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博物彙編 第四十三卷 |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博物彙編神異典
第四十三卷目錄
雜鬼神部紀事三
神異典第四十三卷
雜鬼神部紀事三
编辑《瀟湘錄》:唐肅宗時,安、史之黨方亂,邢州正在賊境,刺 史頗有安時之志。長安梁守威者,以文武才辯自負, 自長安潛行,因往邢州,欲說州牧。至州西南界,方夜 息於路傍古墓間,忽有一少年手攜一劍亦至,呵問 守威曰:「『是何人』?守威曰:『我遊說之士,欲入邢州說州 牧,令立功報君』。少年曰:『我亦遊說之士也』。」守威喜而 揖,共坐草中,論以世亂。少年曰:「君見邢牧,何辭以說?」 守威曰:「方今天子承祧,上皇又存,佐國大臣,足得戮 力同心,以盡滅醜類,故不假多辭。邢牧其應聲而奉 我教也,可謂乘勢因時也。」少年曰:「君知其一,不知其 二。今太子傳位,上皇猶在,君以為天下有主耶?有歸 耶?然太子至靈武,六軍大臣推戴,欲」以為天下主,其 如自立不孝也,徒欲使天下怒,又焉得為天下主也? 「設若太子但奉行上皇,而徵兵四海,力剪群盜,收復 京城,唯撫而輯之,爵賞軍功,亦行後而聞之,則不期 而大定也。今日之大事已失,卒不可平天下,我未聞 自負不孝之名,而欲誅不忠之輩,欲安天下,寧群盜, 必待仁主得位。君無說邢牧。我若可說,早已說之。」守 威知少年有才略,因長嘆曰:「我何之?昔劉琨聞天下 亂而喜,我今遇天下亂而憂。」少年乃命行,詣一大林, 及達曙,至林下,見百餘人,皆擐甲執兵,乃少年之從 者。少年索酒饌,同歡話而別,謂守威曰:「我授君之一 言,君當聽之。但回長安,必可取爵祿也。太子新受位, 自賤而貴者多矣,關內亂之極也,人皆思治願安,君 但以治平之術,干關內諸侯,因依而進,何慮不自立 功耶?」守威拜謝而回。纔行十步已來,顧之不見,乃卻 詣林下訪之,唯見壞墓甚多。
《廣異記》:「唐建康常夷,字叔通,博覽經典,雅有文藝,性 耿正清直,以世業自尚。家近清溪,常晝日獨坐,有黃 衫小兒齎書直至閣前曰:『朱秀才相聞』。夷未嘗識也, 甚怪之,始發其書云:『吳郡秀才朱均白常高士書中 悉非生人語。大扺家近在西岡,幸為善鄰,思奉顏色』。 末有一詩云:『平生遊城郭,殂沒委荒榛。自我辭人世, 不知秋與春。牛羊久來牧,松柏幾成薪。分絕車馬好, 甘隨狐兔群。何處清風至,君子幸為鄰。烈烈盛名德, 依依佇良賓。千年何旦暮,一室動人神。喬木如在望, 通衢良易遵。高明儻無隔,向與折龍津』。」其紙墨皆故 弊。常夷以感契,殊深嘆異。久之,乃為答書,慇懃切至, 仍直剋期請與相見。既去,令隨視之,至舍西一里許, 入古墳中。至期,夷為具酒果。須臾,聞扣門,見前小兒 云:朱秀才來謁。夷束帶出迎。秀才著角巾,葛單衣,曳 履,年可五十許,風度閑雅,有清致。與相勞苦,秀才曰: 「僕梁朝時本州舉秀才高第。屬四方多難,遂無宦情, 屏居求志。陳永定末終此地。久處泉壤,常欽風味,幽 明路絕,遂廢將迎。幸因良會。大君子不見嫌棄,得申 鬱積,何樂如之!」夷答曰:「僕以暗劣,不意冥靈,所在咫 尺,久闕承稟,幸蒙殊顧,欣感實多。」因就坐噉果飲酒, 問其梁陳間事,歷歷分明。自云朱异從子。說异事武 帝,恩幸無匹。帝有織成金縷屏風、珊瑚鈿、玉柄麈尾, 林邑所獻七寶澡缾、沉香鏤枕,皆帝所祕惜。常於承 雲殿講竟,悉將以賜异。昭明太子薨時,有白霧四塞。 葬時,元鵠四雙,翔遶陵上,徘徊悲鳴,葬畢乃去。元帝 一目失明,深忌諱之。為湘東鎮,荊州王嘗使博士講 《論語》,至於見瞽者必變色,語不為隱。帝大怒,乃酖殺 之。又嘗破北虜,手斬一裨將。于謹破江陵,帝見害。時 行刀者乃其子也。沈約母拜建昌太夫人,時帝使散 騎侍郎就家讀策受印綬,自僕射何敬容已下數百 人,就門拜賀。宋梁已來,命婦未有其榮。庾肩吾少事 陶先生,頗多藝術。嘗盛夏會客,向空大噓,氣盡成雪, 又禁諸器物悉住空中。簡文帝詔襄陽造鳳林寺,少 剎柱木未至,津吏於江中獲一樟木,正與諸柱相符。 帝性至孝,居丁貴殯喪,涕泣不絕,臥痛潰爛,面盡生 瘡。侯景陷臺城,城中水米隔絕。武帝既敕進粥,宮中 無米,於黃門布囊中齎得四升,食盡遂絕,所求不給 而崩。景所得梁人,為長枷,悉納其頭,命軍士以三頭 矢亂射殺之,雖衣冠貴人,亦無異也。陳武帝既殺王 僧辯,天下大雨百餘日。又說:「陳武微時家貧甚,為人 庸保以自」給,常盜取長城豪富包氏池中魚,擒得以 擔竿繫甚困。即祚後,滅包氏。此皆史所脫遺,事類甚 多,不可悉載。後數相來往,談宴賦詩,才甚清舉,竟成密交。夷家有吉凶,皆預報之。後夷病甚,秀才謂曰:「司 命追君為長史,吾亦預巡察,此職甚重,尤難其選,冥 中貴盛無比。人生會當有死,縱復彊延數年,何似居 此地?君當勿辭也。」夷遂欣然,不加藥療,數日而卒。 乾元中,有張守一為大理少卿,性仁恕,以平反折獄, 死囚出免者甚多。後當早朝,有白頭老人傴僂策杖, 詣馬前拜謝,守一問故,請避。從者曰:「非生人,明公所 出,死囚之父也。幽明卑賤,無以報德。明公倘有切身 之求,或能致耳,請受教。」守一曰:「賢子無罪,非我屈法 伸恩,不敢當此。忝列九卿,頗得自給,幸無勞苦。」再三 慰遣之,鬼曰:「若爾且去,倘有求不致者,幸相念。」遂不 見。俄爾有詔賜城中縱觀,守一於會中窺見士人家 女,姿色艷絕,相悅之,而防閑甚急,計無從出,試呼前 鬼,「頗能為我致否?」言訖即至,曰:「此易事耳,然不得多 時,可七日。」曰:「足矣,得非變化相惑耶?」鬼曰:「明公何疑 之深?僕以他物代取其身。」遂營寂靜之處,設帷帳。有 頃,奄然而至。良久,寤驚曰:「此何處?」唯守一及鬼在傍。 紿云:「此是天上天使。」因與款昵,情愛甚切。至七日,謂 女曰:「天上人間當隔異,歡會尚淺,便爾乖離,如何?」因 流涕取別。鬼復掩其目,送還。守一。後私覘女家云:「女 卒中惡,不識人,七日而醒。後經十年,又逢此鬼曰:『天 曹相召,便當奉訣。今奉藥一丸,此能點化雜骨為骨 𩨳,刀把之良者,願公寶之,有急當用』。」因欷歔而去。藥 如雞卵許大。至代宗時,守一以持法寬平,為酷吏所 搆,流徙嶺表,資用窘竭,乃以藥點骨,信然之。取給藥 盡,遂卒。
《元怪錄》:「乾元中,有鄭望者入京,夜投野狐泉店宿,未 至五六里而昏黑,忽於道側見人家試問,門者云是 王將軍,與其亡父有舊。望甚喜,乃通名參謁。將軍出, 與望相見,敘悲泣,因爾留宿,為設饌飲。中夜酒酣,令 呼蘧蒢三娘唱歌送酒。少間,三娘至,容色甚麗,尤工 唱《阿鵲鹽》。及曉別去,將軍夫人傳語,令買錦褲及頭」 髻花紅朱粉等。後數月東歸,過送所求物,將軍相見 歡悅,留宿如初。望問何以不見蘧蒢三娘,將軍云:「已 隨其夫還京矣。」明日辭去,出門不復見宅,但餘丘隴, 望憮然卻迴。至野狐泉,問居人,曰:「是王將軍塚」,塚邊 係一伶人至店,其妻暴疾亡,以葦蓆裹屍,葬將軍墳 側,故呼曰《蘧蒢三娘》云。旬日前,伶官「亦移其尸歸葬 長安矣。」
