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博議 (四庫全書本)/卷20

卷十九 左氏博議 卷二十 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二十
  宋 吕祖謙 撰
  秦伯使西乞術來聘文十二年秦伯使西乞術來聘且言将伐晉㐮仲辭玉曰君不忘先君之好照臨魯國鎮撫其社稷重之以大器寡君敢辭玉對曰不腆敝器不足辭也主人三辭賔荅曰寡君願邀福于周公魯公以事君不腆先君之敝器使下臣致諸執事以為瑞節要結好命所以藉寡君之命結二國之好是以敢致之襄仲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國無陋矣厚賄之
  天下之情待之厚者責之厚待之薄者責之薄厚責難勝謗之所集薄責易塞譽之所歸是故名大於實者先榮而後辱實大於名者先辱而後榮非人情之多變也失所期則怒過所期則喜喜怒之變即榮辱之變也總角之童一拜一起粗中儀節不中朝而譽滿州閭至於成人則正冠束袵終日兢兢少有惰容鐫譙四起天下之情夫豈難見耶秦之為秦介在西戎聲教文物闕如也至於魯則習周公伯禽之教世秉周禮爼豆羽籥弁冕鼎鉶蔚然先王之遺風在焉雖宋衛陳鄭號為諸華者猶且下視之况如秦之僻陋在夷者乎當西乞術入境之時魯人固豫以戎狄待之矣入粤者不敢言鎛入胡者不敢言弓入燕者不敢言函入魯者不敢言禮孰謂西乞術出於戎狄下國乃不量其力欲與魯之君臣周旋酬酢於玉帛鐘鼓之間乎四方將命而來至於雉門兩觀之下者鮮不失禮受辱而退孫文子有同登之辱襄七年范獻子有歸費之辱昭二十一年徐容居有進含之辱襄十八年齊慶封有茅鴟之辱襄二十八年矧區區西乞術詎能免此辱耶想術奉璋薦瑞之際公卿環列輿隷堵觀俟其步武之蹉跌以為嘲伺其辭令之舛差以為哂今術俯仰音吐丰容華暢出於魯人之意表始以為烏鳶今乃為鸞鳯始以為蓬蒿今乃為梧檟此襄仲所以失聲嘆息而繼之以重賄也觀其儀固魯人之常見聴其言亦魯人之常聞襄仲所以變色而稱揚之者庸非以夷狄遇之耶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者駭而疑之也曰國無陋矣者矜而進之也前之倨適所以為後之恭前之輕適所以為後之重其視鄭人之璞稱頌未已而唾罵隨至者亦有間矣名逐我則逸我逐名則勞甚智而居以愚甚辯而居以訥他日㣲見端倪少出鋒頴一談而人一警一動而人一服雖欲逃名名亦將逐之而不置矣未智而先得智之名未辨而先得辨之名終日矻矻追逐以求副其實一不稱而萬有餘喪矣昔之智者所以寧使名負我而不使我負名也名負我則責在名我負名則責在我二者之勞逸相去亦逺矣雖然此猶未免名與我之對也形不知有影而影未嘗離形聲不知有響而響未嘗離聲聖人不知有名而名未嘗離聖人嗚呼豈春秋之士所及哉
