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將故事考信錄
故事起源第一
流傳因果第二 

自教育不興,人多不識字,眞能讀書者尤少。鄉曲陋儒,幾不知歷史爲何物。販夫走卒,纖兒村婦之流,茶餘酒後,促膝抵掌,侈口而談史事,聽其所言,大率荒謬無稽,不出於小說,必出於戲劇,而以戲劇之所常演者爲尤多。良以讀小說者猶必略識幾字,粗解文義,始能口講指畫,固非盡人所能辦也。至於戲劇,本來自民間,自鄉村以至市鎭,必有神祠,祠之大者必有戲臺,凡民間之祈請報賽,必於此演劇,至於農民收穫之後,演戲酬神,輒於廣塲掃地支棚,謂之草臺,召江湖班定期演唱,往往至十數日不止,遠近男婦,襁負兒女,聞風麕集,摩肩企踵,窮日夜不厭。咸同以後,北京之茶園盛興,外省亦起而仿傚,人民持數十錢,卽可聽戲一日,歸則逢人津津樂道,眉飛色舞,甚或戟指怒罵,皆劇中故事也。有解事者,或爲徵引史傳,正其謬誤,輒掉首不信。故戲劇之力,入人爲深。

胡應麟《莊嶽委談》卷下。曰:「今世俗搬演戲文,蓋元人雜劇之變,而元人雜劇之類戲文者,又金人詞說之變也。」又曰:「凡傳奇以戲文爲稱也,亡往而非戲也。故其事欲悠謬而無根也,其名欲顚倒而無實也,反是而求其當焉,非戲也。」胡氏此說,可謂知戲矣。

今日崑、弋、皮黄諸戲劇之所搬演,大抵取材於小說及元人雜劇,或雜劇與小說互有之。如梁山泊諸劇,出於《水滸傳》,《水滸傳》爲羅貫中所作,姓名不見《錄鬼簿》,此人當在元末,或已入明。鍾嗣成《錄鬼簿·自序》,題至順庚午,爲元文宗至順元年,其後三十七年而元亡。其先已有高文秀等所撰黑旋風及其他梁山人物諸雜劇二十餘本,見《錄鬼簿》及《也是園書目》、《太和正音譜》等書。與《水滸傳》或合或不合,而元雜劇之前,已有《宣和遺事詞話》,頗記宋江三十六人事,蓋采自南宋說書人所用話本,猶之三國諸劇,出於宋人之《說三分》也。吳自牧《夢粱錄》卷二十。曰:「凡傀儡敷演烟粉、靈怪、鐵騎、公案,史書歷代君臣將相故事,話本或講史,或作雜劇,更有弄影戲者,熟於擺布,立講無差,其話本與講史書頗同,大抵眞假相半是也。」由此觀之,凡元雜劇之所演,蓋皆脫胎於話本,特話本今不傳,遂莫知其所本耳。

話本旣眞假相半,及改爲雜劇,又復有所增損塗飾,然出於文人作者之手,事雖謬而文尚工。洎至明清好事之徒,更取宋元人所寫故事,撰爲通俗演義,編爲戲劇,以流俗人之所知,易其所不知,遂盡去其古典之詞,務求明白易曉而其事實乃愈變愈舛,去史傳之所紀載者益遠矣。陸放翁詩云:「斜陽古柳趙家莊,負鼓盲翁正作塲,死後是非誰管得,滿村聽唱蔡中郎。」戲劇中故事與史不符,亦若此而已。

》曰:「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動於中,故形於聲,聲成文謂之音。」又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是故時無論古今,樂之形於聲者必不遠於人情,發言有美刺,聞聲有喜怒,皆足以覘人情之所好惡焉。元之雜劇,今之戲曲,非卽當時之樂乎?聞其聲以辨其詞,考其作者之時與地,知其情之所以動,心之所由起,則其爲何所感而發昭昭矣。蔡中郎之盲詞演而爲傳奇,是非雖謬於史,而說者謂爲薄倖王四而作,見《靜志居詩話》。然則盲詞俚曲,亦必有所爲而爲,患在後之人不知其本起,故聞其樂,不足以知其政耳。