《廣異記》:「韓徹者,以乾元中任隴州吳山令,素與進士 宇文覿、辛稷等相善,並隨徹至吳山讀書,兼許秋賦 之給。吳山縣令號凶闕,前任多死,令廳有大槐樹,覿 稷等意是精魅所憑,私與典正欲徹不在砍伐去之。 期有一日矣,更白徹,徹謂二子曰:『命在於天,責不在 樹』。子等無然,其謀遂止。後數日,覿稷行樹,得一孔,旁」 甚潤澤,中有青氣,上昇為雲。伺徹還寢,乃命縣人掘 之,深數尺,得一塚,塚中有棺木而已爛壞,有少齒髮 及脛骨胯骨猶在。遙望西北陬有一物,眾謂是怪異, 乃以五千雇二人取之。初縋然燭一束,二人背刀緣 索往視其食缾缾中有水,水上有林檎《縋夾》等物,瀉 出地上,悉如煙銷。徹至,命佐史收骨髮,以新棺,殮葬 諸野。佐史輸錢,用小書函折骨埋之。既至舍,倉卒欲 死,家人白徹,徹令巫視之,巫於徹前靈語云:「己是晉 將軍契苾,鍔身以戰死,受葬於此縣。立冢近馬坊,恆 苦糞穢,欲求遷改,前後累有所白,多遇令死,遂令冥 苦,無可上達。今明府恩及幽壤,俸錢市櫬甚惠厚。胥 吏酷惡,乃以書函見貯骨髮,骨長函短,斷我胯脛,不 勝楚痛,故復讎之耳。」徹辭謝數日,自陳:「為主不明,令 吏人等有此偽欺,當令市櫬以衣被相送,而可小赦 其罪,誠幸也。」又《靈語》云:「尋當釋之。然創造此謀,是宇 文七及辛四幽魂佩戴,豈敢忘之?辛侯不久自當擢 祿,足光其身。但宇文生命薄無位,雖獲一第,終不及 祿,且多厄難,我當救其三死。若忽為官,雖我亦不能 救。」言畢乃去。佐史見釋,方獲禮葬。覿家在岐山,久之, 鍔忽空中語云:「七郎夫人在莊疾亟,適已往彼營救, 今亦小痊。尋有莊人來報,可無懼也。若還妻,可自後 慎無食馬肉。」須臾,使至,具如所白。覿入門,其妻亦愈。 會莊客馬駒死,以熟腸及肉餽覿,覿忘其言而食之, 遇乾霍亂,悶而絕氣者數矣。忽聞鍔言云:「令君勿食 馬,何故違約?馬是前世冤家,我若不在,君無活理,我 在亦無苦也。」遂令左右執筆,疏方藥,服之乃愈。後覿 還吳山,會岐州土賊欲僭偽號,署置百官,覿有名,被 署中書舍人。賊尋被官兵所殺,覿等七十餘人繫州 獄十人。鍔復至覿妻所,語云:「七郎犯事,我在地中,大 為求請,然要三千貫錢。」妻辭家貧,實不能辦。鍔曰:「地 府所用,是人間紙錢。」妻云:「紙錢當力辦之。」焚畢,復至 獄中,謂覿曰:「我適於夫人,得三千貫為君屬請,事亦 解矣。有劉使君至者,即當得放,飽食無憂也。」尋而詔 用劉晏為隴州刺史,辭日奏曰:「點污名賢,曾未相見 所由但以為逆所引,悉皆繫獄。臣至州日,請一切釋 免。」上可其奏。晏至州,悉召獄囚,宣出放之。覿既以為賊所署,恥而還家。半歲餘,呂崇賁為河東節度,求書 記之士,在朝多言覿者,崇賁奏覿左衛兵曹、河東書 記。敕賜衣一襲,崇賁送絹百疋。敕至,覿甚喜,受敕,衣 綠裳,西向拜蹈,奴忽倒地。鍔靈語嘆息久之,謂覿:「勿 令作官,何故受之?此度不能相救矣。」覿云:「今卻還之, 如何?」答云:「巳受官畢,何謂復還?千萬珍重,不復來矣。」 後四日,覿遇疾卒。初,女巫見鍔衣冠甚偉,鬢髮洞赤, 狀若今之庫莫奚云。
《廣異記》:「壽昌令趙郡李瑩同堂妹第十三,未嫁。至德 初,隨諸兄南渡,卒,葬於吳之海鹽。其親兄岷莊在濟 源,有妹寡居,去莊十餘里。祿山之亂,不獲南出。上元 中,忽見妹還,問其由來,云:為賊所掠。言對有理,家人 不之詰。娣以亂故,恐不相全,倉卒將嫁近莊張氏。積 四五年,有子一人,性甚明慧,靡所不了,恆於岷家獨」 鎖一房,來去居住。永泰中,國步既清,岷及諸弟自江 東入京參選,事畢還莊,欲至數百里。妹在莊,忽謂婢 云:「諸兄弟等數日當至,我須暫住張家。」又過娣別。娣 問其故,曰:「頻夢云爾。」婢送至中路,遣婢還。行十餘步, 迴顧不復見。婢頗怪之。後二日,張氏報云「已死」,姨及 外甥等悲泣適已而諸兄弟遂至,因發張氏妹喪。岷 言:「渠上元中死,殯在海鹽,何得至此?」恐其鬼魅,因往 張家臨視,舉被不復見屍。驗其衣鏡,皆入棺時物,子 亦尋死。
河東裴晟,幼好彈箏,時有彈箏師善為新曲,晟妹欲 就學,難其親受。於是晟就學,轉授其妹,遂有能名。久 之,晟客江湘,卒於南楚。母妹在家,晟忽輕身獨還家, 驚喜,問其故,云:「《囊齎》并奴等在後,日暮方至。」歡慶之 後,因求箏彈,復令其妹理曲,有所誤錯,悉皆正之。累 正十餘曲,因不復見。須臾,喪輿乃至云。
薛萬石,河東人。廣德初,浙東觀察薛兼訓用萬石為 永嘉令。數月,忽謂其妻曰:「後十日,家內食盡,食盡時 我亦當死,米穀荒貴,為之奈何?」婦曰:「君身康強,何為 自作不祥之語?」萬石云:「死甚可惡,有言者不得已耳。」 至期,果暴卒。殮畢,棺中忽令呼錄事佐史等。既至,謂 曰:「萬石不幸身死,言之悽愴,然自此未嘗擾君。今妻 子饑窮,遠歸無路,所相召者,欲以親愛累君。」爾時永 嘉米貴,斗至萬錢萬石,於錄事已下,求米有差。吏人 兇懼,罔不依送。迨至丞,尉亦有贈。後數日,謂家人曰: 「我暫往越州謁見薛公,汝輩既有糧食,吾不憂矣。」自 爾十餘日無言。婦悲泣,疲頓。晝寢,忽聞其語,驚起曰: 「君何所來?」答云:「吾從越還,中丞已知吾亡,見令張卿 來迎,又為兩女擇得兩壻,兄弟之情,可為厚矣。宜速 裝飾,張卿到來,即可便發,不爾當罹山賊之劫。第宜 速去也。」家人因是裝束,會卿至,即日首途,去永嘉二 百里,溫州為賊所破,家人在道危急,即焚香諮白,必 有所言,不問即否,親見家人白之。
范俶者,廣德初於蘇州開酒肆。日晚,有婦人從門過, 色態甚異。俶留宿,婦人初不辭讓,乃秉燭,以髮覆面, 向暗而坐。其夜與申宴私之好,未明求去,云「失梳子。」 覓不得,臨別之際,嚙俶臂而去。及曉,於床前得一紙 梳,心甚惡之,因而體痛紅腫,六七日死矣。
河中少尹李澣,以廣德二年薨。初七日,家人設齋畢, 忽於中門見澣獨騎從門而入,奴等再拜持澣,下馬, 入座於西廊。諸子拜謁泣澣云:「生死是命,何用悲耶? 只攪亡者心耳。」判屬家事。久之。澣先娶項妃妹,生子 四人。項卒。再娶河南竇滔女,有美色,特為澣所愛耳。 竇懼不出。澣使呼之,逆謂之曰:「生死雖殊,至於恩情, 所未嘗替,何懼而不出耶?每在地下,聞君哭聲,輒令 悲悽。卿亦壽命不末,於我相去不出二年,夫妻義重, 如今同行,豈不樂乎?人生會當有死,不必一二年在 人間為勝。卿意如何?」竇初不言,澣云:「卿欲不從,亦不 及矣。後日當使車騎至此相迎,幸無辭也。」遂呼諸婢 謂四人曰:「汝等素事娘子,亦宜從行。」復取其妻衣服, 手自別之,分為數袋,以付四婢曰:「後日可持此隨娘 子來。」又謂諸子曰:「吾雖先婚汝母,然在地下,殊不相 見。不宜以汝母與吾合葬,可以竇氏同穴。若違吾言, 神道是殛。」言畢便出。奴等送至門外,見澣駛騎走,而 從東轉西,不復見。後日車騎至門,他人不之見,唯四 婢者見之,便裝束。竇取所選衣服與家人訣,遂各倒 地死亡。
《瀟湘錄》:代宗時,河朔未寧,寇賊劫掠。張勍者,恆陽人 也,因出遊被掠,其後亦自聚眾,因殺害行旅,而誓不 傷恆陽人。一日引眾千人至恆陽東界,夜半月明方 息大林下忽逢百餘人,列花燭,奏歌樂,與數婦人同 行,見勍,遙叱之曰:「官軍耶?賊黨耶?」勍左右曰:「『張將軍 也』。行人曰:『張將軍是綠林將軍耶?又何軍容之肅,士 卒之整也』!」左右怒,白勍,請殺之。因領小將百人與戰, 行人持戈甲者不過三二十人,合戰多傷士卒。勍怒, 自領兵直前,又數戰不利。內一人自稱「幽地王,得恆 陽王女為妻,今來親迎。比夜靜月下,涉原野,欲避繁 雜,不謂偶逢將軍,候從無禮,方叱止之,固不犯將軍之怒。然素聞將軍誓言,不害恆陽人,將軍幸不違言。」 以恆陽之故,勍許捨之,乃曰:「君輩皆捨,婦人即留。」對 曰:「留婦人即不可,欲鬥即可。」勍又入,戰復不利。勍欲 退,左右皆憤怒,遂盡出其兵,分三隊更鬥,又數戰不 利。見《幽地王》揮劍,出入如風。勍懼,乃力止左右。勍獨 退而問曰:「君兵士,是神也,非人也,何不見傷?」幽地王 笑言曰:「君為短賊之長,行不平之事,而復欲與我陰 軍競力也。」勍方下馬再拜,又謂勍曰:「安祿山父子死, 史氏僭命,君為盜,奚不以眾歸之,自當富貴。」勍又拜 曰:「我無戰術,偶然賊眾推我為長,我何可佐人幽地」 王乃出《兵書》一卷以授之而去。勍得此書,頗達兵術, 尋以兵歸。史思明果用之為將數年而卒。