  隨㑹料晉帥文十二年秦為令狐之役故冬秦伯伐晉取羈馬晉人禦之以從秦師于河曲㬰駢曰秦不能乆請深壘固軍以待之從之秦人欲戰秦伯謂士㑹曰若何而戰對曰趙氏新出其屬曰㬰駢必實為此謀将以老我師也趙有側室曰穿晉君之婿也有寵而弱不在軍事好勇而狂且惡㬰駢之佐上軍也若使輕者肆焉其可秦伯以璧祈戰于河秦軍掩晉上軍趙穿追之不及反怒曰裏糧坐甲固敵是求敵至不擊将何俟焉軍吏曰将有待也穿曰我不知謀将獨出乃以其屬出宣子曰秦𫉬穿也𫉬一卿矣秦以勝歸我何以報乃皆出戰交綏秦行人夜戒晉師曰兩軍之士皆未憗也明日請相見也㬰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将遁矣薄諸河必敗之胥甲趙穿當軍門呼曰死傷未𭣣而棄之不惠也不待期而薄人於險無勇也乃止秦師夜遁復侵晉入瑕吳將伐魯問叔孫輙公山不狃哀八年吳為邾故将伐魯問於叔孫輙叔孫輙對曰魯有名而無情伐之必得志焉退而告公山不狃公山不狃曰非禮也君子違不適讎國未臣而有伐之奔命焉死之可也所託也則𨼆且夫人之行也不以所惡廢鄉今子以小惡而欲覆宗國不亦難乎
  見一事而得一理非善觀事者也聞一語而得一意非善聴語者也理本無間一事通則萬事皆通意本無窮一意解則千語皆解圯上之書一編耳尺簡寸牘所載㡬何豈能盡括車壘輿地之形豫數嬴項韓彭之難哉然子房得之則問羊知馬覘影知形迎閲而羣策鋒起隨諷而衆機叢生此所以能用有限之書對無窮之變也如使子房見一事而滯於一事聞一語而滯於一語則雖盡納九州之圖於胸中倉卒造次亦必有書之所不能該者矣書已盡變方出書已陳變方新非告徃知來者殆未足與議也盖嘗以左氏所載論之隨㑹自晉奔秦文六年而為秦謀晉說者秪以為隨㑹之過耳公山不狃自魯奔吳定十二年而不為吳謀魯説者祗以為公山不狃之善耳過在隨會於我何損善在不狃於我何加政使能體之於身則所懲者特謀宗國之一過天下之過果盡於此乎所法者特全宗國之一善天下之善果盡於此乎惟舉一隅而反三隅則因二子得失之跡固可為吾身無窮之用焉隨㑹有謀晉之過而不失為良大夫吾是以知素行之不可無公山不狃有全魯之善而不免為叛人吾是以知小節之不足恃以隨㑹之賢而忽有謀晉之過吾是以知惡念之難防以不狃之不肖而忽有全魯之善吾是以知善念之易𤼵使隨㑹事事皆若謀晉則隨㑹將轉而為不狃使不狃事事皆若全魯則不狃將轉而為隨㑹吾是以知治己者必長其善而絶其過以終身論則隨㑹為君子不狃為小人以一事論則隨㑹為小人不狃為君子吾是以知論人者必畧其暫而待其終自兩端而推之可慕可懲可遵可戒舉集其中然其用猶未窮也抑又有大可論者焉隨會晉之良也其言於晉國無隠情其祝史陳信於鬼神無愧辭也必非賣宗國以求和者也其意以謂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在晉則當忠於晉在秦則當忠於秦苟於秦伯之問而不以實對明則有𨼆於秦伯幽則有愧於鬼神矣抑不知子為父隠臣為君隠在他人則以直為直在君父則以隠為直今隨㑹視君父如他人盡𤼵宗國之情以資寇讎是攘羊之徒耳惜夫隨㑹後太公而生不聞反𦵏之義史記先夫子而没不見遅行之風孟子故其視父母之國恝然無情意在為直卒䧟於不直吾是以知善之難擇而是之難審也至於公山不狃所以眷眷宗國藹然忠厚盖以剽聞闕里洙泗之餘教而然耳然自隨㑹而觀不狃則厚薄有間若格之以吾聖人之法則不狃之所自處者亦未得為盡善也不狃對叔孫之辭正矣至於使之為帥乃導而之險以困吳師惜其始正而終入於詐也魯國當隱吳亦不當欺不狃苟未忘宗國則辭於吳子弗與伐魯之役既不負於舊君亦不負於新主義聲將徹於吳魯之間矣今身為吳帥而心為魯用懐二心而事人庸非聖門之罪人乎吾是以益知善未易擇愈擇愈差是未易審愈審愈謬君子之於學其可以易心處之哉讀隨㑹不狃之事者不過以為兩事而止耳類而通之區而别之直而推之曲而暢之間見層出衆理輻湊此陳亢之所以問一得三也此顔子所以聞一知十也此大舜所以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决江河莫之能禦也
