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蘆沙先生文集
卷六
作者:奇正鎭
1883年
卷七

尹坡光君宗儀○丙寅十一月

编辑

曩日賤狀,衰朽本色,非病也。意謂鞅掌不遑,未敢堅挽,犯宵作別,餘悵何能弛也?卽拜惠牘,仰審視篆候度如前,何等伏慰?借聽每賜勤敎,好問之裕,豈不歎仰?第瞯所存,「如保赤子」優爲之,雖欲竭其愚,此外豈有別語也?實非撝謙諒之。

正鎭自月初,形骸益難收拾,看此頭勢,似非久於世者。數日前,因縣道納陳情一疏,終是書不盡言,中心不能快活。且其尾附之語,頗涉放恣,未知得罪輕重如何,方在兢惕中。疏本頗長,未暇謄上。

尹坡光君

编辑

解金歸山,何等淸福?「於魚得計」,莊生眞準備語。「兩衰非別離時」,隱侯句,可奈何?

得書曠然太息,非徒爲民失乳地也。曩也城內城外,尙在持衡中矣,今承所敎,似已有定向。「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晩景喫此苦淡一味,豈非佳事?甚善甚善。

安貧之策,以我爲曾經先覺。老兄疎矣,上之不能尋陋巷樂處,下焉而蹉過徐孺子龎德公之事業,貧豈可安之物乎?如我者,眞勢窮力屈,而走避不得耳。老兄之太上一著,雖非淺陋所敢測量,誠願畫一拙謀。耒耟手執,非老人筋力所可堪任,披掛襏襫,尙可爲之,老農老圃,皆吾得意師友,阿段、信行,不出百畝一步。其末也雖不免餒在其中,《七月》一篇,在吾庭階門戶矣,此亦可以送餘年保太和否?外此而又求別策,則誠非所及,奈何?

弟緬奉後傷於震剝,觸於風冷,委席沈頓者數朔。近日始擡頭起坐,而兒少相繼痛臥,必是輪證,未知終作何狀。洛邊消息,尙未乾淨,遠役極可慮,惟冀愼旃。

尹坡光君

编辑

戒程之日,皁蓋已入衡門,中塗失寧,自是鄙人分薄,在公何慊乎?量此喫飯飮水一土偶,枉被厚德君子置之故舊之末,前後繾綣,不一而足。風義迥出,固可敬,虛受厚眷,不已濫乎?

愆度旋復,極賀。秋間賦歸,已有前定耶?近有南來人說「咸平素稱,無上弊邑,經數公循良,今爲樂土。」雖不言其某某,吾聞之暗喜。牛刀之割,不可專謂道不行也。願公爲海堧殘邑,勉爾遁思如何?

弟冬春之交,幾瞑者累矣。三月以後,能擡頭坐,而五官失守加倍矣。未知前頭當復支拄多少時也。

別紙

编辑

周公成王」云云,此是百世大疑訟,今何敢容易立論?但孔子旣以先爲逆祀,而三傳之文,直以爲先禰後祖,先王經法可據之文,孰有加於此者?

「養他子不三年」,權遂庵謂:「養他子者,養他姓爲子也。」尋常致疑於此,賈充以外孫爲後,得荒公之諡。況以他人之子爲後,此王法之所必不許也,何論三年與否乎?李桐湖亦謂:「繼後子當三年」,先輩議論大槪如此,而迂愚未敢深信。正而不體之子,亦爲之三年,則體而不正之庶子,胡爲而不三年也?更詳之如何?