《通幽錄》:「永泰中,牛爽授廬州別駕,將之任,有乳母乘 驢,為鐙研破股,歲餘瘡不差。一旦苦瘡痒,抑搔之若 蟲行狀。忽有數蟬從瘡中飛出,集庭樹,悲鳴竟夕。家 人命巫卜之,有女巫頗通神鬼,巫至向樹呵之咄咄。 人詰之,答見一鬼黑衣冠據枝間,以手指蟬以導,其 詞曰:『東堂下,余所處,享我致福,欺我致禍』。」及三女巫, 又言:「黑衣者竈神耳。」爽不信之,網蟬殺之,逐巫者。後 歲餘,無變異。爽有三女在閨房,夏月夜褰闈,爽忽覺 前床有一長大尸,白衾覆而殭臥。爽大怖,私語其妻, 妻見甚懾。爽嘗畜寶劍,潛取擊之,劃然而內驚叫。及 燭至,失其鬼,而閨中長女腰斷矣,流血滿地。爽驚慟 失據,大小亂哭,莫知其由。既後半年夜晦冥,爽列燈 於奧,方寢,心動驚覺,又見前鬼在床,爽神迷,倉卒復 刎之,斷去,閨中亂喧,次女又斷腰矣,舉家惶震。議者 令爽徙居,明鬼神不可與競,爽終不改。明年又見卒 殺三女,而親友強徙之他第。爽抱疾亦卒,果如蟬言。 後有華岳道士褚乘霞,善驅除,素與爽善,聞之而來, 郡以是宅凶廢之。霞至獨入,結壇守。其日暮,內聞雷 霆,搜索及明,發屋拔木。道士告郡,命鍬鍤發堂下丈 餘,得古墳,銘曰卓女墳。道士說,宵中初有甲兵與霞 戰,鬼敗而潰散。須臾有一女子,年二十許,叩頭謝言 是卓女郎。霞讓之,答曰:「非某過也,宿命有素,值爽及 女命盡,且不修德,而強梁誣欺,自當爾乘。」霞遂徙其 墳。宅後不復凶矣。
太原王容與姨弟趙郡李咸居相衛間。永泰中,有故 之荊襄,假公行,乘傳次鄧州,夜宿郵之廳。時夏月,二 人各據一床於東西間,僕隸息外舍,二人相與言論, 將夕各罷息,而王生竊不得寐。三更後,雲月朦朧,而 王臥視庭木蔭宇蕭蕭然,忽見廚屏間有一婦人窺 覘,去而復還者再三。須臾出半身,緣裙紅衫,素顏奪 目。時又竊見李生起坐,招手以挑之。王生謂李「昔日 有契,又必謂婦人是驛吏之妻。」王生乃佯寐,以窺其 變。俄而李子起,就婦人相執於屏間,語切切然。久之, 遂攜手大門外。王生潛行陰處,遙覘之。二人俱坐,言 笑殊狎。須臾,見李獨歸,行甚急,婦人在外,屏立以待。 李入廚取燭,開出書笥,顏色慘悽。取紙筆作書,又取 衣物等,皆緘題之。王生竊見之,直謂封衣以遺婦人, 輒不忍驚。伺其睡,乃擬掩執。李封衣畢,置床上,卻出。 顧王生且睡,遂出屏與婦人語。久之,把被俱入下廳 偏院。院中有堂,堂有床帳,樹木森森然。既入食頃,王 生自度曰:「我往襲之,必同私狎。」乃持所臥枕往,潛欲 驚之。比至入簾,見李生臥於床,而婦人以披帛絞李 之頸,「喀喀」然垂死。婦人白面,長三尺餘,不見面目,下 按悉力以勒之。王生倉卒驚叫,因以枕投之,不中,婦 人遂走。王生乘勢奔逐,直入西北隅廚屋中。據床坐, 頭及屋梁,久之方滅。童隸聞呼聲悉起,見李生斃,七 竅流血,心猶稍煖耳。方為招魂將養,及明而蘇。王生 取所封書,開視之,乃是寄書與家人,敘以辭訣衣物 為信,詞句鄭重,讀之惻愴。及李生能言,問之,都不省 記,但言髣髴夢一麗人相誘去耳,諸不記焉。驛之故 吏云:「舊傳廚有神,先天中已曾殺一客,使此事。」王容 逢人則說,勸人夜不令獨寐。
《博異志》:「李晝為許州吏,莊在扶溝。永泰二年春,因清 明歸,欲至伯梁河。先是路旁有塚,去路約二十步,其 上無草,牧童所戲。其夜李晝忽見塚上有穴,大如盤, 兼有火光。晝異之,下馬躋塚焉。見五女子衣華服,依 五方坐而紉針,俱低頭就燭,矻矻不歇。晝叱之一聲, 五燭皆滅,五女亦失所在。晝恐,上馬而走,未上大路」, 五炬火從塚出逐晝,晝走不能脫,以鞭揮拂,為火所 爇。近行十里,方達伯梁河,有犬至,方滅。明日看馬尾 被燒盡,及股脛亦燒損。自後遂目此為「五女塚」,今存 焉。
《廣異記》:「蕭審者,工部尚書旻之子。永泰中為長洲令, 性貪暴,然有理跡,邑人懼憚焉。審居長洲三年,前後 取受無紀極。四年五月,守門者見紫衣人三十餘騎 從外入門,迎問所以,騎初不言,直至堂院,廳內治書 者皆見。門者走入白審曰:『適有紫衣將軍三十騎直 入,不待通。審問其人安在,焉得不見門者。出至廳,須』」
臾,見騎從內出,以白衫蒙審步行。門者又白奇事,審顧不言。諸吏送至門,不復見。俄聞內哭,方知審卒。後七日,其弟宇復墓,忽倒地,作審靈語,責宇不了家事 數十百言。又云:「安胡者將吾米二百石、絹八十疋,經 紀求利。今幸我死,胡辜恩,已走矣。」明日食時,為物色 捉之。宇還至舍,記事白嫂婢,爾日亦「靈語云然。」宇具 以白刺史常元甫令押衙候捉,果得安胡米,絹具在 初。又云:「米是己錢,絹是枉法物,可施之。」宇竟施絹。 《通幽記》:太原王垂與范陽盧收友善,唐大曆初,嘗乘 舟於淮浙往來,至石門驛旁,見一婦人於樹下,容色 殊麗,衣服甚華,負一錦囊。王盧相謂曰:「婦人獨息,婦 囊可圖耳。」乃弭棹伺之,婦人果問曰:「船何適,可容寄 載否?妾夫病在嘉興,今欲省之,足痛不能去。」二人曰: 「虛舟且便,可寄爾。」婦人攜囊而上,居船之首,又徐挑 之。婦人正容曰:「蹔附何得不正耶?」二人色怍垂,善鼓 琴,以琴悅之,婦人美豔粲然。二人振蕩,乃曰:「娘子固 善琴耶?」婦人曰:「少所習。」王生拱琴以授,乃撫軫泛弄 泠然。王生曰:「未嘗聞之,有以見文君之誠心矣。」婦人 笑曰:「妾《湘靈》之深沉也。」遂稍親合,其談諧慧辯不可 言,相視感悅。是夕,與垂偶會船前,收稍被隔礙,而深 嘆慕。夜深,收竊探囊中物,視之,滿囊髑髏耳。收大駭, 知是鬼矣,而無因達於垂。聽其私狎,甚繾綣。既而天 明,婦人有故,蹔下,收告垂。垂乃大懾曰:「計將安出?」收 曰:「宜伏簀下。」如其言。須臾,婦人來問:「王生安在?」收紿 之曰:「適上岸矣。」婦人甚劇,委收而追。垂望之稍遠,乃 棄於岸,併棹倍行,數十里外不見來,夜藏船鬧處。半 夜後,婦人至,直入船,拽垂頭。婦人四面有眼,腥穢甚, 嚙咬垂,垂困。二人大呼,眾船皆助,遂失婦人。明日,得 紙梳於席上,垂數月而卒。
蘇州武丘寺,山嶔崟,石林玲瓏,樓雉疊起,綠雲窈窕, 入者忘歸。大曆初,寺僧夜見二白衣上樓,竟不下。尋 之無所見。明日,峻高上見題三首,信鬼語也。其詞曰: 「幽明雖異路,平昔沗工文。欲知潛寐處,山北兩孤墳。 高松多悲風,蕭蕭清且哀。南山接幽隴,幽隴空崔嵬。 白日徒煦煦,不照長夜臺。雖知生者樂,魂魄安能迴。 況復念所親,慟哭心肝摧。慟哭更何言,哀哉復哀哉! 神僊不可學,形化空遊魂。白日非我朝,青松為我門。 雖復隔生死,猶知念子孫。何以遣悲惋,萬物歸其根。 寄語世上人,莫厭臨芳樽。」《莊上有墓林,古塚累累》,其 文尚存焉。
《宣室志》:大曆中,有進士竇裕者,寄家淮海,下第,將之 成都,至洋州,無疾卒。常與淮陰令吳興沈生善,別有 年矣。聲塵兩絕,莫知其適。沈生自淮海調補金堂令, 至洋州,舍於館亭中。是夕風月晴朗,夜將半,生獨若 有所亡,而不得其寢。俄見一白衣丈夫自門步來,且 吟且嗟,似有恨而不舒者,久之吟曰:「家依楚水岸,身 寄洋州館。望月獨相思,塵衿淚痕滿。」生見之,甚覺類 竇裕,特起與語,未及,遂無見矣。乃嘆曰:「吾與竇君別 久矣,豈為鬼耶!」明日駕而去,行未數里,有殯在路前 有識者曰:「進士竇裕殯宮。」生驚,即馳至館,問館吏,曰: 「有進士竇裕,自京遊蜀,至此暴亡。太守命殯於館南 二里外,道左殯宮是也。」即致奠拜泣而去。
