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明通鑑
卷二
江西永甯知縣當塗 夏燮編輯
卷三
【紀二】屠維作噩,盡一年。

太祖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洪武二年(己酉,一三六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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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庚子,上御奉天門召元故臣至京師者入見。上詢以元政得失。馬翌對曰:「元有天下,以寬得之,亦以寬失之。」上曰:「以寬得之,則聞之矣,以寬失之,未之聞也。夫弦急則絕,民急則亂,居上之道,正宜用寬。元季君臣耽于逸樂,馴至淪亡,失在縱弛,實非寬也。大氏聖王之道,寬而有制,不以廢事為寬,簡而有節,不以慢易為簡,施之適中則無弊矣。」時元故臣至京師者惟金谿、危素、古田、張以甯名最重,素長于史,以甯長于春秋,上皆授為翰林侍講學士。【攷異】《三編》系召元故官于京師在元年八月,据其徵召之年月也。證之《危素傳》以二年授輪林侍講學士。《紀事本末》系之是年正月庚子,今從之。

乙巳,詔立功臣庿于雞鳴山下。【攷異】《諸書》及《明史》本紀皆作雞籠山,今据《三編質實》云雞鳴山一名,雞籠山在江甯府西北七里。上親定功臣位次,以徐達為首,次常遇春、李文忠、鄧愈、湯和、沐英、胡大海、馮國用、趙德勝、耿再成、華高、丁德興、俞通海、張德勝、吳良、吳楨、曹良臣、康茂才、吳復、茅成、孫興祖凡二十一人,死者像祀,生者虛其位,又以廖永安、俞通海、張德勝、桑世傑、耿再成、胡大海、趙德勝七人配享太庿。【攷異】功臣二十一人之次,死者像祀,生者虛位。弇州史乘攷誤云:「前列次序六人皆王也。」其明年為六公,所謂生封公,死封王者,至洪武二十八年而始定,何以預知李善長、馮勝之不終而革之?是時,沐西平一指揮耳,何以預知其有功而列之胡大海之前?蓋塑像虛位,誠有之以後有不克終者不得入,而所定位次則据永樂初年見在者而言耳,此皆姚解諸公忽略之過也。今攷二十一人庿祀在洪武二年,其元年以前死者八人,見存者十三人耳。當日所定生者虛位之次必不止此。證之三年所封功臣凡六公、二十八侯,必多有在虛位之數者。惟此十三人,如中山、開平、岐陽、甯河、東甌、黔甯、江國、海國、蘄國、黔國、巢國等皆以功名終。燕山、安國二人死於王事,亦皆有純而無疵,故其位次至洪武之末而始定。成組遵而行之,遂為定典。若太祖當日所定之位次雖不可攷,而如韓國、如宋國、如德慶、潁川之等,亦必在生者虛位之列。其為在後刪之可知矣。至有刪亦必有補,而如黔甯者則又在後補之數,故王景撰《黔甯神道碑》言王薨之明年塑像功臣庿,祀以太牢,則其後人可知也。錢牧齋功臣庿攷,但見此二十一人中初封之二十八侯僅見五人,遂疑生者虛位之語,必無其事,而不知洪武二年原定位次,歷經刪汰,故弇州以為後定者得之,而史家牽連竝記,不考顛末,謂之忽畧宜矣。今仍据《明史》書之而附識于此。

丁未,享太庿。始命學士朱升等撰齋戒文,請以大祀七日,前四日戒,後三日齋。上曰:「凡祭祀天地、社稷、山川等神,為天下祈福,宜下令百官齊戒。若自有所禱于天地百神,不關民事者,不下令。」又曰:「致齋以五日、七日為期,太久人心易怠,止臨祭齋戒三日,務致精專庶,可格神明。」遂著為令。

庚戌,詔曰:「朕淮右布衣,因天下亂,帥眾渡江,保民圖治,今十有五年。荷天眷佑,悉皆堪定。用是命將北征,齊、魯之民饋糧給軍,不憚千里。朕軫厥勞,已免元年田租。遭旱民未蘇,其更賜一年。頃者,大軍平燕都,下晉、魏,民被兵燹,困征斂,北平、燕南、河東、山西今年田租亦予蠲免。河南諸郡歸附,久欲惠之,西北未平,師過其地,是以未遑。今晉、冀平矣,西抵潼關,北界大河,南至唐、鄧、光、息,今年稅糧悉除之。」又詔曰:「應天、太平、鎮江、宣城、廣德供億浩繁。去歲蠲租,遇旱惠不及下。其再免諸郡及無為州今年租稅。」

癸丑,更定太庿時享。日期用清明、端午、七月望、冬至祭之。

甲寅,副將軍常遇春帥師取大同。庚申,克之。元守將珠展棄城走,時參政傅友德將兵屯朔州,大將軍徐達遣參政陸聚分兵守井陘、散關,聚所部皆淮北勁卒,雖燕趙精騎不及也。達將進兵陝西,故使聚守之。

