苕溪漁隱叢話》:苕溪漁隱曰:「余嘗讀魯直所作晏叔原《小山集》序云『余少時閑作樂府,以使酒玩世。道人法秀,獨罪余以筆墨勸淫,於我法中,當下犁舌之獄,特未見叔原之作耶。』觀魯直此語,似有憾於法秀,不若伯時之能伏善也。」

蝶訪曰:好色而淫,則發乎情者,不止乎禮義;不止乎禮義,則無廉恥;無廉恥,安得有氣節?悅鄰女而賦詩,殆發乎情而不止乎禮義者歟,雖非艷語,不得謂但空語也。

◆辛稼軒有姬曰錢錢,年老遣去,為賦《臨江仙》贈之云:「一自酒情詩興懶,舞裙歌扇闌珊。好天涼夜月團團。杜陵真好事,留得一錢看。/歲晚人欺程不識,怎教阿堵流連。楊花榆莢雪漫天。從今花影下,只看綠苔圓。」復齋漫錄

《書史會要》:田田、錢錢,辛棄疾二妾也。因其姓而名之,皆善筆劄,常代棄疾答尺牘。

《稼軒長短句》:侍者阿錢將行,賦「錢」字贈之云。

◆先翰林嘗談國初宇文太學叔通,[《中州集》云:「宇文虛中,成都人,宋黃門侍郎,以奉使見留為翰林學士承旨。」]主文盟時,吳深州彥高[《中州集》云:「吳激,宋宰臣栻之子,王履道外孫,而米芾元章婿也。將命帥府,以知名留之,仕為翰林待制,出知深州,到官三日而卒。」]視宇文為後進。宇文止呼為小吳。因會飲酒間有一婦人,宋宗室子流落,諸公感嘆,皆作樂章一闋。宇文作《念奴嬌》,有「宗室家姬,陳王幼女,曾嫁欽慈族。干戈浩蕩,事隨天地翻覆」之語。次及吳彥高,作《人月圓》詞云:「南朝千古傷心事,猶唱《後庭花》。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向誰家?偶然相見,[《中州樂府》作「恍然一夢」]仙肌勝雪,雲鬟堆鴉。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是天涯。」宇文覽之大驚。自是人乞詞,輒曰:「當詣彥高也。」彥高詞集篇數雖不多,皆精微盡善,雖多用前人詩句,其翦裁綴輯皆若天成,真奇作也。先人嘗云:「詩不宜用前人語。若夫樂章,則翦裁古人語亦無害,但要能使用爾。如彥高《人月圓》,半是古人句,其思致含蓄甚遠,不露圭角,不尤勝於宇文自作者哉。」歸潛誌

《北窗炙輠錄》:宇文虛中始陷於金,後仕為國師,遂得其柄,令南北講和。太后之歸,資其力也。後欲挾淵聖以歸,為人告變,論死。

《容齋隨筆》:先公在燕山,赴北人張總侍御家集。出侍兒佐酒,中一人意狀摧抑可憐,扣其故,乃宣和殿小宮姬也。坐客翰林直學士吳激,賦長短句記之,聞者揮涕。案:《隨筆》所述吳詞同上稍異數字,不再錄

《蘆浦筆記》載《念奴嬌》—詞,謂士夫到中原有感而作,詞曰:「疏眉秀目,向樽前、依舊宣和裝束。貴氣盈盈風韻爽,舉止知非凡俗。皇室宗姬,陳王愛女,曾嫁貂蟬族。干戈流蕩,事隨天地翻覆。/珠淚揾了偷彈,勸人飲盡,愁怕吹笙竹。留落天涯俱是客,何必平生相熟。舊日容華,如今憔悴,付與杯中醁。興亡休問,為子且嚼船玉。」

《卻掃篇》:政和間,采周之壬姬之稱而改公主曰帝姬,郡主曰宗姬,縣主曰族姬。公主之號,建炎初復之。

《澠水燕談錄》:故事,親王女皆封郡、縣主。趙昔以元勛,諸女封郡主。高懷德二女,特封縣主。當時禮官不言其失,諫官不言其非,此典禮之誤也。

《買愁集》:徽宗行至平順州,止驛舍,見歌女曰:「我百王宮魏王女孫也。」張孝純詞云:「疏眉秀盼,向春風、猶是宣和裝束。」徽宗見此女於平順州,張孝純在雲中府粘罕席上見之,因所述獨異,故節錄之

案:宇文虛中所賦《念奴嬌》叠見記載,而《買愁集》所述獨異,又作魏王女孫,不知何所據也,俟再考。

◆王蒙《憶秦娥》詞,自記云:「余觀《邵氏聞見錄》,宋南渡後,汴京故老呼妓於廢圃中豪飲,歌太白《秦樓月》一闋,坐中皆悲感,莫能仰視。良由此詞乃北方懷古,故遺老易垂泣也。」鐵網珊瑚

案:《詞綜補遺》:王蒙字叔明,號黃鶴山樵。元末官理問。入明,官泰州知州。因其所記,蓋引述宋南渡後汴京故老遺事,特節錄之。

惑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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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疏寮守括日,有籍妓洪渠者,慧黠過人。一日,歌《真珠簾》詞,至「病酒情懷猶困懶」,使之演其聲,若病酒而困懶者,疏寮極稱賞之。適有客云:「卿自用卿法。」高因視洪云:「吾亦愛吾渠。」遂與脫籍而去,以此得嘖言者。癸辛雜識

◆東坡任長安倅,眷一樂妓,為內所制,則自求死,家人懼而從之。後為陜漕,竟留於家。潔白而陋,人目曰「雪獸頭」。江鄰幾雜誌

◆王景,萊州掖人。宋初加守太保,封太原郡王,卒贈太傅,迫贈岐王,謚元靖。初,景之奔晉也,妻坐戮,二子逃獲免。晉祖待之厚,賞賜萬計。嘗問景所欲,對曰:「臣自歸國,受恩隆厚,誠無所欲。」固問之,景稽顙再拜曰:「臣昔為卒,嘗負胡床從隊長出入,屢過官妓侯小師家,意甚慕之。今妻被誅,誠得小師為妻足矣。」晉祖大笑,即以小師賜景,景寵嬖之。後累封楚國夫人。侯氏嘗盜景金數百兩,私遺舊人,景知而不責。宋史

◆唐詢,字彥猷。少刻勵自修,已而不固所守。及知湖州,悅官妓,取以為妾。宋史

◆汪仲嘉謫南康,寓居僧舍,嘗招郡僚宴集,官娼咸在。有姓楊及李者,於群輩中藝色差可采,理椽主李,戶掾主楊,席間時時相與嘲戲。理掾顧謂戶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固載之《魯論》,無用相笑也。」坐客哂之,而求其所以為對者。教授糜周卿正與汪公對奕,糜爭劫思行,星子沈令從旁咕囁,汪曰:「我已有對矣!『旁觀者審,當局者迷』。」眾擊節嗟賞,以為名對,各為之滿飲一觴。一時戲語,遂為風流清話。夷堅志

蝶訪曰:女色無定美,寵至美則多,西子、毛嬙未必果美婦人,亦溺於所愛者美之耳。世之各蔽所愛者,互相嘲笑,不知旁觀更有齒冷者矣。

◆晏元獻為京兆,辟張子野為通判。新納侍兒,公甚屬意。子野能為詩詞,公雅重之,每張來邸,令恃兒出侑觴,往往歌子野所為之詞。其後王夫人寢不容,公即出之。一日子野至,公與之飲。子野作《碧牡丹》詞,令營妓歌之,至末句,公聞之憮然,曰:「人生行樂耳,何自苦如此!」亟命於宅庫支錢若干,復取前所出侍兒。既來,夫人亦不復誰何也。子野詞云:「步帳搖紅綺。曉月墮,沈煙砌。緩板香檀,唱徹伊家新制。怨入眉頭,斂黛峰橫翠。芭蕉寒,雨聲碎。/鏡華翳。閑照孤鸞戲。思量去時容易。鈿盒瑤釵,至今冷落輕棄。望極藍橋,但暮雲千里。幾重山?幾重水?」道山清話

《畫墁錄》:晏丞相領京兆,辟張先都官通判。一日,張議事府中,再三未答。晏公作色,操楚音曰:「本為辟賢會,賢會道無物似情濃,今日卻來此事公事!」

《過庭錄》:張子野郎中《一叢花》詞云:「傷高懷遠幾時窮,無物似情濃。離愁正引千絲亂,更南陌、飛絮濛濛。嘶騎漸遙,征塵不斷,何處認郎蹤?/雙鴛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橈通。梯橫畫閣黃昏後,又還是、斜月簾櫳。沈恨細思,不如桃李,猶解嫁東風。」一時盛傳,歐陽永叔尤愛之,恨未識其人。子野家南地,以故至都謁永叔,閽者以通,永叔倒屣迎之曰:「此乃桃李嫁東風郎中。」

蝶訪曰:情根斬斷,非大智慧人不能。觀晏公何自苦如此,一語知侍兒去後,公有寢不安、食不飽者矣夫,豈關子野之詞而取回哉。

◆元豐初,虜人來議地界,韓縝玉汝自樞密都承旨出分畫。玉汝有愛妾劉氏,臨行劇飲通夕,且作樂府詞留別。翌日,神宗已密知,忽詔步軍司遣兵為搬家追送之。玉汝初莫測所因,久之,方知其自樂府發也。蓋上以恩禮待下,雖閨門之私,亦恤之如此,故中外士大夫無不樂盡其力。劉貢父,玉汝姻黨,即作小詩寄以戲之云:「票姚不復顧家為,誰謂東山久不歸?卷耳幸容攜婉孌,皇華何啻有光輝。」玉汝之詞,由此亦盛傳於天下。石林詩話

《樂府紀聞》:韓縝有愛姬能詞,韓奉使時,姬作《蝶戀花》送之。神宗知之,遣使送行。玉汝莫測中旨何自而出,後乃知姬人別曲傳入內庭也。韓亦有「鎖離愁」詞,此《鳳簫吟》詠芳草以留別,與周美成《蘭陵王》詠柳以敘別同意。後人竟以「芳草」為調名,則失《鳳簫吟》原唱義矣。《詞律》載韓縝《芳草》詞,首作「鎖離愁」,詞云:「鎖離愁,連綿無際,來時陌上初熏。繡幃人念遠,暗垂珠露,泣送征輪。長行長在眼,更重重、遠水孤村。[《詞綜》「村」作「雲」]但望極樓高,竟日目斷王孫。/消魂。池塘別後,曾行處,綠妒輕裙。恁時攜素手,亂花飛絮裏,緩步香茵。朱顏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長新。遍綠野,嬉遊醉眼,莫負青春。」

《容齋續筆》:韓莊敏公縝,字玉汝,蓋取君子以玉比德,縝密以栗,及王欲玉汝之義,前人未嘗用之,最為古雅。

漢書》霍去病為票姚校尉,服虔曰「音票搖」,師古曰:「票音頻妙反。姚音羊召反。票姚,勁疾之貌。荀悅《漢紀》作票鷂字。」今讀者音飄搖,則不當其義,然如唐李杜及我本朝諸公,亦皆作平聲,皆從服音,不取顏說。非不取顏說也,以顏氏未正音義之前,人皆從服音,故後人亦相沿襲而用之歟。

◆宋子京多內寵,後庭曳羅綺者甚眾。嘗宴於錦江,偶微寒,命取半臂,諸姬各送一枚,凡十餘枚皆至。子京視之茫然,恐有厚薄之嫌,竟不敢服,忍冷而歸。東軒筆錄

《中華古今註》:尚書上僕射馬周上疏云:「士庶服章,有所未通者,臣請中單上加半臂,以為得禮。其武官等諸服長衫,亦謂判餘,以別文武。」詔從之。

◆韓康公絳子華謝事後,自穎入京看上元,至十六日,私第會從官九人,皆門生故吏,盡一時名德。如傅欽之、胡寬夫、錢穆父、東坡、劉貢父、顧子敦,皆在坐。穆父知府至晚,子華不悅。坡云:「今日為本殿燒香人留住。」坐客大笑。錢形肖九子母丈夫也方坐,出家妓十餘人。中宴後,子華新寵魯生舞罷,為遊蜂所螫。子華意不甚懌久之,呼出,持白團扇,從東坡乞詩。坡書云:「窗搖細浪魚吞日,舞罷花枝蜂繞衣。不覺南風吹酒醒,空教明月照人歸。」上句記姓,下句書蜂事。康公大喜。坡云:「惟恐他姬廝賴,故云耳。」客皆大笑。侯鯖錄

《過庭錄》:韓康公子宗武文叔,賢而有才。康公有愛妾曰蟾奴。康公身後家資巨萬,妾盡攜他適。文叔默然不較,鄉里服焉。

《老學庵筆記》:錢穆父風姿甚美,有九子。都下九子母祠,作一巾纻美丈夫於西偏,俗以為九子母之夫,故都下謂穆父為九子母夫。

◆李資政邦直,有與韓魏公書云:「前書戲問玉梳金篦者,侍白髮翁幾欲淡死矣。然常山頗多老伶人,吹彈甚熟,日使教此五六人,近者稍便串,異時願傳飲期一嚼觴也。」玉梳金篦,蓋邦直之侍姬。人或問其命名之意,邦直笑曰:「此俗所謂和尚置梳篦也。」又有與魏公書云:「舊日梳篦固無恙,亦嘗增添三兩人,更似和尚撮頭帶子爾。」墨莊漫錄

◆文潞公洛陽居第,袁象先舊基,屋雖不甚宏大,晚得其旁羨地數畝,為園號「東田」。日挾家童數輩肩輿,與賓客姻戚共遊無虛時。既罷,遣聲妓,取營籍十餘人,月賦以金,每行必命之執事,人以為適。時公年已高,舍家居而適別館,且未免平昔之好,則猶若有少勞者。蒙齋筆談

◆張子野能為詩及樂府,至老不衰。居錢塘,蘇子瞻作倅時,子野年已八十餘,視聽尚精強,家猶蓄聲妓。子瞻嘗贈以詩云:「詩人老去鶯鶯在,公子歸來燕燕忙。」蓋全用張氏故事戲之。石林詩話

◆東坡公云:日者王寔、王寧見訪,實韓持國少傅婿也。因問持國安否,寔、寧皆曰:「自致尤好歡,嘗謂:『吾已癃老,且將聲樂酒色以娛年,不爾無以度日。』」東坡曰:「惟其殘年,正當不爾。君兄弟至親且舊,願為某傳一語於持國可乎?」寔、寧曰:「諾。」師友談記

《避暑錄話》:韓持國喜聲樂,遇極暑輒求避,屢徙不如意,則臥一榻,使婢執板緩歌不絕聲,展轉徐聽。或頷首撫掌,與之相應,往往不復揮扇。范德孺喜琵琶,暮年苦夜不能睡,家有琵琶、箏二婢,每就枕即使雜奏於前,至熟寐乃方得去。

蝶訪曰:有皓齒青娥者,為伐命之斧,此紀道德云然也。若殘年而猶嗜聲樂酒色,不更自促其年乎?嘗聞《隋遺錄》謂帝自達廣陵,沈湎失度,每睡須搖動四體,或歌吹齊鼓,方就一夢。韓、范殆相類耳。

◆章申公在睦州,暮年有妾曰蒨英,有殊色,公寵嬖之。一日,其子援至所居烏龍寺僧房,有玉界尺在案上,乃公所愛。因究其所從,群婢共言與僧通已久。公怒,令為爨婢,布衣執爨而已,未嘗箠也,而罪群婢不能防閑,縛而盡箠之。蒨英既執爨,請令十二縣君供過,乃援妻也。縛其僧,箠而送郡,其供出事目如牛腰,即械送獄。郡守方通親鞫而亟斷之,杖其背,廳事震動,而僧不動如山。蒨英執爨四十日,衣敝。申公思之,令援曰:「十二縣君不須出,令蒨英依舊伏侍,蒨英卻著舊衣。」蒨英堅不肯著。呼至前,曰:「相公送至州縣則送之,蒨英不著好衣,不伏侍相公!蒨英寧死爾!」言訖,吞氣而死。默記

◆李昭亮,字晦之,明德太后兄繼隆子也。雖以恩澤進,然習軍中事,既統宿衛,政尚嚴,多所建請。萬勝、龍猛軍蒲博爭勝負,徹屋椽相擊,士皆惶駭,昭亮捕斬之,杖其主者,諸軍為之股慓。帝祠南郊,有騎卒亡所挾弓,會赦,當釋去,昭亮曰:「宿衛不謹,不可貸!」卒配隸下軍,禁兵自是頓肅。昭亮妻早亡,內嬖三妾叠預家政,莫能制也。宋史

◆李全擾淮時,史相彌遠在朝堂束手無策。訛傳全軍渡江,史夜半披衣起,愛寵林夫人隨後,見史欲投池中,林急扶住,泣曰:「相公且少耐區處。」數日後,即得趙揆捷書。三朝野史

《宋史紀事本末》:李全能運鐵槍,號李鐵槍。

蝶訪見《唐文粹》云:「猩猩性喜酒,且好屐,卒為人掩得之。嗚呼!酒屐之於猩猩,亦猶利欲之於人也。猩猩知酒屐之禍己,而不免死酒屐之中;人知利欲之喪真,而不能超利欲之外。但知猩猩不能割棄所好,而不知猩猩亦將笑吾之念念戀乎火坑也。」此論語極痛切,發人猛省,亟錄之以為惑溺女色者誡。

侈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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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镃功甫,號約齋,循忠烈王諸孫,能詩,一時名士大夫莫不交遊。其園池、聲妓、服玩之麗甲天下。嘗於南湖園作駕霄亭於四古松間,以巨鐵絙懸之空半,而羈之松身。當風月清夜,與客梯登之,飄搖雲表,直有挾飛仙溯紫清之意。王簡卿侍郎嘗赴其牡丹會,云:「眾賓既集,坐一虛堂,寂無所有。俄問左右曰:『香已發未?』答云:『已發。』命卷簾,則異香自內出,郁然滿座。群妓以酒肴絲竹次第而至。別有名姬十輩皆衣白,凡首飾衣領皆繡牡丹,首戴照殿紅。一妓執板奏歌侑觴,歌罷樂作乃退。復垂簾,談論自如。良久,香起卷簾,如前別十姬易花與服而出,大抵簪白花則衣紫,紫花則衣鵝黃,黃花則衣紅。如是十杯,衣與花凡十易。所謳者皆前輩牡丹名詞。酒竟,歌者、樂者無慮百數十人,列行送客。燭光香霧,歌吹雜作,客皆恍然如仙遊也。功甫於誅韓有力,賞不滿意,又欲以故智去史,事泄,謫象臺而殂。齊東野語

《紫桃軒雜綴》:張功甫豪侈而有清尚,嘗來吾郡海鹽,作園亭自恣。令歌兒衍曲務為新聲,所謂海鹽腔也。

《雲薖淡墨》:張約齋镃,喜延湖海之士。一日午酌數杯後,命左右作「銀絲」供,且戒之曰:「調和好,又要有真味。」眾謂鲙也。良久,出琴一張,琴師彈《離騷》,始知「銀絲」,琴弦也。「調和好」,調弦也。「有真味」,蓋取陶淵明琴中有真味也。

國朝仁和朱文藻書《南湖集》後云:「牡丹之會,王簡卿嘗一赴之,如《齊東野語》所述,可謂極聲妓之盛矣,而集中擁繡堂看天花《好事近》詞云:『手種滿園花,瑞露一枝先坼。[《玉照堂詞》原註:瑞露,紫牡丹新名也]拄個杖兒來看,兩三入門客。』又何其清況若是。公有小姬,放翁會飲則有贈詩書扇之新桃。公集中於《夢遊仙》題下云:『小姬病起,幡然有入道之志。』正與自詠詩所謂『紅裙遣去如僧榻,白髮梳來稱道冠』之語合。故史魏公浩《慧雲寺記》稱其閑居遠聲色,薄滋味,矻矻詩文,自處不異布衣臞儒。而明之吳本如作公祠記,遂疑史語非實錄。然公不云乎,『光明藏中,孰非遊戲?若心常清凈,離諸取著於有差別境中,而能常入無差別定,則淫房酒肆遍歷道場,鼓樂音聲皆談般若。』後之論公者,正當作如是觀耳。」

蝶訪閱《南湖集》,附錄《賞心樂事序》中自謂排比十二月燕遊次序,名之曰「四並集」,燕遊名目逐月逐事列出。周密《武林舊事》曾載入焉。即史魏公亦謂桂隱功甫自謂諸處總名林泉在錢塘為最勝,張子卜築,池臺館宇,門墻道路,凡經行宴息,悉命佳名而各有詩。[「桂隱林泉」云云,史浩題《南湖集》十二卷後語也,見《永樂大典》]以此證之,謂非席豐履厚,窮極奢侈,能如是乎!味功甫詞中「拄個杖兒」句,及詩中「紅裙白髮」句,又其所論云云,殆晚年疲役,幡然自悟,靜持此心,是儒家改過法,亦佛門懺悔法,自是功甫天姿異人處。

◆張耆既貴顯,嘗啟章聖,欲私第置酒,以邀禁從諸公,上許之。既晝集盡歡,曰:「願畢今夕之樂,幸毋辭也。」於是羅幃翠幕,稠叠圍繞,繼之以燭,列屋娥眉,極其殷勤,豪侈不可狀。每數杯,則賓主各少歇。如是者凡三數,諸公但訝夜漏如是之永。暨其徹席,出戶詢之,則云已再易晝夜矣。揮麈後錄

《雲麓漫鈔》:王明清,字仲言,有《揮麈錄》載「張耆既貴顯」一則,謂實恐未必然。蓋侍從官有朝衣達旦欲入局治事,凡人一晝夜不寢輒困倦,豈有兩晝夜不寢而不覺,朝廷為之廢務?殆仙子爛柯之說矣,所以孟子有盡信書之嘆。

◆大宋居政府,上元夜在書院內讀《周易》,聞小宋點華燈擁歌妓,醉飲達旦。諭所親誚讓云:「相公寄語學士,聞昨夜燒燈夜宴,窮極奢侈,不知記得某年上元,同在州學內吃齏煮飯時否?」學士笑曰:「卻須寄語相公,不知某年某月某日,同吃齏飯是為甚底?」豪譜

《老學庵筆記》:宋景文好客,會賓於廣廈中,外設重幕,內列寶炬,歌舞相繼。坐客忘疲,但覺漏長,啟幕視之,已是二晝,名曰不曉天。

《宋史》:祁兄弟皆以文學顯,而祁尤能文,善議論,然清約莊重不及庠。論者以祁不至公府,亦以此云。

《直齋書錄解題》:景文清約莊重不逮其兄,以此不至公輔。所撰《唐書》列傳,不稱良史。

考《老學庵筆記》,謂長夜飲,或以為達旦,非也。薛許昌《宮詞》云:「畫燭燒闌暖復迷,殿帷深密下銀泥。開門欲作侵晨散,已是明朝日向西。」此所謂長夜之飲耳。案:放翁辨長夜飲,即援引宋景文好客云云,至《揮麈後錄》所載張耆一則,蝶訪謂殆與宋景文同,亦是二晝,或飲散又近上燈時,即可云再易晝夜,亦極言其豪侈,夜字未可泥煞,趙彥衛之駁王明清,未免拘執矣。

蝶訪曰:富貴功名,茍得志如祁者恒多,如庠者蓋寡,然有「福不可享盡」一語,正非無所見而云然也,證諸《宋史》之論庠、祁,古人豈欺我哉。

◆蒲宗孟,字傳正,閬州新井人。第進士,其後拜尚書左丞;僅一歲,御史論其荒於酒色,及繕治府舍過制,罷知汝州。宗孟趣尚嚴整而性侈汰,藏帑豐。每旦,刲羊十、豕十,然燭三百,入郡舍。或請損之,慍曰:「君欲使我坐暗室忍饑耶!」常日盥潔,有小洗面、大洗面、小濯足、大濯足、小大澡浴之別。每用婢十數人,一浴至湯五斛。他奉養率稱是。嘗以書抵蘇軾云:「晚年學道有所得。」軾答之曰:「聞所得甚高,然有二事相勸:一曰慈,二曰儉也。」蓋針其失云。宋史

◆駙馬都尉高懷德,以節制領睢陽歲久,性頗奢靡,而洞曉音律,故聲伎之妙,冠於當時。法部中精絕者,殆不過之。宋城南抵汴渠五里有東西二橋,舟車交會,民居繁夥,娼優雜戶,厥類亦眾,然率多鄙俚,為高之伶人所輕誚。每宴飲樂作,必效其樸野之態,以為戲玩,謂之《河市樂》。迄今俳優常有此戲。沂公筆錄

《懶真子》:駙馬都尉之名起於三國,故何晏尚魏公主,謂之駙馬都尉。不獨官名以駙馬給之,蓋御馬之副,謂之駙馬,從而給之,示親愛也。

◆謝伋《曾使君新詞序》:「臨海使君南豐曾侯惇,字谹父,以故相孫習知臺閣,工文辭,年逾二十。當全盛時,官中都,諸公貴人,一口稱薦,王邸戚里,名勝豪傑,莫不願交;而谹父亦善與人交,笑言霍靡,各適其意,名聲一日滿京師。酒酣耳熱,遺簪墮珥之前,滑稽放肆之詞播在樂府,下至流傳平康諸曲,皆習歌之,以是樂府尤著,蓋識其小者。輕千金,重然諾,誇承平公子之豪。政和十三年,歲在丙寅,谹父來守臨海,既秩滿去郡,門生故吏相與裒次新詞,屬黃巖長刻諸板。將傳之,又屬伋為序,伋應之曰:『曾侯知我不能度曲,嘗觴我,顧其侍兒誦東坡前後《赤壁》二賦,曰:聽此文也,畢之何敢序侯詞!』則又合詞來請曰:『是亦侯之心也。』固辭不獲,故序其所見聞者如上。」赤城集