高勵者,崔士光之丈人也。夏日在其莊前桑下,看人 家打麥,見一人從東走馬來至,再拜云:「請治馬足。」勵 云:「我非馬醫,焉能療馬?」其人笑云:「但為膠黏即得。」勵 初不解其言,其人乃告曰:「我非人,是鬼耳。此馬是木 馬,君但烊膠黏之,便濟行程。」勵乃取膠煮爛,出至馬 所,已見變是木馬,病在前足,因為黏之,送膠還舍。及 出,見人已在馬邊,馬甚駿逸,謝勵訖,便上馬而去。 《通幽記》:「信州刺史蕭遇,少孤,不知母墓數十年,將改 葬舊塋在都,既至啟,乃誤開盧會昌墓。既而知其非, 號慟而歸。聞河陽方士道華者善召鬼,乃厚幣以迎。 既至,具以情訴,華曰:『試可耳』。」乃置壇潔誠,立召盧會 昌至,一丈夫也,衣冠甚偉,呵之曰:「蕭郎中太夫人塋, 被爾墓侵雜,使其迷誤,可急尋求,不爾,當旦夕加罪。」 會昌再拜曰:「某賤役者,所管地,累土三尺方十里,力 可及周,外則不知矣。但管內無蕭郎中太夫人墓,當 為索之,以旦日為期。」及朝,華與遇俱往,行里餘,遙見 會昌奔來曰:「吾緣尋索,頗擾鬼神。今使按責甚急,二 人可疾去。」言訖而滅。二人去之數日,顧視見青黑氣 覆地,竟日乃散。既而會昌來曰:「吾為君尋求,大受陰 司譴罰,今計窮矣,請辭去,罷歸河陽。」遇號哭,自是端 居一室,夜忽如夢中,聞戶外有聲,呼遇小名,曰:「吾是 爾母。」遇驚走,出戶拜迎,見其母從暗中出,遇與相見 如平生。謂遇曰:「汝至孝,動天誠,達星神,靈祇降鑒,令 我與汝相見。」悲愴盈懷。遇號慟久之,又嘆曰:「吾家孝 子,有聞於天,雖在泉壤,甚為眾流所仰。然孝子之感 天達神,非惟毀形滅性,所尚由哀耳。」因與遇論幽冥 報應之旨,性命變通之道,乃曰:「禍福由人,但可累德。 上天下臨,實如影響。其有樹善不感者,皆是心不固 耳。」言敘久之,遇悲慰感激曰:「不意更聞過獎之言,庶 萬分不恨矣。」乃述迷誤塋域之根,乃曰:「吾來亦為此年歲寖遠,汝小何由而知?吾墓上已有李五娘墓,亦 巳平坦,何可辯也。汝明日但見烏鵲群集,其下是也。」 又曰:「若護我西行,當以二魂輿入關。」問其故,答曰:「為 叔母在此,亦須歸鄉。」遇曰:「叔母為誰耶?」母曰:「叔母則 是汝外婆,吾亦自呼作叔母。憐吾孤獨,嘗從咸陽來 此伴吾。後因神祇隔絕,不得去,故要二魂輿耳。」言訖 而去,倏忽不見。遇哀號待曉,即於烏鵲所集平地掘 之,信是李五娘墓。更於下得母墓,方得合葬。
《廣異記》:「李元平者,睦州刺史伯成之子。以大曆五年 客於東陽精舍讀書。歲餘暮際,忽有一美女,服紅羅 裙襦,容色甚麗。有青衣婢隨來,入元平所居院他僧 房中。平悅而趨之,問以所適及其姓氏。青衣怒云:『素 未相識,遽爾見逼,非所望王孫也』。元平初不酬對,但 求拜見。須臾女從中出,相見忻悅,有如舊識,歡言者」 久之。謂元平曰:「所以來者,亦欲見君論宿昔事。我已 非人,君無懼乎?」元平心既相悅,略無疑阻,謂女曰:「任 當言之,僕亦何懼?」女云:「已大人昔任江州刺史,君前 生是江州門夫,恆在使君家長直。雖生於貧賤,而容 止可悅。我以因緣之故,私與交通。君纔百日,患霍亂 沒,故我不敢哭,哀倍常情。素持《千手千眼菩薩咒》,所 願後身各生貴家,重為婚姻,以朱筆塗君左股為志。 君試看之,若有朱者,我言驗矣。」元平自視,如其言,益 信,因留之宿。久之,情契既洽,歡愜亦甚。欲曙,忽謂元 平曰:「託生時至,不得久留,意甚恨恨。」言訖,悲涕云:「後 身父今為縣令,及我年十六,當得方伯。此時方合為 婚姻,中間幸無婚也。然天命已定。君雖欲婚。亦不可 得。」言訖訣去。
《博異記》:興元元年,朱泚亂長安,有閻敬立為段秀實 告密使,潛途出鳳翔山,夜欲抵太平館。其館移十里, 舊館無人已久,敬立誤入之,但訝荒蕪鯁澀,即有二 皂衫人迎門而拜,控轡至廳,即問此館何以寂寞如 是?皂衫人對曰:「亦可住,既坐,亦如當館驛之禮。」須臾, 皂衫人通曰:「知館官前鳳州河池縣尉劉俶。」敬立見 之,問曰:「此館荒蕪何也?」對曰:「今天下榛莽,非獨此館, 宮闕尚生荊棘矣。」敬立奇其言,語論皆出人右。俶乃 云:「此館所用並散逃。」因指二皂衫人曰:「此皆某家崑 崙奴,一名道奴,一名知遠,權且應奉爾。」敬立因於燭 下細目其奴,皂衫下皆衣紫白衣,面皆崑崙,兼以白 字印面分明信是俶家人也。令覘廚中有三數婢,供 饌具甚忙,良久盤筵至,食甚精,敬立與俶同餐,甚飽, 畜僕等皆如法乃寢。敬立問俶曰:「緣倍程行,馬瘦甚, 可別假一馬耶?」答曰:「小事耳。」至四更,敬立命駕欲發, 俶又具饌,亦如法。俶處分知遠取西槽馬,送大使至 前館,兼令道:「奴被東槽馬,我餞送大使至上路。」須臾 馬至,敬立乃乘西槽馬而行。俶亦行可二里,俶即卻 迴,執別異於常館官。別後數里,敬立覺所借馬有人 糞之穢,俄而漸盛,乃換己馬,被馱而行。四五里,東方 似明前館,方有吏迎拜,敬立驚曰:「吾纔發館耳。」曰:「前 館無人,大使何以宿?」大訝,及問所送僕馬,俱已不見。 其所馱輜重,已卻迴百餘步,置路側。至前館,館吏曰: 「昔有前官鳳州河池縣尉劉少府殯宮在彼館後,園 久已頹毀。敬立卻迴驗之,廢館更無物,唯牆後有古 殯宮,東廠前有搭鞍木馬,西側中有高腳木馬,門前 廢堠子二,殯宮前有冥器,數人漸覺喉中有生食氣, 須臾吐。昨夜所食,皆作朽爛氣,如黃衣麴塵之色,斯 乃櫬中送亡人之食也。」童僕皆大吐,三日方復舊。 《前定錄》:貞元初,有太學生杜思溫善鼓琴,多遊於公 侯門館,每登臨遊宴,往往得與。嘗從賓客夜宿城南 苟家嘴中夜後山月如晝,而遊客皆醉,思溫獨攜琴 臨水閒泛。忽有一叟支頤來聽,思溫謂是座客,殊不 回顧。及曲罷與語,乃知非向者同遊之人,遽置琴而 起。老人曰:「少年勿怖,余是秦時河南太守梁陟也,遭 難身沒於此中。平生好鼓琴,向來聞君撫琴,絃軫清 越,故來聽耳。知音難遇,無辭更為我彈之。」思溫為奏 《沉湘》老人曰:「此弄初成,吾嘗尋之。」其間音指稍異,此 思溫因求其異,隨而正之,聲韻涵古,又多怨切,時人 莫之聞。叟因謂思溫曰:「君非太學諸生乎?」曰:「然。」叟曰: 「君何不求於名譽,而常為王門之伶人乎?」思溫悚然 受教。且問窮達之事,叟曰:「余之少子主管人間祿籍, 當為君問之。此後二日,當再會於此。」至期而思溫往 見,叟亦至焉。乃告曰:「惜哉,君終不成名,亦無正官。然 有假祿在巴蜀一十九年,俸入不絕。然慎勿為武職, 當有大禍,非禳所免。誌之誌之」言訖,遂不見。思溫明 年又下第,遂罷舉西遊抵成都,以所藝謁韋令公,公 甚重之,累署要籍,隨軍十七八年,所請雜俸,月不下 二萬。又娶大將軍女,車馬第宅甚盛。而妻父常欲思 溫在轅門,思溫記老人之言,輒辭不就。後二日,家請 韋令公,遂補討擊使,牒出方告,不敢復辭。而常懼禍 至,求為遠使,竟不果。及劉闢反叛,時,思溫在鹿頭城, 城陷,為官軍所殺,家族不知所在也。
《河東記》:河中節度使、侍中渾瑊與西蕃會盟,蕃戎背信,掌書記韓弇遇害。弇素與櫟陽尉李績友,因晝寢, 忽夢弇披髮披衣,面目盡血。績初不識,乃稱姓名,相 勞勉如平生。弇曰:「今從禿髮大使填漳河,憔悴困辱, 不可言,間來奉謁耳。」別後有一詩奉呈,悲吟曰:「我有 敵國讎,無人可為雪,每至秦隴頭,遊魂自嗚咽。」臨別 謂績曰:「吾久饑渴,君至明日午時,於宅西南為置酒 饌錢物,亦平生之分盡矣。」績許之。悲愴待旦,至午時, 如言祭之。忽有黑風自西來,旋轉筵上,飄卷紙錢及 酒食皆飛去。舉邑人觀之。時貞元四年。