  晉使魏夀餘偽以魏叛以誘士會文十三年晉人患秦之用士㑹也六卿相見於諸浮趙宣子曰隨㑹在秦賈季在狄難日至矣若之何中行桓子曰請復賈季能外事且由舊勲郤成子曰賈季亂且罪大不如隨㑹能賤而有恥柔而不犯其知足使也且無罪乃使魏夀餘偽以魏叛者以誘士㑹執其帑於晉使夜逸請自歸於秦秦伯許之履士㑹之足於朝
  忍棄其所不可棄者必有大不可棄者也刃在頭目斷指不顧病在腹心灼膚不辭彼豈以為不足愛而棄之哉是必有大不可棄者而奪其愛也君子之於信義與生俱生猶手足體膚之不可湏臾捨也一旦幡然棄之自處於信義之外豈得已哉其必有說矣隨㑹之信義歴數晉之公卿未能或之先也至於詐秦歸晉之際雖借辭於髠衍問策於儀秦殆不過如此㑹果何所見而忍於自棄耶盖夀餘之來㑹之終身通塞决於俄頃歸亦今日否亦今日此時不反後將無時此䇿不行後將無䇿此其所以忍棄平昔之所不可棄者也嗚呼使㑹知自古皆有死之説則歸與不歸固有命矣不然身將歸晉吾恐其心放而不知歸也為身謀則工為心謀則拙㑹也亦不善處輕重之間矣雖然為身謀而棄信義夫人知其不可矣為國謀而棄信義可乎哉温嶠為王敦所留敦遣歸建鄴嶠實欲歸晉外懼敦之疑乃陽不欲行既辭復入至於再三嶠之所以詐敦者即㑹之所以詐秦伯也㑹為身謀固不逃君子之論矣嶠為國謀獨不可諒其心而許其權乎晉祚存亡一嶠是繫使嶠幸逃虎口則危可平難可解亡可存豈惟江左是頼其自宣景而下實寵嘉之義存君親庸非不信之信乎曰信義不可湏㬰棄也君子平居暇日尚不忍以不信不義自處况敢以浼君親乎吾平居暇日未嘗為詐因君父之難而為之是我之詐由君父而生也詐由君父而生亦是君父之詐也免君父於難而納君父於詐有忠孝之心者忍為之乎此吾之所以罪嶠也危晉者王敦耳使嶠力竭不能救社稷而繼之以死是亡晉者王敦也非嶠也今嶠苟為詐謀雖幸存社稷然以不正之名累君父是危晉者王敦而累晉者温嶠以五十步笑百步相去㡬何哉世俗之説以為君父在難若可圖全詼譎邪枉靡所不可皆指嶠輩為法抑不知吾身在難知自愛者必不敢設詐以自免至於君父在難則為之豈不謂以詐免身則無以自解以詐免君父則可以歸之君父以自解耶是君父乃吾歸惡之地也是以所賤事君父也薄莫甚焉隨㑹之過冠圓冠者舉知之至於温嶠之事吾恐意在於忠孝而未嘗學者不幸而蹈其失故論之以待後世君子
  魏夀餘履士會之足於朝註見上篇
  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匪靣命之言提其耳乆矣夫喻人之難也我以為羊腸而彼方以為衢道我以為烏喙而彼方以為稻粱主涇賔渭分騖背馳奚適而能相喻哉言者不知聽者之心而每恨其悟之遅聴者不知言者之心而毎駭其談之⿺辶䖏攻愈力閉愈堅叩愈煩應愈怠南靣而君北靣而臣東靣而師西靣而徒所以百諫而不從屢告而不入者職此之由也盖嘗觀魏夀餘之誘隨㑹一履其足而歸晉之機已傳是獨何術而動物悟人如此其㨗耶殆非夀餘術之工乃隨㑹聴之切也㑹思晉之念如獸思壙鳥思林魚思淵蹙閼拘繫而不得騁一旦夀餘以歸晉之機動之㣲見其端心領神受舄