《藥寮叢稿》:謝伋字景思,自號藥寮居士。曾谹父使君《招客雙巖堂》詩云:「雲篆長懸紀歲年,鳳池人去政聲傳。風流繼踵今詩伯,物色分留到綺筵。」

◆梅執禮,字和勝,家故貧,幼又喪父,其母胡教以讀書。中崇寧五年進士第,朝宦日,素與王黼善。黼嘗置酒其第,誇示園觀女樂之盛,有驕色。執禮曰:「公為宰相,當與天下同憂樂,今方臘流毒吳地,瘡痏未平,豈歌舞宴樂時耶!」退又以詩戒之,黼愧怒,執禮上疏求去。浦陽人物記

《秀水閑居錄》:王黼作相,初賜第相國寺東,又賜第城西竹竿巷,窮極華侈,累奇石為山,高十餘丈,便作二十餘處,種種不同,如螺鈿閣子,即梁柱、門窗、什器,皆螺鈿也。琴光漆花、羅木雕花、碾玉之類,悉如此。第之西號西村,以巧石作山徑,詰屈往返數百步,間以竹籬茅舍,為村落之狀。都城相第乃有村名,識者以為不祥也。

蝶訪曰:富不與驕期,而驕自至;驕不與罪期,而罪自至;罪不與死期,而死自至者,言人受福之過,而不得其制也。夫物禁太盈,日盈則昃,月滿則虧,理之必然也。觀於此,可不兢兢焉持盈而保泰乎。奈世之過分逾量者多,故鮮有克終之美而無顛覆之患者矣。

◆寇萊公有妾蒨桃。公自相府出鎮北門,有善歌者至庭下,公取金鐘獨酌,令歌數闋。公贈之束綾,歌者未滿意,蒨桃自簾內窺之,立為詩二首呈公曰:「一曲清歌一束綾,美人猶自意嫌輕。不知織女螢窗下,幾度拋梭織得成!/風勁衣單手屢呵,幽窗軋軋度寒梭。臘天日短不盈尺,何似妖姬一曲歌。」公和曰:「將相功名終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間萬事何須問,且向樽前聽艷歌。」翰府名談

《國老談苑》:寇萊公有飲量,每飲賓席,嘗闔扉輟驂以留之。未嘗點油,雖混軒馬廄,必用蠟炬。

《樂善錄》:寇萊公自少年富貴,不點油燈,尤好夜宴劇飲,雖寢室亦然燭達旦。杜祁公為人清儉,在官未嘗然官燭。油燈一炷,熒然欲滅,與客相對清談而已。二公皆名臣,而奢儉不同。然祁公壽考終吉,萊公晚年有南遷之禍,遂歿不返,雖其不幸,亦可為戒。

蝶訪曰:夫物儉則常足,常足則樂而得美名,禍咎遠矣。侈財常不足,不足則憂而得訾惡,福亦遠矣。世有舍樂美而寧趨憂訾者,信乎為惑也已。

◆淳祐間,吳妓徐蘭擅名一時,吳興烏墩鎮有沈承務者,其家巨富,慕其名,遂駕大舟往遊焉。徐知其富,初至則館之別室,開宴命樂,極其精腆。至次日,復以精縑制新衣一襲奉之,至於輿臺各有厚犒,如此兼旬,未嘗略有需索。沈不能自已,以白金五百星,並彩縑百匹饋之。凡流連半年,糜金錢數百萬而歸。於是徐蘭之聲播於浙右,豪俠少年無不趨赴。其家雖不甚大,然堂館曲折華麗,亭榭園池無不具,至以錦纈為地衣,乾紅四緊紗為單衾,銷金帳幔,侍婢執音樂十餘輩,金銀、寶玉、器玩、名人書畫、飲食受用,莫不精妙。其後死葬於虎丘,太學生邊雲遇於墓銘云:「此亦娼中之貴者,」其後如富沙之唐媚、魏華、蘇翠,京口之邢蕊、韓香,越之楊花、繆翠,皆以色藝稱。士大夫之不自檢者,往往為其所汙,屢見之於白簡云。癸辛雜識

◆晁沖之,字叔用,初字用道。舉進士,與陵陽喻汝礪為同門生。少年豪華自放,挾輕肥,遊帝京,狎官妓李師師,纏頭以千萬,酒船歌板,賓從雜沓,聲艷一時。紹聖初黨禍起,群從多在黨中,被謫逐,遂飄然棲遁於具茨之下,號具茨先生。十餘年後,重過京師,作無題詩二首,為時所傳。無題二律,即叔用追感往昔所作,以示江子之者。見狎昵門,不復錄。(註:查《宋詩紀事》卷三十三,應為《追往昔二首示江子之》)時諸公謀欲用之,高挹不顧。宋詩鈔

◆張於湖孝祥知京口,王宣子佐代之。多景樓落成,於湖為大書樓匾,公庫送銀二百兩為潤筆。於湖卻之,但需紅羅百匹。於是大宴合樂,酒酣,於湖賦詞,命妓合唱甚歡,遂以紅羅百匹犒之。癸辛雜識

《花庵絕妙詞選》:黃叔旸云:「於湖有《紫薇雅詞》,湯衡為序,稱其平昔未嘗著稿,筆酣興健,頃刻即成,卻無一字無來處。」

◆建中貞元間,藩鎮至京師,多於旗亭合樂,郭汾陽纏頭彩率千匹,教坊梨園小兒所勞各以千計。元豐中,劉伯壽謝事後,以議樂召至京師,已事得請,薄有沾賚,與唐沈丁竦皆期望日閱於樊樓,凡京籍者率造焉。未幾,种諤自鄜延陳邊事到闕,一日期集於樊樓,服紫花織成袍,金束帶,劉、沈皆葛巾鶴氅,都人觀者頗塞。是日,諤揮散亦數千人。神宗密令黃門窺之,既而諤辭,上舉貞元故事,勉以郭、渾功名。畫墁錄

蝶訪曰:「酒滿樽中,屢極詼諧之飲;錢流地上,曾無鄙吝之心。」此謝景思《四六談麈》中語也。時際升平,四方安樂,故士大夫俱尚豪華,而尤喜狹邪之遊,流連竟日,傳播一時,自詡風流,艷聲特著。然而以此喪身破家者有之,以此敗名誤事者有之,而人不知醒。譬諸飲酒常在醉鄉,是誠何心哉!

宋艷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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僭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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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俊有愛妾,錢塘妓張秾也。知書,俊文字秾皆與之。柘臯之役,俊發書囑秾照管家事。秾有書報俊,引霍去病、趙雲不問家事以堅其心,且言:「今日之事,惟在於宣撫,不當以家事為念,勉思報國。」俊得書釋然而喜,遂以其書繳奏。上大喜,親書獎諭以賜秾,仍加封雍國夫人。三朝北盟會編

《清波雜志》,嘗得一誥詞云:「朕眷禮勛臣,既授異姓王之貴;疏恩私室,並侈如夫人之榮。以爾修態橫生,芳性和適,會膺無恤之貴,終隆絡秀之家。爰錫命書,靡拘常典。用肇封於大郡,俾正位於小君。往服寵光,盞循素履。」紹興間,權外制某人行,如夫人及修態橫生,或者於王言有疑,時勛臣嫡室尚在,正位小君之語亦有疑。

《中興遺史》:俊之妻秦國夫人魏氏,先俊死,即以其愛妾、榮國夫人張氏繼室。嫌其同姓,遂改為章氏。

《南宋雜事詩》,錢塘厲太鴻鶚詩云:「春來湖上兩高峰,滴粉搓酥夢裏逢。修態橫生花誥筆,此詞應是為張秾。」案:上二句詩意,即左與言於西湖兩高峰遇張秾事,見警悟門。下二句即指此誥詞也

《南宋雜事詩》,錢塘吳尺鳧焯詩云:「亭深喬木貯張秾,直上彤廷認筆蹤。不似韓家失機表,勸君餘暇誦《車攻》。」案:詩意蓋詠秾報俊書,勉其報國,並以秾書繳奏也

《剡源集》:張忠烈王開國於循,而置邸於杭,所居之坊曰清河,有喬木亭在焉,因為之記。

《續宋中興編年資治通鑒》:紹興五年,上書《車攻》詩,以賜輔臣曰:「當與卿等勉勵,以修政事。」

蝶訪閱《雪履齋筆記》,亦載俊有愛妾張秾一則,與《三朝北盟會編》同,皆作「雍國」,而《中興遺史》作「榮國」獨異,俟再考。

◆韓蘄王之夫人梁紅玉,京口娼也。嘗五更入府,伺候賀朔,忽於廟柱下,見一虎蹲臥,鼻息齁齁然,驚駭亟走,出不敢言。已而人至者眾,復往視之,乃一卒也。因蹴之起,問其姓名為韓世忠。心異之,密告其母謂:「此卒定非凡人。」乃邀至其家,具酒食,至夜盡歡,深相結納,資以金帛,約為夫婦。蘄王後立殊勛,為中興名將,梁遂封兩國夫人。蘄王嘗邀兀术於黃天蕩,幾成擒矣,一夕鑿河遁去。夫人奏疏,言世忠失機縱敵,乞加罪謫。舉朝為之動色,其明智英偉如此。鶴林玉露

國朝楊復吉《夢闌瑣筆》引錢蒙叟《韓蘄王墓碑記》謂:王娶白氏秦國夫人、梁氏楊國夫人、茅氏秦國夫人、周氏蘄國夫人。按世止知梁夫人,觀此知蘄王正妻乃白氏,餘皆妾也。以王功大,故並受封。周氏亦妓女,見王明清《揮麈三錄》,茅則未聞。

《夷堅志》:淳熙七年,杭州俞紳來為隆興府鈐轄。妻徐氏夢異僧引詣廢寺,有故塔遺址,群鳥聚焉。徐氏夙崇禮西方甚謹,覺以語紳,使訪厥祥。或以天王院告,因過之,儼然夢境也。徐少時為韓蘄王妾,後乃嫁紳。饒於財,盡捐囊中所藏以造寺。

《雪履齋筆記》:張、韓皆中興名將,皆有奇女子,又皆出微賤,亦奇矣。

案:《夷堅志》所云,韓蘄王尚有出妾徐氏,更罕知者。洪文敏乃韓蘄王稍後生人,所述當非無據。

◆唐鄭光鎮河中,宣宗欲封其妾為郡夫人,上表辭焉。書記田絢之詞也。宣宗大喜,曰:「誰教阿舅作此好文?」左右以絢對,便欲以翰林召之,以不繇進士遂止。今士大夫肆情昵愛,恨無以自致其上僭,肯辭朝命乎?頃年見長上說,元符間章子厚作相,宗室宗景請再娶,乃以嬖妾出之於外,而託言仕族女。事聞,重黜之。得不有愧於鄭光乎?清波雜志

《五總志》:唐元舅鄭光,作鎮河東,媵御有敕封夫人。田絢贊光,以表謝而不受,曰:「白屋同愁,已失鳳鳴之侶;朱門自樂,難容烏合之人。」宣宗嘉之。杜佑妻梁氏早卒,既久,嬖姬李氏,有敕策為夫人,崔膺勸佑讓封梁氏,且為表,其略曰:「以妻為妾,魯史所禁。」又云:「豈以身賤之時,妻同勤苦;而於名達之後,妾賞封榮!」上憐之,乃並封梁氏。近者公卿姬氏悉加邑號,而尤者疏封大國,豈惟僭越無度,得毋愧於鄭、杜?而為門下士者,視之默默,顧不慚於田、崔乎!

《宋四六話》:《春渚紀聞》:元符間,宗室有以妾為妻者,因罷開府儀同三司,及大宗正職事,蔡元長行詞曰:「既上大宗之印,復捐開府之儀。」章申公謂曾子宣曰:「此語與『手持金骨之朵,身坐銀交之椅』何異!」

《貴耳錄》:余於有王德者,僭竊九十日為王。有士人被執,作詔曰:「兩條脛脡,馬趕不前;一部髭髯,蛇鉆難入。身坐銀交之椅,手執銅錘之朵。翡翠簾前,好似漢高之祖;鴛鴦殿上,有如秦始之皇。應文武百官,不許著草履上殿。」王德就擒,此士人得以此詔免。

蝶訪閱孫梅《四六叢話》,亦載此則,章申公所云,即此詔中語也。但少異,殆取以嘲戲元長耳。

《宋景文公筆記》:國朝有「骨朵子」,直衛士之親近者。予嘗修日曆,曾究其義。關中人謂腹大者為「胍乇」,上孤下都,俗因謂「杖頭」,大者亦為「胍乇」。後訛為「骨朵」,「朵」亦平聲,然「朵」難得音。今為軍額,固不可改矣。〇上虞李衍註《筆記》後云:「如『骨朵』字,蓋『撾』字,古作『朵』,嘗飾以骨,故曰骨朵。後世吏文略去『廾』。又『{艹朵}』、『朵』二聲相近,故訛為『朵』耳。」

《青箱雜記》:昔徐溫子知訓在廣陵,作紅漆柄骨朵,選牙隊百餘人,執以前導,謂之朱蒜。

《楓窗小牘》:國朝婦人封,自執政以上封夫人,尚書以上封淑人,侍郎以上封碩人,太中大夫以上封令人,中散大夫以上封恭人,朝奉大夫以上封宜人,朝奉郎以上封安人,通直郎以上封孺人。然夫人有國、郡之異,而武臣一準文階,其後三公大將封帶王爵者,妾亦受封,特視正妻減階耳。

《春明退朝錄》:凡官誥之制,國夫人銷金團窠,五色羅紙七張,暈錦褾袋。郡夫人常使金花羅紙七張,現在兩府,母妻使團窠法錦褾袋。

《蔡中郎集》:妻者,齊也,惟一適人稱妻。其餘皆妾,位最下,是以不得言妻云也。

蝶訪曰:並後匹嫡,自古有禁。張、韓不知辭妾封,皆有愧於鄭、杜。若宗景恣意昵愛,直肆無忌憚矣!

◆王黼作相,請朝假歸咸平焚黃,畫舫數十,沿路作樂,固已駭物論。紹興中,秦熺亦歸金陵焚黃。臨安及轉運司舟舫盡選以行,不足,擇取於浙西一路。凡數百艘,皆窮極丹雘之飾。郡縣監司迎餞,數百里不絕。平江當運河,結彩樓鼓丈,大合樂官妓舞於其上,縹緲若在雲間,熺處之自若。老學庵筆記

◆蔣八座猷,賢者也。嘗為中司,有端直聲。政和初,上賫魯公以女樂二八,別本並作「二人」蔣公曰:「唐李晟、馬燧用武夫要寵私。晉魏絳實陪卿,以和戎得金石。公今出大儒,蓋自周公制禮作樂,方致太平,不應下同此輩。宜塞其漸,願公力辭焉。」魯公大喜之,然不克用。及政和末,伯氏既聯姻戚里,後大辟第,開河路,作復道,以通宮禁。蔣時與吾俱在書局,數大蹙額而唁吾曰:「約之,案:約之,蔡絛字也奈何公家而吾言不克用?徒以狂妄幾死而已!」禍亂後痛始定,每懷蔣八座語,君子哉!鐵圍山叢談

《揮麈後錄》:蔡元長少年鼎貴,建第錢塘,極為雄麗,全占江湖山林之勝,今行在殿前司是也。

《南宋雜事詩》,仁和陳芝光有句云:「回首蓬萊雲氣近,殿司營是太師家。」案:《南宋雜事詩》註「殿前司在鳳凰山大內側,今呼御校場。」

蝶訪曰:《書》云「臣罔以寵利居成功」,又云「居寵思危,罔不惟畏」。誠以禍福相倚,其理最確,其機甚微。況處盛滿之地,尤易驕恣。所貴遇亢思惕,履盈防晦,戒謹而恐懼也。若秦、蔡之恃寵而驕,幹名犯分,罔顧禮法,造成彌天莫大之惡,釀成誅戮籍沒之禍,為當時稱快,後世恣罵,其勢焰熏灼,曾幾何時哉!

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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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繼勛,彰德節度饒之子,孝明皇后同母弟也。生時,其母見一人赤髮,狀貌怪異,入室中,遂生繼勛。及長,美風儀,性凶率無賴。以後故,為內殿供奉官、都知、溪州刺史。後累遷至保寧軍節度觀察留後、領虎捷左右廂都虞候、權侍衛步軍司事。繼勛所為多不法。時後已崩,上追念後,故不之罪也。乾德四年,繼勛復為部曲所訟,詔中書鞫之。解兵柄,為彰國軍留後,奉朝請。繼勛自以失職,常怏怏,專以臠割奴婢為樂,前後多被害。一日,天雨墻壞,群婢突出,守國門訴冤。上大駭,命中使就詰之,盡得繼勛所為不法事。詔削奪官爵,勒歸私第,仍令甲士守之。俄又配流登州,未至,改右監門率府副率。開寶三年,命分司西京。繼勛殘暴愈甚,強市民家子女備給使,小不如意,即殺食之,而棺其骨棄野外。女儈及鬻棺者出入其門不絕,洛民苦之而不敢告。太宗在藩邸,頗聞其事。及即位,人有訴者,命戶部員外郎、知雜事雷德驤乘傳往鞫之。繼勛具伏,自開寶六年四月至太平興國二年二月,手所殺婢百餘人。乃斬繼勛洛陽市,及為強市子女者女儈八人、男子三人。長壽寺僧廣惠常與繼勛同食人肉,令折其脛而斬之。洛民稱快。宋史

◆韓縝,字玉汝,登進士第。其以天章閣侍制知秦州日,嘗宴客夜歸,指使傅勍被酒,誤隨入州宅,與侍妾遇。縝怒,令軍校以鐵裹杖箠殺之。勍妻持血衣,撾登聞鼓以訴,坐落職,分司南京。秦人語曰:「寧逢乳虎,其逢玉汝!」其暴酷如此。縝外事莊重,所至以嚴稱。雖出入將相,而寂無功烈,厚自奉養,世以比晉何曾云。宋史

◆韓國公王晏,徐州滕人。為軍校時,與平陸人王興善,其妻亦相為娣姒。晏既貴,乃薄興,興不能平。晏妻病,興語人曰:「吾能治之。」晏遽訪興,興曰:「吾非能醫,但以公在陜時止一妻,今妓妾甚眾,得非待糟糠之薄,致夫人怏怏成疾耶?若能斥去女侍,夫人之疾可立愈。」晏以為謗己,乃誣以他事,悉案誅其夫妻。宋史

蝶訪曰:車笠盟寒,舊交不念,小人之常情也。當其勢焰方張,惟有括囊不言,以避小人之禍己。今興以憤不能平,而故翹晏短,是真撩蛇虺之頭、踐虎狼之尾也,鮮有不敢者矣!然晏亦太殘忍哉。

◆韓香,南徐妓也。色藝冠一時,與大將葉氏子交,閉門謝客,將終身焉。葉父怒,投牒有司,集官軍於射圃中,妻以一老卒。香欣然同歸,謂曰:「夫婦有禮,汝宜買羊沽酒,召親故以成禮。」賓至,酒三行,入更衣,久不出,已自刎死矣。隨隱漫錄

《山房隨筆》:京口韓香,請客作桃符云:「有客如擒虎,無錢請退之。」以其姓為對也。

《三朝北盟會編》:張俊、岳飛至楚州,撫諭韓世忠兵。飛回駐於鎮江府,知泗州劉綱詣行府稟議。綱曰:「泗州在淮河之北,城郭不固,無兵無食。如有緩急,守乎,棄乎?」飛徐徐言曰:「此是潤州,更有何名?」綱曰:「京口。」飛再問之,綱曰:「丹徒。」飛三問之,綱曰:「南徐。」飛曰:「只此是矣。」綱退,大嘆服曰:「岳鵬舉果有過人者。」

◆觀察使張淵,紹興中為江東副總管,居建康。每以高價往都城買美妾,列屋二十人,而御之甚嚴,小過必撻。嘗盛具延客,皆環侍執樂,歌舞精妙,一座盡傾。妾兢兢自將,不敢遊目窺視,無論及言談也。中席,淵起更衣,坐客葉晦叔之側,一姝最麗,乘間語之曰:「恭人在太尉左右,想大有樂處。」姝慘容不答,但舉手指筵上燭云:「絳蠟分明會得。」後晦叔語予曰:「猶憶其風流慧悟也。」夷堅志

◆杜大中自行伍為將,與物無情,西人呼為「杜大蟲」。雖妻有過,亦公杖杖之。有愛妾,才色俱美,大中箋表皆此妾所為。一日,大中方寢,妾至,見幾間紙筆頗佳,因書一闋,寄《臨江仙》,有「彩鳳隨鴉」之語。大中覺而視之,云:「鴉且打鳳!」於是掌其面,至項折而斃。今是堂手錄

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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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字元長,興化仙遊人。子鞗,尚茂德帝姬。帝七幸其第,賚予無算。命坐傳觴,略用家人禮。廝養居大官,媵妾封夫人。然公論益不與,帝亦厭薄之。京每聞將退免,輒入見祈哀,蒲伏叩頭,無復廉恥。燕山之役,京送攸以詩,陽寓不可之意,冀事不成得以自解。見利忘義,至於兄弟為參商,父子如秦越。暮年即家為府,營進之徒,舉集其門輸貨,僮隸得美官,棄紀綱法度為虛器。患失之心無所不至,根株結盤,牢不可脫。卒至宗社之禍,雖譴死道路,天下猶以不正典刑為恨。子八人:儵,先死;攸、翛,伏誅;絛,流白州死;鞗,以尚帝姬免竄;餘子及諸孫,皆分徙遠惡郡。宋史

《清波別志》:蔡京賜第在都城之東,周圍數十里。籍沒後,賜种師中。未及遷入,一夕煨燼無遺。時有上官悟,作《城東甲第曲》,備書盛衰之變,士皆傳誦。其末四句云:「皇天去人不盈尺,怙勢驕淫神所厄。君不見喬木參天獨樂園,至今人道溫公宅。」上官悟,邵武人。

《詞苑叢談》:蔡京既南遷,中路有旨,取所寵姬慕容、邢、武三人,以金人指名來索也。京作詩云:「為愛梅花三樹紅,年年歲歲惹春風。如今去逐他人手,誰復樽前念老翁?」行至潭州,賦《西江月》云:「八十一年住世,四千里外無家。如今流落向天涯,夢到瑤臺闕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廷幾度宣麻。止因貪戀此榮華,便有如今事也。」遂窮餓以死,門人醵錢葬之。老奸到頭狼狽至此,可快亦可憐。按蔡死時年止八十,此必惡之者託名為之也。又見《宣和遺事》亦有此詞,首句是「八十衰年初謝,三千里外無家」,或是京作,亦未可定也。

蝶訪閱《蓉塘紀聞》,載金人索蔡京姬事,系據《揮麈錄》也。止一詩,詩中作「桃」花,僅異此一字。後有論曰:「籲,京於二三侍女戀戀不能忘情如此,而上誤天子,下誤蒼生,毀人家國,敗及天下,寧不可寒心乎!」

◆王黼居相位當全盛時,又寵幸一時,故窮極富貴。於寢室置一榻,用金玉為屏,翠綺為帳,圍以小榻數十,擇美姬處之,名曰「擁帳」。後事變,行至輔固村,於道旁小憩食油餅次,有一舊親近使臣自京城來參,因說時事,語未竟,開封府吏踵至,出御筆即戕之。人生富貴可保終身享用乎?清波別志

《靖康遺錄》:是日藉王黼第,得金寶以億萬計。初,黼賜第於閶闔門外,周圍數里。其正廳事以青銅瓦蓋覆,宏麗壯偉。其後堂起高樓大閣,輝耀相對。又於後園聚花石為山,中列四巷,俱與民間娼家相類。與李邦彥輩遊宴其中,朋邪狎昵,無所不至。及至籍沒,百姓爭入剽掠,官不能禁,斬數人而後已。黼出城數十里至負固村,追斬其首,百姓謂之負國村云。

《靖康前錄》:二十四日,府尹聶山進劄子,乞追王黼行。遣差人追及於應天府杞縣之南十里負固村,遂戮之,函首京師。隨行金帛,不可勝數,盡為小寇剽掠。差度支郎中邢倞籍其家財。倞措置無術,小人乘隙鼓倡爭入府第。絹七千餘匹,錢三千餘萬,金玉之類,為群小攘奪者三分之一。王時雍領尹詐稱:「般納王黼家者,以次第給償,優者推恩。」眾賫金帛入黼第,即得首領者二十餘人。梟首令眾,餘皆棄物而遁。

《靖康別錄》又云:黼至雍丘縣城南二十里永豐鄉負固村,為盜所殺,取到首級申,蓋開封府奏也。

《中興姓氏奸邪錄》:王黼,字將明,開封人也。崇寧二年,登進士第。蔡京喜之,累擢為翰林學士。厚結內侍,梁師成輩多薦引之者。宣和初,師成薦為少宰,惟諂佞師成,凡事行其意而已。每入禁中,為柔曼之容,效俳優諢話以悅上意。置應奉司於其家,公然賣官,取贓無厭。京師為之語曰:「三百貫直通判,五百貫直秘閣。」其無廉恥如此。

《三朝北盟會編》:黼事宦者梁師成為父,與折簡,必呼之為恩府先生。黼面潔白,若美婦人,而目晴鬚髮盡金黃,且豺聲。黼又同蔡攸每罷朝出省,時時乘宮中小輿。召入禁中,為談笑或塗抹粉墨作優戲,多道市井謠言媟語以媚惑上。時因謔浪中以譖人,輒無不中。會上內禪,百寮入賀,上下咸有喜色,而黼獨面若死灰,未幾誅死矣。且黼士人也,又以才學受知君相,其富貴可立致。乃曲徑茍得一時之味,因甘之流而不返。夫既以非道而進,後必以非道而終決矣。

蝶訪閱沈作喆《寓簡》云:「吾為兒時,見蔡氏京、攸父子,及王黼、童貫、梁師成輩,皆勢傾天下。及靖康之敗,屠戮如狗彘。夫以非材居大位,以非道擅重權,未有不亡者也。天地四時,尚有消息,而況於人乎,況為非道者乎?」

蝶訪曰:叢珍瘞身,列艷靡骨,心為之安,其自取滅亡也。宜況悖逆穢惡,罪案重重,豈能幸逃顯戮乎!