癸亥,遣使賁勅往山西諭諸將曰:「近者御史大夫湯和定浙左、平閩中。平章楊璟靖湖湘、定廣西,班師還朝未有定賞,以大將軍等滅元未還故也。于是,遣諸偏將仍從北征,楊璟兵出澤潞中道,與賊相拒。雖少算累軍,此亦兵家常事,且太原得此為掎綴,亦分其勢。今定左副將軍馮宗異居遇春之下,偏將軍湯和居宗異之下,偏將軍楊璟居和之下,協力同心,剪除餘寇。」宗異即國勝也,自後始以勝名。【攷異】据《明史·馮勝傳》勝初名國勝,又名宗異,最後名勝。今按諸書所記,或稱國勝,或稱馮勝,惟自吴元年從大將軍北征後,改書宗異,則是彼時由國勝更名宗異也。洪武三年大封功臣,姑稱馮勝,則傳中所云最後名勝者是也。此係二年正月詔書之原文,仍以宗異稱之,則是更名勝者當在洪武二年之後三年之前,故《潛菴史稿》吳元年洪武元年二年此三年中,俱書宗異,其為《實錄》之原文明矣,今仍之《明史·勝傳》詔書之語因前已敘明,故直書勝之後名,以便省覽。,特于是月詔書下揭出,自此以後,則皆馮勝云。

是月,倭寇山東濱海郡縣。倭古日本國也,宋以前皆通中國,元興,遣使招之不至,命將以舟師往征,行至海中遭暴風而沒,終元世不相通。自張氏、方氏之亂,相繼誅降諸豪,亡命入海,往往糾島人入寇,至是轉掠山東濱海州縣。上遣行人楊載詔諭其國,日本王良懷不奉命,自是遂為邊患。

二月,丙寅朔,上以克元大都得元十三朝實錄。時宋濂方服闋,召還京師。元之故臣亦至焉,乃詔修《元史》,以左丞相李善長監修,濂及漳州通判王禕為總裁,其他篡修命廣徵山林隱逸之士充之。上諭善長等曰:「元初君臣朴厚,政務簡略,與民休息,時號小康。後嗣荒淫,權臣跋扈,兵戈四起,民命阽危,間有賢智之士,忠藎之臣,不護信用,馴至土崩。其間君臣行事有善有否,賢人君子或隱或顯,諸所言行亦多可稱者。卿等務直述其事,毋溢美,毋諱惡,以垂鑒戒。」初元都破,危素時為翰林學士,承旨聞難趨所居報思寺,方入井寺,僧大梓力挽起之曰:「國史非公莫知。公死,是死國史也。」素遂止。大兵迫史庫,往告鎮撫吳勉,輩出之,元寶錄得無失。至是上訪以元興亡事,甚悉同時被徵之士有胡翰、汪克寬、宋僖、陶凱、陳基、曾魯、高啟、趙汸、趙壎、謝徽等,凡十六人,皆授翰林院國史編修官。翰,自克婺州來歸,召至金陵,時方籍金華民為兵,翰從容進曰:「金華人多業儒,鮮習兵,籍之,徒糜餉耳。」上即罷之,授衢州教授,有薦其文章與宋濂、王禕相上下,復微之。克寬,祁門人,祖華受業饒雙峰,得勉齋黃氏之傳。克竟承其家學,尤邃于經,四方知名,士出其門下者居多。汸,休甯人,從臨川虞集游,獲開吳澄之學,通貫諸經,尤長于《春秋》。凱、基皆臨海人,僖餘姚人,啟、徽皆長洲人,同以詩名。壎,新喻人,魯,新淦人,時命開局于天界寺,竝取元虞集所撰經世大典等書,以備參攷。

庚辰,元丞相伊蘇侵通州。時大軍徇山西,北平守兵不滿千人,平章曹良臣守之。伊蘇以萬騎營于白河,良臣自度眾寡不敵,謀以計破之,乃于瀕河舟中多立赤幟,亘十餘里。伊蘇驚遁,良臣出精騎逐北百餘里,元兵自是不敢窺北平。

初,御史尋适請行耕耤,享先農禮。上命禮官錢用壬等議,謂:「先農與社異,當以耕耤日祭之。《國語》『農正陳耤禮。』韋昭注云:『祭其神為農祈也。』漢以耤田之日祀先農,其禮始著。由晉至唐、宋,相沿不廢。政和間,命有司享先農,止行親耕禮。南渡後,復親祀。元雖議耕耤,竟不親行。其祀先農,命有司攝事。今議耕耤之日,皇帝躬祀先農,禮畢,躬耕耤田,以仲春擇日行事。」從之。詔建先麗壇于南郊,在耤田之北。壬午,上親祭先農,配以稷祭,畢行躬耕禮。是日,宴百官、耆老于壇所。