《通幽記》:吳郡陸憑,少有志行,神彩秀澈,篤信謙讓,家 於湖州長城,性悅山水,一聞奇麗,千里而往,其縱逸 未嘗寧居。貞元乙丑歲三月,遊永嘉,遘疾而歿。憑素 與吳興沈萇友善,萇夢憑顏色顦顇,曰:「我遊至永嘉, 苦疾將困,君為知我者,願託家事。」萇悲之,又敘舊歡, 宴語久之,因述文章話虛無之事,乃謂萇曰:「贈君浮 雲詩一篇,以寄其懷。詩曰:『虛虛復空空,瞬息天地中。 假合成此像,吾亦非吾躬』。」悲吟數四,臨去曰:「憑船已 發,明日午時到此。」執手而去。及覺所記甚分明,乃書 而錄之。如期而憑喪船至。萇撫孤而慟,賻助倍禮。 《宣室志》:李生者,貞元中舉進士,下第歸潯陽,途次商 洛。會漢南節使入覲,為道騎所迫,四顧唯蒼山萬重, 不知所適。時日暮,馬劣無僕,徒見荊棘之深,有殯宮 在焉,生遂投匿其中。使既過,方將前去,又不知道途 之幾何。乃嘆曰:「吾之寄是,豈非命哉!」於是止於殯宮 中,先拜而祝曰:「某家廬山下,第南歸至此,為府公前 驅所迫,既不得進,又不能退,是以來。魂如有知,願容 一夕之安。」既而閒望,時風月澄霽,雖郊原數里,皆可 洞見。又有殯宮,在百步外,彷彿見一人,漸近,乃一女 子,妝飾嚴麗,短不盡尺,至殯宮南,入穴中。生且聽之, 聞其言曰:「金華夫人奉白崔女郎,今夕風月好,可以 肆目。時難再得,願稍留念。」穴中應曰:「屬有貴客寄吾 之舍,吾不忍去,乖一夕之歡,不足甚矣。」其人乃去,歸 殯宮下。生明日至逆旅問之,有知者,是博陵崔氏女 也。隨父為尉江南,至此而沒,遂槁葬焉。生感之,乃以 酒膳致奠而去。
《才鬼記》:「李章武,字子飛,少與清河崔信友善。貞元三 年,信任華州別駕,章武自長安詣之。數日出行,於市 北見一婦人甚美,因紿信曰:『須州外與親故知聞』。遂 僦舍於美人之家。主人姓王,此則其子婦也。乃悅而 私焉。居月餘,所計用共三萬餘,子婦所供費倍之。既 而兩心克諧,情好彌切。無何,章武繫事,告歸長安,殷」 勤敘別。章武留交頸錦綺一端,仍贈詩曰:「鴛鴦綺,知 結幾千絲。別後尋難見,翻傷未別時。」子婦答以《白玉 指環》曰:「念指環,相思重相憶。願君永持翫,循環無終 極。」章武有僕楊杲子婦,齎錢一千,以獎其敬事之勤。 既別,積八九年,章武游宦,亦無從與之相聞。至貞元 十一年,因友人張元宗令下邽縣,章武又自京師與 元宗會,忽思曩好,乃迴車涉渭水訪之,日暝達華州, 將舍於王氏之室。至其門,則閴無行跡,但外有賓榻 而已。章武以為下里之民,或廢業即農,暫居郊野,或 賓邀聚,未始歸復,但休止其門,且將別適他舍。見東 鄰之婦,就而訪之,乃云:「王氏之長老皆捨業而出遊, 其子婦歿已再周矣。」又詳與之談,即云其姓楊,第六 為東鄰妻。復訪郎何姓,章武具語之。又云:「曩曾有僕 姓楊名杲乎?」曰:「有之。」因泣告曰:「某為里中婦五年,與 王氏相善。嘗云:『我夫室猶如傳舍,閱人多矣。其於往 來見調者,皆殫財窮產,甘辭厚誓,未嘗動心。頃歲有 李十八郎,舍於我家,我初見之,不覺自失,後遂私侍 枕席,實蒙歡愛。今與之別累年矣,思慕之心,或竟日 不食,終夜無寢。我家人固不可託,復被天各東西,不 時會遇,脫有至者,願以物色名氏求之。如不參差,相 託祗奉,并語深意,但有僕夫楊杲即是。不二三年,子 婦寢疾,臨死復見託曰:『我本寒微,曾辱君子厚顧,心 常感念,久以成疾,自料不治,曩所奉託,萬一至此,願 申九泉御恨,千古暌離之嘆。仍乞留止,此冀神會於 髣髴之中』』。」章武乃求鄰婦為開門,命從者治食物。方 將具裀席,忽有一婦人持帚出房掃地,鄰婦亦不之 識。章武因訪所從者,云是舍中人。又逼而詰之,即徐 曰:「王家亡婦,感郎恩情,將見會,恐生怪怖,故使相聞。」 章武許諾,云:「章武所由來者,實為此也。雖顯晦殊途, 人皆忌憚,而思念情至,實所不疑。」語畢,執帚人欣然 而去,逡巡映門,即不復見,乃具飲饌自食。飲畢安寢。 至二更許,篝燈在床之東南,忽爾稍暗。如此再三。章 武心知有變,因命移燭背牆,置室東南隅。旋聞西北 角《窸窣》有聲,如有人形,冉冉而至,五六步即可辨其 容色衣服,乃主人子婦也,與昔見不異,但舉止浮急, 音調輕清耳。章武下床迎擁,攜手款若平生之歡。自 云「在冥錄中,都忘親戚,但思君子之心如平昔耳。」章 武倍與狎暱,間無他異,但數請令人視明星,若出當 須還,不可久住。每講歡之暇,即懇託謝鄰婦楊氏云: 「非此人誰達幽恨?」至五更,有人告可還,子婦泣下床與章武連臂出門,仰望天漢,嗚咽悲怨。卻入室,自於 裙帶上解錦囊,囊中取一物似彈丸,其色紺碧,質又 堅密,似玉而冷,狀如小葉。章武不之識。子婦曰:「此所 謂靺鞨寶,出崑崙元圃中,彼亦不可得。妾近與西岳 玉京夫人戲,見此物在眾寶璫中,愛而訪之。」夫人遂 解以相授,云:「洞天群仙,每得此一寶,皆為光榮。以郎 奉元道,有精識,故以投贈,常願寶之,此非人間之有。」 遂吟詩曰:「河漢已傾斜,神魂欲超越。願郎更迴抱,終 天從此別。」章武取白玉寶簪一以酬之,并答詩曰:「分 從幽顯隔,豈謂有佳期。寧辭重重別,所嘆去何之。」因 相持泣良久,款曲敘別訖,遂卻赴西北隅。行數步,猶 迴顧拭淚云:「李郎無捨,念此泉下人。」復哽咽佇立,視 天欲明,急趨至角,即不復見。但空室窅然,寒燈半滅 而已。章武乃促裝自下邽歸長安,復歸安定。後復之 下邽,與張元宗及群官攜酒宴飲。酒酣,章武懷感,因 即事賦詩曰:「水不西歸月暫圓,令人悵望古城邊。蕭 條明早分岐路,知更相逢何歲年。」吟畢,與群官別,獨 行數里,又自諷誦,忽聞空中有嘆賞,音調悽惻。更問 之,則王氏子婦也。自云:「冥中各有地分,今於此聞郎 高詠,知郎思眷,故冒陰司之責,遠來奉送,千萬自珍。」 章武愈感之。及至長安,與道友隴西李助話。助亦感 其誠而賦詩曰:「石沉遼海闊,劍別楚天長。會合知無 日,離心滿夕陽。」章武既事東平丞相府,因閒召玉工 視所得靺鞨,寶工亦不知,不敢彫刻。後奉使大梁,又 召玉工,粗能辯,乃因其形刻作《檞。葉》象奉使上京,每 以此物貯懷中。至市東街,偶見胡僧,忽近馬叩頭云: 「君有寶玉在,乞一見爾。」乃引於靜處,開懷示僧。捧玩 移時,云:「此天上至物,非人間有也。」章武復來華州訪 遺楊六娘,至今不絕。
《博異志》馬燧貧賤時,寓游北京,謁府主不見,乃寄居 於園吏。吏曰:「莫欲謁護戎否?若謁,即須先言,當為其 岐路耳。護戎諱數字甚切,君當在意,若犯之,無逃其 死也。然若幸愜之,則所益與諸人不同,慎勿暗投也。 某乃護戎先乳,母子得以詳悉,而輒贊君子焉。」燧信 與疑半,明晨入謁,護戎果犯諱,庭叱而出,懼形於色。 見園吏,吏曰:「是必忤護戎耳。」燧問計求脫,園吏遂匿 燧於糞車中,載出郭而逃。於時護戎果索燧,一報不 獲,散鐵騎者每門十人。燧狼狽竄六十餘里,日暮,度 不出境,求蔽於逃民敗室中。尚未安,聞車馬啼歕聲, 人相議言能更三二十里否?果護戎之使也。俄聞勢 漸遠,稍安焉,未復常息。又聞有《窸窣》人行聲,燧危慄 次,忽於戶牖見一女人,衣布衣,身形絕長,手攜一襆, 曰:「馬燧在此否?」燧默不敢對。又曰:「大驚怕否?胡二姊 知君在此,故來安慰,無生憂疑也。」燧乃應聲而出。胡 二姊曰:「大厄已過,尚有餘恐,爾君困餒我食汝。」乃解 所攜襆,有熟肉一甌,胡餅數枚。燧食甚飽,卻令於舊 處更不可動。胡二姊寘灰數斗於燧前,地上橫布一 道,仍授之言曰:「今夜半有異物相恐劫,輒不得動,過 此厄後,勳貴無雙。」