《老學庵筆記》:王黼在翰苑,嘗病疫危甚,國醫皆束手。二妾曰艷娥、素娥,侍疾坐於足。素娥泣曰:「若內翰不諱,我輩豈忍獨生,惟當俱死耳!」艷娥亦泣,徐曰:「人生有命,固無可奈何。姊宜自寬。」黼雖昏臥,實具聞之。既愈,素娥專房燕,封至淑人。艷娥遂去。及黼誅,素娥者驚悸,不三日亦死。曩日俱死之言遂驗。

《秀水閑居錄》:王黼侍妾甚眾,有官封者十八人,八夫人、十宜人。

《宋史》:王黼既得位,乘高為邪,多蓄子女玉帛自奉,僭擬禁省。誘奪徽猷閣待制鄧之綱妾,反以罪竄之綱嶺南。

《宣和錄》:城初陷,劉延慶並男光國,奪路萬勝門,帶班直長八祗候、西兵萬餘人而出,皆護駕選鋒也。延慶陷金明池中卒。光國攜王黼愛妾張氏以逃,行十宗里,虜騎追及之,殺妾自縊。

《墨莊漫錄》:王將明後房曰田令人者,顏貌殊倫,真國色也。靖康改元正月,將明死,田自都攜一婢,竄至亳州,居逆旅中。郡知之,為拘管數月,其家遣人迎歸。蔡元長後房曰武恭人者,亦妙麗不凡。元長謫嶺表,武在京師,為一使臣姓孫人所蓄,乃攜孫竄至南京,亦為郡所拘七月。開封差人擒之,送至京師。時余適在二郡,皆見之。

蝶訪曰:黃金不惜買蛾眉,揀得如花四五枝。歌舞教成心力盡,一朝身去不相隨。況悖入悖出,自作之愆,天道有不爽者矣。

◆韓侂胄所幸妾,同居甘苦者為三夫人,號「滿頭花」。新進者曰四夫人,至通宮籍,慈明嘗召入貌,賜坐以示優寵。四夫人者,即與慈明偶席,蓋呆也。慈明心銜之。迨韓為鄭發所刺,諸婢皆遣還其父母。慈明特旨令京尹杖四夫人遣之。〇又於群婢放逐之時,韓門眷至有三數輩皆稱為某妾某人父母者,蓋其宛轉而入皆為父母。宮中遂命願認父母者聽,除首飾衣服之外,不許以奩載出。金釵至滿頭,衣服至著數襲。市人利其物,而因可以轉貿其身,故相競相逐願為之父母。至有引群妾之裾,必欲其同歸者,亦足笑也,亦足為鑒云。韓敗,籍其家。臥內青綢帳後,如用兵用羅木自圍其寢,防刺也。惟所愛四夫人位最侈,朝寮所謂僭擬宮闈者是也。四朝聞見錄

《宋史·韓侂胄傳》:侂胄所嬖妾,張、譚、王、陳,皆封郡國夫人,號「四夫人」。每內宴,與妃嬪雜坐,恃勢驕倨,掖庭皆惡之。其下受封者尤眾。至是論四夫人罪,或杖或徙,餘數十人縱遣之。有司籍其家,多乘輿服御之飾,其僭紊極矣。

《癸辛雜識》:韓平原被誅之夕,乃其寵姬四夫人誕辰。張功甫移庖大宴,至五鼓方散,大醉幾不能起。幹辦府事周筠以片紙入投云:「聞外間有警不佳,乞關閣門免朝。」韓怒曰:「誰敢如此!」至再三,皆不從。乃盥櫛取瑞香番羅衣一襲衣之,登車而往。旋即殿司軍已圍繞府第矣。

《齊東野語》:時開禧三年十一月二日,侂胄愛姬三夫人號「滿頭花」者生辰。張镃素與之通家,至是移庖侂胄府,酣飲至五更。

案:《野語》作「三夫人」,《雜識》又作「四夫人」,余即疑鈔錄之訛。嗣閱《古今類傳》載《史纂》「韓侂胄愛姬三夫人,號滿頭花,十一月初二日生」,稗海本固不精也。

《昨非庵日纂》:侂胄過南園山莊,趙師睪偕行。至東村別墅,宛然鄉井,見林薄中一牧童歌曰:「朝出耕田暮飯牛,林泉風月共悠悠。九重雖竊阿衡貴,爭得功名到白頭?」趙呵曰:「平章在此,誰敢唐突!」跡牧童至草廬,屏上有詩云:「玉津園內行天討,怨血空啼杜宇紅。」後韓為史誅於玉津園。

《方巖文集》:王居安《乞誅殛韓侂胄疏》內云:「童奴濫授以節鉞,嬖妾竄籍於宮廷。創造亭館,震驚太廟之山;燕樂笑言,徹聞神御之所。」

《四朝聞見錄》:賣漿者敲其盞以喚人曰:「冷底吃一盞。」「冷」謂韓,「盞」謂斬也。

《筆麈》:韓侂胄出師數衄,自悔失圖,出家財二十萬以助軍興,而募人持書赴金求和,然竟不免於函首。

《蓉塘詩話》:宋開禧三年十二月,史彌遠殺韓侂胄於玉津園,有旨錄其家資。高九萬詩云:「清曉官來錄簿時,未曾吹徹玉參差。旁人不忍聽鸚鵡,猶向金籠喚太師。」案:《野語》、《史纂》皆作三年十一月,《蓉塘詩話》作開禧三年十二月。「二」字殆誤

《經筵玉音問答》:隆興元年五月三日晚,侍上於後殿之內閣,蒙出示答金人書,命余坐於側草換書。時將日暮,旨喚內侍廚司「滿頭花」辦酒。〇案:此知南宋內侍廚司亦用廚娘,惟此等名號加之侂胄妾為宜。

《旸谷漫錄》:京師中下之戶,每育女則愛護之,稍長,則隨其姿質教以藝業,用備士大夫采擇娛侍。名目不一,就中廚娘最為下色,然非極豪貴家不可用。

蝶訪閱《續世說》,謂李義府多取人奴婢。及敗,一時奔散,各歸其家。無名氏作露布,榜之通衢,有云:「混奴婢而亂放,各識家而競入。」觀此則韓侂胄之婢妾,殆有甚焉。自古奸邪敗亡,其出醜如一轍也。

◆賈似道貶循州,鄭虎臣請行。時侍妾尚數十人,鄭悉屏去之,奪其寶玉,徹轎蓋,暴行於秋日中,令舁轎夫唱杭州歌以謔之,辱之備至。至古寺中,壁有吳潛南行所題字,鄭呼似道曰:「賈團練,吳丞相何以至此!」賈慚不能對。正藏書

《桐江集·木棉怨序》:賈似道南竄,猶攜所謂王生、沈生者自隨,二生天下絕色也。木棉庵既殂,二生再展入北,後南還。善事貴人,巧技藝,拙女功,願再鬻人為妾。因寫之樂府,以為世戒。

《詞苑叢談》:賈秋壑既安置循州,有無名氏題似道壁云:「去年秋,今年秋。湖上人家樂復憂,西湖依舊流。/吳循州,賈循州。十五年間一轉頭,人生放下休。」吳,謂履齋也。初,吳履齋循州安置,賈除劉宗申知循州,陰使害之。後賈亦循州安置,經漳州木棉庵,為鄭虎臣錘死。時賈客趙介如守漳,致祭辭云:「嗚呼!履齋死粵,死於宗申;先生死閩,死於虎臣。」只十八字,而哀激之悃,無往不復之意,悉寓其中,可與是詞井垂。秋壑敗師亡國後,湯西樓亦有詩云:「檀板歌殘陌上花,過墻荊棘刺檐牙。指揮已失鐵如意,賜予寧存玉辟邪。破屋春歸無主燕,空池雨產在官蛙。木棉庵外尤愁絕,月黑夜深聞鬼車。」

《勿軒集》:賈相《葛嶺行》有云:「望塵拜者頌元老,伊尹周公所不如。豈知一旦事瓦裂,銀鐺鐵鎖載以驢。」

《山房隨筆》:似道敗後,有題葛嶺詩云:「樓臺突兀妓成圍,正是襄樊失援時。王氣暗隨檀板歇,江聲流入玉簫悲。姓名不在功臣傳,家廟徒存御賜碑。誤國誤民還自誤,滿庭秋草露垂垂。」

《於忠肅公集》賈平章故第詩云:「豪華汩沒幾星霜,廢宅空遺孔道旁。鼠跡印塵盈故榻,燕巢經雨落空梁。紫雲影斷人千古,金谷花殘夢一場。世事興衰只如此,啼鴉不必怨斜陽。」

《臨海縣志》:嗚呼!宋室之亡,天臺賈似道則男妖。

《錢塘遺事》:賈似道當國時,陳藏一作詠雪《念奴嬌》詞以譏之。[案:此詞起句即「沒巴沒鼻,霎時間做出,漫天漫地」也,詞語近俚不錄。

《姑蘇志》:鄭虎臣,殺賈似道者,吳人也。其家居第甚盛。號「鄭半州」,四時飲饌各有品目,著《集珍日用》一卷,《元夕閏燈實錄》一卷。

《芝園前集》:賈師憲竄逐時,朝廷命王孟孫簿錄其家,石刻《蘭亭》多至八千匣。

《東山談苑》:王黼,黃雀鲊自地積至棟,凡滿三楹;蔡京,蜂兒蜜三十七秤;童貫敗後,劑成理中丸幾千斤;賈似道籍沒,果子庫糖霜數百甕,官吏以不可久留,難載帳冊,輦沈湖中。

蝶訪閱《天水冰山錄·趙懷玉序》有云:「夫財猶脂也,以脂塗地,履之鮮不至於傾跌。況外有僉人宵小,迎合以贊其奸;內有驕子豪奴,怙縱以濟其欲。其能卓自樹立者,有幾人哉?雖然,人即富貴,同此耳目口鼻之具而已,方丈之供,饜飫不過果腹;萬間之廈,偃仰不過容膝。不能日食百牢,身衣千襲也。而顧晝夜孳孳幹沒不已者,特誇多鬥靡,務快一時心志。以為不若是,則權不足以脅人,富不足以甲眾。元載之鐘乳五百兩,胡椒八百石,似道之《蘭亭》石刻八千匣,胥此意也。語云豨腹饕餮,為人之膏,亦可哀矣。」總之,咎由自取,孽非他作,方知富貴難保始終。南唐劉承勛,窮奢極侈,蓄妓樂數千。一妓價數十萬,教以藝,又數十萬服飾稱之。後歸京,乞食凍餓死。「黃金用盡教歌舞,留與他人樂少年。」奸雄身後之事,舉無足深惋矣。

◆殿中侍御史杜莘老上言曰:臣聞自古方伎之臣,雖不可廢,而小人罪惡之極則不可容。今有微賤小人,粗明診視,憑恩恃寵,肆其奸惡。在王法不可容恕,臣焉得不論乎!謹按:昭慶軍承宣使致仕王繼先,初系賤工,負擔喝藥。因奴事秦檜,入拜其妻,敘為兄弟,夤緣薦引,遂得以薄術供奉陛下。及顯仁皇后間餌其藥,特賜寵遇,而繼先恃恩寵,二十餘年恣為奸惡。臣子上體聖意,不敢論列。今者伏遇陛下,威斷赫然,埽除蠹弊,在臣豈容緘默,使之漏網?請為陛下陳之:繼先於都城廣造第宅,多侵官司地分,如陶家巷寨屋、豐樂橋宮第,皆被強占起蓋房廊,收領賃直。又蒲橋之傍有古運河,繼先因廣宅基,遂填塞其上。其宅周回侵占民居數百家,及官街二條。見今屋宇臺榭皆高廣宏麗,都人謂之快樂仙宮,可謂僭侈矣。又占臨安府從官宅二所,一所與其弟繼善,一所作解庫,其罪不容誅一也。有軍人李彥者,最為桀黠,繼先用為提轄,專探下戶婦女有姿色者,百端作計,必強取之以為侍妾。雖有婚姻,一切不顧。及李彥犯罪,臨安府斷罪,入吏魏某及董安中、劉永清等為幹辦,強買益多。如宋念一之女榮娘、萬八娘之女勝奴、興奴之類,方其初買也,不支與錢;及其年滿也,又不放出。至如鎮江府姓張姓李二娼家女童,妙於歌舞,詐作御前索取,至今尚在。諸女之父母怨恨入骨,無所告訴,其罪不容誅二也。繼先又於宅傍創一別館,專以收蓄匪人。繼先則蓄臨安府名妓劉榮奴,其子悅道則蓄金盼盼,父子聚麀,傷風敗教。又令所買妓女時作歌樂,及聞淵聖皇帝升遐,舉家仍復燕飲,乃令妓女舞而不歌,舉手頓足為戲,名為啞樂。其罪不容誅三也。案:杜莘老上言王繼先十罪,此從疏首並前三條照錄。以下摘錄四條、九條及疏尾繼先又於湖州地名舊館,別創大第。工畢之日,遂自都下載見錢二十萬貫前往排垛,謂之鎮宅錢。又珠子行人姓任者,往年不幸,繼先使人收其珠鋪珠子,約十萬餘緡,其姐累次懇請,繼先不還。臣愚伏望陛下,特賜睿斷,將王繼先編管嶺外。其本身及其子孫冒受官爵,盡行褫奪。其第宅財物田產,皆民之脂膏,及贓汙貨賂所積,乞委臨安府及諸州所屬盡行檢估,籍沒入官以贍軍。將其強買奴婢盡行放還被苦之家。行下諸處寺院,將所立生祠亭臺即日毀拆,以去國家之蠹,以除斯民之害,以快天下之公議。幸甚。奉聖旨:王繼先依舊致仕,令福建路居住。子孫並勒停。臨安府內外第宅房廊田園,有司盡行拘籍。強買奴婢,日下放還令逐便。諸寺院所立生祠亭臺,一切毀拆。三朝北盟會編

《桯史》:余稚年入閩過福,聞有黑虎王醫師者,富甲一郡。問之,則繼先之別名也。初,秦檜擅權而未張,頗賂上左右以固寵,繼先實表裏之。當其盛時,勢焰與檜挈大張。檜欲貴其姻族不自言,每請進繼先之黨與官。繼先亦乘間為檜請,諸子至列筵閣,金紫盈門。揜顧賕賂,攘市便腴,抑民子女為妾侍,罪不可勝紀,而依憑城社,中外不敢議者三十年。後杜莘老上疏,列其十罪,遂罷朝使。詔繼先居於福,子孫勒停,都城田宅皆沒官,奴婢之強鬻者從便。令下,中外大悅。繼先以先事聞詔,多藏遠徙,故雖籍不害為富也。迄今,其故居華棟連甍,猶號巨室。一傳而子孫蕩析至不能家,或者謂其致不以道,宜其厚亡。

《中興遺史》:繼先世為醫,其祖以賣黑虎丹得名,號「黑虎丹王家」。繼先為人奸黠,喜諂佞,善褻狎。自建炎初以醫藥得幸,嘗勸上服仙靈脾。議者謂仙靈脾者,亦名淫羊藿,雖強陽,然久服令人精清。按《方論》,精清者子不成。繼先獨不以為然。繼先遭遇紹興中,富與貴冠絕人臣。諸路大帥承順下風,莫敢忤。其權勢之盛,與秦檜相埒;張去為以下,尤不足道。繼先處富貴之極,未嘗見一正人端士。時設飲饌招教坊樂人,酒酣,視繼先為儕輩恣狎,而繼先亦無忤。

案:《廣群芳譜》「淫羊藿,一名仙靈脾。」繼先蓋隱本名而稱別名也。《遺史》當云仙靈脾即淫羊藿。

蝶訪曰:「諸苦所因,貪欲為本。」此《圓覺經》語也。堆金積玉,來處要明。越分過求,餘殃在後。奈執迷不悟者多,能息心退步者有幾人哉!

◆太宗長子楚王元佐既病廢,次即昭成太子元僖封許王,最所鐘愛。尹開封府,擇呂端、張去華、陳載一時名臣為之佐。禮數優隆,諸王莫比,將有青宮之立。王豐肥,舌短寡言,娶功臣李謙溥侄女,案:《宋史》作李謙溥女而王不喜之,嬖惑侍妾張氏號「張梳頭」,陰有廢嫡立為夫人之約。會冬至日,當家會上壽,張預以萬金令人作關捩金註子,同身兩用,一著酒,一著毒酒。來日蚤入朝賀,夫婦先上壽,張先斟王,次夫人。無何,夫婦獻酬,王互換酒飲而毒酒乃在王盞中。張立於屏風後見之,撧耳頓足。王飲罷趨朝,至殿廬中即覺體中昏憒不知人。不俟賀,扶上馬,至東華門外,失馬仆於地,扶策以歸而卒。太宗極哀痛,命王繼恩及御史武元穎鞠治。一作「武克穎」。案:《宋史》不及武頃刻獄就,擒張及造酒註子人凡數輩,即以冬至日臠釘於東華門外。贈王為太子,府僚呂端、陳載俱貶官,而張去華已去官,旋以他事貶云。去華之孫景山言,親見其詳。今《國史》載此事多微辭,惟言上聞之,停冊禮,命毀張之墳墓而已。默記〇案:《宋史》作毀張氏父母冢墓,以張氏曾有招魂葬父母事也

案:《康熙字典》「撧,絕字變體。《集韻》租悅切,音蕝,與絕同,斷也。」

蝶訪曰:嬖惑侍妾,陰蓄廢嫡之謀,宜禍出不測矣。

◆紹興三十一年,劉武忠公都領鎮江諸軍,以十月五日發中軍前軍渡江,是夜宿揚川。員琦提舉一行事務,其素善一娼,為隊將李萬所據,心不平,託他事杖之二十。又慮其泄,明旦白劉公云:「李萬宿於妓館,已薄施罰責。」劉震怒曰:「我一身抱病,不敢將婢妾供侍。萬何人,乃輒如此!」諭軍將擒入教場,且令安排劊子手。繼到彼,問之曰:「汝安得亂我軍政?」未及對,即斬之。又問:「萬屬何軍?」琦對曰:「系中軍第十一隊將。」時本軍統制王明在側,呼謂曰:「這把刀是汝兩個合吃,且寄在汝處!」明趨下拜謝。十二月,劉公解兵柄,臥病甚篤,見李來窗下,聲若嘆息。左右悉見之。李公叱之曰:「汝自干犯軍法,以國事行誅,實汝自取,尚何敢作祟!」殊不自顧,隨即帖然。聞者服劉之膽決。夷堅志

蝶訪曰:李萬偷一夕之歡,致膺顯戮。雖員琦挾私忿而告發,究之幹犯軍法,罪實自取,與劉公何尤!人服劉之膽決,余服劉之令嚴。

◆紹興十六七年,李莊簡公在藤州,以書寄先君,有曰:「某人汲汲求少艾,求而得之,自謂得計。今成一聚枯骨。世尊出來,也救他不得。」某人者,前執政,留守金陵,暴得疾卒,故云「一聚枯骨」,出《神仙傳·老子篇》。老學庵筆記

◆吳玠,字晉卿,少沈毅有志節,知兵善騎射,讀書能通大義。帝以玠功高,授特進、開府儀同三司,遷四川宣撫使。晚節頗多嗜欲,使人漁色於成都,喜餌丹石,故得咯血疾以死。宋史

《宋史》論吳玠與弟璘,智勇忠實,戮力同心,據險抗敵,卒保全蜀,以功名終,盛哉!然晚頗荒淫云。

《貢父詩話》:太宗晚年燒煉丹藥,潘閬嘗獻方書。及太宗升遐,懼誅,匿舒州潛山寺為行者。

《野客叢書》,今貴公子多蓄姬媵,倚重於區區之藥石,伐真氣而助強陽,非徒無益,反以速禍。雖明理君子,如韓公退之,有所不免。情欲之不可制如此,故士大夫以粉白黛綠喪身殞命者,何可勝數,前覆後繼,曾不知悟。

蝶訪曰:神慮淡則血氣和,嗜欲勝則疾疹作。多嗜欲者,水竭於下,火炎於上。後助以丹石,火竭水枯,陰陽偏勝。精耗而不得聚,血竭而不得行。發為消渴,凝為癰疽。百證俱見,此石之害也。恃丹石以為補助,實戕賊其本根,豈養身攝生之道哉?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古人已教我矣。

◆紹興庚午,臺之黃巖妓有謝姓者,與姓楊者情好甚篤,為嫗所制,相約投之江。好事者為《望海潮》詞吊之云:「彩筒角黍,蘭橈畫舫,佳節競吊沅湘。古意未收,新愁又起,斷魂流水茫茫。堪笑又堪傷。有臨臯仙子,連璧檀郎。暗約同歸,遠煙深處弄滄浪。/倚樓魂已飛揚。共偷揮玉筯,痛飲霞觴。煙水無情,揉花碎玉,空餘怨抑淒涼。楊謝舊遺芳。算世間縱有,不恁非常。但看芙蕖並蒂,他日一雙雙。」詞苑叢談

◆淳熙初,行都角妓陶師兒,與蕩子王生[《西湖遊覽誌餘]作王宣教]相眷戀,為姥所間。一日,王生拉師兒遊西湖,迤邐更闌,舟人倦寢,泊凈慈寺藕花深處。王與陶相抱入水死。都人作《長橋月》、《短橋月》二調歌之,今不傳。詞名集解

《順受老人詞》:吳禮之,字子和,錢塘人。有《順受老人詞》五卷,《霜天曉角》題註:「王生、陶氏,月夜共沈西湖,賦此吊之:連環易闕,難解同心結。癡呆佳人才子,情緣重,怕離別,意切人路絕。共沈煙水闊,蕩漾香魂何處?長橋月,短橋月。」

《南宋雜事詩》註:按《西湖志》據《癸辛雜識》載王陶事,但云「都人作『長橋月,短橋月』以哀之」,不記全篇,且不知作者姓字,得吳詞可以補之。《花庵絕妙詞選》載吳詞作「斷橋」,是斷橋可名「短橋」也,前此未聞。

《南宋雜事詩》,錢塘符曾幼魯有詩詠其事曰:「斷橋月即短橋時,夜夜荷風渡柳絲。蕩漾香魂向何處,試聽順受老人詞。」

《清波小志》:長橋,以王生、陶師兒事,俗稱「雙投橋」。元時,馮士頤《竹枝詞》曰:「鵁鶄鸂鶒日相從,好個南峰與北峰。再看雙投橋下水,新開兩朵玉芙蓉。」

《凈慈寺志》:僧濟顛,常為陶師兒作起棺文、下水文。

◆陰陽家流窮五行之數術,不可謂無。或一切聽之,反棄人事,斯惑矣。先魯公,生慶曆丁亥年壬寅月壬辰日辛亥時,幼時言命者多不取之。及逢時遇主,位極人臣,而後操術者爭談格局之高,可笑也。大觀改元,歲復丁亥,東都順天門內有鄭氏,貸粉於市,家頗贍給,俗號「鄭粉家」,偶於正月五日亥時生一子,年月日時,適與魯公合。其家大喜,極意撫愛,謂必大貴。鄉人亦為之傾悚。長則恣其所為,鬪雞走狗,一切弗禁也。迨年十有八,當春末,攜妓從浮浪人躍馬遊金明池。晚自苑中歸時已大醉矣,馬忽駭,躍入波水中,浸而死。鐵圍山叢談

蝶訪曰:人莫知其子之惡,古諺已云然矣。沿及今世,浮浪子弟奇嫖淫賭,因此敗產傾家,因此致疾喪命。所聞所見,無處無之,皆由為父母者溺愛不明,不先教誡,恣其所為,又何嘗計其命之貴賤哉!