是月,以禮部尚書崔亮言:「上仁祖陵曰英陵。」尋改皇陵,詔立皇陵碑,上手錄大略,授侍講學士危素撰文。【攷異】事見《元史·危素傳》碑文即素所撰也。本紀不載。《潛菴史稿》書「二月乙亥,立仁祖陵碑,上陵名曰英陵。又是年五月,更英陵曰皇陵。」然則英陵碑,即皇陵碑也。此太祖初次命素所撰,至洪武十一年復行改撰。詳《郎氏七修類稿》碑首言「儒臣粉飾之文,不足以為後世子孫之戒。」所謂儒臣即是年危素所撰,李善長等所上者也。今分記之。

平章楊璟征唐州叛卒,平之。璟自韓店還,會唐州為鄧愈所克,復叛。州中兵亂賊將老馬、劉煽聚南陽郡縣相應。大將軍達承制遣璟討之,誅其首惡,餘黨悉平,遂復南陽。

三月,乙未,大將軍達渡河遣副將軍常遇春、馮勝等先驅入陝西。

丙申,以旱災祭告仁祖庿。丁酉,祈雨,祭風、雲、雷、雨、山川等神。凡為壇十八,中五壇,上親行祭告禮,餘遣官分獻。

庚子,大軍次鹿臺。時元將李思齊據鳳翔,遣部將張德欽等守關中,張思道與圖魯卜、孔興龍、濟民等駐鹿臺,以捍奉元。聞大兵入關,先三日,思道等由野口遁去。達遣都督僉事郭興帥輕騎直搗奉元,守將棄城走。達統大軍繼進涇、渭,父老千餘迎降,達按兵遣左丞周凱撫論城中,乃整軍入。改奉元路曰西安府,㽞都督僉事耿炳文守之。大軍之至鹿臺也,元御史桑圖錫里舊作桑哥失里守關家洞。達遣攻之,力屈與妻子俱投厓死。檢校阿什克布哈舊作阿失不花自經死,郎中昂克舊作王可仰藥死,【攷異】桑圖錫里《重修三編》作桑噶實哩,昂克作思克。三原尹朱春與其妻投繯死。時關中饑,詔戶振米三石,炳文守西安,修築涇陽洪渠十萬餘丈,民賴其利。

癸卯,遇春等次鳳翔。先是上以書諭思齊曰:「足下據秦中之險,雖有張思道、專尚詐力、孔興等自為保守,庫庫以兵出沒其間,然皆非勍敵,足下不以此時圖秦自王,已失其幾。今中原全為我有,與足下掎角者皆披靡竄伏,足下以孤軍相持,豈可久邪?朕知足下鳳翔不守,必將深入沙漠,以圖後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倘中原之眾,以塞地荒涼,一旦變生肘腋,妻孥不保。足下本汝南之英,祖宗墳墓所在,深思遠慮,獨不及此乎?誠能以信相許,幡然來歸,當以漢寶融之禮相報,否則非朕所知也。」思齊得書,有降意,其戲下有誘以西入吐蕃者,思齊惑之。丙午,遇春至鳳翔,思齊愳,遂犇臨洮。時參政傅友德分兵取鳳州,皆克之。

癸丑,始置北平行中書省。又以廣西初隸湖廣,至是全省既平,亦分置焉。初慶遠既下,詔改為慶遠府行省,臣奏言:「慶遠地接八番,溪洞所轄南丹、宜山等處,宋元皆用其土酋為安撫使統之。大軍下廣西,安撫使莫天護首來欵,附宜如宋元制,錄用以統其民,則蠻情易服,守兵可滅。」從之,詔改慶遠府為慶遠、南丹軍民安撫使,以天護為安撫使同知。踰年省臣以天護庸弱不能制,仍請設府,置衛守其地。

戊午,詔工部增蓋太學齎舍。

夏四月,上以通州被侵,北平之守單弱,丙寅,詔常遇春還師備邊,竝授浙江行省平章李文忠為偏將軍,會遇春出塞,規取上都。

大將軍徐達會諸將于鳳翔議所向。蓋是時思齊在臨洮,思道在慶陽也。諸將以思道易取,欲先由豳州取慶陽,然後度隴以攻臨洮。達曰:「不然。慶陽城險而兵精,未易猝拔。臨洮北界河、湟,西控羌、戎,得之,其人足備戰鬬,物產足佐軍餉。今蹙以大兵,恩齊不西走胡,則束首就縛矣。臨洮既克,于旁郡何有?」諸將然之,乃㽞偏將軍湯和守營壘輜重,別遣指揮金興旺、余思明等守鳳翔,遂移師趨隴州。丁卯,克之。尋至秦州馬跑泉,元守將呂德、張義遁,追獲之,遂克泰州,分遣合肥衛千戶王宏將兵五百守隴州,張規魯將兵千人守秦州,達遂統大軍進師鞏昌。