言畢而去。近夜半,有物閃閃照人, 漸近戶牖間,見一物長丈餘,乃夜叉也。赤髮蝟奮,金 牙鋒鑠,臂曲癭木甲,駕獸爪,衣豹皮褲,攜短兵,直入 室來。獰目電燮,吐火噀血,跳躑哮吼,鐵石消鑠,燧之 惴慄,殆喪魄亡精矣。然此物終不敢越胡二姊所布 之灰。久之,物乃撤一門扉,藉而熟寢。俄又聞車馬來 聲,有人相謂曰:「此乃逃人之室,不妨馬生匿於此。」數 人持兵器,下馬入來,衝踏夜叉。夜叉奮起,大吼數聲, 裂人馬,噉食血肉殆盡。夜叉意氣,徐步而去。四更,東 方月上,燧覺寂靜,乃出而去。見人馬骨肉狼藉,燧乃 獲免。後立大勳,官爵穹崇,詢訪胡二姊,竟不得,思報 不及。每春秋祠享,別置胡二姊一座,列於廟左。 《靈鬼志》:貞元中,河南有獨孤穆者,客淮南,夜投大義 縣宿,未至十餘里,見一青衣乘馬,顏色頗麗。穆微以 詞調之,青衣對答,甚有風格。俄有車輅北下,導者引 之而去,穆遽謂曰:「向者麤承顏色,謂可以周旋終接, 何乃頓相舍乎?」青衣笑曰:「愧恥之意,誠亦不足。但娘 子少年獨居,性甚嚴整,難許耳。」穆因問娘子姓氏及 中外親族,青衣曰:「姓楊,第六。」不答其他。既而不覺行 數里,俄至一處,門館甚整。青衣下馬入,久之乃出。延 客就館,曰:「自絕賓客,已數年矣。娘子以上客至,無所 為辭,勿嫌疏陋也。」於是秉燭陳榻,衾褥畢具。有頃,青 衣出,謂穆曰:「君非隋將獨孤盛之後乎?」穆乃自陳是 盛八代孫。青衣曰:「果如是,娘子與郎君乃有舊。」穆訊 其故,青衣曰:「某賤人也,不知其由,娘子即當自出申 達。」須臾設食,水陸畢備。食訖,青衣數十人前導曰:「縣 主至。」見一女,年可十三四,姿色絕代。拜跪訖,就坐。謂 穆曰:「莊居寂寞,久絕賓客,不意君子惠顧。然而與君 有舊,不敢使婢僕言之,幸勿為笑。」穆曰:「羈旅之人,館 穀是惠,豈意特賜相見,兼許敘故舊?且穆平生未離 京洛,是以江淮親故,多不之識,幸盡言也。」縣主曰:「欲 自陳敘,竊恐驚動長者。妾離人間已二百年矣,君亦 何從面識?」穆初聞其姓楊及自稱縣主,意巳疑之。及聞此言,乃知是鬼,亦無所懼。縣主曰:「以君獨孤將軍 之貴裔,世秉忠烈,故欲奉託,勿以幽冥見疑。」穆曰:「穆 之先祖為隋室忠臣,縣主必以穆忝有祖風,故欲相 託,乃平生之樂聞也,有何疑焉?」縣主曰:「欲自宣洩,實 增悲感。妾父齊王,隋室第二子,隋室傾覆,妾之君父, 同時遇害,大臣宿將,無不從逆,唯君先將軍力拒逆 黨。妾時年幼,尚在左右,具見始末。及亂兵入宮,賊黨 有欲相逼者,妾因罵辱之,遂為所害,因悲不自勝。」穆 因問其當時人物及大業末事,大約多同《隋史》。久之, 命酒對飲,言多悲咽,為詩以贈穆。穆深嗟嘆,以為班 婕妤所不及也。因問其平生制作,對曰:「妾本無才,但 好讀古集。嘗見謝家姊妹及鮑氏諸氏,皆善屬文,私 懷景慕。帝亦雅好文學,時時被命。當時薛道衡名高 海內,妾每見其文,心頗鄙之。向者情發於中,但直敘 事耳,何足稱贊!」穆曰:「縣主才自天授,乃鄴中七子之 流,道衡安足比擬?」穆遂賦詩答之。縣主吟諷數回,悲 不自勝者久之。逡巡,青衣人皆將樂器,而有一人前 白縣主曰:「言及舊事,但恐使人悲感。且獨孤郎新至, 豈可終夜啼泣相對乎?某請充使,召來家娘子相伴。」 縣主許之。既而謂穆曰:「此大將軍來《護兒歌》人,亦當 時遇害,近在於此。」俄頃即至,甚有姿色,陪言笑,因作 樂縱飲甚歡。來氏歌數曲,穆惟記其一云:「平陽縣中 樹,久作廣陵塵。不意何郎至,黃泉重見春。」良久曰:「妾 與縣主居此二百餘年,豈期今日忽有嘉禮。」縣主曰: 「本以獨孤公忠烈之家,願一相見,欲豁幽憤耳。豈可 以塵土之質,厚誣君子。」穆因吟縣主詩,落句云:「求義 若可託,誰能抱幽貞。」縣主微笑曰:「亦大強記。」穆因以 歌諷之曰:「今聞久無主,羅袂坐生塵。願作吹簫伴,同 為騎鳳人。」縣主亦以歌答曰:「朱軒下長路,青草啟孤 墳。猶勝陽臺上,空看朝暮雲。」來氏曰:「曩者蕭皇后欲 以縣主配後兒子,正見江都之亂,其事遂寢。獨孤冠 冕盛族,忠烈之家,今日相對,正為嘉偶。」穆問縣主所 封何邑?縣主曰:「兒以仁壽四年生於京師,時駕幸仁 壽宮,因名壽兒。」明年,太子即位,封清河縣主。上幸江 都宮,徙封臨安縣主。特為皇后所愛,常在宮內來曰: 「夜已深矣,獨孤郎宜早成禮,某當奉候於東閣,俟曉 拜賀。」於是群婢戲謔,皆若人間之儀。既入臥內,但其 氣奄然,其身頗冷。頃之,泣謂穆曰:「殂謝之人,久為塵 灰,幸將奉事巾櫛,死且不朽。」於是復召來氏,飲讌如 初。因問穆曰:「君今適江都,何日當回,有以奉託,可乎?」 穆曰:「死且不顧,其他何有不可乎?」縣主曰:「帝既改葬, 妾獨居此。今為惡王墓所擾,欲聘妾為姬。妾以帝王 之家,義不為凶鬼所辱,本願相見,正為此耳。君將適 江南,路出其墓下,以妾之故,必為其所困。道士王善 交書符於淮南市,能制鬼神,君若求之,即免矣。」又曰: 「妾居此,亦終不安。君江南回日,能挈我俱去,置我洛 陽北坂上,得與君相近,永有依託,生成之惠也。」穆皆 許諾曰:「遷葬之禮,乃穆家事矣。」酒酣,倚穆而歌曰:「露 草芊芊,頹塋未遷。自我居此,於今幾年。與君先祖,疇 昔恩波,死生契闊,忽此相過。誰謂佳期,尋當別離。俟 君之北,攜手同歸。」因下淚沾襟。來氏亦泣語穆曰:「獨 孤郎勿負縣主厚意。」穆因以歌答曰:「伊彼維陽,在天 一方。驅馬悠悠,忽來異鄉。情通幽顯,獲此相見。義感 疇昔,言存繾綣。清江桂舟,可以遨遊。惟子之故,不遑 淹留。」縣主泣謝穆曰:「一辱佳貺,永以為好。」須臾,天將 明,縣主涕泣,穆亦相對而泣。凡在坐者,皆與辭訣。既 出門,回顧無所見。地平坦,亦無墳墓之跡。穆意恍惚, 良久乃定。因移柳樹一株以誌之。家人索穆頗急。後 數日,穆乃入淮南市,果遇王善交於市,遂求一符。既 至惡王墓下,為旋風所撲三四,穆因出符示之,乃止。 先是,穆頗不信鬼神之事,及縣主無不明曉。穆乃深 嘆訝,亦私為所親者言之。次年正月,自淮南回,發其 地數尺,得骸骨一具,以衣衾斂之。穆以其死時草草, 葬必有闕。既至洛陽,大具威儀,親為祝文以祭之,葬 於安喜門外。其後獨宿於村野。縣主復至,謂穆曰:「遷 葬之德,萬古不忘。幽滯之人,分不及此者久矣。幸君 惠存舊好,使我永得安宅。道塗之間,所不奉見者,以 君謂我腐穢,恐致嫌惡耳。」穆睹其車輿導從,悉光赫 於當時。縣主謝曰:「此皆君子賜也。歲至己卯,當遂相 見。」其夕,因宿穆所,至明乃去。穆既為數千里遷葬,復 昌言其事,凡穆之親戚故舊,無不畢知。貞元十五年, 歲在己卯,穆晨起將出,忽見數人至其家,謂穆曰:「縣 主有命。」穆曰:「豈相見之期至耶?」其夕暴亡。遂合葬於 楊氏。
《異聞實錄》:酒徒鮑生多聲妓,外第韋生好乘駿馬,經 行四方,各求其好。一日,相遇于途,宿於山寺,各出所 有互易之,乃以女妓善四絃者換紫叱撥。會飲未終, 有二人造席曰:「適聞以妾換馬,可作題共聯賦否?」乃 折庭下舊葉書之,一云:「彼佳人兮,如瓊之英。此良馬 兮,負駿之名。將有求於逐日,豈得吝於傾城。香煖深」 閨,未厭夭桃之色;風清廣陌,曾憐噴玉之聲。一曰步至庭砌,立當軒墀,望新恩,懼非吾偶也,戀舊主,擬借 人乘之香。散綠「意似忘於鬒髮;汗流紅頷,愛無異 於凝脂。」文多不載。二客自稱江淹、謝莊也。