今戲劇之所搬演,除東漢、《三國》、《水滸》、《說岳》、《封神》、《西游》諸戲外,尤以演《楊家將》者爲多,大約無慮數十本,而《四郎探母》、《李陵碑》、《紅羊洞》諸劇,以爲譚派鬚生所常演,尤盛行一時,雖婦人孺子,無不知有老令公、佘太君、楊六郎者。按其事蹟,率無中生有,與《宋史》及《續通鑑長編》等書多不合。清代學者不讀雜書,莫知其所自出,遂雜引史傳以正之,如翟灝、愈樾、李慈銘諸家,其所考證有是有非,終不能得其根柢。戲劇雖小道,而欲窮其正變,辨其譌謬,非精思博采不爲功。

余以爲楊業父子之名,在北宋本不甚著,今流俗之所傳說,必起於南渡之後。時經喪敗,民不聊生,恨金人之侵擾,痛國恥之不復,追惟靖康之禍,始於徽宗之約金攻遼,開門揖盜。因念當太宗之時,國家強盛,儻能重用楊無敵以取燕雲,則女眞蕞爾小夷,遠隔塞外,何敢侵陵上國。由是謳歌思慕,播在人口,而令公六郎父子之名,遂盛傳於民間。吾意當時必有評話小說之流,敷演楊家將故事,如講史家之所謂話本者。蓋凡一事之傳,其初尙不甚失實,傳之旣久,經無數人之增改演變,始愈傳而愈失其眞。使南宋之時,無此類話本,則明人之詞曲小說,不應失眞如此也。

宋元人評話,傳者甚少,《永樂大典》所收數十部,紀昀《閱微草堂筆記》卷十六自注云:「優人演說故事,謂之平話,永樂大典所收尙數十部。」案:《永樂大典·目錄·去聲·十六禡·話字韻》,載第一萬七千六百三十六,至一萬七千六百六十一,凡二十六卷,皆評話,卽紀文達所謂數十部,惜不載其細目。今已不存,有無楊家將故事不可知。宋末謝維新《合璧事類後集》卷六十三。云:「眞宗時楊畋,字延昭,爲防禦使,屢有邊功,天下稱爲楊無敵,夷虜皆畫其象而事之。」元富大用《事文類聚外集》卷五略同,末多 「云以禦鬼疾」五字。案:畋,字樂道,保靜軍節度使重勛之曾孫,進士及第,嘗平湖南傜人之亂,奉使契丹,以曾伯祖業嘗陷虜,辭不行,官至龍圖閣直學士,知諫院,卒,贈右諫議大夫。事詳《宋史》卷三百。本傳及《續通鑑長編》。畋乃業之姪曾孫,延昭之族孫,雖以文人立邊功,然未嘗官防禦使。楊無敵乃楊業之號,於延昭無與。維新將三人之事互混爲一,是眞街談巷議目不覩史者之所爲。疑由評話家隨意捏合,不求甚解,以至如此。維新陋儒,遂采用之耳。若吾言不謬,則當南宋之末,楊家將故事必已徧傳民閒矣。

宋末元初人徐大焯作《燼餘錄》,其甲編曰:「興國五年,太宗莫州之敗,賴楊業扈駕,得脫險難。業,太原人,世稱楊令公,仕北漢建雄軍節度使,隨劉繼元降,授右衛大將軍,代州刺史。先是帝出長垣關,敗契丹於關南,旋移軍大名,進戰莫州,遂爲契丹所困。楊業及諸子奮死救駕,始得脫歸大名,密封褒諭,賜賚駢蕃云云。」以下與《宋史·楊業傳》同,故不錄。案:宋太宗伐契丹,敗於幽州,非莫州也,事見《宋史· 卷四。太宗本紀》及《續通鑑長編》,卷二十。然紀叙極不詳。至楊業父子救駕,則絕不見他書,獨元雜劇及今小說有之耳。蓋官書之所諱言,流傳於故老之口,其事容或有之,未必純出於捏造。大焯又言業長子名淵平,四子名延朗,七子名延嗣,延昭子名宗保,世稱楊家將,則但與小說合,與《宋史》及雜劇皆不同,此必當時之楊家將評話如此。惜乎其書已佚,不可復見也。