戊辰,置陝西、山西行中書省,改阿南分省為行省。己巳,詔諸王子受經于博士孔克仁。功臣子弟亦令入學,克仁侍帷幄最久,上數與諭治道謀略及天下形勢、前代興亡,皆與聞之,已出知江州,入為參議,坐事死。

乙亥,詔定封建諸王國邑之制。

徐達師次鞏昌。元守將梁子中、汪靈真保等以城降,遣郭興守之,趣副將軍馮勝進攻臨洮。

丙子,賜察秦隴新附各州縣稅糧。

丁丑,馮勝師至臨洮。思齊窮蹙,舉城降,勝遣人送大將軍營。捷聞,上即遣使諭達曰:「思齊既降,宜進攻慶陽、甯夏,但張思道兄弟多詐,若來降,當審處之,慎勿墮其計中也。」

都督同知顧時克蘭州,以指揮韓溫守之。乙酉,徐達遣薛顯襲走元豫王于西甯,獲其部落輜重。

是月,淮安、甯國、鎮江、揚州、台州各獻瑞麥一莖,五穗、三穗者甚眾,羣臣稱賀。上曰:「朕為天下生民主,惟修德召和,使三光平,寒暑時,此為國家之瑞,不以物為瑞也。昔漢武帝獲一角獸,產九莖芝,好功生事,卒使海內空虛。其後神爵、甘露之侈,至山崩地震,而漢德于是乎衰。由此觀之,嘉祥無瑞而災異有徵,可不戒哉?」已而禮部尚書崔亮奏言:「《唐六典》有大瑞及上、中、下三瑞。大瑞,則景星、慶雲、麟、鳳、龜、龍之屬。若歧麥、嘉禾,是為下瑞。今擬有大瑞者,所司表奏,餘則驗實,繪圖以進。」上曰:「卿等所議,但及祥瑞,不及災異。不知災異乃上天示戒,所繫尤重。今後四方有災異,無諭大小,皆令有司即時奏閒。」

五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丁酉,大將軍達師至蕭關,下平涼,分遣指揮朱明克延安,命守之,遂至慶陽。會張思道聞大軍克臨洮,懼,走甯夏。至,則為庫庫所執,達既下平涼,即令湯和守涇州,別遣指揮張煥帥騎兵往偵慶陽。時思道㽞弟良臣守之,煥諭歸命。良臣聞思道被執,方懼。辛丑,遣其知院李克仁等籍軍民馬數請降,達遣右丞薛顯帥騎兵五千入往,良臣出迎,匍伏道左,示歸順狀,顯信之。

癸卯,始祀地于方丘。有司復請配位。上執不許,固請,乃曰:「俟慶陽平,議之禮成,仍詣太庿,恭謝如圜丘儀。」上祀方丘,患心不甯。學士宋濂從容言曰:「養心莫善于寡欲。」上稱善良久。

戊申夕,張良臣復叛,以兵劫薛顯營。張煥被執,顯受傷走還。達聞,語諸將曰:「上明見萬里外,今日之事,果如前言。然良臣之叛,祗取滅亡,當與諸公繆力前之。」于時,馮勝、傅友德聞變,帥兵自臨洮至涇州,湯和亦以師來會,達恐良臣黨羽相扇為聲援,乃先遣兵抄其出入。派令俞通源將精騎略其西,顧時略其北,友德略其東,陳德略其南。通源,通海弟也。達自統大軍趨慶陽,四面圍其城,良臣出兵挑戰,達麾兵擊敗之。

是月,御史中丞章溢卒。溢,字三益,弱冠師事王毅,得金華許謙之傅,與劉基、宋濂等竝召,累官浙江、湖廣僉事。元年上御極,與基竝拜是職,能舉憲綱,務為寬厚。上嘗祀社稷,會大風雨,還坐外朝,怒儀禮不合,致天變。溢委祠曲其無罪,乃貰之。子存道,佐李文忠平閩。閩平,詔存道以所部鄉兵從海道北征。溢持不可,上不懌,溢曰:「不得已,則擇昔嘗叛逆之民,籍之為兵,使從北上,一舉而恩威著矣。」上喜曰:「孰謂儒生迂闊哉?然非先生一行,無能辦者。」溢行至處州,遭母喪,乞守制。不許。鄉兵既集,命存道由永嘉浮海而北,再上章乞終制。詔可。溢悲戚過度,營葬親負土石,感疾卒。上悼惜,親撰文,即其家祭之。

