萇楚齋隨筆/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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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江劉聲木十枝撰 |
目录
- 1 明龔詡不仕永樂朝
- 2 公孫龍子注
- 3 林紓致蔡元培書摘要
- 4 困學紀聞翁注編目
- 5 吳偉業出仕二姓原委
- 6 朱仕琇稱呼之異
- 7 龍門造象
- 8 史鑒節要便讀
- 9 吳汝綸諭兒書一篇
- 10 梅曾亮作詩法
- 11 張維屏論方苞文
- 12 姜宸英論讀書法
- 13 岳端編寒瘦集
- 14 胡曾手劄石刻
- 15 馮敏昌名字號全刊
- 16 姚瑩論邊防兵制
- 17 上海鬱氏藏書原委
- 18 樊榭山房詩集注
- 19 楊希閔餘師錄
- 20 國朝詩人徵略
- 21 林伯桐公車見聞錄
- 22 高麗安岐事跡
- 23 王孟端等以詩感人
- 24 剛毅詩
- 25 王世忠等清末完人
- 26 孫慶成然脂集
- 27 句錄齋稿
- 28 石印南野堂筆記
- 29 海甯人多國手
- 30 李慈銘論詩語
- 31 洪亮吉甯國府誌體例
- 32 某名伶免聯語
- 33 大小金川等亂皆由於婦人
- 34 西湖三十有六
- 35 明山陽吳承恩西遊記
- 36 徐霞客遊記
- 37 林天齡憂勤帝室
- 38 說文字數
- 39 填詞須協音律
- 40 紀昀漏言獲咎原委
明龔詡不仕永樂朝编辑
明龔詡字大章,昆山人。父詧,洪武中,官給事中,以言事遣戍五開衛,詡遂隸軍籍,後調守金川門。燕王篡位,詡即變姓名遁歸,賣藥授徒以自給。正統己未,巡撫周忱薦為鬆江、太倉學官,皆不就。嘗謂都御史吳訥曰:「詡仕無害於義,但恐負當日城門一慟耳。」成化己丑始卒,年已八十有八。撰有《野古集》三卷,收入《四庫》,世間絕少傳本。新陽趙靜涵明府元益得其本,於光緒壬寅九月,刊入《峭帆樓叢書》中,誠屬表章忠節之美意。集後附錄明張大復□□《龔安節公傳》,序述甚詳,推崇尤力。綱常大義,賴以不墜,端賴天地間生有忠節之人也。
公孫龍子注编辑
《公孫龍子》三卷,原本十四篇,今存六篇。雖確為周秦間撰述,歷代以來,研求者少,惟宋謝希深為之作注。《四庫提要》譏其詞不及龍,而欲伸龍之理,其淺陋宜矣云云。我朝碩儒輩出,亦無研求是書者,惟萬載辛筠穀侍郎從益復有注本。自以為補謝氏所不及,實則詞又不及謝,而欲伸龍之理,焉用屋上架屋。辛注編入自著《寄思齋藏稿》,咸豐元年六月,其子桂雲□□等校刊本。
林紓致蔡元培書摘要编辑
林琴南孝廉《畏廬三集》中有《答大學堂校長蔡鶴卿太史書》,中有云:「晚清之末造,概世之論者恒曰去科舉,停資格,廢八股,斬豚尾,復天足,逐滿人,撲專製,整軍備,則中國必強。今凡百皆遂矣,強又安在!於是更進一解,必覆孔孟,鏟倫常為快。嗚呼!因童子之羸困,不求良醫,乃追責其二親之有隱瘵,逐之而童子可以日就肥澤,有是理耶!外國不知孔孟,然崇仁,仗義,矢信,尚智,守禮,五常之道,未常悖也,而又濟之以勇。弟不解西文,積十九年之筆述,成譯著一百三十三種,都一千二百萬言,實未見中有違悖五常之語。何時賢乃有此叛親蔑倫之論?此其得諸西人乎?抑別有所授耶?」云云。聲木謹案:孝廉此語,最為痛快斬載,發人深省。其理正詞嚴,故足昭示一世也。
