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博議 (四庫全書本)/卷19

卷十八 左氏博議 卷十九 卷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九
  宋 吕祖謙 撰
  宋襄夫人殺昭公之黨文公八年宋襄夫人襄王之姊也昭公不禮焉夫人因戴氏之族以殺襄公之孫孔叔公孫鍾離及大司馬公子卬皆昭公之黨也司馬握節以死故書以官司城蕩意諸來奔效節於府人而出公以其官逆之皆復之亦書以官皆貴之也宋襄夫人殺昭公文十六年昭公無道國人奉公子鮑以因夫人夫人將使公田孟諸而殺之公知之盡以寶行蕩意諸曰盍適諸侯公曰不能其大夫至于君祖母以及國人諸侯誰納我且既為人君而又為人臣不如死盡以其寶賜左右而使行夫人使謂司城去公對曰臣之而𨓱其難若後君何冬十一月甲寅宋昭公將田孟諸未至夫人王姬使帥甸攻而殺之蕩意諸死之書曰宋人弑其君杵臼君無道也
  待人欲寛論人欲盡待人而不寛君子不謂之恕論人而不盡君子不謂之明善待人者不以百非没一善善論人者不以百善畧一非善待人者如天地如江海如藪澤恢恢乎無所不容善論人者如日月如權衡如水鑑昭昭乎無所不察二者要不可錯處也待人當寛世固已知之矣至於論人當盡學者每疑其近於刻而不敢盡焉抑不知論人者借人之短以攻我之短借人之失以攻我之失主於自為而非為人也品題之髙下所以驗吾識之髙下與奪之公私所以驗吾心之公私苟𤼵於言者畧而不盡則藏於心者必有昏而未明者矣吾夫子譏賜也之方人言未絶口而自操春秋之筆善善惡惡無毫髪貸是豈⿺辶䖏忘前日之語哉待人與論人固自有體也宋襄夫人之亂蕩意諸始則出奔終則致死大浸稽天而砥柱不移風雨如晦而雞鳴不已凛然亂臣賊子之大閑也雖使有一行之未當一善之未全君子尚忍復議之乎當是時奔走於夫人之宫者冠盖相望受施於公子鮑之室者蹄踵相躡至於安受昭公之賜橐珍囊寶散而之四方者又不知其㡬人也不思議此而惟意諸之是責吾不知與逆徒何親與公室何讎乎與小人何厚與君子何薄乎讎公室而親逆徒厚小人而薄君子雖鄉黨自好者猶恥為之未有名為學者而反不恥者也然立論之際先則譽意諸之忠後則責意諸之過變譽為責夫豈得已哉盖將假意諸既往之過為吾身將來之戒也言𤼵於意諸而心主於吾身也意諸效節之去義當去也意諸從田之死義當死也是皆不可毁也然意諸親則公族官則司城坐視昭公之失道襄夫人之蓄怒公子鮑之隂謀㓙徳參會待釁而𤼵上則不聞有正救之諫中則不聞有調護之功下則不聞有擊斷之勇見亂而始去去何晚也見弑而始死死何補也想夫亂機之將兆弑械之將成通國之内外舉知曾謂意諸之賢獨不知耶其所以徘徊濡滯不能飜然髙舉者盖懐其父去官則族無所庇之言顧位苟禄日復一日其意以謂無難則忍恥以庇宗有難則捐󠄂身以刷恥以後之節贖前之非後世君子要必有哀吾之用心者殊不知君子不忍一日置其身於可愧之地今日為善尚恐他日為惡詎有身居可愧之中豫指他日之節以贖今日之非乎他日之節未至今日之非方增斯心也君子乎小人乎此吾所以為意諸懼也此吾所以不為意諸懼而為吾身懼也
  箕鄭父殺先克文八年夷之蒐晉侯将登箕鄭父先都而使士縠梁益耳将中軍先克曰狐趙之勲不可廢也從之先克奪蒯得田于堇隂故箕鄭父先都士縠梁益耳蒯得作亂九年春王正月己酉使賊殺先克