評話旣不可見,所可見者元雜劇而已。臧懋循《元曲選》丁集上,有謝金吾《詐拆清風府》一本,戊集下有《昊天塔孟良盜骨》一本;也是園《元明孤本雜劇》第二十二冊,有《八大王開詔救忠臣》、《焦光贊活拏蕭天祐》、《楊六郎調兵破天陣》各一本,皆不題撰人名氏。考鍾嗣成《錄鬼簿》卷下,著錄方才人相知者所編樂府,中有朱凱撰《孟良盜骨殖》,王仲元撰《私下三關》各一本。王國維《宋元戲曲考》,歷舉今存元劇目錄,以《元曲選》之《昊天塔》,爲卽朱凱所作,蓋是也。而《私下三關》乃不著於錄。余案謝金吾劇中有六郎白云「我要私下三關,探望母親,走一遭去」,其篇末題目正名云「楊六使私下瓦橋關,謝金吾詐拆清風府」,然則王仲元所撰之《私下三關》,與謝金吾劇同實而異名,王氏未之詳考耳。

此五劇之所演,雖非楊家將之全,而大體已具,今卽其詞以考其意,如謝金吾劇第四折《清江引》云:「謝得當今聖明主,不受姦臣悞,把清風樓重建一層來,若楊六郎元鎭三關去,直把宋江山扶持到萬萬古。」案:鍾嗣成《錄鬼簿》成於至順庚午,自言與王仲元交有年,當仲元作此劇時,宋已亡,元人混一中國已久,而欲扶持宋之江山,至於萬萬世,此何爲者耶?豈非因宋屢敗於金元,疆場日蹙,以至於亡,追思守邊之臣,若盡如楊六郎,則四方守禦,固如金湯,宋可不亡耶?《昊天塔》劇第一折,令公唱云:「你若是和番家忘了戴天讐,可不俺望鄉臺枉做了還家夢。」又云:「須念着父子每情重,休使俺幽魂愁殺這座梵王宮。」第四折楊和尙唱云:「傷也麽情,枉把這幽魂陷虜城。」案:楊業骨殖懸於昊天寺塔上,本無其事。辯詳第四篇。劉中立言所以如此者,疑指楊髠發陵事言之也。初,徽、欽二帝葬五國城,高宗祈請於金人,迎梓宫歸葬。宋末臨安旣破,元江南釋敎總統楊璉眞伽發宋諸陵,徽、欽梓宮内空無一物,只得朽木一段,及木燈檠一枚而已。蓋二帝遺骸,飄流沙漠,初未嘗還,說的秘癸辛難識後系。見周密《癸辛雜識後集》。陶宗儀《輟耕錄》卷四記密說略有不同。畢沅《續通鑑》卷百八十四〈考異〉據《金史》以爲欽宗之柩終於不返,駁密所記爲疏舛。其事在至元戊寅,下距嗣成作《錄鬼簿》時,不過五十年。作此劇之朱凱,卽爲《錄鬼簿》作序者,蓋嘗聞其事而悲之,故託於孟良盜骨以寫其意,欲以激厲天下之臣子,毋忘不共戴天之讐,非爲楊氏作也。