困學紀聞翁注編目编辑
秋樹根齋,不知何許人,史善長撰《秋樹根齋詩集》□□卷,不知即其人否。編有《困學紀聞翁注編目》廿六卷,因原書有總目,無子目,不便尋覽,特創體例,分易、書、詩、周禮、儀禮、禮記、大戴禮、樂、春秋左氏、公羊、穀梁、論語、孝經、孟子、小學、經總、天道、曆數、地理、諸子、考史、河渠、田制、歷代漕運、兩漢崇儒、評文、評詩、雜識、經義、史事、書籍、雜文、人名、物類、雜義三十五門。注家大致以類書為藍本,稗販為注,秋樹根齋復稗販注語為類書,亦頗有溢出類書之外,及考證類書之語。散見各注,人多忽略,輯為專書,既便檢查,於考證不為無益。此書未見刊本,祇有光緒十一年孟夏,上海日本樂善堂銅版小字袖珍本。當時所印不多,現在亦為難得。聲木意謂秋樹根齋此編,於著述家及後來學人均為有益,不嫌重佁。向嘗欲鈔合古今詩文家注釋,分類編輯,纂為一書,即名曰《詩注類纂》。以後注釋詩文者,有此一書,不必他求,大略已具,奚止事半功倍。其用意與秋樹根齋正同,不意秋樹根齋先得我心,且有成書。予之此願,終未能償,徒自恧已。
吳偉業出仕二姓原委编辑
吳梅村祭酒偉業才華綺麗,冠絕千古。及其出仕國朝,後人憐其才,每多恕詞,蓋不知當時情形也。祭酒因海甯陳□□相國之遴所薦起,時在順治十五年,當時相國獨操政柄,援引至卿相極易。未薦之先,必有往來書劄,雖不傳於世,意其必以卿相相待,故祭酒欣然應詔。早已道路相傳,公卿餞送。迨至祭酒已報行期,而相國得罪遣戍,欲中止,則勢有所不能,故集中詠拙政園山茶,以誌感慨,園即相國產也。及其到京,政府諸公以其為江南老名士,時方延攬人才,欲不用,恐失眾望,因其前明本官祭酒,仍以祭酒官之,非祭酒所及料也。祭酒若早知其如此,必不肯出。世但知其為老母,而不知亦為妻少子幼,故偷生忍死,甘仕二娃。人生一有係念,必不能以節烈稱。祭酒所係念有四:官也,母也,妻也,子也,宜其不克以身殉義,得享令名。後雖悔恨屢見之詩詞,然已無及矣。
朱仕琇稱呼之異编辑
國朝普通規矩:紳士對於本地官長,知縣稱老父臺,民間則稱為父母官,知府以上通稱公祖。朱梅崖廣文仕琇致函蔡蒼嶼明府,稱為老父母。實為罕見。廣文亦非陋儒,曾入詞館,復為縣尹,非無知識者。魯潔非明府九皋諸人為之刻集,亦並未加以刪改,可見當時風氣如此。禮從宜,事從俗,竟有相沿數百年而不能改者。《梅崖居士續集》序云:「戊子春,承上憲命,掌教鼇峰書院。」云云。「承上憲命」四字,在後來掌院,亦不肯輕用之矣。
龍門造象编辑
洛陽龍門山造象,約有十萬種,有文字者,約二三千種。拓愈後,種類愈多,現世所行,約有二千種,仍未能盡。其中豐碑钜製,或零星小種,無論出於何代,書法頗多工整,可為臨池之助。道咸間,滿人德林字君直,號硯香,姓閻氏,漢軍□旂人,官河南府知府。書法素習北碑,頗為一時之冠,兼工繪事,精鑒別。會稽趙撝叔明府之謙嘗從之學書,後亦以書法名一時。太守當時取龍門造象文字,審擇其字跡,定為十品,後復展至二十品。謂以後習北碑者,舍此之外,不必他求,亦屬一偏之見。