上追念外家,仁祖妣之父曰陳公,母某氏。上即位命中都守臣訪其墓在盱眙,立祠于太庿之東,追封外大父陳公為揚王,大母某氏王夫人。明年,復即墓,次立庿,設祠祭奉祀一人,守冢戶二百一十家。上自製揚王行實,命翰林學士宋濂文其碑。京師庿成,上親祀之。禮官請御通天冠,絳紗袍。祭畢,召大臣問曰:「朕祭外王父,卿等以為不當服袞冕,何也?」宋濂對曰:「袞冕,唯天地、宗庿之祭用之,餘皆降禮也。」是日,又追封皇后父馬公為徐王,媪王夫人,亦建祠祀。皇后親奉安神主,祝文稱孝女皇后馬氏,謹奉皇帝命致祭。

六月,乙丑,副將軍常遇春、偏將軍李文忠等發北平往攻開平道、三河,經鹿兒嶺,敗元將江文清于錦川,次全甯,伊蘇以兵迎戰,敗之。進攻大興州,分千騎為八伏。守將夜遁,遇伏兵邀其歸路,盡禽之,遂帥兵道新開嶺,進攻開平。己卯,拔之。元帝北走,追奔數百里,俘其宗王齊克慎舊作慶生及平章鼎珠等舊作鼎住,凡得將士萬人,軍萬兩,馬三千匹,牛五萬頭,薊北悉平。

辛巳,張良臣遣人往甯夏求援于庫庫,為大軍所獲,斬之。遣參隨王敬祖將兵守彭原。

初,廖永忠等平定兩廣。安南國王陳日煃謀遣使納欵,以元梁王在雲南,不果。去年冬,上詔漢陽知府易濟招諭之曰:「煃遣其正大夫段悌、黎安世等奉表來朝貢方物。」至是達京師,上喜賜安南使臣宴。壬午,詔封日煃為安南國王,遣侍讀學士張以甯典簿牛諒賫勑書往,竝賜國王《大統曆》,頒塗金銀印。

秋七月,甲午,大將軍達遣降將李茂等將騎兵千人往隆德、秦安等處,招捕諸未附餘黨,皆平之。

己亥,鄂國公常遇春卒于軍。遇春自開平還師,次柳河川,猝遇疾卒,年僅四十。遇春沈驚果敢,善拊士卒,摧鋒陷陳,未嘗敗北,雖不習書史,用兵輒與古合,嘗自言能將十萬眾,橫行天下,軍中稱「常十萬」。長于大將軍二歲,數從征伐,聽約束唯謹,一時名將推徐、常,為開國元勳。上聞震悼,喪至龍江,親出迎奠,詔禮官議天子為大臣發哀禮。請用宋太宗喪韓王趙普故事,從之。追封開平王,賜誥忠武。尋奉詔以李文忠領其軍會大將軍于慶陽。

辛亥,元庫庫遣其將拾札爾陷原州,指揮陳壽死之。徐達間報,與馮勝、傅友德議,以驛馬關當其衝,遣右丞徐禮將兵據之,又遣指揮葉石真守彭原,調指揮韋正守邠州,友德與薛顯駐靈州扼之。勝復與大將軍謀曰:「今大軍圍慶陽,良臣雖困末能遽下。王保保欲為良臣聲援,故令哈札爾攻原州,以解慶陽之急。請移兵逼關,以扼原州,彼無所施矣。」達然之,勝遂以其軍西臨驛馬關,去慶陽三十里而軍。是夜,哈扎爾復攻陷涇州。辛酉,馮勝自關引兵往援,擊哈扎爾,走之,追至邠州而返。勝仍還屯驛馬關,慶陽之援遂絕。

八月,丙寅,元兵寇大同。會李文忠奉詔平慶陽,行次太原,闻大同圍急,謂左丞趙庸曰:「我等受命而來,閫外之事,苟利于國,專之可也。今大同甚急,援之便。」遂帥兵出雁門,次馬邑,敗元游兵,禽其平章劉特穆爾舊作劉貼木兒,進至白楊門。會天雨雪駐營,文忠引數騎入山察視,疑其有伏,遽令移前五里,阻水為固。元兵果乘夜劫營,文忠預下令堅壁不動,質明敵大至,以二營委之殊死戰,度敵疲,乃出精兵左右擊,大破之。禽元將圖魯卜等,凡俘斬萬餘,窮追至孟克桑舊作莽哥倉而還。初,元帝之北走也,屯哈里泊之地舊作蓋里泊。《輯覽》作噶爾布。今從《三編》。,詔圖魯卜、孔興以重兵攻大同,欲圖恢復。至是圖魯卜被禽,孔興走綏德,其部將斬之來降。元帝知事不可為,自此不復南向矣。固魯卜俘至京師,上命釋之曰:「彼各為其主耳。」賜之冠服。