◆曹襄悼利用既忤宦者,明年,會其侄汭在真定因侍婢與中饋爭寵嫁出之,而汭猶過其家不已。其夫不勝憤。因汭衩衣衣淡黃襖子入其家,而其夫山呼,汭倉卒不知避。宦者為走馬奏之,即倡言汭與其叔利用謀不軌。差王博文勘其事。鍛煉既成,以大鑊煎油,拉汭烹之。至今都監之廨凶不可入,蓋汭之冤魄猶在也。默記

《南部新書》:沈詢有嬖妾,其妻害之,私以配內豎歸秦,詢不能禁;既而妾猶侍內,歸秦恥之,而挾刃伺隙殺詢及其夫人於昭義使衙。是日,詢嘗宴府中賓友,乃更歌著詞令曰:「莫打南來雁,從他向北飛。打時雙打取,莫遣兩分離。」及歸而夫妻並命,時咸通四年。

蝶訪曰:漁色宣淫,濫及婢侍,鮮有不及於禍害者。況室有悍妒陰鷙之妻,爭寵構怨,取禍尤速。若曹汭者,禍本自索,至誣以謀叛,則太過矣。要亦自與人以可乘之隙耳。余閱《南部新書》載唐沈詢惑志舊歡,其取禍之由與曹汭同,故附錄之。

宋艷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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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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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符舊志》載:李雲娘,東京富娼也。慶曆中,與解普者有舊。普待闕寓京師,資囊罄竭,假貸以供用,乃紿雲娘曰:「吾赴官娶汝歸。」由是雲娘傾篋助之,無所吝。普陰念家中自有妻,與此人處,非久計也。一日,與雲娘極飲橋市,夜沿汴河歸,普手推雲娘汴河水中,詐驚號涕泣,因以善言慰其母,母罔察其詐。既而授秀州青龍尉,挈家之官。一日,普同家人坐,有人揭簾而入,乃雲娘也。面責普曰:「我傾篋助子,子以狠毒害我軀命,我今得以報子矣!」普引劍擊之,俄不見,但覺冷風觸人。舉家大驚。後數日,州有劫盜,普乘舟出捕,忽唾水曰:「汝又來也!」有一手出水中,挽普入水。從吏沒水救之,不獲。次日得屍,而滿身皆有傷。汴京勼異記

蝶訪閱《侍兒小名錄拾遺》,載王魁遇桂英於萊州北市深巷。魁時下第,桂英曰:「君但為學,四時所須,我為辦之。」由是魁朝去暮來。逾年,有詔求賢,桂為辦西遊之用。將行,往州北,望海神廟盟曰:「吾與桂英誓不相負。若生離異,神當殛之!」魁後唱第,為天下第一。魁父約崔氏為親,授徐州僉判,魁竟渝盟。桂英忿魁負義,揮刀自刎。魁在南都試院,有人自燭下出,乃桂英也。責魁輕恩薄義,負誓渝盟。魁曰:「我之罪也。為汝飯僧、誦佛書、多焚紙錢,舍我可乎?」桂英曰:「得君之命即止,不知其他!」後魁竟死。案此事,後人作為傳奇演唱,亦示戒意也。若解普之辜恩負義,更甚於王魁,宜其報亦甚於王魁。

◆右武大夫趙公豐,紹興丁丑以檄按蜀中諸郡兵,歷果州,宿驛舍。夜半,一婦人散髮前訴曰:「妾姓解,名蓮奴,李戶部家妾也。戶部舊舍於此,有女嫁郡守馬大夫之子,以妾從嫁。妾有姿色,為馬郎所近,有娠。戶部怒,杖妾無數,時妾尚有餘息,戶部命掘地倒埋妾屍,覆以木床。然李馬二姓,亦從此遂微。今皆物故,幸將軍掘出妾骨。」趙明日但為設齋薦之而去。至潼州宿東關縣驛,復見解氏哭於前,則已束髮矣。趙怒曰:「昨已為汝作佛事,何苦復來相逐!」解氏曰:「妾固感將軍恩,然妾頂骨今倒埋在下,非發出土正之不能生,更望一言於縣守令出之。妾得生路,其敢忘將軍乎!」趙許諾。遲明,專遣一使,具以其事懇果守王郎中。王得書異之,命訪求李戶部舊日婢僕,惟先卒譚詠尚無恙。王郎中以十數卒付詠,令取出解氏骨。詠恐事生,不即於其處出之。忽空中有聲責詠曰:「汝當時手埋我,豈真忘其處也!但更進前數尺,發土見床,骨即在焉。」詠驚怖,即為掘出,其骨頂果在下。見者莫不感傷。郡為葬於別野。時馬郎者為東晉郡幕,忽一夕解氏在前,歷歷具道當時事。馬倉卒仆地,遂卒。果州教授關若遜記。樂善錄

◆胡師文元質侍郎刺州,一日晝寢書室,蹶然而興,呼吏問曰:「適有人投訟牒,自稱吳伴姑。」吏曰:「無有。」斯須復夢如初,既覺,復呼吏曰:「倅廳庖舍在何所?其戶牖何向?」吏具白之。即命駕至彼,率倅同觀。指一隅命鍤發之,不數尺得一婦人屍,倒置水中,衣履猶未敗。蓋前倅子舍之婢,因捶死瘞於此,人莫知之。因命具棺衾,薦以佛事。復夢婦人云:「今免倒形,以就安宅,且將訴於陰府矣。」感激而去。高郵人徐伯通與直,時為館客,親見其事。墨莊漫錄

◆鹽官馬大夫中行妻悍妒,一婢免乳,即沈其子。雜糠谷為粥,乘熱以食婢。竟以血癖而殂,乃取死子同坎瘞之。後數年,妻為厲所憑,自言坐血池中受無量苦,上訴於天,今當偕詣陰府。其家禱之,且許以誦經飯僧,皆不從,且云:「主母今亦數盡,故我得相近。」又云馬在世僅有三年之壽。妻竟死。傳此事時,馬尚存。睽車志

◆撫州司法朱撝,縉雲人也。有愛妾眄眄。妻趙氏嫉妒悍厲,不能容。箠楚無度,竟致於死。撝時在官所,追憶悲恨,至廢寢食。未久,趙亦殂,奉喪殯於僧寺。人皆見一美女,披髮跣足,隨柩以行,知其為眄眄之鬼也。洎撝終任還家,輿趙柩入門,亡妾躡其後。撝瀝酒,祝之曰:「汝死誠為冤痛,吾念汝不忘,但娘子既已下世,尚何所云?業債相償,自應託化。」乃呼道流建醮,為趙答謝懺釋,並以薦妾往生。自是不復出。夷堅志〇《康熙字典》:《字茫補》眄,莫念切,音面,邪視貌。

◆程泳之沂,為平江昆山宰,秩滿,其弟鉅為府監倉,乃攜其家就居焉。一日,泳之方與妾對食,忽有髑髏自空墮几案間,舉家駭愕。泳之為祭文而埋之。不數日,泳之妻病,日寖加劇。一夕,為鬼所憑,下語云:「我李貫也。爾先為吾妻,酷妒特甚,三婢懷妊,皆手殺之。今使吾無後,職汝之由。吾既死,資財且多,曾不為吾廣作佛事,以伸薦悼,乃盡奄有為再嫁資。吾已訟於陰府,不汝置也。」妻遂冥然。有道士善治鬼,使視之。道士取幅紙密咒,展示童子。童子怖曰:「正見一庭下有人袍笏而立,旁有三婦人,皆披髮流血庭中。捽一婦人,鞭之甚楚。」程視之,果然,遭鞭者乃其妻也。道士曰:「此已為陰府所逮,疾不可為也。」程懇祈,徒欲其少蘇而訣。道士復作法,書篆文焚之。童子復視曰:「鞭者已停箠矣。」程亟入視其妻,果漸蘇醒能言。問之,乃言:「前嫁為李貫妻,嘗殺婢,故為所訴。」乃囑程集篋中某物,皆貫故物,可貨以飯僧。已而竟卒。睽車志

◆臨安娼女儀二十二,名玨。賦性凶橫,御其下尤嚴酷。怒小鬟失指,鞭之百,又燒鐵灼之至死,為鄰右所告。娼家無蓄婢法,玨行賄獄吏,置詞云:「車駕旦日過德壽宮,鬟熾炭不謹,故約飭之。因其抗對,加箠撻,偶火箸在側,取而杖其背,誤中要害致然。」遂以情理奏讞,減死杖脊,編隸鄱陽。中塗竄歸,復受杖錮遣。既致鄱,使預樂部。顏伏極粗疏,頗慧悟,能立成詩詞。予嘗於席間與紙筆,即賦詞,大略美吾兄弟,有「鄱江英氣鐘三秀」之語。鹽商太遊其家,以錢買關節為脫籍,置於舟中以為妻。悍心不悛,太先有妾,玨日夜捶罵,竟殺之,投屍於江。是夕即有物騰蹋船舷,往來枕席間。點燭視之,無所睹。玨宛轉不得寐,告其良曰:「境象甚惡,眼見極非人趣,將必不免我。再入牢獄訊掠慘苦,今豈復可堪!」太恐其自戕,以好言寬釋。明日,防察備至,偶登篷上欲求水,玨大叫求哀,若有曳其頭者,徑赴水。篙工下救之,則已死,仍與先妾相抱持。太自言於官,檢屍不傷,自捐費數百千乃已。異聞總錄

蝶訪曰:白骨銜冤,黃泉賫恨,其怨毒之結,尤厲劫難消。茍有幽靈,豈無業報!

◆會稽有富人馬生,以入粟得官,號「馬殿幹」。喜賓客,有姬美艷能歌,時出佐酒。客有梁縣丞者頗黠,因與之目成。一旦馬生卒,姬出,梁捐金得之。他日置酒觴客,陳無損益之在坐,酒酣,舉杯屬梁曰:「有儷語奉上。」梁諦聽之,即瑯然高唱曰:「昔居殿幹之家,爰喪其馬;今入縣丞之室,毋逝我梁。」一坐大呼笑,而主人憮然不樂。未幾,梁亦死焉。人尤無損之謔戲,然聞者亦可以警也。齊東野語

《清波雜志》:士大夫欲求保富貴,動有禁忌,尤諱言死,獨溺於聲色,一切無所顧避。聞人家姬侍有慧麗者,伺其主翁屬纊之際,已設計賄牙儈,俟其放出以售之,雖俗有熱孝之嫌不恤也。

◆劉朔齋在吳日,有小妓善舞《撲蝴蝶》者,朔齋喜而納之矣。鄭潤父霖來守蘇,蓋舊遊也,因宴集扣其人,知在劉處,亟命逮之。隸輩承風,徑入堂奧,竄取以去。劉大不能堪。未幾鄭殂,劉復取之以歸,時淳祐己亥也。癸辛雜識

《袁氏世範·美妾不可蓄》云:夫置婢妾,教之歌舞,或使侑尊,以為賓客之歡。切不可蓄姿貌黠慧過人者,慮有惡客起覬覦之心。彼見美麗,必欲得之,逐獸則不見泰山。茍勢可以臨我,則無所不至。綠珠之事,在古可鑒,近世亦多有之,不欲指言其名。

蝶訪曰:天道好還,無往不復,況夫強取豪奪,怨毒糾纏,知孽報有不爽者矣。余閱《揚州夢》記杜牧湖州十年之約一事,心竊訝之,以郡守而納部民之女可乎?遲四年至,猶函召其母詰之。及視載詞,乃曰強之不祥,因賦「尋春較遲」之句。若鄭霖之所為,則益謬矣。當時吏議縱寬,獨不畏清議乎?

◆李姝者,長安女娼也。家甚貧,年未笄,母以售於宗室四王宮,為同州節度之妾,才得錢十萬。王寵嬖專房,漸長益美,善歌舞,能敬事主意。一日忤旨,命車載之戚里龍州刺史張侯別第。張向於宴席間見其人,心動不能忍,私願得之,雖竭死無憚。既而獲焉,以為籠中物,喜駭交抱。罄所蓄妓樂,張筵五六日不息。姝事之曲有禮節,大率如在王宮時,然每至戲謔,輒莊色斂衽。餌以奇玩珍異,卻而弗顧。張固狂淫者,必欲力致之,乘其理髮,直前擁之。姝大呼啜泣走,取其佩刀將自剄,婢媵奪救得止。由是寖不合張意,張恥且怒,被酒挺刃,突入室逼之。姝狁自若,謂之曰:「婦人以容德事人,職主中饋。姝不幸幼出賤流,鬻身宮邸,委質妾御,不獲託久要於良家,罪實滋大。幸蒙同州憐愛,許侍巾屨。同州性嚴忌,雖親子弟不得見姝之面。偶因微譴,暫託於君侯側,所以相待愈於愛子矣。不圖君侯乃欲恃貨利見蠱,而又憑酒仗劍威脅以死,欺天罔人,暴媟女子,此誠烈誼丈夫所不忍聞!姝甘以頸血汙侯刀,願速斬姝頭送同州,正死不憾!」遂膝行而前,拱手就刃。張羞愧流汗,掖之使起曰:「我安敢如是,而今而後,何施面目復見同州哉。」自是不復與戲言。姝竟縊死。他日,張晝寢,見姝披髮而立曰:「為姝報同州,已辯於地下矣。」張大懼,悒悶不食,數日而卒。初,張為王山談其節,故山為作傳。筆奩錄

◆《跳鮑老》,兒童戲也。徐天池有《玉通禪》劇,此亦戲耳。而孤山下有柳翠墓在焉,神道路側有月明庵在焉,郡城中有柳翠井,遺跡昭然,非徒戲言無據也。考紹興間有清了、玉通者,皆高僧也。太守柳宣教履任,玉通不赴庭參。柳惡之,使紅蓮妓破其戒。玉通羞見清了,即留偈四首,託生於柳,誓必敗其門風。宣教沒,翠流落為妓二十餘年,與清了遇於大佛寺內,清了又號月明。為之戴面具,為宰官身,為比丘身,為婦人身,現身說法,示彼前因。翠即時大悟,所謂「月明和尚度柳翠」也。今俗傳《月明和尚馱柳翠》,燈月之戲,跳舞宣淫,大為不雅。然此俗難革,為父老者盍教兒童改作度柳翠之故事,戲中所演,庶足以垂戒而警俗乎?湖壖雜記

蝶訪曰:所失者一身之戒行,而所玷者一族之門風,玉通之報復亦云甚矣。余謂柳宣教,果為忠君愛國、嚴氣正行之賢人君子;彼玉通者,亦徒銜恨以終,安得伸其宿怨耶!

◆慶元二年春,崇安人張四,因遊一猥娼家,語言爭忿,持刀殺之。縣結案上府,坐獄掠治承伏。以在法無證奏,裁報,旨未下而抱病死。趙監押檢屍竟,獄吏慮其無人守調,為鼠所侵,例用槁薦卷束,懸於梁上。明日,覆檢官鄭監稅至,則已復生,便能動作,略無病態。鄭問所見,對曰:「被一丞局喚出平政門,方到橋頭,又有丞局奔來語先至者,言:『何故不教張四插花帶索?』遂將我推墜橋下,忽如夢覺,不知身已死也。」一府共異其事,疑或有冤。明日,斷敕下處絞。臨刑赴法時,吏為戴花,既受戮,不解項下索而陳於市。蓋幽冥之中欲正典憲耳。夷堅志

◆熙寧五年,杭州民裴氏妾夏沈香,浣衣井旁,裴之嫡子戲,誤墮井而死。其妻訴於州,必以謂沈香擠之而墮也。州委錄參杜子方、司戶陳珪、司理戚秉道,三易獄皆同:沈香從杖一百,斷放。時陳睦任本路提刑,舉駁不當,劾三掾皆罷。州委秀州倅張濟鞫勘,許獄具即以才薦,竟論沈香死。故東坡《送三掾》詩云:「殺人無驗終不快,此恨終身恐難了。」其後睦還京師,久以未有所授,聞廟師邢生,頗從仙人遊,能知休咎,乃往見之,叩之來事。邢拒之弗答,而語所親曰:「其如沈香何?」睦聞之,悚懼汗下,廢食者累日。釋氏所云冤懟終不免,可不戒哉!墨莊漫錄

蝶訪曰:《書》不云乎,「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蓋上帝之德好生,下民莫不貪生。為政之人,事權在手,問刑最當詳審,事事留心,時時警懼,庶幾無過。顧可性情執拗,立意深文,視人命如草菅乎?自古及今,冤報之速,莫速於此,刑官不可不三思也。

◆楚州有陳道人者,其父仕至員外郎。當任子,年二十,多讀書,不肯受蔭。忽若發狂,棄家顛癡,不可拘束,遂乞丐道塗。經數年,日夕臥於堰岸汙泥中。或識其家世,捐金施之。一飽竟,即施於人。當寒雪永夜,鼻息如鳴鼓。人雖異之,而莫能知也。以下敘道人奇異先知二事,省去一淮漕獨敬之。漕無子,訪之。作禮,命兩妾同拜,請曰:「某未有嗣續,二者孰可?」指小姬曰:「此是已。」將別,戒曰:「有子定矣,切莫使潑性氣。」漕受教惟謹,官僚過失,曲意掩覆。逾歲果得男,不勝喜,即遣吏賫沈香一斤,並銀絹往謝。吏跪致漕意,陳顰眉良久曰:「不濟事了。」悉卻不納,吏強爇香而去。使寄聲曰:「吾向來所誡若何,而乃頑心不改!」吏曰:「運使至善人,那得性氣之失?」歸至真州,嬰孩已不育。吏以實告,漕動色拊幾曰:「神哉,先生之言也!神哉,先生之言也!」僚屬聞而疑焉。漕曰:「某前守某郡,奏罷一縣宰不法,繼乃知不如是之甚,特幕官譖之爾。其人性剛,又家貧無以歸,遂死於路。亡子生之夕,夢就吾榻而同寢,怒而逐之,擊以笏,遽起入後房。夢覺,聆人語聲,則兒生矣,蓋冤魂示化也。嗚呼,神矣哉!」夷堅志

蝶訪曰:方便處處可行,公門中尤易行;罪孽處處可作,公門中尤易作。在官者敢不慎之又慎乎?淮漕聞道人誡,受教惟謹,宜無性氣之失矣。詎知一事輕率,漫不加察,致負屈含怨,賫恨以歿。其報復有不旋踵而至者,籲,可畏哉!

◆《祥符舊志》載:至和二年,李孝壽為開封尹,以酷暴蒞官。輦轂之下,無敢議其政者。有遊士寓汴河逆旅中,偶得暴疾,昏不知人者累日,忽灑然醒,問人曰:「尹安否?」曰:「無恙。」曰:「必將死矣!」因言夢中憒憒,見壁間隱約如一門,久而愈明,金釘朱戶,高明亢爽,不覺身在門側,排闥而入。庭廡宏麗類大官府,而寂無一人。俳徊甚久,聞堂上樂作,其聲漸近,有女妓近百人自屏後出,各執樂器,服飾甚盛,擁金紫貴人乘涼輿,徑至廳事。絲管竟作,喧轟動地。貴人就坐,女妓環列左右,忽拊掌一聲,變為牛頭阿旁之屬,奇形醜貌,可怖可愕。所坐之榻,化為大鐵床,向來金石絲竹,皆叉矛鉆鑽物也。百鬼爭進,剝其衣而碎之,屠割焚炙,備極慘楚,號呼哀苦不忍視。移時又復拊掌,則鬼復為妓,床復為輿,叉矛之類復為金石絲竹。貴人盛衣如初,奏樂以入。吾身進退無所向,獨往廡下小室宿焉,不復知昏旦。如一日許,所見復然。如是者三,漸玩習不甚懼,稍從旁觀之。一鬼忽顧曰:「汝為何人輒至此,將累我!」逐我出,且闔其戶,因復得生。所見貴人乃尹也。時孝壽猶無恙,已而有疾,遂改提舉醴泉觀,才一月果死。汴京勼異記

案:《汴京勼異記》此則所述,似涉怪誕,初擬入《奇異》門。繼思《勼異記》原列《報應》類,且據《祥符舊志》不同志怪之書,爰錄於《果報》之末。

蝶訪曰:從來最易損福者,莫如刑官;而最易積福者,亦莫如刑官,是以公門中好修行也。奈之何逞志作威,狠戾自用,甘為酷吏也乎?

奇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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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丞相沆鎮陳州日,鄭獬經由陳,丞相為啟宴於外庭,使妓樂迎引至通衢。有朱衣樂人誤旨,公性卞急,遽杖於馬前。既即席,酒數行,而公得疾,舁還府衙而終。先是,張環夢公馬前有一朱衣人被血而立,至是果有此變。梅堯臣為公挽詞詩二首,具載其事云:「處外諸侯重,居朝聖主知。襖逢庚子日,夢異戊丁時。歸槨江山遠,凝笳道路悲。欲傳千古跡,佐世本無為。/古今皆可見,富貴不常存。歌者未離席,吊客俄在門。朱輪空返轍,淥酒尚盈樽。人事固如此,令名貽後昆。」東軒筆錄

◆淮娼嚴楚楚,適鹽商呂省幹,泛舟泗上,呂偶他適,月夜倚篷,歌陳後主《後庭花》。曲未終,岸上有婦人撫掌誦曰:「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長嗟,入林不見。明夕夫歸,言之。伏人江滸,楚楚復歌前曲。婦人撫掌誦詩如前,伏者逐至林間而沒。翼日視乃一新墳,詢知侯將士葬妻裴氏也。侯置一妾,推溺之,自戕於林間,就葬焉。異聞總錄

◆臨江軍惠歷寺,初造輪成,僧限千錢則轉一匝。有營妓喪夫,家極貧,念欲轉藏以資冥福,累月辛苦,求舍隨緣,終不滿一千。迫於貧乏,無以自存,且嫁有日矣,此心眷眷不能已。乃攜所聚之錢,號泣藏前,擲錢拜地,輪藏自轉。闔寺駭異,自是不復限數矣。閑窗括異志

◆穎川一異僧,能知人宿命。時歐陽永叔領郡事,見一女妓,口氣常作青蓮花香,心頗異之,舉以問僧。僧曰:「此妓前生為尼,好轉《妙法蓮華經》,三十年不廢,以一念之差失身至此。」後因郡會,其妓女適侍立於旁。公因以僧語告之,且問:「今亦曾轉《妙法蓮華經》否?」妓曰:「某不幸為妓,日事應接,何暇轉經!」公命取經令讀。一閱如流,宛若素習。公益異之。樂善錄

《潛確類書》:穎州官妓盧媚兒,姿貌端秀,口中常作芙蕖香。有蜀僧曰:「此女前身為尼,誦《法華經》二十年。」

《百美新詠》:顏希源《詠盧媚兒》詩云:「舌底氤氳似吐蓮,馨香端不借龍涎。未能了得煙花債,空坐蒲團二十年。」又如臯朱洪炳詩云:「《法華》持誦想前蹤,畢竟無心制毒龍。任是芙蕖香在口,煙花未了債重重。」

蝶訪曰:小善不能以蓋巨醜。嚴分宜鈐山堂讀書,十年冰雪,與志士清操何異;而意念一差,卒至遺臭萬年。士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慎勿易其初心也。

◆湖妓楊韻可人者,紹興十年以後,用色藝敏黠著名。海陵仲彌性並通判州事,為所惑。嘗約一鐫秩一受杖,無所辭。及仲以章罷,韻貨醫詐為有孕。二年後,竟為王亨道所撻。仲寓居常州,一夕夢之曰:「我抱病甚亟,且死矣。平生誦《妙法蓮華經》,以故可免墮落,得作男子,只在城外方二弓手家託生。君若不忘故情,幸急來視我,正恐已無及,尚可周旋後事。方家極貧,不能育我,望加意赒給。我生三日後,煩君來,當以一笑為證。」仲寤,遽登舟,到即詣其室。韻因血疾暴卒,連夕不知人。又訪得方二弓手家。韻死,方妻生男。仲既悉如前戒,經三日復往。方氏使抱兒出見,望見驚笑。自此仲數存拊之。仲為蘄春守,張守朋為倅,親為言。夷堅志

《睽車志》:湖妓楊韻,手寫《法華經》,每執筆必先齋素,盥沐更衣。後病死。死之夜,其母夢韻來別云:「以經之力,今即往生烏程縣廳吏蔡家作女。」時蔡妻方娠,是夜夢有肩輿及門者,迎之,則韻也,云來寄宿。寤而生女。其母他日來視,女為之啞然一笑,人咸異之。案二則互異,並錄之

◆衢州娼女李柔,以慧黠善歌舞,為士大夫往來者所稱賞。年才二十餘,遇疾而死。郡駃卒王先,與之同里居,時被命詣錢塘,回至壽昌縣,相值於道。訝其獨行,詢之曰:「今欲何所往?」曰:「欲到臨安看郊禮。」卒曰:「何以不攜婢僕,又不乘轎?但一婦女,孑身遠途,豈得為便?」柔笑而不答。既分手,柔曰:「君到吾家,為寄聲父母,言我在路平安。」卒許之。及還,首訪李氏,知所見者鬼也。夷堅志

◆南上庫妓魁李都惜,妹宜姊十四歲死,乳媼夢其來泣訴曰:「不幸夭,又不復得為人,今在竹柵酒肆中。生好華,今亦衣斑也。幸憐我為營佛果。」未之信。其明日,女兄復夢,試求之,則前夕貍奴生數子,果有斑者。以千錢贖之,仍招律師施三聚戒,戒終而貓死。他日,乳媼復夢曰:「今幸得為人,生王氏。然宿業未脫,娼類也。」鬼董

蝶訪曰:死生轉轂,因果循環,如恒河之沙,積數不可測算。然禍淫福善,大率視其自為,正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唐柳宗元《龍城錄》載,惠州一娼女,震厄死於市衢,脅下有朱字云「李林甫以毒虐弄正權,帝命列仙舉三震之」。疑此女子偃月公後身耶?譎而可懼。元和元年六月也。此則《文海披沙》、《閑窗括異志》皆述傳之,前因後果,理自不誣。

◆宋吳宰,撫州人。於臨安聽調,嘗飲酒肆,一賣酒娼,故人妾也。吳呼問,妾引至暗處語曰:「吾死雖為陰司所錄,令賣酒於市。今市上十之二三皆鬼也。」言訖不見。楮記室

◆汴河岸有賣粥嫗,日以所得錢置缿筒中,暮則數而緡之,間得楮鏹二,驚疑其鬼也。自是每日如之,乃密自物色買粥者。有一婦人青衫素裲襠,日以二錢市粥,風雨不渝。乃別貯其錢,及暮視之,宛然楮鏹也。密隨所往,則北去一里所,闃無人境,婦人輒四顧入叢薄間而滅。如是者一年,忽婦人來謂嫗曰:「我久寄寓比鄰,今良人見迎,將別嫗去矣。」嫗問其故,曰:「吾固欲言,有以屬嫗。我李大夫妾也,舟行赴官至此,死於蓐間,槁葬而去。我既掩壙,而子隨生。我死無乳,故日市粥以活之,今已期歲。李今來發叢,若聞兒啼必驚怪,恐遂不舉此子,乞嫗為道其故,俾取兒善視之。」以金釵為贈而別。俄有大舟抵岸,問之,則李大夫也。徑往發叢,嫗因隨之。舉柩而兒果啼,李大夫駭懼。因為言,且取釵示之。李諦視,信亡妾之物,乃發棺取兒養之。李知縣明仲說。睽車志

◆傅七郎者,蘄春人。其第二子傅九,年二十九歲,好狎遊,常為娼家營辦生業,遂與散樂林小姐綢繆,約竊負而逃。林母防其女嚴緊,志不得遂。淳熙十六年九月,因夜宿,用幔帶兩條接連,共縊於室內。明日,母告官,驗實收葬。紹興三年春,吉州蘇客逢兩人於泰州酒肆,為主家李氏當壚供役。蘇向曾識傅,問去鄉之因,笑而不答。蘇買酒飲散。明日,再往尋之。主人言:「傅九郎夫妻在此相伴兩載,甚是諧和。昨晚偶一客來,似說其宿過,羞愧不食,到夜同竄去。今不復可詢所在也。」夷堅志

◆昔有一士人登第赴公宴,及飲酒,座上一妓絕色,獻杯整肅,未嘗出手。眾疑之。有客被酒戲之曰:「為六指乎?」乃強牽其袂,隨所牽而倒,乃一副枯骸也。未幾,士人得差遣後即死。異聞總錄