太守所定之二十品,雖字跡方整勁拔,確是北碑中之佳品,若以全山書法論之,尚不能無間然也。龍門中字跡之最佳者,以聲木所見,當允推北齊武平六年六月朔日《都邑師道興合邑人造釋迦象》,字小如豆,與《常醜奴磚塔銘》相頡銘。唐顯慶四年四月十四日《前豫州司功參軍王有□為考妣造象龕銘》,字跡珠圓玉潤,為書法正宗。唐開元□□年四月廿三日《虢國公造象記》,徐浩行書。北海字跡,除《不空和尚碑》外,世不多見。此記在正行之間,為書法正宗。聲木之私見如此。而此三碑,轉湮沒不彰,學書者祇知有《龍門二十品》,幾於不知有他碑。物之顯晦有時,亦不可移易,良可慨歎。德林所定《龍門二十品》,多有不知其名目者,因附錄其目錄於後:
- 洛州刺史始平公造象記
- 長樂王邱穆陵亮夫人尉遲為亡息牛橛造彌勒象
- 步舉郎張元祖妻一弗為亡夫造象
- 北海王元祥為皇帝母子造彌勒象
- 都綰闕口遊激校尉司馬解伯達造彌勒象
- 轉國將軍楊大眼為孝文皇帝造象
- 陸渾縣功黃魏靈藏二人等造釋迦象
- 前太守護軍長史雲陽伯鄭長猷為亡父母等造彌勒象
- 比丘惠感為亡父母造彌勒象
- 新城縣功曹孫秋生二百人等造像
- 邑主高樹維那解伯都三十二人等造象
- 廣川王祖母太妃侯造彌勒象
- 比丘法生為孝文皇帝並北海王母子造象
- 安定王元燮為亡祖親太妃等造釋迦象
- 涇川刺史齊郡王祐造象銘
- 比丘尼慈香慧政造窟一區記
- 北海王國太妃高為孫保造象
- 韓曳雲司徒端等共造優填王北南龕象
- 比丘道匠住與妙因造象
- 廣川三祖母太妃侯為亡夫賀蘭汗造彌勒象
史鑒節要便讀编辑
和州鮑古村明經東裏,為華潭中丞源深之封翁,撰《史鑒節要便讀》六卷。咸豐十一年十二月,華潭中丞奏請進呈御覽,洵屬鄉僻腐儒莫大之榮遇。此書因記載較詳,便於小兒誦讀,風行遐邇,刊本至多。惟同治六年仲冬,姑胥顧悅廷刊本,為華潭中丞所自刊,訛字較少,龍為此書善本。明經尚撰有《十三經章句口訣》一卷、《聖門諸賢述略》一卷、《直省府名歌訣》一卷、《廿三史評口訣》一卷、《歷代國號總括歌》一卷、《釀齋詩稿》□卷、《章豈績陳其年駢體文補注》□卷,皆已刊。其《史鑒節要便讀》中有云:「以牛繼馬,語出於讖,噯昧之言,是不可信。」云云。議論可謂正矣。又有云:「稱始皇帝,實為呂政。」此獨非曖昧之言乎。始皇雖為呂不韋姬□氏所生,然《史記》明言「及大期」而生政,言其仍為嬴氏之子,與呂氏無關也。古書簡質,祇用「及大期」三字,已足因文見意,昭然若別黑白。何必如後世紀載,呶呶數百言,始足明其非然乎。
吳汝綸諭兒書一篇编辑
桐城吳摯甫京卿汝綸《諭兒書》首章,責斥其子辟強司馬闓生,字字準情酌理,真衰世子弟之良藥,宜家喻而戶曉也。司馬以之冠於《諭兒書》之首,可見不文過,必能改過,過而能改,善孰大焉。無所用其忌諱,愈以彰京卿義方之訓,真仁人孝子之用心也,予故錄之於此,以昭炯戒。京卿書云:「凡為官者,子孫往往無德,以習於驕恣澆薄故也。吾昨聞汝罵苓姐,說伯父不配作官,汝父作官有錢,欲逐出苓姐,不令食汝父之錢等語,傷天倫,滅人理,莫此為甚。世人常說長兄當父,長嫂當母。子有錢財,當歸於父,弟有錢財,當歸於兄,吾與爾伯父終身未嘗分異,豈有分別爾我有無之理!伯父在時,吾不能事之如父,今亡已八年,不可再見矣,吾常痛心,故令汝兼繼伯父,望汝讀書明道理。豈知汝幼稚之年,居心發言,已如此驕恣澆薄哉!