己巳,命吏部定內侍官制。上曰:「朕觀《周禮》,閽寺未及百人。後世多至數千卒,為大患。今雖未能復古,亦當為防微之計。此輩所事不過洒埽給使令而己。若求善良于中涓,百無一二。用為耳日,即耳目蔽;用為腹心,即腹心病。馭之之道,但當使之畏法,不可使之有功。有功則驕恣,畏法則檢束。」尋又詔:「自今內臣不得知書識字。」著為令。

癸酉,《元史》成。諸儒徵召入篡修局者,或授官而歸,或不受者賜金幣、文綺遣之。惟陶凱、曾魯後至顯官云。先是所得十一朝實錄,唯元統以後之事闕焉。上復遣儒士歐陽佑等十二人往北平、山東采求遺事,時尚未至也。

丙子,封王顓為高麗國王。初上即位,遣使賜高麗璽書,續又送還其國流人。于是,顓遣使表賀、貢方物,且請封。既至京師,上遣符璽郎偰斯齎勅書及金印、誥文往封之。

癸未,大將軍徐達等克慶陽。先是大兵圍城,守將張良臣出戰東門,顧時擊敗之。復自西門出,馮勝又敗之。良臣勢蹙,登城呼呂德約降,達不聽。外援既絕,音問不通,城中餉盡,至煮人汁和泥嚥之。其將姚輝及熊左丞、胡知院等知事不濟,開門迎降,達勒兵自北門入。良臣父子俱投井中,命引出斬之。良臣驍勇善戰,軍中呼為「小平章」。有養子七人,皆嫻技術。軍中又語曰:「不怕金牌張惟,怕七條鎗。」金牌張者,思道之驍將,同走甯夏,被執于庫庫者也。良臣恃慶陽高而險,又城下有井泉,可據以守。又外藉庫庫為聲援,賀宗哲哈札爾為羽翼,內以姚暉、格幹舊作莽噶八等為爪牙,故欲負隅拒守,以圖大功,卒至于敗。

元將賀宗哲因慶陽之圍,欲以牽制我師,乃帥精銳攻鳳翔。時指揮金興旺方自潼關移守鳳翔,與知府周煥嬰城拒敵。敵編荊為大箕,形如半舫,每箕五人,負之攻城,矢石不能入,投藳焚之,輒颺起。興旺乃令置鉤藳中,擲著其隙,火遂熾,敵棄箕走。復為地道薄城,城中以矛迎刺,敵死甚眾而攻不已。興旺與煥謀曰:「彼謂我援師不至,必不敢出,乘其不意而擊之,可敗也。」潛出西北門,奮戰,敵少卻。會百戶王輅自臨洮收李思齊降卒東還,即以其眾入城共守,敵拔營去,眾欲追之。輅曰:「未敗而退,誘我也。」遣騎偵之,至五里坡,伏果發。還師圍城。眾議欲走,興旺叱曰:「天子以城畀我,甯可去邪?」以輅所將皆新附,慮生變,乃括城中貲蓄充積庭中,令曰:「敵少卻,當大犒新兵。」新兵喜,乃協力固守,相持凡十五日。洎宗哲聞慶陽下,始解圍,引去,由六盤山過。達偵知之,遣顧時、薛顯、傅友德帥萬騎馳追,宗哲又以其眾掠蘭州,馮勝帥步騎一萬七千道靖甯,擊之。宗哲渡河遁,勝乃還。于是,陝西悉平。

庚寅,詔儒臣纂修《禮書》。先是上即位,屢敕儒臣編集郊庿、山川等儀及古帝王祭祀,感格可垂鑒,戒者名曰《存心錄》。尋又詔郡縣舉高潔博雅之士,年四十以上者禮送京師。一時徵召之士,首山陰楊維楨。元季隱居松江,上以其前朝老文學,特命詹同奉幣詣其門。維楨年已七十餘,謝曰:「豈有老婦將就木而再理嫁者邪?」未幾,上復遣有司敦促,賦《老婦謠》一章進御曰:「皇帝竭吾之能,不強吾所不能,則可。否則,有蹈海死耳。」上許之,賜安車詣闕,延留百有十日,所篹敘例略定,即乞骸骨。上成其志,仍給安車還山。史館胄監之士,祖帳西門外,宋濂贈詩以為:「不受君王五色詔,白衣宣至白衣還,蓋高之也。」其他徵入禮局者,有新喻梁寅、滑縣宋訥、天台徐一夔,山陰唐肅、永豐劉于及周子諒、胡行簡、劉宗弼、董彝、蔡深、滕公琰等凡十八人。而曾魯以修《元史》成,賜金帛居首,乞還山。會禮局方開,復命㽞之。