蝶訪閱《酉陽雜俎》,載姜楚公常遊禪定寺,京兆辦局甚盛,及飲酒,以下所敘與《異聞總錄》大致不差,從省不錄末云姜竟及禍焉。案:《異聞總錄》,商氏《稗海》收之,所述宋事較多,標目暨書首註宋闕名。考《四庫全書提要》,謂不著撰人名氏,亦不著時代。其中林行可一條,稱大德丁酉,則元人矣。臨安娼女儀玨一條,乃洪邁《夷堅志》原文,剿襲其言,並其自稱亦未改。審是,則此則當亦剿襲,而略為改竄也。

蝶訪曰:黃沙枯髑髏,本是桃李面,詎知當前桃李面,即是枯髑髏也。張杜「骰子裹手」之句,實迷於色矣。當日幸不遇此妓,然亦不幸不遇此妓,終執迷不醒悟耳。

◆女伶陳加慶,居後市街之東,夜獨寢,夢有人黑而長,緇衣素裳,俯瞰其榻曰:「元司法有約,不可不往!」加慶欲呼母與婢,而聲不得出,乃應之曰:「今已午夜矣。無人荷轎,不可去也!我未省識元司法,縱可去,亦不汝從!汝來不由戶,豈非鬼乎?」其人曰:「肩輿在門外矣。夜深不須治鉛黛,睡妝故自佳。」以手中扇揮之。加慶覺身不自制,從牖中出。至門,果有肩輿二人,負之乘空行。至清冷橋下,見一士出迎升樓,皙而多髯,疏俊人也。留飲款昵,既曉,復以轎送之歸。既寤以語其母,猶謂偶然。明日他客來,方舉杯,忽冥然坐寐,其鼾如雷,呼挽皆不醒,客怒而去。逮曉乃寤。自是每夕皆然。嘗從元司法求釵珥、香扇之類,皆在枕旁。加慶視元頗當其意,亦樂之,謂姥曰:「豈真有是人能此於夢乎?彼非無資者,倘能身相從,賢於夢魂遠矣。」姥求之清冷橋,果有赴調元司法,肖貌皆如女所言,屏人密問之,謝無有。又數月,加慶不復夢。視元則已歸。他日,遇諸塗則目逆而笑。不知元生以術致之耶,抑偶然也?鬼董

◆蔡持正居宛丘,一日雪作,與里人黃好謙遊一娼家。入門,見其肴醴特甚他時,有美少年青巾白裘,據席而坐。蔡、黃方引去,少年亟俾娼邀,二公欣然就席。酒酣,少年顧持正曰:「君正如李德裕。」顧黃曰:「君俟此公貴,憑借亦顯。」語畢,少年亦引去。二公叩娼:「何人也?」娼曰:「朝來賫錢具飲,亦不知誰氏也。」後如其言,持正為侍御史,薦黃為御史云。隨手雜錄

◆橫州城外有叢祠,目為婆婆廟,不知何神也。土人頗嚴奉之。淳熙初,雷州太守舟過城下,群妓迎謁,小憩廟中,以須其至,縱步廊廡間。一妓輕浮者,指一士偶,謂同列曰:「爾可嫁他。」此妓復指一卒曰:「爾卻嫁彼。」妓拍手嬉笑曰:「有何不可,正恐無媒人耳!」樂營將在旁曰:「我為作媒。」眾大笑而出。不兩月,七妓相繼病瘴死,營將亦然。橫之花籍,於是一空。夷堅志

◆隴州汧源縣公宇,一夕堂門已扃鎖,忽有妓女數人,執樂器遊於庭下。令之妻適見之,妓女俱前禱曰:「妾等久為土地祠樂妓,丐為誦《法華經》回向,則可借以往生。」妻以語令。翌日,乃請僧誦經於廟。其夜,復見前妓來謝而去。數日,又有如前來禱者,亦為誦經,如是者三。後令君夜獨燕坐,忽有鬼物,狀甚怪惡,前曰:「土地神謝君,妓女無幾,即皆令往生。吾且乏使,當移禍君家。」令叱之,遂不見。自後妓女亦無再來禱者,令家亦無恙。睽車志

蝶訪曰:此則恐寓言,以諷有地方之責者。蓋當時監司郡守類,耽於逸豫,宴會必用妓樂。色藝差可者,每不肯令其脫籍、從良而去。東坡公判牘,尚有「空冀北之群則不可」之語,他可知矣。東坡公雖一時出之戲謔,難言大公,亦以見當時相習宴樂者多,清議有所不畏。惟令若輩久淪苦海中,亦忍矣。

◆宣和內省都督黃康國,家蓄聲妓至多。有一善琵琶者,忽失所在,訪之不獲。其家門戶之禁如上臺,杳莫知其處。經旬日,冉冉從家廟中出。黃問之,曰:「為翁翁婆婆喚去,使彈琵琶,市井間常食用耳。」自是此妓病瘠,累月方復故。異聞總錄

◆荊門僉判趙不刊,一妾曰憐憐,以產子死於官舍,而精魄罔罔,常若在家。每五更,必出堂門屏外,呼喚吏卒云:「安排官人轎子!」皆以為宅中他婢,但訝其太早,悉起候伺。淹久困歇,則又復爾,訖於趙之去。代者許鼎臣至,鬼亦常常出沒。乃擇行法道士,書符焚於所斃之室,以禁制之。然後稍息,竟不能絕也。許未終任而卒,故鬼得而撓之云。夷堅志

◆秦奎為鄂州都統司幹官,嘗於臨安買一妾歸。居數年,生一男。其妻嘗以事怒之過甚,妾不勝忿,厲聲曰:「我非人也,何乃苦見淩逼!」妻叱之曰:「汝非人,是何物?」妾即應曰:「我乃鬼耳!」忽變其形,長大容質不異,而顙抵屋極,舉家駭愕。已復如故,詰問之,終不言其所以。其家以其子慕戀之故,亦不遣之,今猶在其家。睽車志

◆士人李璋妻徐氏,美艷而性靜默,居常外戶不窺,惟暮夜獨行後圃。璋初不以為異,但每自後歸,則口吻間若咀嚼物。他日密隨覘之,則徐氏入一竹叢間,俯而捫地,若有所索,歸仍咀嚼。夜於枕邊摸得一石子,旦視皆有齒痕,若嚙殘然,已而視其箱中,齒痕之石甚多,始怪而詰之,終隱不言。始徐氏甚妒,自齒石之後,遂不復妒,更為寬容。璋寢婢子別榻,皆縱不問。如是者累年,乃病卒。睽車志

◆潭州有清凈覺地。宋咸淳間,遊士胡天俊寓焉,月夜撫琴梅樹下,遙見美女欲前且卻。胡作意三弄,女迤邐近前。胡迎揖之,女曰:「聲雖和,哀怨多,有所欲不能直遂耳。」胡執其手曰:「舉世無知音,今夕相逢,豈天假真緣耶!」女斂衽而去曰:「後夜月明,當赴子約。」翌日,朋友拉入城遊飲,忘歸者兩宿,大悔失期。亟歸,於樹下得一白羅帕,上題詩云:「蕭蕭風起月痕斜,露重雲鬟壓玉珈。望斷行雲凝立久,手彈珠淚湔梅花。」胡悵然而寢。明日以帕示人,趙冰壺駭曰:「吾亡妾杭人喬氏,名望仙,貴妃侄女也,去年暴亡,殯梅樹後,正其筆跡也。」以酒酹之,且成詩曰:「王孫自恨負佳期,夜醉長沙偶忘歸。應想芳魂踏殘月,瀼瀼露濕去時衣。」異聞總錄

蝶訪曰:王十朋嘗賦不欺詩云:「室明室暗兩奚疑,方寸常存不可欺。莫畏天高鬼神惡,要須先畏自家知。」若胡天俊之欺暗室,不待言矣。迨明知其鬼,而猶酹酒賦詩,真輕薄之尤者。孟子不云乎,此亦妄人也已矣!

◆紹熙初,臨川董居厚醇父,自靖州教授赴都改秩,未及調縣,病終於旅邸,無親故在旁。崇仁吳仲權鎰,時為秘書正字,雖無雅契,特以同郡之故,醫療棺斂,寄攢遣發,皆一力任之。慶元二年,吳由尚書郎出持湖南漕節。明年四月徙廣西,旋遭論罷,方還鄉建義學。平日嗜酒膳食盡廢,清瘦柴立,而精明殊不衰。至冬感疾即沈困,忽呼家人使備茶湯,曰:「董教授來見我。」怪問之,曰:「醇父也。」俄與喏諾應答。次日復然,時時若與之語。人問何在,指拄杖曰:「正坐於此!他報我後日午時當去,可造齋食一分先遣之。」家人知其與鬼從事,毛髮森卓,不勝憂怖。明日索浴,治具於房。婢以罘罳圍之,吳曰:「何用!」曰:「恐為隙風所搏。」笑曰:「到此豈復怕風耶?」浴畢著衣冠,扶入後堂,辭家廟出,命設酒與妻李氏並子侄敘別。有數妾,猶令歌詞,仍隨聲應和。酒五行罷席,自書治命。首言不得廢本族義學,次經理家政,末乃遣嫁諸妾。遠近厚薄,粲然有倫。但每書及妾名,輒汪然長慟,凡盡數紙,放筆昏昏睡。迨醒,又若見董來,尤數訶之曰:「醇父先生,且莫要吵人!且令先著發了!」展轉經夕,命僕探時辰,及午果卒。其壽不登六十,可為惜也。夷堅志

蝶訪曰:真仙真佛以外,自古無不死之人;大聖大賢以外,自古亦無不消之鬼。吳仲權造有善因,自遇善緣;董教授知故人之死期,魂先來告,報故人之德也。二公蓋迥異恒流矣。吳聞死期,即視死如歸,心中豪不瞀亂,其智殆不可及。獨至遣嫁諸妾,每書及妾名,輒汪然長慟,若反不知萬事皆空也者。甚矣,色之害人也!

◆陸軫云:東封榜狀元梁固作省判卒,附一婢言:「已授陰山諫議大夫。」索茶吃,卻封角子、押字如生時。又云:「欲取寵婢及一小鬟。」不久,二婢皆卒。泊宅編

◆季元衡南壽,縉雲人。既登科,調臺州教授,將往建康謁府尹。家有侍妾,忿主母不能容,常懷絕命之意。及是行,季以情禱妻曰:「吾去後,切勿加以楚虐,萬一有不虞,恐費經護。必不可蓄,候歸日去之,不難也。」妻曰:「但安心而行,吾不為此事。」時方僑寓他處,不記其地數日到建康,已解擔,聞耳畔啾啾人聲,似其妾而不見形狀。問之,泣曰:「君才出門即遭箠,勢不復可生,自經死矣。」季為之哀泣解謝。欲回車,念業已至,欲弗信,又不忍。姑遣僕兼程歸扣其事,且為家人作牒經邑,仍略疏葬埋之費。自是繼夕哀泣。及僕還云:「宅內固全無事,某到時,侍人自持飯飯我。」季曰:「然則妄鬼假託以惑我爾。」是晚復至,季正色責之曰:「汝為何等妖厲,顧敢然不亟去!吾將請集道流,繩汝以法!」答曰:「實非此人。緣君初行日疑心橫生,故我得以乘間作偽。今但從君丐佛經數卷,薄奠楮錢而已。」異聞總錄〇案:《睽車志》所載未若此則之詳,因舍彼而取此。

蝶訪曰:傳云「妖由人興」,又俚諺云「疑心生暗鬼」,此可悟情有所牽,物必抵隙。又可悟世情狡獪,雖鬼亦然。

◆鄱陽近郭數十里多陂湖,富家翁主之。至冬日命漁師竭澤而取,旋作苫廬於岸,使子弟守宿,以防盜竊。紹興辛酉,雙港一富子守舍,短日向暮,凍雨蕭騷,擁爐塊坐。俄有推戶者,狀如娼女,服飾豐艷,而遍體沾濕,攜一復來曰:「我乃路歧散樂子弟也,知市上李希聖宅親禮請客,要去打窠他家。眾既往,我獨避雨趕趁不上,願容我寄。」富子曰:「舍中甚窄,只著得一小床。若留汝過夜,我爹娘性嚴,必定嗔責。李宅去此不遠,早去尚可及。」女懇析再三,雜以笑謔,進步稍前。子毅然不聽。徐言:「既不肯教我宿,只暫就火烘衣,俟幹而行可乎?」許之,子登床。女坐其下,半卸紅袖,露其腕白如酥,復背身挽羅裙,不覺裙裏一尾出。子引手拈杖擊之,成一狐而走。衣裳如蛻,皆汙泥敗葉也。夷堅志

蝶訪曰:諺有之,「邪不幹正」。觀富子數語,義正詞嚴,有斷不為妖邪蠱惑者,妖邪卒無隙可入。

◆劉改之得一妾,愛甚。淳熙甲午,預秋薦赴省試,在道賦《天仙子》,每夜飲旅舍,輒使小童歌之。到建昌,遊麻姑山,屢歌至於墮淚。二更後,有美人執拍板來,願唱一曲勸酒,即賡前韻云:「別酒未斟心已醉,忽聽《陽關》辭故里。揚鞭勒馬到皇都,三題盡,當際會,穩跳龍門三汲水。/天意令吾先送喜,不審君侯知得未?蔡邕博識爨桐聲,君背負,只此是,酒滿金杯來勸你。」劉喜,與之偕東。果擢第,調荊門教授。遇臨江道士熊若水,謂之曰:「竊疑隨車娘子非人也。」劉具以告。曰:「是矣。今夕與並枕時,吾於門外作法,教授緊緊抱之,勿令竄逸。」劉如所戒,乃擁一琴耳。頓悟昔日蔡邕之語,攜至麻姑山訪之,知是趙知車所瘞壞琴也。焚之。詞苑叢談

蝶訪閱《北夢瑣言》,載彭城劉生夢入一娼樓,與諸輩狎飲。爾後,但夢便及彼處,自疑非夢,所遇之姬,芳香常襲衣,蓋心邪所致。蝶訪曰:妖魅乘機而中,皆釋念感召耳。故佛言:「一切眾生,慎勿造因。」

◆陳簡齋東,靖康間嘗飲於京師酒樓,有娼打坐而歌者,東不顧。乃去倚闌獨立,歌《望江南》,音調清越。東不覺傾聽,視其衣服皆故敝,時以手揭衣爬搔,肌膚綽約如雪,乃復呼,使前再歌之。其詞曰:「闌干曲,紅飏繡簾旌。花嫩不禁纖手撚,被風吹去意還驚。眉黛蹙山青。/鏗鐵板,閑引步虛聲。塵世無人知此曲,卻騎黃鶴上瑤京。風冷月華清。」東問:「何人制?」曰:「上清蔡真人詞也。」歌罷,得數錢即下樓。亟遣僕追之,已失矣。夷堅志

◆宣和中,呂仙遣吳興娼女張珍奴詞曰:「坎離坤兌分子午,須認取自家宗祖。地雷震動兩山頭,漸洗濯、黃芽出土。捉得金精牢閉固,煉庚申要生龍虎。待他問汝甚人傳,但只道、先生姓呂。」《步蟾宮》詞也。詞苑叢談

◆牛女渡河乞巧之事,多出於詩人及世俗不根之論,何可盡據?然亦似有可怪者。楊纘繼翁大卿楊最知音律善琴倅湖日,七夕夜,侍姬田氏及婢數人露坐。夜半,忽有一鶴西來。繼而有鶴千百從之。皆有仙人坐其背,如畫圖所繪者,彩霞絢粲,數刻乃沒。楊卿時已寢,姬急報,起而視之,尚見雲氣紛郁之狀。然則流俗之說,亦有時可信耶。癸辛雜識

《容齋三筆》:太平興國三年七月,詔七夕嘉辰著於甲令。今之習俗,多用六日,非舊制也,宜復用七日。且名為「七夕」而用六,不知自何時始。然唐世無此說,必出於五代耳。

《燕翼貽謀錄》:北俗遇月三七日不食酒肉,蓋重道教之故,而七夕改用六日。太平興國三年七月乙酉詔曰:「七夕佳辰,近代多用六日,宜以七日為『七夕』,頒行天下。」蓋其方用六日之時,始於朝廷,故厘正之自朝廷始。

◆樓叔韶鏞,初入太學,與同窗友厚善。休日,相率出城,買小舟沿葦行將十里,舍舟陟小坡行,道微高下。又二里得精舍,門徑絕率小,而松竹花草楚楚然。友款於門,即有小童應客。主人繼出,乃少年僧,姿狀秀美,進趨安詳,殊有富貴家氣象,揖客曰:「負別甚思款接,都不見過,何也?」便起推西邊小戶入,華屋三間,窗几如拭,玩具皆珍奇。喚侍童進點,素膳三品,甘芳精好。撤器命推窗,平湖當前,數十百頃,其外連山橫陳,樓觀森列,夕陽返照,丹碧紫翠,互相映發,漁歌菱唱,隱隱在耳。騁望久之,僧以麈尾敲闌干數聲,俄有小畫舫傍湖而來,二美人徑出登岸,靚妝麗質,王公家不過也。僧命具酌,指顧間觴豆羅陳,窮極水陸。左右執事童皆姣好。杯行,美人更起舞,僧與友謔浪調笑,歡意無間。樓神思惝恍,正容危坐,噤不敢吐一語。伺僧暫起,挈友臂叩所以,友慍曰:「子但飲食縱觀,何用知如許!」而觴十起巡,夜已艾,僧復引客至小閣中,臥具皆備,曰:「姑憩此。」遂去。壁外即僧榻,試穴隙窺,則徑擁二姬就寢。友醉甚大鼾,樓獨榜徨不寐,起如廁,一童執燭,密詢之:「此為何地?」童笑曰:「官人是親戚,何須問。」樓反室,展轉通宵,時側耳聽,但聞鼻息齁齁而已。將曉,僧送之門,鄭重而別,由他徑絕湖而歸。樓惘惘累日,疑到非人間。其後出處參商,竟不克再諧。談藪

《南宋雜事詩》:仁和趙信意林有詩詠其事云:「倚翠偎紅作大師,畫船天外送歌兒。含情無限闌干曲,惆悵參橫月落時。」

蝶訪閱陶穀《清異錄》云:李煜在國,微行娼家,遇一僧張席,煜遂為不速之客。僧酒令、謳吟、吹彈,莫不高了,見煜明俊醞藉,契合相愛重。煜乘醉大書右壁曰:「淺斟低唱,偎紅倚翠太師;鴛鴦寺主,傳持風流教法。」久之,僧擁妓入屏帷。煜徐步而出,僧妓竟不知煜為誰也。煜嘗密諭徐鉉,鉉言於所親焉。〇又一則云:相國寺星辰院比丘澄暉,以艷娼為妻。忽一少年踵門謁暉,願置酒參會梵嫂,暉難之。淩晨,但見院牌用紙漫書曰「敕賜雙飛之寺」。二則所述,同是淫僧,當日國法竟不治之何也?若《談藪》所載,則蹤跡遹怪矣。

◆湖南提刑唐秷,字碩夫,過高郵同余談數事云:其父諲為湖北漕。一日有一道人,持刺造門,但全幅書一「登」字。延坐,問之。曰:「徐登也。」館之庵中,不食,日飲酒一斗,或見群卒飯,輒取一掬食之而已。間與鄭毅夫內翰宴飲,雖妓女笑語,戲弄無度。或發其陰視之,童兒也。間與唐漕飲,取千里外物不移刻。唐偶欲河東蒲桃,又思峽中新荔枝,酒數巡則令人就其臥屏間取之,皆新美若方折枝。甲申雜記

◆趙忠惠帥維揚日,幕僚趙參議有婢,慧黠,盡得同輩之歡。趙昵之,堅拒不從。疑有異,強即之,則男子也。聞於有司,蓋身具二形,前後奸狀不一,遂置之極刑。癸辛雜識

◆潭守宴客合江亭,時張才叔在坐,令官妓悉歌《臨江仙》。有一妓獨唱兩句云「微波渾不動,冷浸一天星」。才叔稱嘆,索其全篇,妓以實語告之:「賤妾夜居商人船中,鄰舟一男子,遇月色明朗即倚檣而歌,聲極淒怨。但以苦乏性靈,不能盡記,願助以一二同列,共往記之。」太守許焉。至夕,乃與同列飲酒以待,果一男子,三嘆而歌。有趙瓊者,傾耳墮淚曰:「此秦七聲度也。」趙善謳,少遊南遷經從,一見而悅之。商人乃遣人問訊,即少遊靈舟也。其詞曰:「瀟湘千里挼藍色,案:《詞律》載少遊《臨江仙》詞,首句作「千里瀟湘接藍浦」蘭橈往日曾經。月明明作高風定露華清。微波渾渾作澄不動,冷浸一天星。/獨倚桅檣情悄悄,時聞飛瑟[《詞律》作「遙聞妃瑟」]泠泠。仙音含盡[「仙音」作「新聲」]古今情。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崇寧乙酉,張才叔過荊州,以語先子,乃相與嘆息曰:「少遊了了,必不致沈滯,戀此壞身。似有物為之。然詞語超妙,非少遊不能作,抑又可疑也。」五總志

案:《容齋四筆》自謂《夷堅己志》載潭州義娼事,當時失於審訂,悔之不及,因引《國史》溫益知潭州,一時逐臣在其巡內,皆為所侵困,並敘范忠宣諸公以證,謂豈容少遊款昵累日,此不待辨而明,《己志》失著云云。蝶訪閱《清波雜志》,載秦少遊發郴州贈妓一詞,山谷稱其語意極似劉夢得楚蜀間語,豈亦襲《夷堅己志》之誤耶?且據此則而論,少遊南遷經潭,所悅者又有一趙瓊。若定執不容少遊款昵累日之說,那更有此?余不喜駁證古人,好逞臆說。《容齋四筆》一則,系自辨《夷堅志》之失,著錄入《駁辨》門。此則說鬼也。故錄入《奇異》。

宋艷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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駁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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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娟,錢塘名娼也,俊麗工詩。其姊盼奴,與太學生趙不敏甚洽。久之,不敏日益貧,盼奴周給之,使篤於業,遂捷南宮得授官襄陽司戶。盼奴未落籍,不得偕去。不敏赴官三載,想念成疾而卒。有祿俸餘資,囑其弟趙院判均分之,一以贍院判,一以送盼奴,且言:「盼奴有妹小娟,俊雅能吟,可謀致之,佳偶也。」院判如其言至錢塘,託宗人倅錢塘者召盼奴。其家云:「盼奴一月前已死矣。小娟亦為盼奴所歡以於潛官絹誣攀繫府獄。」倅從獄中召小娟出,詰之曰:「汝誘商人官絹百匹,何以償之?」小娟叩頭言曰:「此亡姊盼奴事,乞賜周旋,非惟小娟感荷更生,盼奴亦蒙恩泉下也。」倅喜其詞宛順,因問:「汝識襄陽趙司戶否?」小娟曰:「趙司戶未仕時,與盼奴交好。後中科授官去,盼奴以思致疾而卒。」倅曰:「趙司戶亦謝世矣,遣人附一緘,及饋一罨,外有其弟院判一緘,付爾開之。」小娟自謂不識院判何人,及拆書,惟一詩云:「當時名妓鎮東吳,不好黃金只好書。借問錢塘蘇小小,風流還似大蘇無?」小娟得詩默念,倅索和,小娟以不能辭。倅強之,且曰:「不和即償官絹。」小娟不得已,索紙授筆,詩云:「君住襄陽妾住吳,無情人寄有情書。當年若也來相訪,還有於潛絹事無?」倅大喜,盡以所寄物與之,免其償絹,且為脫籍,歸院判偕老。西湖遊覽誌餘

《七修類稿》:蘇小小有二人,皆錢塘名娼。一南齊人,郭茂倩所編《樂府》解題已註明矣,故古辭有《蘇小小歌》及白樂天、劉夢得詩稱之者。《春渚紀聞》所載司馬才仲事,並是南齊之蘇小小也。一是宋人,乃見於《武林紀事》,曰太學,曰錢塘,詩曰「還似太蘇無」,則可知矣。又元遺山所作《虞美人》長短句云:「槐陰別院宜清晝,人坐春風秀。美人圖子阿誰留,都是宣和名筆、內家收。/鶯鶯燕燕分飛後,粉淡梨花瘦。只除蘇小不風流,斜插一枝萱草、鳳釵頭。」此詞既說鶯鶯燕燕之後,此蓋趙氏之小小也。今人止知是蘇小小,不知是何時人。《輟耕錄》既備載數事,辨以為南齊人矣,又不知有宋蘇小小也。一本小小又作小娟,蓋鈔者之誤,殊不觀所寄之詩,況又有《虞美人》詞可證乎。

《陔餘叢考》:南齊有錢塘妓蘇小小,見郭茂倩《樂府》解題。南宋有蘇小小,亦錢塘人。其姊為太學生趙不敏所眷。不敏命其弟娶其妹名小小者,見《武林舊事》。

《四朝詩選》:南宋杭妓能詩者蘇小娟。

《宮閨小名錄》:蘇小娟,錢塘妓,與姊盼奴齊名。

《雙名志》:蘇小小,一名簡簡。〇案:簡簡,乃南齊之蘇小小名。白香山有詩詠之「蘇家小小名簡簡,芙蓉花腮柳葉眼」者是也。

《雍正西湖志》:謹案:蘇小娟,《七修類稿》辨其當作蘇小小,以為鈔者之誤,引趙不敏並院判詩、元遺山詞為證。不知作者不過借南齊之小小,以詠小娟,何足據乎!仍依《西湖遊覽誌餘》作蘇小娟。