伯父才學十倍勝我,其未仕,乃命也,何不配之有!作官之錢皆取之百姓,非好錢也,故好官必不愛錢。吾雖無德,豈願以此等錢豢養汝曹,私妻子哉!兄弟之子,古稱猶子,言與子無異。苓姐,吾兄之子也,與汝何異。我若獨私汝,逐苓姐,不與食,尚為非人,況汝耶!且汝亦為伯父繼子,若盡逐諸侄,則汝亦在當逐之內矣。凡為人,先後孝友起。孝不但敬愛生父,凡伯父、叔父,皆當敬愛之,不但敬愛生母,凡嫡母、繼母、伯母,叔母,皆當敬愛之,乃謂之孝友。則同父之兄弟姊妹,同祖之兄弟姊妹,同曾祖、高祖之兄弟姊妹,皆當和讓,此乃古人所謂親九族也。讀書不知此,用書何為!童幼有時爭言,吾亦不禁,獨令人傷心之言,不得出諸口。較量錢財有無,悖理行私之事,不可存於心。將吾此書熟讀牢記,以防再犯,並令諸兄弟姊妹各寫一通。」云云。
梅曾亮作詩法编辑
梅伯言郎中之於詩也,意欲其深,詞欲其粹。一思之偶淺,必鑿而幽之,一語之稍粗,必礱而精之。賦一詩,或累日逾時而後出云云。見管異之孝廉同《因寄軒文集不·書梅伯言馬韋伯詩後》。作詩之難如此,非可輕心以掉,脫口而出,如七字唱也明矣。
張維屏論方苞文编辑
張南山太史維屏,論方望溪侍郎文云:「得韓之清,未得韓之腴。得韓之蒼,未得韓之厚。得韓之筋,未得韓之骨。得韓之健,未得韓之雄。」云云。數語亦頗能得方侍郎文之真相。
姜宸英論讀書法编辑
慈溪姜西溟太史宸英云:「讀書不須務多,但嚴立課程,勿使作輟,則日累月積,所蓄自富。古人讀一書,必須得此一書之用,至於終身守之不失。如此,雖欲多,不得也。」云云。聲木謹案:太史此言,真讀書秘訣,千古之龜鑒,後生當保守是訓也。
岳端編寒瘦集编辑
幼時讀《國朝詩別裁》,名氏注有云:「宗室岳端編唐孟郊、賈島二人之詩,為《寒瘦集》一書」。當時頗欲見之,乃遲至三十年後,至戊辰二月,乃得此書原刊本。書為康熙己卯十月下浣,玉池生岳端兼山選評,紅蘭室評點,寫字刊本。圈點、評語,悉用紅字。前有玉池生自序一頁、《唐書》本傳與凡例二頁、目錄六頁、詩集三十七頁,雕刻甚精,當時印本必甚珍貴。其凡例中,有一條專言圈點,頗與文學有關,因錄之於此:「一,選詩家原有圈點二項,特於字句新奇,聲調響亮而已。今分六項,欲觀者識作者之意也。凡一首主腦,並關鎖照映處,悉用◎;客意並轉折處,悉用□[1]。一句辭意俱佳者用○,次於○者用丶:一句平妥,則於句下一○;一句不妥,則於句下一丶。」云云。
胡曾手劄石刻编辑
石刻《曾文正公手劄》八卷、《胡文忠公手劄》四卷,款皆署「希菴」二字,係當時致□□李忠武公續賓者。訊中所言,皆咸豐時,剿平粵逆兵間之事。字係二公親筆、摹勒上石,不失神氣。卷端無刊石年月及序跋,當係李忠武公子孫所刊無疑,然確為其子孫某某所刊,已不可考。二公為我朝剿平粵逆名臣,雖石刻流傳,亦有足資考證者。先文莊公曾受業於曾文正公,淵源所在,彌足令後嗣生景仰之思矣。
馮敏昌名字號全刊编辑
凡人撰述刊成,祇題籍貫、氏、名、字四項,或祇用籍貫、名、氏,不用字,或題別號,籍貫、氏、名、字皆無,或祇用氏、字二項,未有雙用字號四字者。欽州馮敏昌撰《小羅浮草堂文集》九卷、《詩集》四十卷,卷端開列「欽州馮敏昌魚山伯子甫」,是雙用字號,實為罕見。《文集》卷首有其子士鑣所編《太史公年譜》,雲諱敏昌,字伯求,一字伯子,號魚山云云。是「伯子」二字確為其字,「魚山」則其號也。