也是園藏本所存《楊家將》諸劇,雖不題名氏,觀其風度,實元人所作。如《開詔救忠臣》劇第二折,令公白云:「見如今邊關上,都是這亂臣賊子,倒惹的侵犯大邦也。」六郎唱云:「見如令邊關鬧吵,賊情傳報。」令公白云:「某殺他個拱手而降。」六郎唱云:「我直教那番兵納禮拱皇朝。」《活拏蕭天祐》劇第四折〈川撥棹〉云:「你今日犯邊疆,純賊兵,起戰塲,擺列着戈戟刀鎗,英勇兒郎,改不了醜虜腥羶氣象,撥妖氛,有甚强。」《破天陣》第四折〈滾繡毬〉云:「也則是託賴着聖明君,百靈助,齊天福大,方顯俺大將軍,用機謀,施展我這雄才,我則待播清風着萬古揚,留名譽在青史載,俺只願的社稷安寧,我保山河永泰。」諸劇詞氣不平如此,必宋遺民之所作也。當是時,國已亡,天下之人猶追恨姦臣,痛詈醜虜,願保山河社稷。幸而此言發於元時,蒙古不甚通漢文字,無過而問者。使發於清雍、乾之世,必掇赤族之禍,縱幸而不死,亦必不免給披甲人爲奴矣。元人敢形之於言,後之人則不敢言而敢怒,中國雖敗亡,而人心終不屈服於强敵,無古今一也。

元人恃其兵力以征服中原,得其地,得其人,而不能得其心,戲劇所表演者如此,民之蓄怒深矣。《書》曰:「時日曷喪,予及女偕亡。」民欲與之偕亡,故崖山破後,不九十年而天下大亂,遂魚爛土崩而不可救。明太祖興,卒驅之於關外,人心大快,作爲詩文,莫不醜詆胡元。閭里之閒,沿勝國之遺風,猶喜說楊家將故事。試觀明人著述,如宋濂《楊氏家傳》,稱楊業爲宋贈太師中書令,而以延朗之子爲充廣;《宋學士文集》卷三十一。王世貞《宛委餘編》卷六。引市巷俚歌謂延昭子名宗保,宗保之子乃名文廣;顧炎武《天下郡國利病書》,載地名楊六郎寨、孟良寨之類者凡數處,見第十七冊。其他山經地志,似此者尤多,流傳之廣可知也。好事之徒,遂依據元劇,加之傅會,編爲演義,蓋欲以供說書人登塲之用,猶之宋人評話云爾。

此類演義,不知幾家。余所見者凡二本,甲本題《新鐫楊家府世代忠勇演義志傳》,凡八卷五十七回,無第幾回字。始宋太祖受禪登基,終懷玉舉家上太行。演義以懷玉爲文廣子。稱秦淮墨客校閱,烟波釣叟參訂,皆不知何人。首有萬曆丙午秦淮墨客序,自言於斯傳三致慨焉,則非其所撰著,殆因舊本校閱之而已。 此本假之孫君楷第。

乙本封面題《繡像南北宋志傳》,分爲前後集,每集皆十卷五十回,自爲起訖。前集題《新鐫玉茗堂批點按鑑參補繡像南宋志傳》,研石山樵訂正,織里畸人校閱。自第一回《董節度應讖興王,董璋。石敬瑭發兵征蜀》起,至第五十回《宋祖賜宴待劉鋹,曹彬誓衆定江南》止,有《序》一篇,稱織里畸人書於玉茗堂。後集題《新鐫玉茗堂批點按鑑叅補北宋楊家將傳》卷一無北宋二字,此其卷二以下所題。訂正校閱人與前集同。自第一回《北漢主屏逐忠臣,謂呼延廷。呼延贊激烈報讎》起,至第五十回《楊宗保平定西夏,十二婦得勝回朝》止,亦有一《序》,末署萬曆戊午中秋日,玉茗主人題。雖分兩集而叙事前後相貫,實一書也。此本余購得之,今歸輔大圖書館。其《前集序》曰:「史載有天下之事,傳志之所言,布衣之行也。然鑿譔探奇,奇聞乃隱,馮臆創異,異政未傳,此亦葉公之好,非眞龍也。」其言於此書深致不滿。《後集序》曰:「北宋太祖旣沒,神武遂微,志傳所言,則盡楊氏之事,史鑑俱不載,豈其無關政紀,近於稗官曲說乎?《宋史》顯著楊業績,獨其一家兄弟妻妹之事,存而弗論,作傳者特於此暢言之云云。」此序不見《玉茗堂全集》,不知是湯顯祖所作否。於《楊家將傳》,亦頗著微詞,知其所據皆前人舊本而非作序者之所爲也。特其書究出於何時,成於何人之手,終不可知耳。