案:《雍正西湖志》駁辨甚是,《四朝詩選》及《宮閨小名錄》皆作蘇小娟,可稱有識,餘則皆誤矣。

《輟耕錄》:蘇小小見諸古今吟詠者多矣,而世人圖寫以玩之,一何動人如此哉!《春渚紀聞》云:司馬才仲初在洛下,晝寢,夢一美妹搴帷而歌曰:「妾本錢塘江上住。花開花落,不管流年度。燕子銜將春色去。紙窗幾陣黃梅雨。」才仲愛其詞,因詢曲名,云是《黃金縷》,且曰:「日後相見於錢塘江上。」及才仲以東坡先生薦,應制舉中等,遂為錢塘幕官。其廨舍後堂,蘇小墓在焉。時秦少章為錢塘尉,續其詞後云:「斜插犀梳雲半吐。檀板輕敲,唱徹《黃金縷》。夢斷彩雲無覓處。夜涼明月生春浦。」[《西湖遊覽志》作「南浦」]不逾年而才仲得疾,所乘畫水輿艤泊河瑭,舵工遽見才仲攜一麗人登舟,即前聲喏,而火起舟尾,倉忙走報,家已慟哭矣。《能改齋漫錄》云:劉次莊所著《樂府解題》曰:「錢塘蘇小小歌,蘇小小非唐人,世見樂天、夢得詩多稱詠之,遂謂與之同時耳。」次莊雖知蘇小小非唐人而無所據。余按郭茂倩所編引《廣題》曰:「蘇小小,錢塘名娼也,蓋南齊時人。西陵在錢塘江之西,故古辭云『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

《咸淳臨安志》:蘇小小墓在湖上,周紫芝云:「湖堤步遊,客言此蘇小小墓也。」詩云:「野草橫分青草陂,誰埋玉樹與瓊枝?湖邊山自向人綠,門外柳今何處垂?行雨行雲今是夢,施朱施粉未相宜。一從蕙死蘭枯後,剛道桃花好面皮。」

《閑窗括異志》:嘉興縣西南六十步,《地志》云:「晉歌妓蘇小小墓,今有片石在道判廳,曰『蘇小小墓』。徐凝《寒食》詩云:『嘉興郭里逢寒食,落日家家拜掃歸。只有縣前蘇小小,無人送與紙錢灰。』」

《白石樵唱》:林景熙一作景曦有《詠蘇小小》詩,題註:「蘇小小,錢塘名娼,有墓在嘉興縣西南六十步。」詩云:「歌扇風流憶舊家,一丘落月幾啼鴉。芳痕不肯為黃土,猶幻胭脂半樹花。」

《嘉禾百詠》註:懷蘇亭,在禾城東,宋時建。與蘇小墓相望,故名。

《湖山便覽》:蘇小小墓,相傳在西陵橋畔。郭茂倩《詩集》古樂府有《錢塘蘇小小歌》。《廣題》云:「蘇小小,錢塘名娼,南齊時人,故自香山詩有『柳色春藏蘇小家』及『教妓樓新道姓蘇』之句。」《臨安志》、《武林舊事》俱載墓在湖上,周紫芝有《湖堤吊蘇小墓》詩,其事若可據。然《春渚紀聞》謂司馬才仲為錢塘幕官,廨舍後有蘇小墓。《輟耕錄》又謂西陵乃錢塘江西,故才仲《夢蘇小歌》曰「妾本錢塘江上住」,則其墓不在湖上西陵橋。陸廣微《吳地志》案:《直齋書錄解題》作《吳地記》又據唐徐凝詩,謂墓在嘉興縣治側。代遠人微,姑勿深考。

《兩般秋雨庵隨筆》:《春渚紀聞》載,南齊蘇小小墓在錢塘縣界舍後。縣原在錢塘門邊,去西陵橋不遠而元人張光弼詩云:「香骨沈埋縣治前,西陵魂夢隔飛煙。好花好月年年在,潮落潮生更可憐。」原註:墳在嘉興縣前此必宋蘇小小也。院判吳人,安知不住嘉興耶?竹垞老人力辨小小墳在秀州,以錢塘之墓為妝點。若知此條,則杭嘉各得其一,何必蹈爭墩之習耶?案:此僅據元張光弼詩,以嘉興縣前為宋蘇小小墓,誤甚

蝶訪曰:文入聚訟,結習難除,蘇小小之墓迄無定論。《雲溪友議》謂吳門女郎真娘,死葬於虎丘,時人比之蘇小小。舉子譚銖題其墓云:「虎丘山下塚累累,松柏蕭蕭即可悲。何事世人惟重色,真娘墓上獨留詩。」此詩如清夜鐘聲,亦曾警醒多少癡夢否!

《雲齋廣錄》:司馬槱官於錢塘,夢蘇小小歌《蝶戀花》詞一闋云:「妾本錢塘江上住。花開花謝,不記流年度。燕子銜將春色去。紗窗幾陣瀟瀟雨。/斜插犀梳雲半吐。檀扳新聲,唱徹《黃金縷》。酒醒夢回無覓處。淒涼明月生秋浦。」

《詞名集解》:《黃金縷》,本名《蝶戀花》,宋司馬槱制,一名《明月生南浦》,《元百種曲》又作蘇小小制。

案:《雲齋廣錄》所述是全詞,皆蘇小小歌也。其詞字句與《春渚紀聞》間有不同姑勿論,謂司馬槱官錢塘夢蘇小小歌,與《紀聞》迥異,不知何據。《詞名集解》亦謂《黃金縷》詞,司馬槱制,又謂《元百種曲》作蘇小小制,二說皆非是。考朱竹垞《詞綜》,載「秦覯,字少章,觀之弟也。有《黃金縷》足司馬才仲夢中蘇小小詞,當據《春渚紀聞》也」。此說為是。

《雍正西湖志》:謹案:《懶真子》云「司馬才仲,名棫;才叔,名槱,皆溫公之侄孫。」《西湖遊覽志》引《輟耕錄》作司馬槱才仲,誤也。

案:《雍正西湖志》援據《懶真子》,以證《西湖遊覽志》並《輟耕錄》之誤。因檢《懶真子》考之,中一則云:「才仲,名棫;才叔,名槱。皆溫公之侄孫,豪傑之士,咸未四十而卒。文季案:文季名樸每言之,必慘然也。」觀此知訛誤相承,正不僅《輟耕錄》一書也。

◆江右都昌縣有蘇東坡詩石刻,云:「鄱陽湖上都昌縣,燈火樓臺一萬家。水隔南山人不渡,東風吹老碧桃花,」署「眉山蘇軾書。」嘉慶中,杭人王文浩撰《蘇集編註》云:其友人衡山王泉之,作令江西,常以事至都昌。見《都昌志》稱坡公南遷時,遣妾碧桃於縣,因為此詩。按東坡果有此事,宋人必應紀載,《都昌志》不知從何書采入,姑誌以廣異聞。鷗波餘話

《馮具區集·跋宋孫尚書覿仲益尺牘》云:「聞之毗陵人,尚書實大蘇公遺體,孫老得公棄婢而生。畏時禁不能自明,而詳其顛末於家乘。」

《居易錄》:《馮具區集·跋宋孫尚書覿仲益尺牘》云云,案:文語同前,不復錄予按仲益非君子,且爾時梁師成亦自詭坡公遺體,公安得有如許既娠之婢而嫁之?又安得皆僉人夤緣附託?適足以辱公耳!

《香祖筆記》:坡公往陽羨,憩村舍見一童子頗聰慧,出對句云「衡門童子璠玙器」,童子應聲曰「翰苑仙人錦繡腸」。坡喜之。童子即覿也,然則遺體之說妄矣。

《朱子語錄》:梁師成自謂東坡遺腹子,待蘇叔黨如親弟兄,諭宅庫云:「蘇學士使一萬貫以下,不須復。」

《蘇詩施註》東坡《和蔡景繁石室》詩,施元之曰:「蔡景繁,名承禧,臨川人。中嘉祐進士第,知雩都縣,擢監察御史裏行。後出為淮南轉運副使,置使楚州。東坡謫黃,實在部內,獨拳拳慰藉,行部訪之。東坡有《答景繁帖》云:『朐山臨海石室,信如所論。前某嘗攜家一遊,時有胡琴婢就室中作《濩索涼州》,懍然有冰車鐵馬之聲。婢去久矣,因公復起一念,若果遊此,必有新篇,當破戒奉和也。』又云:『海上奇觀,恨不與公同遊,大篇或可追賦。』景繁往遊,既賦詩,坡為屬和『後車胡琴』云云,皆帖中語意。又『前年開閣』云云,即所謂『婢去久矣,因公復起一念』,用此帖為證,而詩乃粲然。」〇詩中有「我來取酒酹先生,後車仍載胡琴女」,又「江風海雨入牙頰,似聽石室胡琴語」,又「前年開閣放柳枝,今年洗心參禪祖」等句。

《曲洧舊聞》:東坡言唐僧段和尚善彈琵琶,制道調《梁州》。國工唐昆侖求之不得,後於元載子伯和處得女樂八人,以其半遺段,乃得之。予家舊有婢亦善作此曲,音節皆妙,但不知道調所謂。今日讀《唐史·樂志》云:「高宗以為李氏老子之後,故命樂工制道調,皆在海外語過者。」

《三朝北盟會編》:始,童貫欲為韓魏公之出子,數以言吏部侍郎韓粹彥。粹彥毅然曰:「先公平昔無茲事。」於是王仲巍者,久依貫,聞是而自詣貫識之,以為珪之子也。貫大喜。故王氏於政和以後,恩數及褒詔,悉貫之力。

案:《蘇文忠公集》,《朝雲》詩並引云「予家有數妾,四五年相繼辭去,獨朝雲者,隨予南遷」云云。是知僉人之夤緣附託,皆此引中數語啟之也。胡琴婢去,又有「開閣放柳枝」之句。《茶香室叢鈔》載都昌縣遣妾碧桃事,謂即因石刻而附會。蝶訪謂仍因引中數語附會。《都昌縣志》固稱公南遷,遣妾碧桃也。若童貫欲為韓魏公之出子,而韓粹彥毅然曰「先公平昔無茲事」,一語徹底,斬釘截鐵,又安有枝蔓牽纏、攀附依託事哉!

◆楊湜《古今詞話》云:「蘇子瞻守錢塘,有官妓秀蘭,天性慧黠,善於應對。湖中有宴會,群妓畢至,惟秀蘭不來。遣人督之,須臾方至。子瞻問其故,具以『髮結沐浴,不覺困睡,忽有人叩門聲急,起而問之,乃樂營將催督之,非敢怠忽,謹以實告。』子瞻亦恕之。坐中倅專屬意於蘭,見其晚來,恚恨未已,責之曰:『必有他事,以此晚至。』秀蘭力辯,不能止倅之怒。是時榴花盛開,秀蘭以一枝藉手告倅,其怒愈甚。秀蘭收淚無言。子瞻作《賀新涼》以解之,其怒始息。其詞曰:『乳燕飛華屋。悄無人、桐陰轉午,[《詞綜》桐陰作槐陰]晚涼新浴。手弄生綃白團扇,扇手一時似玉。漸困倚、孤眠清熟。門外誰來推繡戶?枉教人、夢斷瑤臺曲。又卻是,風敲竹。/石榴半吐紅巾蹙。待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獨。濃艷一枝細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西風驚綠。若待得君來,向此花前,對酒不忍觸。共粉淚,兩簌簌。』子瞻之作,皆紀目前事,蓋取其沐浴新涼,曲名《賀新涼》也。後人不知之,誤為《賀新郎》,蓋不得子瞻之意也。子瞻真所謂風流太守也,豈可與俗吏同日語哉!」苕溪漁隱曰:「野哉楊湜之言也,真可入《笑林》。東坡此詞,冠絕古今,託意高遠,寧為一娼而發耶?『簾外誰來推繡戶?枉教人,夢斷瑤臺曲。又卻是,風敲竹。』用古詩『卷簾風動竹,疑是故人來』之意,今乃云『忽有人叩門聲急,起而問之,乃樂營將催督』,此可笑者一也。『石榴半吐紅巾蹙。待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獨。濃艷一枝細看取,芳心千重似束』,蓋初夏之時,千花事退,榴花獨芳,因以申寫幽閨之情,今乃云『是時榴花盛開,秀蘭以一枝藉手告倅,其怒愈甚』,此可笑者二也。此詞腔調寄《賀新郎》,乃古曲名也,今乃云『取其沐浴新涼,曲名《賀新涼》,後人不知之,誤為《賀新郎》』,此可笑者三也。《詞話》中可笑者甚眾,姑舉其尤者。第東坡此詞,甚為不幸,橫遭點汙,吾不可無一言雪其恥。宋子京云:『江左有文拙而好刻石者,謂之詅嗤符。』今楊湜之言俚甚,而鋟板行世,殆類是也。」苕溪漁隱叢話

《耆舊續聞》:陸辰州子逸,左丞農師之孫,太傅公之玄孫也。晚以疾廢,卜築於秀野,越之佳山水也。公放傲其間,不復有榮念。對客一作「客至」則終日清談不倦,尤好語及前輩事,纚纚傾人聽。余嘗登門,出近作《贈別》長短句以示公,其末句云:「莫待柳吹棉,吹棉聞杜鵑。」公賞誦久之。是後從遊頗密。公嘗謂余曰:「曾看東坡《賀新郎》詞否?」余對以「世所共歌者」。公云:「東坡此詞,人皆知其為佳,但後攧用榴花事,人少知其意。某嘗於晁以道家見東坡真跡,晁氏云『東坡有妾,名曰朝雲、榴花。朝雲死於嶺外,東坡嘗作《西江月》一闋,寓意於梅,所謂「高情已逐曉雲空」是也。惟榴花獨存,故其詞多及之。觀「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獨」,可見其意矣。』」又《南柯子》云:「紫陌尋春去,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惟見石榴新蕊、一枝開。/冰簟堆雲髻,金樽灩玉醅。綠陰青子莫相催,留取紅巾千點、照池臺。」意有所屬也。或云贈王晉卿侍兒,未知其然否也。

《耆舊續聞》:曩見陸辰州,語余以「《賀新郎》詞用榴花事,乃妾名也」。退而書其語,今十年矣,亦未嘗深考。近觀顧景蕃續註,因悟東坡詞中用「白團扇」,「瑤臺曲」,皆侍妾故事。乃知陸辰州得榴花之事於晁氏為不妄也。至本事詞載榴花事極鄙俚,誠為妄誕。

蝶訪曰:榴花為坡翁妾名,僅見《者舊續聞》。此外宋人紀載罕見,且與坡翁「獨朝雲隨予南遷」語不特,與碧桃事同一可疑也,並俟再考。

◆《雪浪齋日記》謂晏叔原工於小詞,「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影風」,不愧六朝宮掖體。無咎評樂章,乃以為元獻詞,誤也。元獻詞謂之《珠玉集》,叔原集謂之《樂府補亡集》。此兩句在《補亡集》中,全篇云:「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影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詞情婉麗。苕溪漁隱叢話

《碧雞漫志》:晏叔原歌詞初號《樂府補亡》,自敘曰:「往與二三忘名之士,浮沈酒中,病世之歌詞不足以析酲解慍,試續南部諸賢作五七字語,期以自娛。不皆敘所懷,亦兼寫一時杯酒間聞見及同遊者意中事。嘗思感物之情,古今不異;竊謂篇中之意,昔人定已不遺,第今無傳耳。故今所制,通以『補亡』名之。始時,沈十二康叔、陳十君寵家有蓮、鴻、蘋、雲,工以清謳娛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諸兒。吾三人聽之,為一笑樂。」其大指如此。叔原於悲歡離合寫眾作之所不能,而嫌於誇,故云「昔人定已不遺,第今無傳。」蓮、鴻、蘋、雲皆篇中數見,而世多不知為兩家歌兒也。其後目為《小山集》,黃魯直序之云:「嬉弄於樂府之餘,寓以詩人句法,清壯頓挫,能動搖人心。」又云:「狹邪之大雅,豪士之鼓吹,其合者高唐、洛神之流,其下者不減桃葉、團扇。若乃妙年美士,近知酒色之娛;苦節臞儒,晚悟裙裾之樂;鼓之舞之,使宴安鴆毒而不悔,則叔原之罪也哉。」

《天籟軒詞譜》:宋晏殊,字同叔,仁宗朝平章事,著有《珠玉集》,皆麗情之作。

《詞綜》:晏幾道,字叔原,殊幼子。叔原有《小山詞》一卷。

◆李漢老少日作《漢宮春·詠梅》,膾炙人口,所謂「問玉堂,何似茅舍疏籬」是也。政和間,自書省丁憂歸山東,服終造朝,舉國無與談者。方悵悵無計,時王黼為首相,忽遣人招至東閣,開宴出其家姬十數人。酒半,唱是詞侑觴,大醉而歸。數日遂有館閣之命。玉照新誌

《小學紺珠》:南渡三詞人,李邴、汪藻、樓鑰也。邴號雲龕居士

《直齋書錄解題》:《晁叔用詞》一卷,沖之撰,壓卷《漢宮春·梅》詞,行於世。或云李邴漢老作,非也。

《苕溪漁隱叢話》:曾端伯所編《樂府雅詞》中,有《漢宮春·梅》詞,云是李漢老作。非也,乃晁沖之叔用作,政和云:「今日於樂府中得一人。」京覽其詞喜之,即除大晟府丞。

蝶訪閱《南宋雜事詩》,仁和趙信意林宥《詠李漢老》一絕云:「雲龕居士老詞人,吟得官梅託興新。不忿開遲怨風笛,酒邊記唱《漢宮春》。」註引《玉照新志》,竟以為據。武林七子因事系詩,而《玉照新志》此則,重汙詞人,何七子俱不加詳考耶?又「不忿開遲怨風笛」句,註引《能改齋漫錄》。李漢老建炎末自簽書樞密遷知院,二三月而罷,為《梅》詩,託意云:「綿霜歷雪忿開遲,風笛無情抵死吹。鼎實未成心尚苦,不甘桃李傍疏籬。」

◆宋人兩張先,皆字子野,人往往不能辨。前卷已各詳其履歷,然未有如《道山清話》之訛舛者。道山云:「張先,京師人。有文章,尤長於詩詞,人目為『張三影』。」又號三中,此官都官郎中,居湖州者,年八十餘尚無恙以三影為京師人已誤。其下又云:其祖母宋氏,孝章皇后妹也。子野生貴家,刻苦過於寒儒,取高科,甫改秩,為鹿邑縣以殂。歐陽永叔雅重之云云。今人乃以「張三影」呼之。哀哉,歐陽為其墓銘。此戚里官鹿邑縣者,年四十八卒,不號三影觀此,則曾參、秋胡之誤,又何怪乎?又按湖州張子野年八十五尚買妾,東坡贈詩云:「詩人老去鶯鶯在,公子歸來燕燕忙。」早年有《一叢花》詞云「不如桃杏,猶得嫁東風」。歐陽公稱為「桃李嫁東風郎中」,見范公偁《過庭錄》,知兩張子野皆從歐公遊也。居易錄

《古今詞話》:有客謂子野曰:「人皆謂公為『張三中』,即眼中淚、心中事、意中人也。」子野云:「何不目之為『張三影』?」客不曉,子野曰:「『雲破月來花弄影』、『嬌柔懶起,簾壓卷花影』、『柳徑無人。墮飛絮無影』此余生平所得意也。」遂又名張三影。

《遁庵閑覽》:張子野郎中以樂章擅名一時,宋子京尚書奇其才,先往見之。一將命者謂曰:「尚書欲見『雲破月來花弄影』郎中。」子野屏後呼曰:「得非『紅杏枝頭春意鬧』尚書耶?」遂出,置酒盡歡。

《齊東野語》:先世舊藏吳興張氏《十詠圖》一卷,乃張子野圖其父維平生詩,有十首也。孫覺莘老序之,首篇即《南園宴集所賦》。此事不詳於郡誌,而張維之名亦不顯,故人少知者。會直齋陳振孫貳卿方修《吳興志》,討摭舊事,見之大喜,遂傳其圖,且詳考顛末,為之跋云:「慶曆六年,吳興郡守馬大卿宴六老於南園,酒酣賦詩。安定胡先生瑗,教授湖學,為序其事。六人者:工部侍郎郎簡,年七十九;司封員外郎范說,年八十六;衛尉寺丞張維,年九十一,俱致仕。劉餘慶年九十二,周守中年九十五,吳琰年七十二,皆有子弟列爵於朝。詩及序刻石園中。園廢,石亦不存。其事見《圖經》及《安定言行錄》本朝有兩張先,皆字子野。其一博州人,天聖三年進士,歐陽公為作墓誌;其一天聖八年進士,則湖州人也。二人名姓字偶皆同,而又適同時,不可不知也。且賦詩云:「平生聞說張三影,十詠誰知有乃翁。逢世升平百年久,與齡耆艾一家同。名賢敘述文章好,勝事流傳繪素工。遐想盛時生恨晚,恍如身在畫圖中。」

案:《齊東野語》敘述吳興張氏十詠圖卷一則甚詳,並辨同時有兩張先。余摘要錄之。王漁洋《居易錄》所辨,與《齊東野語》合。蝶訪閱《詞苑叢談》註:「天聖時,有兩張先,皆字子野,俱第進士,其能詩、壽考悉同。一博州人,號張三影者是也。一吳興人,見《齊東野語》。胡氏應麟《筆叢》所載如此。」審是,徐電發蓋沿胡氏之誤也。惟胡氏既知張先見《齊東野語》,不應如此訛誤,殊不可解。

◆黃師是赴浙憲,東坡與之姻家,置酒餞其行,使朝雲侍飲,坐間賦詩有「綠衣有公言」之句。後人乃謂:綠衣小官,猶惜其不留,是有公言也。時朝雲語師是曰:「他人皆進用,而君數補外何也?」是謂公言,而「綠衣」則東坡指朝雲也。竹坡詩話

◆俗傳呂洞賓戲妓白牡丹,非也,乃宋人顏洞賓耳。顏洞賓亦系散仙。西圃叢辨

案:《紫桃軒雜綴》載戲妓白牡丹事,亦謂系宋方士顏洞賓,非呂純陽也。

◆東坡贈陳公密侍兒云:「『夜來綺席親曾見』,此本即席所賦,而下『夜來』字,卻是隔一日。」滹南詩話

◆山谷贈小鬟《驀山溪》詞,世多稱賞。以予觀之,「眉黛壓秋波,盡湖南山明水秀」,「盡」字似工而實不愜。又云「婷婷裊裊,恰近十三餘」,夫「近」則未及,「餘」則已過,無乃相窒乎?「春未透,花枝瘦」,止謂其尚嫩,如「豆蔻梢頭二月初」之意耳。而云「正是愁時候」,不知愁字屬誰,以為彼愁耶?則未應識愁。以為己愁耶,則何為而愁?又云:「只恐遠歸來,綠成陰、青梅如豆。」按杜牧之詩,但泛言花已結子而已。今乃指為青梅,限以如豆,理皆不可曉也。滹南詩話

案:《山谷全集·驀山溪》題註:「贈衡陽妓陳湘。」集中此調尚有二首,註:「至宜州寄贈陳湘。」

◆陶穀贈歌妓秦弱蘭《風光好》,有「鸞膠續斷弦」之句。按東方朔《十洲記》,仙家煮鳳喙及麟角煎作膠,名為「續弦」,能續弓弩絕弦,卻非鸞膠,豈其誤耶!不知杜詩:「麟角鳳嘴世莫識,煎膠續弦奇自見。」蘆浦筆記

◆葉石林《賀新郎》詞,有「誰采蘋花寄與,但悵望蘭舟容與「,下「與」字去聲。《漢書·禮樂志·練時日》「淡容與」顏註:「容與,言閑舒也。」今歌者不辨音義,乃以其叠兩字,妄改上「與」字作「取」而不以為非,良可笑也。慶元庚申,石林之孫筠守臨江,嘗從容語及,謂賦此詞時,年方十八;而傳者乃云為儀真妓女作。詳味句意,皆不相干,或是書此以遺之爾。蘆浦筆記

◆何子楚跋語云:「石晉之亂,契丹自中原輦國貨圖書至真定。德光死,漢祖起,太原遂棄此石於中山。慶曆中,其石歸李學究。李死,其子始橅以售人。後負宮緡,宋景文為帥,出公帑代輸,取石匣藏庫中,非交舊莫得見。」又姚令昇跋范元卿郎中本云:「慶曆中,景文為定帥,有士子攜此石,遊走四方,最後死營妓家。樂營吏孟水清,見而識之,取以獻。子京愛而不受,留之公帑。元豐中,薛師正為帥,始攜石去,其子留贗本於郡,镵去『湍、流、帶、右、天』五字以為驗。」蘭亭考〇原註「沈揆識」

《蘭亭考》:「定武」之說不一,有李學究所藏,見《春渚紀聞》。有孟水清所獻,見姚氏《叢語》。

《後村題跋》:「蘭亭定武石為薛氏子竊去,今都城鬻者皆薛續本。」

案:《定武蘭亭》尚有榮芑識一條,謂有李學究者死於妓家,樂營將號「河水清」者,即「孟水清」得以獻祁云云。據此,則李藏、孟獻合為一說也,與沈揆識可互相訂證。惟李以文學之士惑於狹邪,喪其身並失所寶,殊可惜耳!

◆《夷堅己志》載潭州義娼事,謂秦少遊南遷過潭,與之往來,後娼竟為秦死。常州教授鐘將之得其說於李結次山,為作傳。予反復思之,定無此事。當時失於審訂,然悔之不及矣。秦將赴杭倅時有妾邊朝華,既而以妨其學道,割愛雲之,未幾罹黨禍,豈復眷戀一娼女哉?予記《國史》所書溫益知潭州,當紹聖中,逐臣在其巡內,若范忠宣、劉仲馮、韓川原伯、呂希純子進、呂陶元鈞,皆為所侵困。鄒公南遷過潭,暮投宿村寺。益即時遣州都監將數卒夜出城,逼使登舟,竟淩風絕江去,幾乎覆舟。以是觀之,豈能容少遊款昵累日?此不待辨而明。《己志》之失著矣。容齋四筆

《清波雜志》:秦少遊發郴州,反顧有所屬,其詞曰:「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山谷云:「語意極似劉夢得楚蜀間語。」

《香祖筆記》:少遊有姬邊朝華,極慧麗,恐妨其學道,賦詩遣之至再。後南遷過長沙,乃眷一妓,有「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之句,何前後矛盾如此?