姚瑩論邊防兵制编辑
桐城姚石甫廉訪瑩文集中,有論邊防養兵數語,深切著明,真千古不易之論,爰錄之於此。文云:「夫兵者,凶器至危,以防外侮,先慮內訌。自古邊塞之兵,皆由遠戍,不用邊人,何也?欲得其死力,不可累以室家也。邊塞戰爭之地,得失無常,居人各顧家室,必懷首鼠。苟有失守,則相率以迎,暮楚朝秦,是其常態。若用以為兵,雖頗牧不能與守。故不惜遠勞數千里之兵,更迭往戍,期以三年,贍其室家,使之盡力疆場,然後亡軀效命。」云云。數語真要言不煩,非深於邊事兵事者不知也。
上海鬱氏藏書原委编辑
上海鬱氏藏書頗負盛名,而罕有知其藏書之所本者,大概鬱氏之書得於□□胡□□,胡又得之於其舅平湖錢夢廬上舍天樹。錢係監生,收藏舊書、金石、書畫甚富,為浙西一路風雅主盟。中落後,其所珍秘,大抵為其婿胡□□所得,由胡轉入上海鬱氏。同一藏書,今人知胡□□、錢天樹者幾無一人。何子貞太史雲,傳不傳又是一事,豈不信然。胡錢藏書,見於南彙張孟彪孝廉文虎《懷舊雅記》中,決非虛妄。
樊榭山房詩集注编辑
錢塘厲太鴻徵君鶚《樊榭山房詩集》,為浙派巨擘,其詩詞旨幽豔,實可與作者抗行。惟其生平喜用冷僻字作替代字,有非注釋出處,令讀者不能了然。南彙張文虎《懷舊雜記》言,吳江董夢蘭徵君兆熊撰有《厲樊榭詩注》廿卷,閩縣陳衍《石遺室詩話》言,其子聲暨撰有《樊榭詩注》廿卷,皆未見傳本,恐皆削稿未竟也。定遠方子嚴觀察濬師□□□□自言撰有《小山倉房詩集注》□□卷、《年譜》□卷,亦未見傳本。厲袁二家詩最為盛行,能得三家注,皆有傳本,於嘲風弄月附庸風雅者,不為無益也。
楊希閔餘師錄编辑
新城楊臥雲明經希閔隱居不仕,抱道自娛,平生撰述甚富,主講台陽海東書院講席。嘗彙集宋元明名儒名臣事跡,取孟子答曹交「子歸而求之有餘師」之義,名其書曰《餘師錄》。《前集》十四卷,錄名儒,《後集》十卷,錄名臣,《續集》八卷,前四卷補錄名儒,後四卷補錄名臣。光緒四年仲春,太倉孫少彭太守壽銘福州刊本。前見□□□□言,此書係彙輯閩人詩話,蓋未見其書,聊為臆說,予因詳記於此,以糾正之。
國朝詩人徵略编辑
番禺張南山孝廉維屏,變詩話之體,為《國朝詩人徵略》六十卷,錄九百廿九人。《二編》六十四卷,錄一百五十人,重出者數人,增補者又約十餘人。雖所采之詩,未必盡當,然搜羅繁富,辨論詳備,眉目清晰,便人檢查,體例亦未嘗不善。松柏雖在草木中為後凋之木,以之命名,名字,名齋,名書,固未為不可,若孝廉撰書曰《聽鬆廬詩話》□卷、《鬆心目錄》□卷、《鬆軒隨筆》□卷,三書皆以「鬆」字名之,亦未免太著跡象也。
林伯桐公車見聞錄编辑
予生平每於出門前數日,思索應帶不帶之物,至為煩瑣。多帶則嫌累贅,少帶則到處覓購,極為不便。後編一自用出門攜帶各物用品表,以後凡遇出門,照此增減,極為省事,不假思索,即可按圖索驥。所立名目,如冬季衣服被褥單、夏季衣服被褥單、春秋衣服被褥單、書籍單、文具單、零碎用物單之類,自謂瑣碎,不足登大雅之堂,不意竟有先我而為之者。番愚林□□孝廉伯桐《公車見聞錄》中,亦立工仆、用物、行李、場具等外目,記載略具。予益自信自編自用不為無益,且暗合前人也。
高麗安岐事跡编辑