是書前集起於唐明宗天成元年石敬瑭出身,至宋太祖平定諸國止,見後集卷首案語。幾乎包羅五代,但闕朱梁及唐莊宗二十一年之事耳,而名爲南宋志傳,絕不可解。作者雖非通人,亦不應荒謬至此。及取其書細審之,凡每卷大題及逐葉書口之南宋字,皆與上下文大小不一律,即序末玉茗堂三字亦特大。復讀其序有曰:「史載宋太祖行事,類多儒行翩翩,五代以來誼主,及五代傳志,於正史乃不盡符云云。」不覺恍然大悟。蓋此書舊版本作《五代志傳》,後爲書賈剜改爲南宋字,以與《北宋志傳》相配,而不知其不可通。織里畸人自稱書於某地,亦改爲玉茗堂,欲與後集之序,幷託湯顯祖之名以行。無知妄作一至於此,可謂心勞日拙者矣。

元雜劇之前必先有話本,前已言之。今所傳《三國志演義》、《忠義水滸傳》,蓋卽出於元之評話。話本之體,本自眞假相半,故章學誠嘗謂三國演義,七分實事,三分虛構。見《章氏遺書外編·丙辰剳記》。《楊家將演義》,是否明人就元之評話所改造,何者錄自元本,何者爲所增入,皆不可知。但以楊家將事不如三國之多,故僅有三分實事,七分純出於虛構。其人文學遠不如羅貫中,故其運用史傳,不能融會貫通,憑空構造,不能切合情理。元雜劇中之事,此兩本皆有之,而鄙俚又甚焉。自大破天門陣以下,天門陣事《楊家將演義》在卷四,《北宋志傳》名南天陣在卷七。牛鬼蛇神,無理取鬧,閱之令人作三日惡,其詞句雖頗明順,然文言與白話並用,亦復雅俗不侔,固當等之自鄶,不欲多所論列。惟今之楊家將戲劇,十九出於此書,嘗以兩本比較,似同出一源。但甲本叙事,自楊業起,至楊懷玉止,皆楊氏一家之事。乙本前集自石敬瑭起,純叙國事,後集始及楊家,爲不同耳。

乙本前集本名《五代志傳》,乃去朱梁一代及後唐初年之事,突自石敬瑭叙起,其故何也?且何以與後集楊家將事聯合爲一耶?非以敬塘割燕雲十六州以與契丹,開中國無窮之禍,其後靖康之亂,崖山之亡,胥種因於此,故痛恨敬瑭,追思楊業父子不置也耶?其中大事,皆以詩爲論斷。第一回詩云:「中原離黍亦堪悲,妖擘縱橫社稷危,不過數年緣借助,北胡南指入京畿。」第五回詩云:「底事遲疑惱石郎,甘臣胡虜滅天常,潞王未返懷州駕,無奈天心屬晉陽。」又云:「君國子民天所命,石郎甘忍事腥羶,中原割與從夷狄,魚肉生靈四百年。」第八回詩云:「堂堂中國忽臣夷,屈節卑辭失遠□,缺字 不出半年宗社絕,看將遺事亦堪悲。」第十一回詩云:「紛紛五季幾春秋,屈事强胡不自羞,痛恨智疏傾晉社,罪名未易記牙籌。」其詞皆中《春秋》之義,嚴夷夏之防,尤以第五回第二篇爲最軒豁呈露,所以歸罪敬瑭者深矣。以與吾後篇所舉劉因、郝經之詩較,若出一口,則楊家將之原本,必出自元人評話無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