是月,賜偽夏明昇書。先是上遣人至蜀,責昇貢大木,昇遂遣使修貢。會大師平關陝,蜀人震恐。昇丞相戴壽謂昇曰:「大明遣將用兵,所向無敵。以王保保、李思齊之強,尚莫能禦,況吾蜀乎?」昇將吳友仁曰:「蜀非中原之比。設有緩急,據險可守。為今之計,莫若外假修好以緩敵,內修武事以自強。」昇遂從其言。至是使歸,上復賜璽書曰:「朕歷觀古有蜀者,加公孫述、李特、王建、孟知祥輩,皆能乘機進取,而善守之道未聞。今足下必圖所以善守者而後可耳。遠勞致禮,姑以此復。」昇得書,不省。【攷異】明昇之貢《本紀》系之七月丙辰。《紀事本末》系之八月,證之《潛菴史稿》昇貢在七月,賜書在八月,蓋蜀使以七月至,八月歸也。今竝系之八月之末。

詔設京衛軍儲倉,遞增至二十所。又設臨濠、臨清二倉,以利轉運。

九月,辛丑,詔大將軍徐達、偏將軍湯和班師還京,以右副將軍馮勝留總軍事。

癸卯,上詔問羣臣建都之地。或言關中天府之國,或言洛陽天地之中,汴京亦宋故都、或言北平宮室完備。上以平定之初,民未休息,供給力役,悉資江南。建業,長江天塹,足以立國。臨濠,前江後淮,有險可恃,有水可漕,乃詔以臨淮為中都。

戊午,征南將軍廖永忠、副將軍朱亮祖等還京師。命皇太子郊迎,仍送歸第。

是月,天壽節,禮部尚書崔亮奏請以聖壽日祭壽星,同日祭司中、司命、司祿。又定以八月望日祭靈星。踰年立星辰壇,始罷靈星之祭。

冬十月,壬戌朔,上遣平章楊璟至蜀,諭明昇歸命。昇牽于臣下吳友仁等之議,不能決。璟將還,遺昇書曰:「古之為國者,同力度德,同德度義,故能身家兩全,反是者敗。足下幼沖,席先人之業,不思至計,而信羣下之言,自以瞿塘、劍閣,一夫當關,萬人莫敵,此不達時變之言也。昔之據蜀稱盛者,無如漢昭烈,又輔之以孔明綜核官守,訓練士卒,然猶朝不謀夕,僅能自保。今足下君臣以此況彼,相去萬萬,而欲藉一隅之地,延命須臾,抑亦不自量矣。我主上仁聖威武,神明響應,順附者無不加恩,負固者然後致討。以足下先人通好之故,不忍加師,數遣使諭意,又以足下年幼,未更事變,恐惑于羣議,失逺大計,復遣璟面諭禍福。深仁厚德,足下可不重念乎?且以向者陳張之輩,竊據吳楚,造舟塞江河,積糧過山岳,強將勁兵,自謂無敵。然而番湖一戰,友諒授首,旋師東討,張氏面縛。足下視彼何如哉?友諒子竄歸江夏,勢窮面璧,主上宥其罪愆,剖符錫爵,恩榮之盛,天下所知。今足下無彼之過而能幡然覺悟,自求多福,則必享茅土之封,保先人之祀,世世不絕,豈不賢且智哉?若必欲倔強一隅假息頃刻,魚游沸鼎,燕巢危幕,禍害將至,恬不自知。恐天兵一臨,凡為足下計者,各自便身謀,以取富貴,當此之時,老母、弱子將安所歸?禍福利害,瞭然可覩,足下其細審之。」昇終不聽。

甲戌,甘露降于鍾山,羣臣危素等請告庿,不許。先是甘露屢降,上問宋濂以災祥之故,對曰:「受命不於天,於其人。休符不於祥,於其仁。《春秋》書異不書祥,為是故也。」上曰:「然。」

辛巳,馮勝以關陝既定,輒引兵還。上怒切責之,念其功大,赦勿治,而賞賚金幣不能半大將軍。

辛卯,詔天下府州縣皆立學。諭中書省臣曰:「學校之設,名存實亡。兵革以來,人習戰鬬。朕謂治國之要,教化為先。教化之道,學校為本。今京師雖有太學,而天下學校未興,宜令郡縣皆立學。」于是,定制府設教授,州設學正,縣設教諭各一,俱設訓導。府四,州三,縣二,生員府學四十人,州縣以次減十,竝給學官月俸,師生月廩有差。生員專治一經,以禮、樂、射、御書數設科分教。務求實才,頑不率者黜之。【攷異】立學事《明史》本紀是月辛卯。《紀事本末》作辛巳,今從《明史》。辛卯,蓋是月之晦也。