《河東記》:「鄭馴,貞元中進士擢第,調補門下典儀第三 十五莊居在華陰縣南五六里,為一縣之勝。馴兄弟 四人,曰駉,曰驥,曰騊。騊與馴有科名時譽,縣大夫洎 邑客無不傾嚮之。馴與渭橋給事判官高叔讓,中外 相厚,時往求丐,高為設鱠食。其夜暴病霍亂而卒。時 方暑,不及候,其家人即為具棺槨衾襚殮之,冥器奴」 馬,無不精備。題冥器童背,一曰鷹兒,一曰鶻子。馬有 青色者,題云「撒豆驄。」十數日,柩歸華陰別墅。時邑客 李道古遊虢川半月矣,未知馴之死也。回至潼關西 永豐倉路,忽逢馴自北來,車僕甚盛。李曰:「別來旬日, 行李何盛耶?」色氣忻然,謂李曰:「多荷渭橋老高所致。」 即呼二童鷹兒、鶻子,參李大郎,戲謂曰:「明時文士,乃 蓄鷹鶻耶?」馴又指所乘馬曰:「兼請看僕撒豆驄。」李曰: 「僕頗有羨色,如何?」馴曰:「但勤修令德,致之何難?」乃相 與並轡。至野狐泉,李欲留食,馴以馬策過曰:「去家咫 尺,何必食為?」有頃,到華陰岳廟東,馴揖李曰:「自此逕 路歸矣。」李曰:「且相隨至縣,幸不迴路。」馴曰:「僕離家半 月,還要早歸。」固不肯過岳廟。須臾,李至縣,問吏曰:「令 與諸官何在?」曰:「適往縣南,慰鄭三十四郎矣。」李曰:「慰 何事?」吏曰:「鄭三十五郎今月初向渭橋,亡神柩昨夜 歸莊耳。」李駭然曰:「我適與鄭偕自潼關來。」一縣人吏 皆曰:不虛。李愕然,猶未之信,即策馬疾馳往鄭莊。中 路逢縣吏崔頻、縣丞裴懸、主簿盧士瓊、縣尉莊儒及 其弟莊古,邑客韋納、郭存中,並自鄭莊回,立馬敘言, 李乃大驚,良久方能言,且憂身之及禍。後往來者,往 往於京城中鬧處,即逢行李僕馬,不異李之所見,而 不復有言。
《祥異集》:貞元十四年戊寅夏五月旱,徐州散將趙叔 牙移入新宅,夜中有物窗外動搖窗紙聲,問之,其物 自稱是鬼。吳時劉得言:「窟宅在公床下,往來稍難,公 為我移出城南臺雨山下有雙大樹,是我妻墓,墓東 埋之,後必相報。」叔牙明旦出城視之,信。即日掘床下 深三尺,得骸骨,如其言葬之。其夜,鬼來謝曰:「今時旱, 不出三日有雨。公且告。」長史叔牙至明通狀請祈雨, 期三日雨足。節度使司空張建封許之,給其所須。叔 牙於石佛山設壇,至三日且無雨,當截耳。城中觀者 數千人,時與寇鄰,建封以為詐妄有謀,晚衙杖殺之。 及昏時大雨,即令致謝,補為散騎。
《續酉陽雜俎》:成式三從房叔父某者,貞元末自信安 至洛,暮達瓜洲,宿於舟中。夜久彈琴,覺舟外有嗟嘆 聲,止息即無。如此數四,乃緩軫還寢,夢一女子,年二 十餘,形悴衣敗,前拜曰:「妾姓鄭,名瓊羅,本居丹徒,父 母早亡,依於孀嫂嫂,不幸又沒,遂來揚子尋姨。夜至 逆旅,市吏子王惟舉乘醉將逼辱,妾知不免,因以領」 巾絞頸自殺。市吏子乃潛埋妾於魚行西渠中。其夕 再見夢於揚子令石義留,竟不為理,復見冤氣於江 石,尚謂非煙之祥,圖而表奏,「抱恨四十年,無人為雪。 妾父母俱善琴,適聽郎君琴聲,奇音翕響,心懷感嘆, 不覺來此。」某尋至洛北河清縣溫谷,訪內弟樊元則。 元則自少有異術,居數日,忽曰:「兄安得此一女鬼相 隨請為遣之。」乃張燈焚香作法。頃之,燈後窣窣有聲, 元則曰:「是請紙筆也。」即投紙筆於燈影中。少頃,旋紙 疾落。燈前視之,書盈於幅,書《雜言》七字,辭甚悽恨。元 則遽令錄之,言鬼書不久輒漫滅。及曉,紙上若煤污, 無復字也。元則復令具酒脯紙錢,乘昏焚於道。有風 旋灰直上數丈,及聞《悲泣聲》,詩凡二百六十二字,率 敘幽冤之意,語不甚曉,詞故不載。其中二十八字曰: 「痛填心兮不能語,寸腸斷兮訴何處?春生萬物妾不 生,更恨香魂不相遇。」
《宣室志》:元和初,有進士陸喬者,好為歌詩,人頗稱之。 家於丹陽,所居有臺沼,號為勝境。喬家富而好客,一 夕,風月晴瑩,有扣門者,出視之,見一丈夫,衣冠甚偉, 儀狀秀逸。喬延入與坐,談議朗暢,出於意表。喬重之, 以為人無及者,因請其名氏曰:「我沈約也,聞君善詩, 故來候耳。」喬驚起曰:「某一賤士,不意君之見臨也,願 得少留,以侍談笑。」既而命酒,約曰:「吾平生不飲酒,非 阻君也。」又謂喬曰:「吾友人范僕射雲,子知之乎?」喬對 曰:「某常讀《梁史》,熟范公之名久矣。」約曰:「吾將邀之。」喬 曰:「幸甚。」約乃命侍者邀范僕射。頃之雲至,喬即拜延 坐。雲謂約曰:「休文安得而至是耶?」約曰:「吾慕主人能 詩,且好賓客,步月至此。」遂相談謔久之。約呼左右曰: 「往召青箱來。」俄有一兒至,年可十歲餘,風貌明秀。約 指謂喬曰:「此吾愛子也,少聰敏,好讀書,吾甚憐之,因 以《青箱》名焉,欲使傳吾學也。不幸先吾逝,今令謁君。」 即命其子拜。喬又曰:「此子亦好為詩,近從吾與僕射 同過臺城。」因命為《感舊》,援筆立成,甚有可觀。即諷之 曰:「六代舊山川,興亡幾百年。繁華今寂寞,朝市昔諠 闐。夜月琉璃水,春風卵色天。傷時與懷古,垂淚國門前。」喬嘆賞久之,因問約曰:「某常覽昭明所集《之選》,見 其編錄詩句,皆不拘音律,謂之齊梁體。自唐朝沈佺 期、宋之問方好為律詩,青箱之詩,乃效今體,何哉?」約 曰:「今日為之,而為今體,亦何訝乎?」雲又謂約曰:「昔我 與君及元暉、彥昇俱遊於竟陵之門,日夕笑語盧博, 此時之懽,不可追矣。及蕭公禪代,吾與君俱為佐命 之臣,雖位甚崇,恩愈厚,而心常憂惕,無曩日之歡矣。 諸葛長民有言:『貧賤常思富貴,富貴又踐危機。此言 不虛哉』!」約亦吁嗟久之,又嘆曰:「自梁及今,四百年矣, 江山風月,不異昔時,但人物潛換耳,能不悲乎!」既而 謂雲曰:「吾輩為蔡公郢州記室,常夢一人告我曰:『吾 君後當至端揆,然終不及台司。及吾為僕射、尚書令』, 論者頗以此見許,而終不得,乃知人事無非命也。」時 夜已分,雲謂約曰:「可歸矣。」因相與去。謂喬曰:「此地當 有兵起,不過二歲。」喬送至門,行未數步,俱亡所見。喬 話於親友。後歲餘,李錡叛,又一年而喬卒。
《異聞錄》:「馮媼者,廬江里中嗇夫之婦。窮寡無子,為鄉 民賤棄。元和四年,淮楚大歉,媼逐食於舒,途經牧犢 墅,暝值風雨,止於桑下。忽見路隅一室,燈燭熒熒,媼 因詣求宿,見一女子,年二十餘,容服美麗,攜三歲兒, 倚門悲泣。前又見老叟與媼據床而坐,神氣慘戚,言 語呫囁,有若徵索財物追逐之狀。見馮媼至,叟媼默」 然捨去。女久乃止泣。入戶,備餼食,理床榻,邀媼食息 焉。媼問其故,女復泣曰:「此兒父,我之夫也,明日別娶。」 媼曰:「向者二老人何人也?於汝何求而發怒?」女曰:「我 舅姑也。今嗣子別娶,徵我筐筥刀尺,祭祀舊物,以授 新人。我不忍與,是有斯責。」媼曰:「汝前夫何在?」女曰:「我 淮陰令梁倩女,適董氏七年,有二男」一女,男皆隨父 女,即此也。今前邑中董江即其人也。江官為酇丞,家 累巨產,發言不勝嗚咽,媼不之異,又久困寒餓,得美 食甘寢不復言,女泣至曉,媼辭去。行二十里,至桐城 縣,縣東有甲第,張簾帷,具羔鴈,人物紛然,云今夕有 官家禮事。媼問其郎,即董江也。媼曰:「董有妻,何更娶 焉?」邑人曰:「董妻及女亡矣。」媼曰:「昨宵我遇雨,寄宿董 妻梁氏舍,何得言亡?」邑人詢其處,即董妻墓也;詢其 二老容貌,即董江之先父母也。董江本舒州人,里中 之人皆得詳之。有告董江者,董以妖妄罪之,令部者 迫逐媼去。媼言於邑人,邑人皆為感嘆。是夕,董竟就 婚焉。