《陔餘叢考》:秦少遊南遷至長沙,有妓生平酷愛秦學士詞,至是知其為少遊,即請於母,願託以終身。少遊贈詞,所謂「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者也。念時事嚴切,不敢偕往貶所。及少遊卒於藤,喪還,將至長沙,妓前一夕得諸夢,即詣於途,祭畢歸而自縊以殉。

《直齋書錄解題》謂:觀才極俊,嘗應制舉不得召,終以疏蕩不檢,見薄於世,後亦不免貶死。

傅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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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作長短句《洞仙歌》,所謂「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者,公自敘云:「予幼時見一老人,年九十餘,能言孟蜀主時事,云蜀主嘗與花蕊夫人夜起納涼於摩訶池上,作《洞仙歌令》。老人能歌之。予今但記其首兩句,力為足之。」近見李公彥季成詩話,乃云楊元素作本事記,《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錢塘有老尼,能誦後主詩首章兩句,後人為足其意以填此詞。其說不同。予友陳興祖德昭云:「頃見一詩話,亦題云孝季成作,乃全載孟蜀主一詩:『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簾間明月獨窺人,欹枕釵橫雲鬢亂。三更庭院悄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屜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換。』云東坡少年遇美人喜《洞仙歌》,又邂逅處景色相似,故隱括稍協律以贈之也。」予以為此說近之,據此乃詩耳。而東坡自敘乃是《洞仙歌令》,蓋公以此敘自晦耳。《洞仙歌》腔出近世,五代及國初未之有也。墨莊漫錄

《漫叟詩話》:楊元素作《本事曲》,記《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細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錢塘有老尼,能誦後主詩首章兩句,後人為足其意,以填此詞。又嘗見一士人誦全篇云。詩句同前不復錄

《苕溪漁隱叢話》:東坡《洞仙歌》敘云:「僕七歲時見眉州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餘。自言嘗隨其師入蜀主孟昶宮中。一日大熱,蜀主與花蕊夫人夜起避暑摩訶池上,作一詞。朱具能記之。今四十年,朱已死矣,人無知此詞者,獨記其首兩句云『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暇日尋味,豈《洞仙歌令》乎!乃為作之云。」苕溪漁隱曰:「《漫叟詩話》所載《本事曲》,云錢塘一老尼能誦後主詩首章兩句,與東坡《洞仙歌序》全然不同,當以序為正也。」

《竹坡詩話》:「冰肌玉骨清無汗」云云,世傳此詩為花蕊夫人作。東坡嘗用此作《洞仙歌》曲,或謂東坡託花蕊以自解耳,不可知也。

◆《風雅遺聞》:天臺妓蕊珠,與唐宜訂終身。唐赴京三年,妓念之,日夕吟哦樓中,病郁卒。凡床几、簾帷、裙帨,墨痕與淚痕相間。詩皆集句,凡十二首,見《買愁集》,疑即緣嚴蕊與臺守唐與正事傅會。然所記又不同。三臺名媛詩輯

《三臺名媛詩輯》:蕊珠佚其姓,天臺妓,宋時人。茲據《風雅遺聞》錄其詩六首,詩曰:「一枝殘菊不勝秋,秋思愁心雙淚流。無限別魂招不得,滿天風雨下西樓。/煙籠寒水月籠沙,楊柳絲絲拂面斜。小院回廊春寂寂,夜來風雨送梨花。/耿耿銀河雁半橫,淒淒長是離別情。鴛鴦久冷難為夢,斜倚熏籠坐到明。/蕭蕭落葉送殘秋,寂寂長江萬里流。獨倚闌干正惆悵,寒鴉飛盡水悠悠。/誰家玉笛暗飛聲,總是鄉關離別情。妾夢不離江水上,夜來還過洛陽城。/青山萬叠樹蒼蒼,雨霽憑高只自傷。無路從容陪笑語,此生何處問劉郎?」

◆林和靖有惜別《長相思》詞云:「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誰知離別情?/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後康伯可亦有此詞云:「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光煙靄中,春來愁殺儂。/郎意濃,妾意濃。油壁車輕郎馬驄,相逢九里松。」詞皆艷麗。伯可固詞客,和靖亦興復不淺耶!蓉塘詩話

《雪巖吟卷》,讀林可山《西湖衣缽》詩:「梅花花下月黃昏,獨自行歌掩竹門。只道梅花全屬我,不知和靖有仍孫。」〇案:林可山名洪。

《升庵詞品》:林君復,《宋史》謂其不娶無子。然林洪著《山家清供》言先人和靖先生云云,蓋喪偶後不娶耳。

《北窗炙輠錄》:錢塘兩處士,林和靖居孤山,徐沖晦居萬松嶺,夾湖相望。〇案:徐沖晦,名奭,賜號沖晦。

《雍正西湖志》:謹案此詞,和靖舊集中不載,見萬曆間喬君求刻本。

◆山谷《記夢》詩註:洪駒父詩話曰,予嘗聞山谷云,此篇記一段事也。嘗從一貴宗室,攜妓遊某寺,酒闌諸妓皆散入僧房中,主人不怪也。故有「眾真妙絕擁靈君,曉然夢之非紛紜。窗中遠山是眉黛,席上榴花皆舞裙」等語。僧惠洪《冷齋夜話》以為,山谷元祐初晝臥酺池寺,夢與一道士遊蓬萊,有兩道人[《冷齋夜話》作「兩玉人」]導升殿,主者衣繹衣,仙女擁侍。巾有一女方整琵琶,山谷極愛其風韻,顧之忘揖主者,主者色莊。故其詩曰:「試問琵琶可聞否,靈君色莊妓搖手。」頃與予同宿湘江舟中,親為言之。今《山谷集》語不同,蓋復更易之耳。山谷詩內集註

◆宣和二年,關子東避地無錫,僑寓崇安寺古柏院中。一日,忽夢臨水有軒,主人延客,年可五十,玄衣而美須髯,揖坐,使兩女子以銅杯酌酒,謂子東曰:「自來歌曲新聲,先奏天曹。然後散落人間。他日東南休兵,有樂府曰《太平樂》,汝先聽其聲。」遂使兩女子舞,主人抵掌為節。已而恍然而覺,猶能記其五拍。子東以詩紀之云:「玄衣仙子從雙鬟,緩節長歌一解顏。滿飲銅杯效鯨吸,低回紅袖作弓彎。舞留月殿春風冷,樂奏鈞天曉夢還。行聽新聲《太平樂》,先傳五拍到人間。」墨莊浸錄

《浮溪集》:關註,字子東,世為錢塘人。登紹興五年進士第,教授湖州,官至太學博士。子東自號香巖居士,有《關博士集》。

◆楊冠卿,字夢錫,江陵人。有《東坡引》詞,自序云:「歲癸丑季秋二十六日,夜夢至一亭子,榜曰『朝雲』,見二少年公子,云:『久誦公樂章,願得公從容笑話。』因舉似離筵舊作,稱贊久之。余謝不能。公子咈然不樂,命小吏呼姝麗十數輩至,圍一方臺而立,相與群唱,聲甚淒楚。俄頃,歌者取金花青箋所書詞展於臺上,熟視字畫,乃余作也。讀未竟,一歌者從旁攫取詞,置袖中,舉酒相勞苦云:『「釵分金半股」之句,朝夕誦之,胡為念不及此耶?』公子云:『左驗如此,奚事多遜。』抵掌一笑而寤,恍然不曉所謂,戲用其語,綴《東坡引》歌之。」「綠波芳草路。別離記南浦,香雲翦贈青絲縷。釵分金半股,釵分金半股。/《陽關》一曲聲淒楚,惹起離筵愁緒。夢魂擬逐征鴻去。行雲無定據,行去無定據。」客亭類稿

《四庫全書總目》按:《書錄解題》惟載《類稿》卷帙,不詳冠卿出處。今就稿中詩文考之,《紀夢》詩序云「戊戌年四十一,戊戌為淳熙五年,上推四十年,則當生於紹興八年己未。其與傅漕詩有「鄉書憶昔獻賢能,姓氏曾叨天府登」,則嘗舉進士。

◆魏人王山,能為詩,標韻清卓。因省試下第,薄遊東海。值吳女盈盈者來,年方十六,善歌舞,尤工彈箏,容貌甚冶,詞翰情思,翹翹出群。少年子爭登其門,不惜金帛。盈盈遴簡嘉耦,乃許一笑。府守田龍圖召使侍宴,山預賓列,相得於樽俎之間。從之歡處累月,山辭歸。盈盈垂泣悲啼,不能自止。明年寄《傷春曲》示山。其詞云:「芳菲時節,花壓枝折。蜂蝶撩亂,闌檻光發。一旦碎花魂,葬花骨,蜂兮蝶兮何不來?空使雕闌對寒月。」山作長歌答之,中有「阿盈阿盈聽我語,勸君休向陽臺住。一生縱得楚王憐,宋玉才多誰解賦。洛陽無限青樓女,袖攏紅牙金鳳縷。春衫粉面誰家郎,只把黃金買歌舞。就中薄倖五陵兒,一日憐新玉如土。雲零雨落止堪悲,空入他人夢裏去」等句。案:此歌甚長,節錄中段數句又明年,山適淄川,遇王通判於邸舍,出盈盈簡,欲偕遊東山。時方初夏,山已病,不克赴其約。秋中再如山東,盈盈已死。王通判謂山曰:「子去後,盈盈若平居醉寢,夢紅裳美人手執一紙書告曰:『玉女命汝掌奏牘。』及覺,泣以白母云:『兒不復久居人間矣。』其夕竟卒。」王命山作詩吊之,山立賦三章。其一云:「燭花紅死睡初醒,一枕孤懷病客情。海上有山應大夢,人間無路可長生。乾坤意入憑欄闊,風月人歸似舊情。漢殿香銷春寂寂,夕陽無語下西城。」二三首不具錄後五年,山遊奉符,與同志登岱嶽,至絕頂玉女池,追思疇昔盈盈之夢,徘徊池側,心憶神會,因題於石曰:「浮世繁華一夢休,登臨因憶昔年遊。人歸依舊野花笑,玉冷幾經墳樹秋。風月過情須感慨,江山多恨即遲留。如今縱擬誇才思,事往情多特地愁。」詩尚有二絕句,不錄山歸就次,遂夢遊日觀峰北,見石上大字筆跡類盈盈書。一詩曰:「絳闕琳宮鎖亂霞,長生未曉棄繁華。斷無方朔人間信,遠阻麻姑洞裏家。歷劫易翻滄海水,濃香難謝碧桃花。紫臺樹穩瑤池闊,鳳懶龍嬌日又斜。」讀畢忽寤。是夕昏醉,惘惘有女奴來,召至一溪洞門,碧衣短鬟出,迎入宮殿。一女子玉冠黃帔,衣絳綃,長身晬容。山趨拜,女遽起止之,揖升階。少選,盈盈與一女偕至,微笑曰:「為雨因雲到處飛,何乃尤人如此也!」命進酒。各有賦詠。夜既深,二女曰:「盈盈雅故,使可就寢。」聞雞聲起,復置酒,珍重語別。山辭訣恍然出洞,但蒼崖古木,非向所歷,感愴而返。夷堅志〇原註:「王山有《筆奩錄》,詳記所遇。」

蝶訪曰:文人結習,掉弄筆端,點綴鋪張,宛如實事,亦以見女色之惑人也。若關、若楊,與王山等耳。

宋艷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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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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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駒父集侍兒小名三卷,壬性之續一卷,好事者復益所未備。雖曰捧之不精,采摭未盡,亦足為樽俎諧謔之助。士大夫昵裙裾之樂,顧侍巾櫛輩得之惟艱,或得一焉,不問色藝如何,雖資至凡下,必極美稱。名浮於實,類有可笑者。豈故矜炫,特償平日妄想,不足則誇爾。或謂「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總宜之名為佳,特恐無敢承當者。清波雜志

《姬侍類偶》:周守忠集女子之名,作《偶聯韻語》,嘉定十三年刻於臨安。行在諸軍糧料院幹辦鄭域序。

《避暑錄話》:婦人以姓為稱,故周之諸女皆言姬,猶宋言子、齊言姜也。自漢以來不復辨,類以為婦人之名,故《史記》言高祖居山東好美姬,《漢書外戚傳》云所幸姬戚夫人之類,固已失矣。註《漢書》者,見其言薄姬、虞姬、戚姬、唐姬等,皆妾而非後,則又以為眾妾之稱。近世言妾者遂皆為姬,事之流傳失實每如是。

《至正直記》:尋常婢妾之多,猶費防閑,久而稍怠,未有不為不美之事。其大患有三:壞亂家法,一也;誘蹈子弟,二也;玩人喪德,三也。士大夫無見識者,往往陷此。人之買妾,欲其侍奉之樂也。妾之多者,其居處縱使能制御,亦未免荒於淫佚矣,何樂之有?或正室之妒忌,必致爭喧,則家不治;茍正室之不妒,則妾自相傾危,適足為身家之重累。未見其可樂也,宜深戒之。

案:《至正直記》戒畜婢妾共三則,二則錄入《患害》門,以證他事。此則錄《清波雜志》後,亦援以示戒意也。

◆趙淮妾,長沙人也,逸其姓名。德祐中,從淮戍銀樹壩,淮兵敗,俱執至瓜州。元帥阿術使淮招李庭芝,淮陽諾,至揚城下乃大呼曰:「李庭芝!男子死耳,毋降也!」元帥怒殺之,棄其屍江濱。妾俘一軍校帳中,乃解衣中金遺其左右,且告之曰:「妾夙事趙運使,今其死不葬,妾誠不能忘情,願因公言使掩埋之,當終身事相公無憾矣。」軍校憐其言,使數兵輿如江上。妾聚薪焚淮,骨置瓦缶中自抱持,操小舟至急流,仰天慟哭,躍水而死。宋史

《昭忠錄》:淮之出奔也,一妾與俱。既及難,為某萬戶所得。與萬戶曰:「妾願事相公終身,然趙運判既死,無人埋骨,願輿妾往殯,殯畢即歸。」萬戶惻然,如其言,迨至死所,屍棄江濱。妾命輿夫推屍入冰水,猶淺不流,妾乃取篙自推之入深水中。即仰天大哭,躍入水中死。

案:《昭忠錄》所敘趙淮妾葬淮,與《宋史》所敘不同。

蝶訪曰:窮檐匹婦,苦節自貞,君子必表揚之,以其足以風世也,況此臨大節而不可奪,捐軀就義者哉!《宋史》特書趙淮妾,洵無愧為趙淮妾也。

◆張康節公居江南,有詞云:「一帶江山如畫,風物向秋瀟灑。水浸碧天何處斷?翠色冷光相射。蓼岸荻花中,隱映竹籬茅舍。/天際客帆高掛,門外酒旗低迓。多少六朝興廢事,盡入漁樵閑話。悵望倚危欄,紅日無言西下。」公晚年鰥居,有侍妾晏康,奉公甚謹,未嘗少違意。公嘗召而謂曰:「吾死亦當從我爾?」妾亦恭應曰:「唯命是從。」公薨,妾相繼果死,人以為異。過庭錄

◆寇萊公之謫嶺南,道出杭州,妾蒨桃疾作,謂公曰:「妾必不起,幸葬我天竺山下。」且云:「相公宜自愛,亦非久居人世者。」果老薨於雷州。夫萊公不必言,此女子亦豈塵埃中人耶?視戀戀世緣者,真霄壤矣。北軒筆記

案:《太平清話》所載與此則同,惟「幸葬我於天竺山下」句下,有「萊公驚哀不已,從之」二句。

《宋史》:初,太宗常得通天犀,命工為二帶,一以賜準。及是準遣人取自洛中,既至,數日沐浴,具朝服束帶,北面再拜,呼左右趣設臥具,就榻而卒。在雷州逾年,既卒,衡州之命乃至。案:乾興元年貶雷州司戶參軍,天聖元年徙衡州司馬

◆郝節娥,嘉州娼家女。生五歲,母娼苦貧,賣於洪雅良家為養女。始笄,母奪而歸,欲令世其娼。娥不樂,娼日逼之。娥曰:「少育良家,習織作組紃之事,又輒精巧,粗可以給母朝夕,欲求此身使終為良可乎?」母益怒,且箠且罵。洪雅春時為蠶叢祠,娼與邑少年期,因蠶叢具酒邀娥。娼與娥徐往。娥見少年,倉皇驚走。母挽捽不使去,不得已留坐中,時時顧酒食輒唾,強飲之則嘔穢滿地。少年卒不得侵淩。暮歸,過雞鳴渡,娥度他日必不得脫,陽渴求飲,自投於江以死。鄉人謂之節娥云。宋史

蝶訪曰:「淤泥解出白蓮藕,糞壤能開黃菊花。」山谷詩句也,可移贈節娥。跡其介潔自守,百折不回,卒不可以狎玩,名垂青史,庶有以愧失隨波逐流、甘蹈汙辱而不以為可恥者!案:《山谷集》作「黃玉花」,《吹劍錄》作「黃菊花」

◆毛惜惜者,高郵妓女也。端平二年,別將榮全,率眾據城以叛,制置使遣人以武翼郎招之。全偽降,欲殺使者,方與同黨王安等宴飲,惜惜恥於供給,安斥責之。惜惜曰:「初謂太尉降,為太尉更生賀。今乃閉門不納使者,縱酒不法,乃畔逆耳!妾雖賤妓,不能事畔臣!」全怒,遂殺之。越三日,李虎破關,禽全斬之,並其妻子及王安以下預畔者百餘人,悉付以法。宋史

《三朝野史》:馬光祖知高郵軍,值軍官榮全率眾畔,據城縱軍劫掠,與同黨王安等飲宴。有妓毛惜惜者,不服趨侍,全痛責之。惜惜曰:「妾雖賤妓,不曾伏事反臣!」全遽斬之。秋崖方岳作《義娼傳》。閫臣以聞,特封英烈夫人。《豪譜》:毛惜惜,高郵軍妓也。理宗朝,榮全據高郵城畔,召惜惜佐酒,惜惜怒叱之:「汝本趙官家健兒,何敢反耶?吾有死耳,不能為反臣行酒!」榮全以刃裂其口,立命臠之,罵至死不絕聲。

《紫巖集·詠毛惜惜》詩云:「淮海艷姬毛惜惜,娥眉有此萬人英。恨無匕首學秦女,向使裹頭真杲卿。玉骨花顏城下土,冰魂雪魄史間名。古今無限腰金者,歌舞筵中過一生。」

案:《輟耕錄》載毛惜惜事與《三朝野史》同,惟「特封英烈夫人」句下多「且賜廟」三字,後有贊嘆詞云:「噫,當是時也,奸凶得志,勢焰熏天;雖厚祿重臣,峨冠世儒,罔不效力執事,戰兢奔走於指揮之下,而娼優下賤,乃能奮不顧身,獨何人歟!」

蝶訪曰:三日骨香,一腔血熱。朝廷許為國殤,史冊書其風烈。彼附畔臣辱偽命者,對之愧死矣!

◆愛愛姓楊氏,本錢塘娼家女,年十五尚垂鬟,性善歌舞,幼學胡琴數曲,遂能緣其聲以通其調。泛舟西湖采荷香,為金陵少年張逞所調,遂相攜潛遁於京師。逞家雄於財,亦雅曉音律。歲時嬉遊,以犢車同載,故鑾輿之幸,琳宮之辟,雖遠必先,雖喧必前。京都偉麗之觀,無不遊歷。逾二年,逞為其父捕去,不及與愛別。愛居巷舍,與予家相鄰。一日人傳逞死,或慰問其所,愛愴然泣下曰:「是必虛語。若果然,亦不願他從。故鄉道遠,出非以禮,必不能自還,當死此舍!」自爾素服蔬膳。日呱呱而泣,更不復親近樂器。里之他婦,欲往見之,即反關不納。好事有力者,百計圖之,終不可及。愛愛姿體纖柔艷發,不類人間人。後三年,念逞之勤,感疾死。小婢子錦兒今尚在,出其繡手藉香囊、擷履數物,香皆郁然而新。侍兒小名錄拾遺

《侯鯖錄》:徐仲車《愛愛歌序》云:「愛愛,吳女也。幼孤,託於嫂氏,其家即娼家也,左右前後亦娼家也。居娼家而不為娼事者,蓋天下無一人,而愛愛以小女子能傑然自異,不為其黨所汙,其已艱矣。然愛愛以小女子,顧其勢終不能固執,此其所以操心危慮患深之道,不得已而為奔女之計也。於是與其人來京師。既數年,其人歸江南,遂死於江南。愛愛居京師,自以為未亡人也,慨然有必死之計。故雖富貴者百計萬方,卒不能動其心,以至於死。此固不得謂之小節,是奇女子也!古之所謂義烈之女者,心同而跡異。按愛愛所奔,即江寧富人張氏也。張氏納奔妾於外,棄父母而不歸,以至為其父捕去。此乃不孝之大者,固不得齒為人類,雖蠻貊禽獸之不若也。故余之所歌,意有詳略,事有取舍,文皆主於愛愛焉。」歌曰:「吳越佳人古云好,破家亡國何勝道。昨夜閑觀《愛愛歌》,坐中嘆息無如何。愛愛本是娼家女,金魂玉魄沈塵土。歌舞吳中第一人,綠鬢雙鬟才十五。耳聞目見是何事,不謂其人乃如許。操心危兮慮患深,半夜窗前淚如雨。假如一笑得千金,何如嫁作良人婦?桃李不為當路花,芙蓉開向秋風渚。忽然一日逢張氏,便約終身不相棄。山可磨兮海可枯,生惟一兮死無二。有如樗櫟叢中木,忽然化作瀟湘竹。又如黃鳥春風時,遷喬林兮出幽谷。文君走馬來成都,弄玉吹蕭能幾曲。不聞馬上琵琶聲,忽作山頭望夫哭。去年春風還滿房,昨夜明月還滿床。行人一去不復返,不念關山歧路長。前年猶惜金縷衣,去年不畫深胭脂。今年今日萬事已,鮫綃翡翠看如泥。一女二夫兮,妾之所羞。不忠所事兮,志將何求?娥眉皓齒兮,妾之所憂!不如無生兮,庶幾無尤!嚶嚶草蟲,趯趯阜螽。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鴛鴦於飛兮,畢之羅之。人間此恨兮,何時休時!深山人跡不到處,病鸞斂翼巢空枝。」案:《侯鯖錄》所載,本《節孝集》。《侍兒小名錄拾遺》所載,本《蘇子美集》《節孝集》,《愛愛歌序》並云:「蘇子美為《愛愛歌》已失之矣,又其詞淫漫,而序事不得愛愛本心,甚無以示後學。予欲為子美抉去其文,而易以此歌,以解學者之惑。」

蝶訪曰:妓妾之以色藝取憐,妒寵於主家者,亦曰我之富與貴,有以感動其中耳。設遇患難貧病,被必戚戚然求為脫身之計,又肯守志不貳者哉?如金谷園綠珠,燕子樓盼盼,韓香之於葉氏,愛愛之於張逞者,真絕無而僅有也!以視夫以勢交者,勢敗則離;以財交者,財盡則散,掉臂不顧如陌路人,真有愧於小女子矣!

◆杭妓琴操善應答,東坡善之。一旦遊西湖,戲琴云:「我作長老,爾試參禪。」問云:「何謂湖中景?」琴答云:「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何謂景中人?」曰:「金勒馬嘶芳草地,玉樓人醉杏花天。」「何謂人中景?」曰:「裙拖六幅瀟湘水,鬢聳一作輓巫山一段云。」「何謂人中意?」曰:「隨他楊學士,憋殺鮑參軍。」因問如此究竟如何,坡云:「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琴操大悟,即削髮為尼。泊宅編

案:《雍正西湖志》引《能改齋漫錄》,東坡在西湖戲琴操曰「我作長老,你試參問」。以下統作琴操問、東坡答,與《泊宅編》異。

又案:宋方勺《泊宅編》有兩本。分上中下為三卷者,初稿也。商氏《稗海》中刻之。《讀畫齋叢書》有曾將兩本並刊之說。《四庫全書簡明目錄》亦謂原本十卷,此本三卷,似尚非足本云。《百美新詠》引此條註:「見《泊宅編》,檢查三卷中無之,顏鑒堂定見足本也。」

《百美新詠》,顏鑒堂希源《詠妓琴操》詩云:「半生長在綺羅叢,未解情緣總是空。參破枯禪甘寂守,肯教冷落感秋風。」

《宮閨小名後錄》:吹笙歌姬夢雲,翦髮入道,趙長卿賦《臨江仙》詞贈之。

蝶訪曰:明季金陵妓卞玉京,歸鄭太守,不得意,乞身下髮。或云尚有所主。若琴操、夢雲者,果何如也?