安岐字儀周,號麓村,高麗□□縣人。從貢使入都,因得故相明珠家窖金鈔本書。雖係隱語,細加研索,能盡得其數,與地址所在,地址即是俗所稱為大觀園是也。乃求見明公子孫,告以窖藏所在,盡發之。用其金為母,往天津、淮南業監,富甲天下。儀周復好賓客,雅善鑒別,收藏之富,亦甲於一時。撰《墨緣彙觀》四卷,刊入《粵雅堂叢書》中,初不知為儀周物也。儀周後盡載收藏回高麗,其子孫留中國者仍為安氏。詳見富陽周芸皋觀察凱《內自訟齋文鈔·書安儀周事》中。儀周在揚州置巨宅,豪侈不可言,事閱百餘年,揚州人尚知有安二達子者。有地名盧刮刮巷,原係安家夾巷,因俗呼而訛。雖屢經兵燹,仍未易稱,可見安氏在當日,赫赫在人耳目矣。
王孟端等以詩感人编辑
王孟端舍人有友在京師,乃別娶婦,久戀不歸,舍人作詩寄之云:「新花枝勝舊花枝,從此無心念別離。可信秦淮今夜月,有人相對數歸期。」其友得詩感泣,不日即歸。見《隨園詩話》及某書。新建程明伯少喜狹邪,樂而忘歸。其妻張玉儀憂之,寄以詩云:「歌舞樓中列綺筵,等閑花草亦因緣。可曾記得癡情性,郎不歸來妾不眠。」明伯讀之泣而返,伉債愈篤,從此不出。亦見於某書,久忘其名。詩能感人如此。
剛毅詩编辑
滿洲剛子良中堂毅,任廣東臬使時,嘗輯《洗冤錄異證》四卷、《經驗方歌訣》二卷刊之,似非胸無點墨者。乃北京傳其一詩,甚覺風趣,爰錄之於此。詩云:「帝降為王堯舜驚,皋陶掩耳怕呼名。薦賢能舉黃天霸,遠佞能驅翁叔平。一字難移惟瘦死,萬民何苦不耶生。□□□□□□□□□□□□□□」云云。因中堂平日素喜稱「堯王」、「舜王」,皋陶呼為「皋陶。」保舉將才龍殿揚,面奏云:「此臣之黃天霸。」翁叔平中堂同和出軍機,中堂極喜,語人曰:「此舉可謂遠佞人矣。」。《洗冤錄》中,凡刊「瘐死」者,中堂謂乃「瘦死」之訛,「聊生」每誤作「耶生」。此詩可謂謔而虐矣。
王世忠等清末完人编辑
王世忠字驥程,無錫人,光緒甲午舉人,揀選知縣,劬學工詞章,卒年六十。國變後,黃冠道服,閉戶不與世通,絕口不談時事,其滄桑之抱痛至深,撰有《靜齋詩文稿》四卷。張曾疇字望屺,號潛園,無錫人,附生,官湖北候補知府。入張文襄公之洞幕府,工書法,世所稱張文襄公墨跡,多出其手。生平嗜書籍碑版,富收藏,精鑒別。辛亥之變,為亂軍所拘,勒出钜貲。義不受辱,憤而投江,死之。以上均見無錫侯學愈戢葊《續梁溪詩鈔》中。聲木謹案:方今世衰道微,廉恥日喪,求如二公之為清末完人者,渺不可得,故記之於此,以冀後來者有所采輯焉。
孫慶成然脂集编辑
新城王西樵考功士祿所纂《然脂集》一百卷,久無傳本,實未成書,僅有《序例》一卷,刊入《□□□叢書》中。道光間,天雄孫梅傅茂才慶成復補輯考功之書,當係得見原稿本,故能補輯成書。但其人無名,書恐成而未刊,故亦不傳。茂才編有《采鹿堂姜氏家集》十五卷,前有武林倪□□太守彤序,道光丁酉仲春刊本。茂才補輯,見於倪太守序中。茂才嘗佐太守膠州、泰安兩幕,知之必諗。既無傳本,亦不知其補輯之佳惡也。
句錄齋稿编辑
夏煒如字永曦,江陰人。李申耆明府兆洛主講暨陽書院講習,永曦與蔣君丹棱、承君守丹、宋君冕之、徐君康甫、六君德祇最稱高第弟子,已詳見於予所撰《桐城文學淵源考》中。蔣君丹棱,學術尤重於當時,龔定菴主事自珍目為李明府首選弟子,見於《定菴詩集》自注。永曦撰有《句錄齋稿》四卷,癸丑七月刊本,前有繆筱珊太史荃孫一序。第四卷末頁末行,刊有「第五女遺貲鏤版」七字,而卷中並無一字言及。序文中僅言其子彥保明經編輯遺著,亦嫌漏落湮沒其第五女出資為父鏤版之孝思。