《異聞總錄》:唐王公遠軒因遊苧蘿山,問西施遺跡,留 詩石上曰:「嶺上千峰秀,江邊細草春,今逢浣溪石,不 見浣溪人。」回顧見一女子素衣瓊佩,謂軒曰:「妾自吳 宮離越國,素衣千載無人識,當時心比金石堅,今日 為君堅不得。」軒知其意,又貽詩曰:「佳人去千載,溪山 久寂寞。野水浮白煙,巖花自開落。猿鶴舊清音,風月 閒樓閣。無語立斜陽,幽情入天幕。」西子曰:「詩美矣,未 盡妾之所寄也。」乃答詩曰:「高花巖外曉相憐,幽鳥雨 中啼不歇。紅雲飛過大江西,從此人間怨風月。」既暮 巳散,期來日會於水濱。翌日軒往,西子已在焉。自是 留逾月乃歸。有郭素者,聞其事,亦遊苧蘿,留詩泉石 間,莫知其數,寂無所遇。無名子嘲之曰:「三春桃李苦 無言,卻被斜陽烏雀喧。借問東鄰效西子,何如郭素 學王軒。」聞者大笑。
《元怪錄》:進士王勝蓋夷,元和中求薦於同州,時賓館 填溢,假郡功曹王翥第以俟試。既而他室皆有客,唯 正堂以小繩繫門,自牖而窺其內,獨床上有褐衾,床 北有破籠,此外更無有。問其鄰,曰:「處士竇三郎玉居 也。」二客以西廂為窄,思與同居,甚喜其無姬僕也。及 暮,竇處士者一驢一僕,乘醉而來,夷、勝前謁,且曰:「勝 求解於郡,以賓館喧,故寓於此。所得西廂,亦甚窄。君 子既無姬僕,又是方外之人,願略同此室,以俟郡試。」 玉固辭,接對之,色甚傲。夜深將寢,忽聞異香,驚起。尋 之,則見堂中垂簾帷,喧然語笑。於是夷勝突入其堂 中,屏帷四合,奇香撲人,雕盤珍膳,不可名狀。有一女, 年可十八九,妖麗無比,與竇對食。侍婢十餘人亦皆 端妙,銀爐煮茗方熟,坐者起入西廂帷中,侍婢悉入, 曰:「是何兒郎,突衝人家!」竇面色如土,端坐不語,夷勝 無以致辭,啜茗而出。既下階,聞閉戶之聲曰:「風狂兒 郎,因何共止?古人所以卜鄰者,豈虛言哉!」竇辭以「非 己所居,難拒異客,必慮輕侮,豈無他宅?」因復歡笑。及 明往覘之,盡復其故。竇獨偃於褐衾中,拭目方起。夷 勝詰之,不對。夷勝曰:「君晝為布衣,夜會公族,苟非妖 幻,何以致麗人?不言其實,即當告郡。」竇曰:「此固秘事, 言亦無妨。比者玉薄遊太原,晚發冷泉,將宿於孝義 縣,陰晦失道,夜投人莊,問其主,其僕曰:『汾州崔司馬 莊也』。」令人告焉。出曰:「延入崔司馬年可五十餘,衣緋, 儀貌」可愛。問竇之先及伯叔昆弟,詰其中外,自言其 族,乃玉表丈也。玉自幼亦嘗聞此丈人,但不知其官, 慰問慇懃,情禮優重。因令報其妻曰:「竇秀才乃是右 衛將軍七兄之子,是吾之重表姪,夫人亦是丈母。可 見之從宦異方,親戚離阻,不因行李,豈得相逢?請即見。」有頃,一青衣曰:「屈三郎入其中堂,陳設」之盛,若王 侯之居。盤饌珍華,味窮海陸。既食,丈人曰:「君今此遊, 將何所求?」曰:「求舉資耳。」曰:「家在何郡?」曰:「海內無家。」丈 人曰:「君生涯如此,落然蓬遊,徒勞往復。丈人有侍女, 年近長成,今便合奉事,衣食之給,不求於人,可乎?」玉 起拜謝。夫人喜曰:「今夕甚佳,又有牢饌,親戚中配屬, 何必廣召賓客?吉禮既具,便取今夕。」謝訖復坐,又進 食。食畢,憩玉於西廳,具浴。浴訖,授衣巾,引相者三人 來,皆聰朗之士,一姓王,稱郡法曹;一姓裴,稱戶曹;一 姓韋,稱郡督郵。相揖而坐。俄而禮輿香車,皆具,華燭 前引,自西廳至中門,展親御之禮。因又遶莊一周,自 南門入及中堂,堂中帷帳已滿,成禮訖。初三更,其妻 告玉曰:「此非人間,乃神道也。所言汾州陰道,汾州非 人間也。相者數子,無非冥官。妾與君宿緣,合為夫婦, 故得相遇。人神路殊,不可久住,君宜即去。」玉曰:「人神 既殊,安得配屬,以為夫婦?便合相從,何為一夕而別 也?」妻曰:「妾身奉君,固無遠近,但君生人,不合久居於 此。君速命駕,常令君篋中有絹百疋,用盡復滿,所到 必求靜室獨居,少以存想,隨念即至。十年之外,可以 同行。」玉乃入辭,崔曰:「明晦雖殊,人神無二。小女得奉 巾櫛,蓋是宿緣,勿謂異類,遂猜薄之,亦不可言於人。 公法訊問,言亦無妨。」言訖,得絹百疋而別。自是每夜 獨宿,思之則來,供帳饌具,悉其攜也,若此者五年矣。 夷勝開其篋,果有絹百疋。因各「贈三十疋。」求其秘之。 言訖遁去,不知所在。
《會昌解頤錄》:進士祖價,詠之孫也。落第後,嘗遊商山 中,行李危困,夕至一孤驛,去驛半里有一空佛寺,無 僧居,價與僕夫投之而宿。秋月甚明,價獨翫月來去 而行。忽有一人自寺殿後出,揖價共坐,語笑說經史, 時時自吟,價烹茶待之,此人獨吟不已。又云:「夫人為 詩,述懷諷物,若不精不切,即不能動人。今夕偶相遇, 後會難期,輒賦三兩篇以述懷也。」遂朗吟云:「家住驛 北路,百里無四鄰。往來不相問,寂寂山家春。」又吟:「南 岡夜蕭蕭,青松與白楊。家人應有夢,遠客已無腸。」又 吟:「白草寒路裏,亂山明月中。是夕苦吟罷,寒燭與君 同。」詩訖,再三吟之,夜久,遂揖而退。至明日問鄰人,云: 「此前後數里,並無人居,但有書生客」死者,葬佛殿後 南岡上。價度其詩,乃知是鬼,為文弔之而去。
《宣室志》:元和間,有郭翥者,為鄂州武昌尉,與沛國劉 執謙友善。二人每相語,常恨幽顯不得通,約先沒者 當來告。後執謙卒數月,翥居華陰,一夕獨處戶外,嗟 吁久而言曰:「聞郭君無恙。」翥聆其音,知執謙也。曰:「可 一面也。」曰:「請去燭,當與子談耳。」翥即徹燭,引其袂而 入,與同榻話舊歷歷然。又言冥間罪福甚明不可欺。 夜既分,翥忽覺有穢氣發於左右,須臾不可受,即以 手而捫之,其軀甚大,不類執謙。翥有膂力,知為他怪, 因攬其袂,以身加之,牢不可動,掩鼻而臥。既而告去, 翥佯與語,留之。將曉,求去愈急,曰:「將曙矣,不遣我,禍 且及子。」翥不答。頃之,遂不聞語。俄天曉,見一胡人,長 七尺餘,如卒數日者。時當暑,穢不可近,即命棄去。郊 外忽有里人數輩,望見疾來,視之,驚曰:「果吾兄也,亡 數日矣,昨夜忽失所在。」乃取屍而去。
長慶中,裴度為北部留守,有部將趙姓者,病熱且甚, 其子煮藥於室,既置藥於鼎中搆火。趙見一黃衣人 自門來,止於藥鼎傍,挈一囊,囊中有藥屑,其色潔白 如麥粉狀,已而致屑於鼎中而去。趙告其子,子曰:「豈 非鬼乎?是欲重吾父之疾也。」遂去藥。趙見向者黃衣 人再至,又致藥屑於鼎中,趙惡之,亦命棄去。復一日 晝寢,其子又煮藥。藥熟,而趙寤遂進以飲之。後數日 果卒。
《錄異記》:「房州永清縣,去郡東百二十里,山邑殘毀,城 郭蕭條。穆宗時,有孫令自京之任。逾年,其弟寧省,乍 睹寥落,不勝其憂。暇日周覽四隅,無非榛棘。見荒廟 巋然,土偶羅列,一神當座,三婦侍側,無門榜標記,莫 知誰氏。訪之邑吏,但云永清大王而已。令弟徙倚久 之,莫雪其悶,賦詩於壁,以詰以嘆。頃之昏然成寐,與 神相接。神謂之曰:『我名跡不顯久矣』。鬱然欲自述其 由,恐為妖怪。今吾子致問,得申素誠,以攄積年之憤。 我毗陵人也,大父子隱為大將軍,《吳書》有傳:將軍誅 南山之虎,斬長橋蛟龍,與民除害,陰功昭著。余素有 壯志,以功佐時。余名廓浦,為上帝所命,於金、商、均、房 四郡之內,嘗有鷙獸暴害於人,漁樵」不通,道途斷絕。 余數年之內,勦戮猛虎,不可勝數,生聚頓安。虎之首 帥,在西城郡,其形偉博,便捷異常,身如白錦,額有圓 鏡,光彩閃爍,害人最多,余亦誅之,殄滅其類。居人懷 恩,為余立廟,自襄漢之北,藍關之南,肖形搆宇,三十 餘處,及此廟貌,皆余憩息之所也,歲祀綿遠,俗傳多 誤以余祠為白虎神「廟,謬之甚矣。幸君子訪問,得敘 首末,願為顯示,以正其非。」他日令弟話於襄中賓幕, 編述書版,置於廟中,塵侵兩漬,文字將滅。大中壬申 歲,襄州觀風判官王士澄督審支郡,覽而異之,恐版木銷訛,乃刻石於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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