是月,遣使貽元帝書,勸其安分順天,以存宗祀。勿效漢之匈奴、唐之突厥,世為邊患,自取滅亡。不報。

十一月,壬辰朔,大將軍徐達等還自陝西。

乙巳,有事于圜丘,始奉仁祖配。禮部尚書崔亮請罷禮成詣太庿躬謝之儀。唯先祭三日詣太厲以配享告,從之。上以祭祀省牲去神壇甚邇,有所未安。命亮考定古省牲之儀逺神壇二百步。時亮又奏言:「禮行于郊而百神受職。今宜增天下神祈壇于圜丘之東,方澤之西。」上又慮郊社諸祭壇而不屋,或驟雨沾服,以致失容。亮引宋祥符九年南郊遇雨於太尉廳望祭及元經世大典壇垣內外建屋避風雨故事秦之。遂詔建殿于壇南,遇雨則望祭。亮之援据古今,比傅經義,皆此類也。

初,楊璟自廣南還。上問土官黃、岑二氏所轄情形。璟言蠻獠頑獷,散則為氏,聚則為盜,難以文治,宜臨之以兵,彼始畏服。上曰:「蠻猺性習雖殊,然其好生惡死之心,未嘗不同。若撫之以安靖,待之以誠,諭之以理,彼豈有不樂從化者哉?」丙午,上遣中書照磨蘭以權齎詔往諭左右、兩江、溪峒官民,曰:「朕惟武功以定天下,文德以化逺人。此古先哲王威德竝施,遐邇成服者也。睠茲兩江,地邊南微,風俗質朴。自唐宋以來,黃、岑二氏,代居其間。世亂則保境土,世治則修職貢。良由其審時知幾,故能若此。頃者,朕命將南征,八閩克靖,兩廣平定。爾等不煩師旅,奉印來歸,嚮慕之誠,良足嘉尚。今特遣使往諭爾,其克慎乃心,益懋厥職,宣布朕意,以安居民。」以權至,兩江之民無不懾服。左江黃英衍隨遣使奉表貢馬。右江岑伯顏亦如之。乃改左江路曰太平府,右江路曰田州府。以英衍、伯顏為知府世襲。自是朝貢如制。

十二月,甲戌,封阿答阿者為占城國王。占城,古越裳地,漢以後改稱林邑,其王所居之都城曰占城,因以為號。先是,上遣官以即位詔諭其國,阿答阿者隨遣使奉表貢方物。至是,達京師命中書省管勾甘桓會同館副使路景賢齎詔往封,竝賜綵幣,頒《大統曆》。尋又以占城與安南構兵,上命翰林編修羅復仁、兵部主事張福賫勅諭罷兵,兩國皆奉詔。

甲申,振西安諸府饑,戶米二石。【攷異】此据《明史》本紀。證之《重修三編》言二年冬,詔有司正月、二月戶給米一石。三年正月以耆民宋昇等言民多飢饑死,戶部奏請運粟濟之。帝曰:「民旦暮待哺,若待運粟,死者多矣。」即命戶部主事李亨馳馹往西安、鳳翔振之,戶加粟一石。据此則本紀据初次所振記之也,坿注于此。

己丑,大賚平定中原及征南將士。時上方欲諭功行封,會聞元庫庫寇蘭州而止。

庚寅,元庫庫在甘肅聞大軍南還,乃帥兵襲蘭州。守將張溫等方會諸將謀捍禦,而敵兵奄至城下。溫等出戰,少卻,斂兵入城,庫庫進圍之。時鷹揚衛指揮于光守鞏昌,移師往援,行至蘭州之馬蘭灘,猝遇庫庫兵,戰敗被執,驅之至蘭州城下令呼溫等出降。比至,光大呼曰:「我不幸被執,公等但堅守,徐大將軍行至矣。」敵怒批其頰,遂遇害。城中聞光言,守益堅,溫善方畧,敵初至詔諸將曰:「彼速來,未知我虛實,乘間擊之,可挫其銳。」自是設奇禦敵,屢有斬獲。庫庫圍數月,不利,聞大軍至,乃引去。上以此奇其功,擢大都督府僉事。方圍事之急也,元兵乘夜梯城而登,千戶郭佑被酒不能起,他將巡城者擊卻之。圍既解,溫將斬佑,天策衛知事朱有聞爭曰:「當其時,將軍斬佑以徇眾,軍法也。今賊已退,誅之無及,徒有擅殺名。」溫謝曰:「非君不聞是言。」乃杖佑釋之。上聞而兩善焉,竝賞有聞綺帛。

是歲,徵處士陳謨至。謨,泰和人,邃于經學,旁及子史百家,涉流溯源要諸至。當元季,隱居不仕,而究心經世之務。嘗謂:「學必敦本,莫加于性,莫重于倫,莫先于變化氣質。至于禮、樂、刑、政、錢穀、甲兵,度數之詳,亦宜講習。」一時經生學子多從之,游事親孝,友于弟。鄉人有為不善者,不敢使聞。上聞其名,徵至京師,召見賜坐以寵之。學士宋濂、待制王禕,請㽞為國學師。謨引疾辭歸,後屢應聘為江、浙考試官,著書教授以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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