石印南野堂筆記编辑
上海書坊石印排印書愈趣愈下,同治間不如咸豐時之善,光緒初葉又不如同治時,光緒中葉又不如初葉時,光緒季年及宣統年,更不如光緒中葉時,良由書坊中主其事之文人,一蟹不如一蟹。以聲木所見者,祇有宣統三年孟冬,中華國粹書社石印寫字本《南野(草)堂筆記》十二卷,實較原刊體例為善。原刊每段無標題,每首亦無目錄。石印本每段標題,增注於每頁黑口之下,每卷之首,復以每段標題,排為目錄數頁,以清眉目,實便檢查觀覽。原刊初刊本僅八卷,後陸續增至十二卷,石印本即據十二卷本,尤為完備。澹川茂才此書名曰筆記,實即詩話,中無他語也。不知當時何以名曰筆記,不曰詩話,體例名稱皆相悖謬,誠所未喻其旨也。
海甯人多國手编辑
弈雖小道,共祇三百十六著,其中精微奧妙,決非淺嘗者所能知。我朝弈學至精,推為國手者,為范西屏世勳、施襄夏紹闇、陳子仙毓性。三人皆海寧人,斯亦異矣,豈亦有授受源流耶。范撰《桃花泉棋譜》二卷,施撰《弈理指歸》二卷,陳撰《子仙百局》一卷,皆盛行於時,幾於家有其書。予所識者,合肥蒯禮卿觀察光典、長樂林貽書學使開謇,皆精於此術。予不明弈法,究不知其何如也。
李慈銘論詩語编辑
會稽李{無心}伯侍御慈銘《越縵堂日記》中,有論詩數語,頗能盡其流弊,因錄之於此,日記云:「蓋今之言詩者,必窮紙累幅,千篇一律。綴此重墜之字,則曰此漢魏也。依仿空曠之語,則曰此陶、韋也。風雲月露,堆砌虛實,則以為六朝。天地乾坤,佯狂痛哭,則以為老杜。雜填險字,生湊硬語,則以為韓、孟。作者惟知剿襲剽竊,以為家數,觀者惟知影響比附,以為評目。振奇之士,大言之徒,又務尊六朝而薄三唐,托漢魏以詆李杜,狂譫寐語,陷於一無所知。」又云:「道光以後,名士動擬杜、韓,槎牙率硬而詩日壤。咸豐以後,名士動擬漢魏,膚浮填砌而詩益壞。道光名士,苦於不讀書而騖虛名。咸豐名士,病在讀雜書而喜妄言。」云云。均深切學詩之弊,學詩者不可不知也。
洪亮吉甯國府誌體例编辑
光緒□年,江陰繆筱珊太史荃孫等修《畿輔通志》,每人撰稿,即列入每卷之中。初以為體例甚善,可為後來修誌之法。繼閱嘉慶廿年十二月,陽湖洪稚存太史亮吉所修《甯國府志》,已是如此,繆太史稍變其例,大旨固如是也。《甯國府志》卷首載洪亮吉修《疆域表》、《輿地志》,淩廷堪修《沿革表》,沈沾霖修《食貨志》、《武備志》,葛鎣修《選舉表》、《營建志》,分辨《人物志》,施晉修《職官表》、《藝文志》、《雜志》,分辨《人物志》。以洪太史修輯之善,原刊本至為難得。己未三月,涇縣翟展成孝廉鳳翔等復集貲石印,然坊間仍不甚通行,因石印之本亦甚少故也。
某名伶免聯語编辑
咸豐時有名伶某,以二月十一日生,三月三十日死。生時負絕色,草野相傳,文宗顯皇帝嘗幸之。有某太史輓以聯云:「生在百花先,萬紫千紅齊俯首;春歸三月暮,人間天上總銷魂。」一時膾炙人口,竟流傳於大內,文宗深銜之,終身不得差缺。
大小金川等亂皆由於婦人编辑