交踵接閟䇿已通庸非聽之切則得之速耶使㑹歸晉之念不切則夀餘雖刺其股搏其膺亦將撫機而不喻矣歜職相感以一抶而商人𢦤文十八年齊懿公之為公子也與邴歜之父爭田弗勝及即位掘而刖之而使歜僕納閻職之妻而使職驂乗夏五月公㳺于申池二人浴于池歜以扑抶職職怒歜曰人奪女妻而不怒一抶女庸何傷職曰與刖其父而弗能病者何如乃謀殺懿公納諸竹中歸舍爵而行蓄憾之切者也魏韓相警以一肘而智伯滅貞定十三年智伯求蔡臯狼之地於趙襄子襄子弗與智伯怒帥韓魏之甲以攻趙氏襄子乃走晉陽三家以國人圍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智伯行水曰吾乃知水可以亡人國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也趙襄子使張孟談潜出見二子二子乃隂與張孟談約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殺主隄之吏而决水灌智伯軍智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而擊之遂殺智伯盡滅其族慮患之切者也餘㑹相悟以一履而去計定謀歸之切者也使數子者移蓄憾為蓄徳移慮患為慮善移謀歸為謀道則皆將黙㑹至理於交臂目擊之間豈有告諄諄而聴藐藐者耶信矣切之一字誠入道之門也自孔孟後而感𤼵轉移之機不復見於天下盖數千年于此矣學者慨誦塵編浩然歎息以為没身不可復遇也抑不知道不可離理不可忘孔孟雖徃感𤼵轉移之機豈隨孔孟而往哉前觀之古後觀之今仰觀之朝俯觀之野利害相激事㑹相投此機此理隨遇而𤼵下至於龍斷罔利之徒萬貨錯陳五方畢會低昻盈縮出沒變出一瞬未終彼此咸喻相語不以口而以形相視不以迹而以神是㕓肆市區皆處洙泗之濱工賈商旅皆具游夏之用也舉目皆妙用而吾自不觀盈耳皆至言而吾自不聴終日與理遇而反有不遇之嘆噫理不遇人耶人不遇理耶趙盾納㨗菑于邾文十四年邾文公元妃齊姜生定公二妃晉姬生㨗菑文公卒邾人立定公㨗菑奔晉趙盾以諸侯之師八百乘納㨗菑于邾邾人辭曰齊出貜且長宣子曰辭順而弗從不祥乃還
  物固有不可並者一事而是非並擇一焉可也一人而褒貶並擇一焉可也叅是於非等褒於貶則其論闘䦧陵奪無以自立於天下信矣説之不可並也並其不可並豈君子樂為異論哉天下之言固有相反而不可相無者殆未易以前説律也是非有時而並存褒貶有時而並立異而同舛而合戾而順睽而逆惟君子為能言之君子為能一之晉趙盾以諸侯之師納捷菑于邾鳴鐘擊鼓至其城下屈於邾人長少之義徒手而還責之者咎其知之晚奨之者歎其改之勇論者莫能並也吾以為二説要當兩行然後可治疾欲速愈乆愈侵知非欲蚤愈乆愈謬由是説則盾可責遇過之尚淺者盍以此警之已成之疚難望其瘳已成之非難望其革由是説則盾可奨遇過之既深者盍以此誘之用前説警過之淺者使不敢自堅用後説誘過之深者使不至自棄缺一焉可乎哉苟徒執一説没其奨而專其責以謂盾也受愬之時弗詢弗考發命之時弗慮弗圖内興車甲外勤諸侯䟦履山川傅其國都而後反盾意雖回而既憊之力既費之財終不可回也悔於邾不若悔於晉悔於郊不若悔於都悔於朝不若悔於室其悔彌逺其失彌多改過雖美豈如無過之可改為快哉嗚呼無疾則不必毉無過則不必論醫為病設論為過設使盾審