  見人之禍必思求其得禍之道古今之通蔽也人之得禍果皆以其道是天下無不幸而遇禍者也天下固有得禍而非不幸者矣四裔之囚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兜於崇山竄三苗於三危殛鯀於羽山見者不嗟非不幸也兩觀之僵孔子誅少正𫑗於兩觀之下過者不憫非不幸也得禍而非不幸惟此時為然爾時非虞也君非舜也國非魯也相非丘也流竄相望安可槩以㐫族待之乎刀鋸相尋安可槩以少正𫑗待之乎吾恐四裔之逺未必無如稷無如契如垂如益者也吾恐兩觀之下未必無如參無如騫如由如賜者也王綱殞絶忿慾横流以私讎公以邪𢦤正得禍而不以其道者夫豈一人耶左氏所録公卿大夫之遇禍者必求其召禍之由信如是説則春秋之時無一人不幸而受禍者也使左氏移此筆以書虞之典續魯之論則雖曰無一人不幸受禍吾孰敢以為非哉今記載春秋衰亂之世見人之遇禍者則吹毛求疵捃摭其過以證成其罪不憫君子受禍之不幸而惜小人殺人之無名此吾所以深為左氏惜也姑以先克一事明之左氏將書先克之死以謀帥之事列其前以奪田之事⿰糹⿱𢆶匹 -- 繼其後積二事以為先克召禍之由欲後世知箕鄭父軰之作亂不為無說先克之致死不為無罪其為箕鄭父軰謀則忠矣吾不知先克何負於左氏而謀帥大事也國之興衰民之死生所由繫者也先克身為近臣親見晉侯謀帥之未當詎肯坐視耶匿情而不言不可也畏禍而不言大不可也於是上不敢順主欲下不敢恤衆仇奮然請於晉侯而更之可謂不負其君矣至於堇隂之役以軍事奪蒯得之田此又晉之軍政而非先克之家政也大而謀帥小而奪田為先克者知致吾義而守吾職而已人怨耶不暇問也人不怨耶亦不暇問也苟豫憂人之怨畏首畏尾則在朝必不敢𤼵一言在軍必不敢舉一罰矣人皆持此心社稷何頼焉國家何頼焉先克所以明知他日之禍而不敢避也為左氏者盍亦深嘉先克之忠毁斥箕鄭父輩之罪俾當官而行者有所勸覆出為惡者有所懲則庻可自附於春秋褒貶之義矣既乃無一言直先克之枉屑屑然若為箕鄭父軰解殺人之謗者此吾所以深為左氏惜也或曰陽處父易狐射姑趙盾之班終以見殺文六年其事適與先克類然則左氏所載者亦非歟曰不然陽處父易中軍之帥在晉侯命既出之後先克謀中軍之帥在晉侯命未出之前命既出而擅更之逆也命未出而亟救之忠也處父之逆司冦不誅至使狐射姑不勝其忿而自𢦤之襄公於是失刑矣至於先克之忠猶當十世宥之以勸其事君孰謂堂堂晉國不能保一臣而使盗賊竊𤼵之謀敢行於朝乎君子是以知晉之不競也處父之事在所戒先克之事非所戒處父之禍在所懲先克之禍非所懲名則魯衛實則胡越烏得均之處於一域耶
  范山說楚子圖北方文九年范山言於楚子曰晉君少不在諸侯北方可圖也楚子師于狼淵以伐鄭囚公子堅公子尨及樂耳鄭及楚平
  觀人之道自近者始一言之誤一行之愆同室者知之同里者未及知也同里者知之同國者未及知也國踈於里里疎於室地愈踈則知愈晚理也亦勢也自鄒視魯有踰日而不知者矣自燕視齊有踰月而不知者矣自越視胡有踰嵗而不知者矣是近者之舊聞即逺者之新聞近者之飫見即逺者之創見庸有近未知而逺先知者乎晉靈公即位之初其失徳未有聞於人也内而欒郤胥原日陪日侍傳不載其諷諫之辭外而宋衛陳鄭時聘時覲傳不載其怨誹之語彼范山者邈然介居漢水方城之間顧瞻汾澮如在絶域果何自而知靈公之可輕北方之可圗乎是非道聴塗説之誤必臆度意料之妄也然楚師一出諸夏披靡莫敢枝梧果不出山之所料豈觀於近反不若觀於逺耶吾知其説矣以地以