國朝大小金川之亂,始於一歸人,馴至亡國,幾至滅種。其原因□□土司之女□□□,嫁於□□土司□□□,嗣因夫婦不和,女家強劫其女大歸,致興王師討伐。嘉慶元年,白蓮教匪之亂,為首妖人名齊二寡婦。嘉慶二年,貴州狆苗之叛,其原因由於苗女王囊仙有姿色,苗民七綹須欲娶之,不得,遂勸之作亂。嘉慶□年,百菊溪中堂齡督粵,收服海盜鄭一嫂。本盜魁妻,夫死代領其眾,年僅三十有二,百中堂為之配其副張保。皆以一婦人所致,並皆在同時,斯亦奇矣。
西湖三十有六编辑
以地名西湖者,天下三十有六,除杭州最著名外,當以福建福州府、廣東惠州府為次。杭州西湖之佳,在於四山環抱,中有清水一泓,山明水淨,不取崇宏而足供娛樂。地在省會,又為南宋偏安一百餘年京都,遂覺聲明文物甲於天下。惠州西湖不在省會,福州西湖在省會矣,又無南宋偏安之局為之點染,故終覺減色。水以方名,無地無時不可有之,天下三十有六,尤其顯焉者也。
明山陽吳承恩西遊記编辑
《西遊記》為小說中最荒誕者,相傳為元邱真人處機所撰,據康熙□□年《淮安府志》,謂為明嘉靖中,歲貢生官長興縣丞山陽吳承恩所撰。且謂記中所述大學士、翰林院、中書科、錦衣衛、兵馬司、司禮監,皆明代官制,又多淮郡方言云云。誌書所載確切,辨明為明代,尤為扼要,較之齊東野語,自可徵信耳。
徐霞客遊記编辑
徐宏祖,字霞客,江陰人,生平好遊。自明萬曆丁未,年廿二,即出遊。至崇禎己卯,年五十四歲,自滇得足疾歸,已出遊三十年。生平實無一歲不遊,無一地不到,足跡遍天下。撰《徐霞客遊記》□□卷,原本久佚。國朝楊名時得其殘稿,編為十二卷,收入《四庫》。即以殘本所載言之,鑿險追幽,後世閱者,猶驚心動魄。生平素與□□黃□□公□□友善,及黃□□公被禍,霞客不食而卒,以殉明社。其事跡撰述之奇,實創千古所未有,況卒以忠義殉國,皎然與日月爭光,洵乎千古好遊一人也。
林天齡憂勤帝室编辑
穆宗毅皇帝御師,當日在弘德殿行走者,聞以長樂林文恭公天齡最能持正,穆宗亦嚴憚之。照例授讀之時,有時休息,穆宗正與太監嘻笑,見林文恭公至,必正色而止。同治甲戌,以翰林院侍讀學士視學江蘇,光緒戊寅,卒於鬆江試院。蘇皖為江南大省,分任學政者,大半二三品大員。林文恭公以四品任之,亦屬罕見,良由穆宗憚其持正,出之於外。林文恭公出棚考試之時,每到一處,即延本地著名醫生治病。醫生出,謂他人云:林文恭公自雲病由侍讀而起,可見當時憂國愛君之心切矣。
說文字數编辑
《說文》所載之字,僅九千餘字,國朝鄭珍考出逸字□□字,成《說文逸字》二卷,其子知同,續考出逸字□□□字,成《附錄》一卷、《補遺》一卷,合之僅一萬零數百字。《康熙字典》所收之字,及《備考》、《補遺》合之,共肆萬柒千叁拾伍字,古文字壹千玖百玖拾伍字尚不在內。實則世俗通行之字共二千,仍有一千餘字,大抵文義較深,僅供文人學士作詩文之用,非識字者人人能識,人人能用。予嘗欲就二千字,編為訓蒙課本,專為一家之用,久未能成。此等淺俗小書,亦非心思才力貫穿不可,信乎撰述之不易也。
填詞須協音律编辑
填詞非難,協律為難。須研求律呂,辨別宮商,較量於分寸毫厘之間,嚴於陰陽去上平入之辨,可以被之管弦,無論詞之佳惡,方能謂之詞。若僅依譜以填,人人能之,日可成數百藝,奚必真堪傳世者,代不數人,人不數藝。詞固須律細音諧,寄托遙深,風華掩映,可歌可泣,亦非畢生研求,不能底於成,其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