之於初師不出過不形則亦何論之有惟其䧟而能㧞迷而能反棄前日之勞成今日之决此奨之之説所以不可偏廢也一言之尤一筆之誤或者猶諱其短而遂成之况盾以明主之令八百乘之賦反見阻於蕞爾小國驅馳暴露之疲餫饋屝屦之耗侯甸男邦之訾勇於從義皆不暇顧是豈碌碌凡子所能辦乎戱之代括突之攘忽以强脅弱自古而然盾若挾晉之威援周宋之比邾將覆亡之不暇何力之敢抗今見義之大而忘邾之小不念前功之可惜惟知今失之當除盾之大過人者此也盖嘗觀戰國之際諸子蠭起終身蔽蒙者置不足議至若宋牼淳于髠之徒皆親嘗為孟子之所折壘摧陣衂矣終不肯幡然儒服竟自名其家是非不知操術之誤反顧平生肄習之勤未能决然捨也彼於呻吟佔畢間尚戀戀不肯棄况輿師之衆征伐之重乎奬盾之義冝吾之不敢廢也吾嘗歴考世變冐甚厚之名必就甚厚之實辭甚厚之實必避甚厚之名其避其就不出名實之兩端而已盾之退師將以避名耶則有輕率之譏將以就實耶則無錙銖之𫉬所避非名則避者果何事所就非實則就者果何物學者嘗試思之
  周公王孫蘓訟于晉文十四年周公將與王孫蘓訟于晉王叛王孫蘓而使尹氏與聃啓訟周公于晉趙宣子平王室而復之
  昔者文王聴虞芮之訟而商道始衰史記周紀聴訟非文王之心也東冰西炭凍者不得不西左淵右陸溺者不得不右虞芮之訟文王未嘗招之使來盖麾之不能去也文王雖不與虞芮期而虞芮自至故議者以二國之向背筮商周之興亡也舜避朱禹避均益避啟見孟子其辭其受未嘗不視獄訟之所歸以為决虞芮之訟近捨朝歌而逺趍豐鎬彼紂雖屈强於酒池肉林間直𭔃坐焉耳吾嘗持是而觀後世隆替之由權在則昌權出則亡未有失其權而國不隨亡者也周道既降孱王僕臣不能主方夏之柄儕於列國至匡王之世則殆甚焉周公大臣也王孫蘓卿士也二臣有訟不之王而之晉君天下者尚將照臨萬國大明淑慝外薄海表咸得其職今至不能尸堦戺之訟則國之置王果何用乎虞芮介然逺國矣其質成於周議者尚為商危之向若飛亷惡來内相忿競棄紂而即文紂雖無道亦未必能堪也匡王怡然坐視不惟不駭反使人於晉助所厚者之訟惴惴然恐其不伸巍然被衮號稱天子顧乃企足矯首待晉之予奪以為輕重何其衰也是周之危過於商而匡王之無恥甚於紂也周之頺敝甚於周季何為當亡而不亡晉侯之小心不及於文王何為可取而不取盖嘗思其故矣紂之末年雖三分失其二然威令尚行境内凶虐尚能及人故民不堪其暴而共亡之晚周之㣲門内小訟猶不得專雖欲淫侈誰聽其掊克雖欲殘酷誰受其指令其起其仆近不係斯民之休戚逺不係諸侯之强弱晉雖陽尊貎敬實不過以邾莒遇之耳何嫌何疑而⿺辶䖏欲𭏟之哉故周非不亡無可亡也晉非不取不足取也大抵能害人者必能利人能殺人者必能生人紂雖下愚不移然操柄猶未盡失使其移比干之戮於崇侯比干諌而死移崇侯之寵於比干崇侯虎有寵於紂朝𤼵鹿臺之財暮𤼵鉅橋之粟武王伐紂散鹿臺之財𤼵鉅橋之粟烏知其不祈天永命編名六七君之列乎至於匡王枵然建空名於六服之上禮樂刑政舉不在已雖欲自奮其道何由是將僨之商猶有復起之望未墜之周已如既隕之時也左支廢右支緩奄奄餘息綿百世而閱千齡樂乎哉周過其厯之言吾未敢信







  左氏博議卷二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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