勢則近者詳而逺者畧以情以理則近者蔽而逺者明問官府之政於鈴下馬走甲是乙非嘈嘈嘵嘵迄無定説至大山之隈絶澗之曲農夫樵父相與畫地而譏長吏之能否若辨黑白若數一二較然而不可欺彼豈常識刺史之屏而望縣令之舄哉其言堅定精審反勝於左右前後擁篲奉轡之人盖爱憎絶於耳目之前則毁譽公於郊野之外近者之蔽固不如逺者之明也靈公之不君基於始而成於終當其嗣服之初雖無萌芽之可尋豈無兆朕之可卜舉世不知而范山獨知之豈合衆人之智不如一范山乎亦有所蔽焉耳嬖幸者靈公恩賞之所及也故蔽於愛而不知卿大夫者靈公政令之所及也故蔽於尊而不知列於齊盟者靈公兵威之所及也故蔽於畏而不知惟范山立楚之朝食楚之禄其視靈公若風馬牛非恩賞之所及故不為愛所蔽非政令之所及故不為尊所蔽非兵威之所及故不為畏所蔽三蔽既盡一心自明此其所以雖身居萬里之表而揣摩靈公之巧揆之趙盾隨㑹之諫反在於十年之先也孰謂近者難揜而逺之易欺耶吾嘗深味范山晉君不在諸侯之一語有所深感焉晉主憂盟自文至靈三君矣靈公即位之始其拊循諸侯必未敢⿺辶䖏改先世之舊玉帛瑞節猶文襄也芻粟牲牢猶文襄也物采辭令猶文襄也盟約要束猶文襄也惟其心不在諸侯故幣雖厚而人自見其薄禮雖備而人自見其畧儀雖華而人自見其瘁令雖嚴而人自見其慢猶人之将疾百骸九竅物物備具然而神不主體耳目鼻口手足肩背解散而不屬弛縱而不隨形雖在而其精華英靈之氣枵然無復存矣范山之論晉置其形而索其神遺其跡而察其心其亦妙於觀國哉
  楚范巫矞似謂成王子玉子西皆强死文十年初楚范巫矞似謂成王子玉子西曰三君皆将强死城濮之役王思之故使止子玉曰母死不及止子西子西縊而縣絶王使適至遂止之使為商公㳂漢泝江将入郢王在渚宫下見之懼而辭曰臣免於死又有讒言謂臣將逃臣歸死於司敗也王使為工尹又與子家謀弑穆王穆王聞之五月殺闗宜申及仲歸
  凡人之情厭常而嗜恠駭正而從偽此古今之通病也奮臂大呼不足以動一旅而狐鳴魚腹之詐不移晷而成軍見陳勝傳徒步獻書不足以取一官而祭竈闘棊之誕不終朝而胙土漢郊祀志乆矣夫人之嗜怪而從偽也天下之常道惟恐人之不嗜至於怪則惟恐嗜之太深天下之正理惟恐人之不從至於偽則惟恐從之太過巫覡之説怪偽之尤者也楚巫矞似謂成王子玉子西皆将强死三人者銘其説於心至於城濮之敗成王汲汲赦子西子玉之罪惟恐巫言之或驗既而子玉果不及止而死僖二十八年是巫言既一中矣有神妖之説誘之於前有子玉之死堅之於後為成王者尚不知戒溺愛奪嫡取熊蹯之禍文元年是巫言既再中矣巫言其三而中其二惟子西惸然孑立顧影獨存是宜朝警夕戒擇地而行深圖自免之術乃顯行逆亂以殺其身巫者人之所甚信死者人之所甚畏不信人之所信不畏人之所畏子西豈與人異情哉盖所以信巫者𥝠心也所以作亂者亦私心也私心之生乍𤼵乍止上無所蔕下無所根烏能持乆而不變耶始怵於妖而信之終怵於利而忘之以私奪𥝠互為消長無惑乎子西之⿺辶䖏忽其所信也世衰道微邪説暴行有作張詭幻禍福之説以誑脅愚俗是亦巫覡類耳儒者或以隂助教化許之⿺辶䖏謂蘂宫金地之説未必真有要可以引人為善酆都泥犁之説未必真有要可以止人為惡所示者虛所得者實亦何負於天下耶抑不知牆之始築有一臿之虛則其頺敗必見於風雨之時念之始𤼵有一毫之虚則其渝毁必見於事變之日人之始信禍福之説固已失其本心矣以誑而趨善非本欲為善也以脅而避惡非本不為惡也是心本無特暫為禍福虛説之所誑脅爾他日復為利害所誑脅安得不變而之他耶此亦一誑脅也彼亦一誑脅也亦何分輕重於其間哉有實理然後有實心有實心然後有實事豈有借虚説而能收實效者耶如成王子西其始信矞似之説至堅至篤曾未㡬何蔑棄而不顧則詭幻禍福之説不能乆使人信明矣其始之說固可以占知其終之怠其始之執固可以占知其終之移本心不堅事物攻之者四靣而至固可以拱手而俟其敗何必親與之角哉故吾始憂異端之難攻而終知異端之不足攻也