◆楚珍不知姓,本彭澤娼女,善三色書,草、篆、八分皆工。家藏長沙古帖,標簽皆其題署。宣和間,有跋其後者曰:「楚珍,蓋江南奇女子。初雖豪放不群,終以節顯,嘗見其《過湖》詩,清勁簡遠,有丈夫氣,故知此人胸中不凡。」皇宋書錄

◆甘棠娼溫琬,字仲玉。初姓郝氏,本良家子。六歲,質明慧。訓以詩,達旦不寐。日誦千言,能通其大義。喜字學,落筆無婦人體,遒潤有格。有得之者,寶藏珍重之,不啻金玉。能染指書,尤妙。甘棠遺事

《宮閨小名錄》:宋妓溫琬,善談《孟子》。

◆楚州官妓王英英善筆劄,學顏魯公體。蔡襄復教以筆法,晚年作大字甚佳。梅聖俞贈之詩云:「山陽女子大字書,不學常流事梳洗。親傳筆法中郎孫,妙作蠶頭顏公體。」[《皇宋書錄》「妙作」作「妙畫」]英英貌陋,故云不事梳洗。一作「故有不事梳洗」之句中郎孫,君謨也。臨漢隱居詩話

《宛陵集》,聖俞觀王英英書云:「先觀雍姬舞《六麽》,妍葩發艷春風搖。舞罷英英書大字,玉指操管濃雲飄。風馳雨驟起變怪,文鰩畫飛明珠跳。」

◆《青泥蓮花記》:巨野有秾芳亭,秋成報祭所也。一日,鄉耆謀立石其中,延士人王維翰書之,維翰未至。有妓謝天香者問云:「祀事既畢,何為遲留不飲?」眾曰:「俟王維翰書石耳!」謝遂以袖代筆,書「秾芳」二字。會維翰至,書亭字完之。父老遂命刻之石,王、謝遂成夫婦。後維翰登進士,與天香偕老。玉臺書史

《天祿識餘》:巨野有秾芳亭,郡人延王維翰書石,未至,妓謝天香戲以袖書「秾芳」二字。會維翰至,書亭字完之。二人遂成伉儷。王嘗戲謝曰:「昔日章臺鬥舞腰,行人無不折枝條。」天香曰:「從今已付丹青手,一任狂風不動搖。」

《無聲詩史》:林奴兒,號秋香,成化間南京舊院妓。風流姿色冠於一時。學畫於史廷直、王元父二人,筆最清潤。落藉後,有舊識欲相見,因畫柳枝於扇,以詩謝之曰:「昔日章臺舞細腰,任君攀折嫩枝條。如今寫入丹青裏,不許東風再動搖。」

《明書畫史》:林金蘭,自號秋香亭中人,南都妓也。畫山水、人物,宗馬遠,筆力雖未至,亦女流所難得。

案:厲樊榭《玉臺書史》引《青泥蓮花記》謝夭香一則,列宋名妓中。又引《無聲詩史》林秋香一則,列明名妓中,因檢閱梅禹金《青泥蓮花記》敘秾芳亭書石事,並無王、謝戲詠詩句,且林秋香題扇事,記中亦載之。詳繹林秋香借題畫柳示意,婉拒舊識,詩句自妙。若王、謝初無所觸,憑空借柳唱酬,似覺無謂,而高淡人《天祿識餘》所敘若此,不知何據?疑淡人混「秋香」為「天香」,因秋香亭之號,誤會秾芳亭。

◆延平樂籍中,有能墨竹草聖者。潘庭堅為賦《念奴嬌》美其書畫,末云:「玉帶懸魚,黃金鑄印,侯封萬戶。待從頭繳納君王,覓取愛卿歸去。」予罷袁守,歸途赴郡集,席間借觀,醉墨淋漓,今不復有此雋人矣。後村詩話

《麉澞薈錄》:宋季潘庭堅,富沙人。因夢人持方牛首與之,遂易名牥。理宗時殿試第三人。

◆蘇翠,建寧人。淳祐間供奉樂部,善寫墨竹,亦工梅蘭,扶疏朗潤,曲盡其致,頗自矜貴。每圖成,必以八分書題之。繪事備考

◆余向購藏艷艷《著色春山圖》短卷,秀潤精致,當與項氏吳彩鸞《唐韻》同趣。尋為好事家餅金收去,僅錄題識於此:庚子穀日,偶從金閶常賣鋪中獲小軸卷,上作著色青山,雖氣骨尋常,而筆跡秀潤,清遠可喜。諦視之,見石間有「艷艷」二字,莫曉所謂。然辨其絹素,實宋世物也。閱數日,檢閱《畫譜》,始知艷艷為任才仲妾,有殊色,工真草行書,善青綠山水。因念才仲北宋名士,艷艷又閨秀也。為之命工重裝,以備藝林一種雅制云。清河書畫舫

《畫繼》:任才仲妾艷艷,本良家子,有絕色,工真行書,善著色山水。河南邵澤民侍郎家,藏其《瀟湘八景》一冊,細潤清遠,真足名世。才仲死鐘賊之難,不知所在。

《清河書畫舫》:任誼,字才仲,宋迪之甥。善畫山水、竹石,仿佛籠淡,極其清逸可喜。艷艷蓋學其家才仲云。

◆嘉定間,平江妓送太守詞曰:「春色原無主。荷東君、著意看承,等閑分付。多少無情風與浪,又那更、蝶欺蜂妒。算燕雀、眼前無數。縱使簾櫳能愛護,到如今、已是成遲暮。芳草碧,遮歸路。/看看做到難言處。怕宣郎、輕轉旌旗,易歌襦袴。月滿西樓弦索靜,雲蔽昆城閬府。便恁地、一帆輕舉。獨倚闌干愁拍碎,慘玉容、淚眼如紅雨。去與住,兩難訴。」詞苑叢談〇案:此詞調名《賀新郎》,一名《金縷曲》。詞中「又那更」句多一字,俟考

蝶訪曰:王十朋守泉州,到任日,會七邑宰勸酒,歷告以愛民之意,且出一絕示之,邑宰皆為感動。詩見《慚悔》門,不復錄太守勤勤懇懇,以愛民勸邑宰。太守之愛民,定非徒託空言,必有見諸實事者。觀平江妓送太守一詞,太守直一護花幡耳,亦著意看承民否?

◆予守會稽,有歌諸宮調女子洪惠英,正唱詞次忽停鼓,白曰:「惠英有述懷小曲,願容舉似。」乃歌曰:「梅花似雪,剛被雪來相挫折。雪裏梅花,無限精神總屬他。梅花無語,只有東君來作主。傳語東君,宜與梅花作主人。」歌畢,再拜云:「梅者,惠英自喻,非敢僭擬名花,姑以借意。雪者,指無賴惡少。」官奴因言其人在府一月,而遭惡子困擾者至四五,故情見乎詞。在流輩中誠不易得,夷堅志

◆營妓馬瓊瓊,歸朱延之。延之因辟二閣,東閣正室居之,瓊瓊居西閣。延之之任南昌,瓊以梅雪扇題詞,寄之云:「雪梅妒色,雪把梅花相抑勒。梅性溫柔,雪壓梅花怎起頭?芳心欲訴,全仗東君來作主。傳語東君,早與梅花作主人。」延之詳詞意,知西閣為東閣摧挫,遂休官歸家,置酒會二閣曰:「昨見西閣所寄雪梅詞,使人不遑寢食。」東閣乃曰:「君今仕矣,試為判斷此事,據西閣所云,梅雪孰是也。」延之遂作《浣溪沙》一闋,以示二閣云:「梅正開時雪正狂,兩般幽韻孰優長。且宜持酒細端詳。梅比雪花輸一白,雪如梅蕊少些香。東君非是不思量。」自後兩閣歡會如初。詞苑叢談

案:洪惠英歌曲與馬瓊瓊題詞,意則相似,後三句竟相同。《浣溪沙》一詞,即梅雪爭春未肯降,全首詩意也。二則因可疑,故《夷堅志》一則不錄入《逸豫》,《詞苑叢談》一則不錄入《苦累》,並錄《叢雜》,侯再考證。

◆梅嬌、杏俏,俱宋吳七郡王姬,工詞翰,常賦詞相謔。梅嘲杏《滿庭芳》云:「杏花何太晚,遲疑不發。等待春深。」杏嘲梅《滿庭芳》云:「梅花何太早,蕭疏骨肉,葉密花稀。」林下詞選

《南宋雜事詩》:仁和趙意林信有詩以詠之云:「紫羅公服稱風流,花散東風暖氣浮。莫使早梅欺晚杏,一般春色有清愁。」

《淵鑒類函》:宋高宗紹興二年,賜吳益紫花羅公服。

◆周子充之侍妾曰蕓香,姓孫氏,錢塘人。純靜謹畏,精於女工,頗能為新聲,事公於行在所,時年十七。南宋相眼

◆趙葵嘗避暑水亭,作詩云:「水亭四面朱闌繞,簇簇游魚戲萍藻。六龍畏熱不敢行,海水煎徹蓬萊島。身眠七尺白蝦須,頭枕一枝紅瑪瑙。」六句已成,葵遂睡去。有侍婢續云:「公子猶嫌扇力微,行人多在紅塵道。」昨非庵日纂

《古今女史》:趙葵同知樞密院,朝罷歸私第,而諸姬不見。葵往訪之,乃群聚摘青梅。有一姬善賦詩,葵責令賦詩,云:「柝聲默報早朝回,滿院春風繡戶開。怪得無人理絲竹,綠陰深處摘青梅。」

◆宋宣和中,王通判妻飛紅者貌美,能寫染,有詞云:「花低鶯踏紅英亂,春心重、頓成慵懶。楊花夢斷楚雲平,空惹起、情無限。」詞苑叢談

◆洪內翰侍兒翠翹,失其姓。工畫墨竹,每自題其後曰「翠翹戲筆」。字畫婉媚,墨氣清潤。程大昌題詩云:「戲作風枝斜,再惱玉堂宿。」焦氏說楛

案:《圖繪寶鑒》、《繪事備考》皆載翠翹工畫墨竹云云,俱與此一則同。

◆劉光世侍兒意真:嚴州烏石寺在高山之上,有岳武穆飛、張循王俊、劉太尉光世題名。劉不能書,令侍兒意真代書。姜堯章題詩云:「諸老雕零實可哀,尚書名姓壓崔嵬。劉郎可是疏文墨,幾點胭脂涴綠苔。」鶴林玉露

《清波雜志》:煇頃隨侍,赴官上饒,舟行至釣臺敬謁。祠下詩板留題,莫知其數。劉武僖自柯山赴召,亦記歲月仰高亭上,末云:「侍兒意真代書。」後有人題云:「一入侯門海樣深,謾留名字惱行人。夜來仿佛高唐夢,猶恐行雲意未真。」

蝶訪曰:同一留題詩也,姜白石一絕,神韻自超,語亦雋永有味。若《雜志》所述,詩意輕薄,有傷忠厚矣。

◆有一郎官,年六十餘,置媵妾數人。須已斑白,令其妻妾互鑷之。妻忌其少,恐為群妾所悅,乃去其黑者。妾欲其少,乃去其白者。逾旬頤頷皆空。又進士李居仁,與鄭輝為友。居仁年逾耳順,須盡白。輝少年輕侮,乃呼之為李公。居仁於是盡摘其須去之。輝一日見居仁,陽驚曰:「數日不見,而風采頓異,何也?」居仁整容喜曰:「如何?」曰:「昔日皤然一公,今日公然一婆矣。」墨客揮犀

◆錢塘范十二郎二女,為富民陸氏妾,長曰鶯鶯,次曰燕燕。陸氏貧,群妾散,燕燕獨不忍去。隨隱漫錄

案:《茶香室叢鈔》述此則云:「鶯鶯、燕燕,見坡公詩,皆用張氏故實。至陸氏之鶯鶯、燕燕,人罕知之矣。」

《樂府雅詞拾遺》,李伯紀綱《西江月》題下註:「贈友人家侍兒名鶯鶯者。」詞云:「意態何如涎誕,輕盈只恐飛飛。華堂偏傍主人棲,好與安巢穩戲。/攬斷樓中風月,且看掌上腰支。謫仙詞賦少陵詩,萬語千言總記。」

案:李伯紀《西江月》詞註:「贈友人家侍兒名鶯鶯者。」詳繹詞意,前半闋燕燕伴說,後半闋竟似說燕燕,不可解也。俟再詳考。《宮閨小名後錄》:「韓子師歌妓名鶯鶯,見范石湖詩。」李伯紀所贈,未知即韓子師家鶯鶯,抑陸氏之鶯鶯,亦無明證。惟《隨隱漫錄》云:「陸氏貧,群妾散,燕燕獨不忍去。」是鶯鶯亦去矣。燕燕不幾同燕子樓之盼盼乎,惜無詩人歌詠以傳。

◆劉伯壽,洛陽九老之一也,築室嵩山玉華蜂下,號玉華庵主。有妾名萱草、芳草,皆秀麗,善音律。伯壽出入乘牛,吹鐵笛。二草以蘄笛和之,聲滿山谷。出門不言所之,牛行即行,牛止即止。其止也,必命壺觴盡醉而歸嵩。前人以為地仙云。風月堂詩話

◆楊蟠宅在錢塘湖上,晚罷永嘉郡而歸,浩然有掛冠之興。每從親賓乘月泛舟,使二笛婢侑尊,悠然忘返。沈註贈一闋,有曰:「竹閣雲深,巢居人闃,幾年湖上音塵寂。風流今有使君家,月明夜夜聞雙笛。」人咨賞其清逸。泊宅編

案:《泊宅編》初稿中無此則,此從《雍正西湖志》錄出。

◆葛天民,字無懷。曾為僧,其後返初服。居西湖上,一時所交皆勝士。有二侍姬,一名如夢,一名如幻。癸辛雜識

《詞綜補遺》:葛天民有《無懷小集》。無懷與周紫芝、姜白石友善。

蝶訪曰:聲色之好,不惟累身,亦且累心。侍姬以如夢、如幻名,實未能空色兩忘也。

◆孫覿,字仲益,嘗提舉鴻慶宮,故自號鴻慶居士。何嘉會寺丞嫁遣侍兒,何襲明有詩仲益次韻長律,後四句云:「廋語曾傳黃絹婦,嘉會侍兒以妙為名多情好在紫髯翁。謫仙尚有杯中月,獨舞婆娑醉影同。」鴻慶集

◆東坡記夢回文詩引:「十二月二十五日,大雪始晴,夢人以雪水烹小團茶,使美人歌以飲。予夢中為作回文奇,覺而記其一句云『亂點餘花唾碧衫』,意用飛燕故事也。」月令粹編

◆蘇東坡自謂竄逐海上,去死地稍近,心頗憂之,願學壽禪師放生以證善果。敬以亡母蜀郡太君遺留簪珥,盡買放生,以薦父母冥福。其子邁在東坡之側,見所買放生盈軒蔽地,或掉尾乞命,或悚翅哀鳴。邁憐悲其意,亟請放之。旁有侍妾朝雲,見邁衣衿有蠕動,視之乃虱也。妾遽以指爪殞其命。坡訓之曰:「聖人言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我今遠取諸物以放之,汝今近取諸身以殺之耶?」妾曰:「奈嚙我何?」坡曰:「是汝氣體感召而生者,不可罪彼,要當拾而放之可也。今人殺害禽魚之命,是豈禽魚嚙人耶!」妾大悟,自後罕茹腥物,多食蔬菜而已。東坡舅氏諭之曰:「心即是佛,不在斷肉。」坡曰:「不可作如是言!小人女子難感易流,今幸其作如是相,有何不可?」善誘文

《娛書堂詩話》:東坡還至庾嶺上,少憩村店。有一老翁問從者曰:「官為誰?」曰:「蘇尚書。」曰:「蘇子瞻歟?」曰:「是也。」乃前揖坡曰:「我聞人害公者百端,今北歸,是天佑善人也。」坡笑而謝之,因題詩於壁:「鶴骨霜髯心已灰,青松夾道手親栽。問翁大庾嶺頭住,曾見南遷幾個回?」

◆東坡一日退朝食罷,捫腹徐行,顧謂侍兒曰:「汝輩且道是中有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坡不以為然。又一人曰:「滿腹都是識見!」坡亦未以為當。至朝雲乃曰:「學士一肚皮不入時宜!」[《四朝見聞錄》作「不合時宜」]坡捧腹大笑。梁溪漫誌

◆東坡在餘杭日,因會客以彩箋作墨竹贈官妓,且令索詩於參寥。參寥遂援筆立就,其詩曰:「小鳳團箋已自奇,謫仙重掃歲寒枝。梢頭餘墨猶含潤,恰似梳風洗雨時。」東山談苑

《侯鯖錄》:東坡在徐州,參寥自錢塘訪之,坡席上令一妓戲求詩。參寥口占一絕云:「多謝樽前一作「寄語巫山」窈窕娘,好將魂夢惱襄王。禪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風上下狂。」案:參寥此詩,諸家紀述不一,而字句互有異同,因檢《參寥詩鈔》,照錄於右

《參寥詩鈔》:僧道潛,號參寥子。《子瞻席上令歌舞者求詩,戲以此贈》詩云:「底事東山窈窕娘,不將幽夢屬襄王。禪心已作沾泥絮,肯逐春風上下狂?」

◆僧惠洪,字覺范。臨川康樂亭碾茶觀女優彈琵琶,坐客索詩,即賦詩云:「小槽橫橋一作捧梳妝薄,綠羅綰帶仍斜搭。十指纖纖蔥乍剝,紫燕翻飛初弄撥。梨園曲調皆品匝,斂容卻復停時霎。日烘花底光似潑,嬌鶯得暖歌唇滑。圓吭相應啼恰恰,須臾急變《花十八》。玉盤簌簌珠璣撒,坐客漸欲身離榻。裂帛一聲催合煞,玉容嬌困撥仍插,雪梅一枝初破蠟。」石門文字禪

◆穎昌曹緯彥文、弟組彥章,俱有俊才。彥文釋褐即物故。彥章多依棲中貴人門下。一日,徽廟苑中射弓,左右薦至,對御作射弓詞《點絳唇》一闋云:「風勁秋高,頓知鬥力生弓面。弝分筠簳,月到天心滿。/白羽流星,飛上黃金碗。胡沙雁,雲邊驚散,壓盡天山箭。」今人但知彥章善謔,不知其才,良可惜也。彥章後字元寵。兄弟幼孤,母王氏教養成就。王氏亦能詩,嘗有雷中觀妓詩云:「梁王宴罷下瑤臺,窄窄紅靴步雪來。恰似陽春三月暮,楊花飛處牡丹開。」苕溪漁隱叢話

《升庵全集》:唐人舞妓皆著靴,盧肇《柘枝舞賦》云:「靴瑞錦以鸞幣」。樂府歌:「錦靴玉帶舞回雲」。舒元輿《詠妓從良》詩:「湘江舞罷卻成悲,便脫蠻一作鸞靴出鳳幃。」杜牧之贈妓詩曰:「舞靴應任旁人看,笑臉還須待我開。」黃山谷贈之詞云:「風流太守,能籠翠羽,宜醉金釵。且留取垂楊,掩映庭階。直待朱輪去後,便從伊窄襪弓鞋。」則汴宋猶似唐制,南渡後妓女窄襪弓鞋如良人矣。

案:《升庵全集》:唐制,舞妓皆著靴,證以唐人詩賦等句。

蝶訪閱《圖畫見聞志》一條云:唐代宗朝,令宮人侍左右者,穿紅錦靿靴,是轉效賤妓服飾也。貴既效賤,賤即僭貴,豈惟此一端已哉!鞾即靴字

◆高麗婦人之髻,貴賤一等,垂於右肩,餘髮被下,束以絳羅,貫以小簪。崇寧間,從臣劉逵、吳栻等奉使至彼,值七夕會,館伴使柳伸顧作樂女倡,謂使、副曰:「本國梳得頭髮慢,必是古來墜馬髻。」逵等答云:「墜馬髻,乃東漢梁冀妻所為,似不足法。」伸等唯唯。然至今仍貫不改,豈自其舊俗椎髻而然耶?宣和奉使高麗圖經

《中華古今註》:墮馬髻,今無復作者。倭墮髻,一云即墮馬髻之餘形也。

◆蘇叔黨政和中至成都,見妓稱「錄事」,太息語廉宣仲曰:「今世一切變古,唐以來舊語盡廢,此猶存唐舊為可喜。」前輩謂妓曰「酒糾」,蓋謂「錄事」也。相藍之東有錄事巷,傳以為朱梁時名妓崔小紅所居。老學庵筆記

《表異錄》:「觴政」,酒令也。「酒糾」,監令也,亦名「甌宰」,亦名「觥錄」。唐人呼妓為「錄事」。原註:「見唐元稹集。」

《勝飲篇·觴政》:凡飲以一人為錄事,以糾坐人,又謂之「觥錄事」。飲犯令者,觥錄事繩之,投旗於前曰:「某犯觥令!」元稹詩「觥使及醒差」,「觥使」即觥錄事也。陸放翁詩:「夜宴怕逢觥錄事,秋山慵伴獵將軍。」

《煙花錄》:妓天水仙哥子絳真,與鄭舉舉互為席糾,寬猛得所。按「席糾」即酒糾也。

案:酒糾、錄事等名,皆出唐人呼妓之侑觴者,然尚不止此。《三餘雜記》載高駢命酒佐薛濤改一字令,駢曰:「口有似沒梁鬥。」濤曰:「川有似三條椽。」駢曰:「奈何一條曲?」濤曰:「相公尚使沒梁鬥,至窮酒佐一條曲椽,又何怪!」據此,唐時更有酒佐之稱。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載:「薛濤字洪度,西川樂妓,工為詩,當時人多與酬贈。武元衡奏為校書郎。」又《鑒誡錄》云:「薛濤者,容色艷麗,才調尤佳,言譫之間,立有酬對。大凡營妓,初無『校書』之稱,自韋南康鎮成都日,令入樂籍呼為女校書。」二說不同,談徵曾據《鑒誡錄》,駁晁氏之說為無稽,茲不具考。總之此稱始於唐,又不止錄事、酒糾、酒佐等名也。

◆瓦舍者,謂其「來時瓦舍,去時瓦解」之義,易聚易散也。不知起於何時。頃者,京師甚為士庶放蕩不羈之所,亦為子弟流連破壞之門。杭城紹興間駐蹕於此,殿巖楊和王因軍士多西北人,是以城內外創立瓦舍,招集妓樂,以為軍卒暇日娛戲之地。今貴家子弟郎君,因此蕩遊破壞,尤甚於汴都也。夢粱錄

《咸淳臨安志》:南瓦在清冷橋西,有熙春樓。北瓦在眾安橋之南,亦名下瓦,有羊棚樓。

《市肆記》:瓦子勾欄,城內隸修內司,城外隸殿前司。或有路歧,不入勾欄,只在要鬧寬闊處做場者,謂之「打野呵」。〇又如北瓦羊棚樓等,謂之「邀棚」。

《古杭夢遊錄》:夜市除大內前後諸處,惟中瓦最勝,中瓦通後市街撲賣奇巧器皿、百色物件,與日間無異。其餘坊巷市井,買賣榷關,酒樓歌館,直至四更後方靜。

蝶訪曰:風流藪澤,煙月作坊,皆士庶放蕩之所,更子弟破壞之門。狂瀾莫撓,古今有同慨焉。先正有言,惟當戒而不入。入而能戒者,能得幾人哉!

◆政和間,京師妓之姥曾嫁伶官,常入內教歌舞,傳禁中《擷芳詞》以教其妓。人皆愛其聲,又愛其詞,類唐人所作也。其詞云:「風搖蕩,雨濛茸。翠條柔弱花頭重。春衫窄,香肌濕。記得年時,共伊曾摘。/都如夢,何曾共?可憐孤似釵頭鳳。關山隔,晚雲碧。雁兒來也,又無消息。」古今詞話

◆元豐中,夏戎之母梁氏,遣將引兵,猝至保安軍順寧寨,圍之數重。時寨兵至少,人心危懼。有娼姥李氏,得梁氏陰事甚詳,乃掀衣登陴,抗聲罵之,盡發其私。虜人皆掩耳,並力射之,莫能中。李氏言愈醜。虜人度終不可得,恐且得罪,遂託以他事,中夜辭去。雞鳴狗盜皆有所用,信有之。夢溪筆談

◆宋江潛至李師師家,題《念奴嬌》於壁,詞云:「天南地北,問乾坤何處,可容狂客。借得山東煙水寨,來買鳳城春色。翠袖圍香,鯪綃籠玉,一笑千金值。神仙體態,薄倖如何銷得!/回想蘆葉灘頭,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連八九,只待金雞消息。義膽包夭,忠肝蓋地,四海無人識。閑愁萬種,醉鄉一夜頭白。」小詞盛於宋,而劇賊亦工章句如此。甕天脞語

《癸辛雜識》:龔聖與作《宋江三十六贊》,並序曰:「宋江事見於街談巷語,不足采著,雖有高如李嵩輩傳寫,士大夫亦不見黜。余少年時壯其人,欲存之畫贊,以未見信書載事實,不敢輕為。及異時見《東都事略》中載侍郎侯蒙傳,有書一篇陳制賊之計云:『宋江以三十六人橫行河朔,東京官軍數萬,無敢抗者。其材必有過人,不若敕過招降,使討方臘以此自贖,或可平東南之亂。』余然後知江輩真有聞於時者,於是即三十六人,人為一贊,而箴體在焉。蓋其本撥矣,將使一歸於正,義勇不相戾,此詩人忠厚之心也。余嘗以江之所為,雖不得自齒,然其識性超卓有過人者,立號既不僭侈,名稱儼然猶循軌轍,雖託之記載可也。」

案:龔聖與序中,稱江識性超卓,侯蒙書中亦謂其材必有過人者,此小詞果為江作,未可知也。若謂好事者為之,真好事矣,亦其品可知。

◆昆山有一名娼,周其姓,後系郡中籍。張紫薇作守時,周忽暴死。道川適訪紫薇公,因命作下火文云:「可惜許,可惜許!大眾且道,可惜許個甚麽?可惜巫山一段雲,眼如新水點絳唇。昔年繡閣迎仙客,今日桃源憶故人。休記醜奴兒怪臉,便許抖擻好精神。南柯夢斷如何也,一曲離愁別是春。大眾還知某人向什麽處去,這裏分明會得:驀山溪畔,頭頭盡是喜相逢;芳草渡前,處處六幺花十八。其或未然,更聽下句。咦,與君一把無明火,燒盡千愁萬恨心。」中吳紀聞

◆東坡寄諸子侄詩:「他年汝曹笏滿床,中夜起舞踏破甕。」施元之註:「世傳小話,一貧士家惟一甕,夜則守之而寢。一夕,心念茍得富貴,當以錢若干營田宅,若干蓄聲妓,高車大蓋,無不備置,不覺歡適起舞,遂踏破甕。故今俗指妄想狂計者,謂之甕算也。」雲笙雜鈔

蝶訪曰:今人於作種種妄想者,嗤之曰「做甕夢」,猶甕算意也。當即因小話貧士事起,知此語由來久矣。夫人在世途,膠膠擾擾,殆不知此身如夢,而經營百計,機械萬端,無非利欲熏心,熱中富貴,日以心鬪。誠不知其所窮,不夢中夢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