  楚文無畏戮宋公僕文十年陳侯鄭伯㑹楚子于息冬遂及蔡侯次于厥貉将以伐宋宋乃逆楚子勞且聴命遂道以田孟諸宋公為右盂鄭伯為左盂期思公復遂為右司馬子朱及文之無畏為左司馬命夙駕載燧宋公違命無畏扶其僕以狥或謂子舟曰國君不可戮也子舟曰當官而行何强之有敢愛死以亂官乎宋殺申舟宣十四年楚子使申舟聘于齊曰无假道于宋亦使公子馮聘于晉不假道于鄭申舟以孟諸之役惡宋曰鄭昭宋聾晉使不害我則必死王曰殺女我伐之見犀而行及宋宋人止之華元曰過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殺其死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殺之楚子聞之投袂而起屨及於窒皇劒及扵寝門之外車及於蒲胥之市秋九月楚子圍宋
  名不可以幸取也天下之事固有外似而中實不然者幸其似而竊其名非不可以欺一時然他日人即其似而求其真則情見實吐無不立敗名果可以幸取耶幸雖在前憂實在後人見其似而信其真幸之大者也人見其似而責其真憂之大者也以一朝之幸易終身之憂智者其肯易之耶馬之外彊中乾者濫得騏𩦸之名幸則幸矣馳陵谷而責以騏𩦸之足憂將若之何士之色厲内荏者濫得逢干之名幸則幸矣臨刀鋸而責以逢干之節憂將若之何是故求名易保名難取名易辭名難受名之始乃受責之始也昔之君子内未有其實則避名如避謗畏名如畏辱方逡廵却走之不暇况敢乗其似而邀其名乎孟諸之役文之無畏席强楚之威而窘戮宋公本無足稱者然宋公國雖弱而位則君也文之無畏國雖强而位則臣也論其實則以楚加宋以强凌弱人之所甚易論其跡則以卑犯尊以弱擊强人之所甚難居甚易之地而坐得至難之名人情誰不樂此哉此無畏所以因其似而竊其名也必嘗揮金𤼵粟然後人許其豪必嘗赴敵突圍然後人許其勇今無畏挾六千里之楚而折一與國之君前無權勢之可懼後無憂患之可虞從容談笑而冒不畏强禦之名天下之所謂幸者有過於此乎想無畏正色莊語以荅或人之問必謂名固可以幸取人固可以名欺雖吾君亦以勁正見期孰知吾之有所挾哉捘衛侯之腕人知涉他之直而不知其借晉之威也定八年晉師将盟衛侯于鄟澤趙簡子曰羣臣誰敢盟衛君者涉他曰我能盟之将㰱涉他捘衛侯之手及捥衛侯怒乃叛晉晉人請改盟弗許没太子之車人知江充之直而不知其借漢之威也江充從上甘泉逢太子家使乘車馬行馳道中充以屬吏太子使人謝曰非愛車馬誠不欲令上聞之以教敕亡素者惟江君寛之充白奏上曰人臣當如是矣大見信威震京師戮宋公之僕人知無畏之直而不知其借楚之威也無畏借楚之威以為己名無毫末之勞而有丘山之譽使如是而後無憂則誠不如詐直不如曲君子不如小人矣抑不知人既以直期之亦必以直使之故楚子異日遣使過宋而不假道置他人而推無畏豈不以直辭勁氣固可以横身犯難而張强楚之大聲乎無畏始知前日之偽名適所以招今日之實禍畏縮惶惑言於楚子曰鄭昭宋聾晉使不害我則必死哀鳴乞憐一至於此向來之直辭勁氣安在耶始則曰敢愛死以亂官今則曰我則必死始一何壯今一何怯耶無事則為不畏死之言有事則為畏死之語真情本態至是盡露矣名之不可苟得如是哉嗚呼躄者命在杖失杖則顛渡者命在壺失壺則溺挾外以為重者失其所挾未有不危者也無畏之所挾者楚耳一旦身出方城之境宋人豈懼失楚之無畏哉宜其甘心而不顧也吾故表而出之以為挾外物者之戒叔孫得臣獲長狄僑如文十一年冬十月甲午敗狄于鹹獲長狄僑如富父終甥摏其喉以戈殺之埋其首于子駒之門以命宣伯初宋武公之世鄋瞞伐宋司徒皇父帥師禦之耏班御皇父充石公子榖甥為右司冦牛父駟乗以敗狄于長丘獲長狄縁斯晉之滅潞也獲僑如之弟焚如齊㐮公之二年鄋瞞伐齊齊王子成父獲其弟榮如埋其首於周首之北門衛人獲其季弟簡如鄋瞞由是遂亡
  防風氏身横九畝不能免於會稽之誅昔禹致羣臣於㑹稽之山防風後至禹殺而戮之身横九畝巨無霸身大十圍不能免於昆陽之戮光武與尋邑戰尋邑兵盛時有長人巨無霸長一丈大十圍以為壘尉光武乃與敢死者三千人破之久矣形之不足恃也造化一機坯冶一陶隂翕陽張萬形並賦遇川澤則黒而津遇墳衍則晳而瘠遇原隰則豐而痺遇山林則毛而方予其形者無愛憎受其形者無恩怨是故鵾鵬不以大自夸蜩鷃不以小自慊㝠靈不以長自喜蟪蛄不以短自憂私天地之形以為已有固已得罪於鑪錘况敢恃之為暴耶衣不勝而成霸晉之功者無所恃也趙文子其中退然如不勝衣其言呐呐然如不出諸其口所舉於晉國管庫之士七十有餘家人以為知人晉之復伯文子之力也貎不稱而擅佐漢之謀者無足恃也賛曰聞張良之智勇以為其貎魁梧竒偉反若婦人女子故孔子稱以貎取人失之子羽形不長而專伐蔡之勛者無足恃也裴度退然𦆵中人而神觀邁爽操守堅正平蔡既有功名震四夷使外國者其君長必問度年今㡬狀貎孰似其自賛云爾形不長爾貎不揚胡為將胡為相一㸃靈臺丹青莫狀事見唐史以是知無恃者存有恃者亡尫弱么麽未必非福魁梧壯偉未必非殃有形不能使而反見使於形可不為大哀耶長狄之種其軀幹絶異於人是亦偶得一氣之偏者耳自縁斯以來負其軀幹暴蔑上國毎出輙敗一出而斃於長丘再出而斃於周首三出而斃於鹹四出而斃於潞種殱族殄靡有孑遺豈非形為之累耶東方之夷被髪文身自古及今其族類自若也西方之戎被髪衣皮自古及今其族類自若也使長狄之種所賦之形與四夷等彼將安其氊毳甘其湩酪未必敢與上國抗衡縱使蟊賊邊鄙亦將知難而退詎至若此極耶惟其偉岸自伐故飛揚跋扈陵跨中國塊視泰華垤視城郭蟻視甲兵兄踣於前而不悛弟仆於後而不止挫愈奮敗愈張非覆宗絶祀蕩無吹火未有晏然而不為諸華之害者也防風専車形實驅之僬僥三尺形實束之長狄族類豈皆為暴哉一受長狄之形雖欲已而有所不能自已也心為君則形為臣形為君則心為臣同是貎也仲尼聖而陽貨狂仲尼貎與陽虎相類故有匡人之圍同是目也大舜仁而項籍暴周生云舜目盖重瞳子項羽亦重瞳子羽豈其苗裔耶何興之暴也賦其形者非有異特制其形者不同耳苟長狄能制其形則必能保其形矣豈至身首異處而為萬世戒哉小心翼翼徽柔懿恭見者忘其十尺之髙是亦西夷之人也議者勿謂狄無人














  左氏博議卷十九
<經部,春秋類,左氏博議>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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