知不知,是人己上說話,是一說,富貴貧賤,是豐約邊說話,是一說,不可滾同爲一。豐約邊,或可排遣,人己邊,最難打破。故自《論語》首章,屢言知不知,富貴貧賤,則或有時而語到,可知是爲學者克己工夫而發。盛論欲以「道」字了之,非不淸爽,以爲經旨則未敢信其必然也。

形家言,要當以朱子《山陵議狀》爲宗旨。朱子又謂:「不用某山某水之說」,此與今日術客之言,大相逕庭。只在信得及如何,不可強人以必從,奈何?朱子又曰:「地有盡而人之求無已,求之則可必求,無是理也。」

尹坡光君丁卯二月

编辑

正鎭親塋緬事,以初六日促行,初七日訖役,八日始歸,尊邑隷人,留門已兩日也。忙手按覆心畫,感不容喩。

此身自分,窮蟄以後,洛師夜話,旣不可得,皁蓋南遊,或使陋室燭跋。此曾往所希覬於尊季父,此願竟歸差池。乃幸得之於尊兄,浮生萬事,一「命」字出脫不得,此亦一事也。悲霣未定,不暇他及,惟幸恕照。

脯燭之惠,旣後時,似當還納,而留以爲異時奠獻之用,亦未爲虛棄厚眷,故拜嘉耳。不備。

尹坡光君

编辑

福星徑離海堧,無乃垂死故人盍簪緣薄致然?將誰尤?三世師友六十年,忽如雲端人卷中人,人情不能不悵悵耳。一書追問起居,中非不切,而數年間身事,如過身熱頭痛坂,寖毁寖削,自顧皮袋中所貯,不過沒知覺槁骨。每執飯匙,手不能自知其口,何況把筆寫字?耿耿莫宣,自咎自憐而已。

七月十五日惠書,中秋日始獲展讀,已後赴擧人一望,遠地事如此。又聞前此已有一幅,其喬沈可惜,若顧存之感,見不見何殊也?屢承芻詢之及,而茅蹊枵腹,迄不能以一句語,裨崇聽之萬一。此書復申前命,而方寸之昏塞,非但猶夫昔而已,奈之何?嘗聞白休庵八十矻矻,語不及他事。每歎其氣魄出人,世復有斯人乎?以吾耳目所及,老兄近之,心竊歎仰。

謹取前者兩度頫問夾紙而反覆之,其間有已經仰塵處,有體大而不能究言處,有見識不逮而自吐情實處,不審老兄所欲言者何項耶?已經仰塵者,形家言一項是也。此事當以《山陵議狀》爲究竟法,過此則惑矣。《論語》多說富貴貧賤知不知,曩時淺說云何?以吾愚見,則或人所云,自是正意。老兄引而納之「道」字圈中,似反迂晦矣。聖人本以人不知爲不干己事,故戒以不患。今乃以人不知爲道不行,而屬之於道,果若是也,道之不行,豈非可憂?

體大而不能究言者,「命」字之論及帝王家繼體養子服制說也。「命」字之實,老兄旣讀《易》,何不考之於《易》乎?吉凶憂虞,卦卦不同,爻爻各異,雖聖人不能使八卦皆火天地山,坤六爻皆含章黃裳,此豈非命?然而言「利貞」,未有言「利不貞」,此不同中之同也。

其同其異,自天言之,則非有兩箇命一滾下來焉爾。一滾者何物?理外無命,千差萬別,一「理」字而已。自人觀之,則彼此對立,得失相形。於是以異一邊歸之於氣,謂之指氣而言,同一邊歸之於理,謂之指理而言,其實豈有氣外之理理外之氣也?然則吾之安身立命,不患其無地矣。彼卦卦不同,爻爻各異者,吾無如之何矣,利於貞,不利於不貞者,非吾之所當鞠躳者乎?

帝王之兄繼弟叔繼姪,是天地間大典禮,而《禮經》無明文,是天地間大闕文。賴有夏父弗綦僖公一事,「逆祀」二字,發於夫子之口,《春秋三傳》或以爲「子先父食」,或以爲「先禰後祖」,或以爲「無昭穆。」《春秋》爲斷爛朝報則已矣,《春秋》苟爲百王不易之法,則明文孰有加於此哉?外此而別求方法,則褒猶璁萼已矣。「繼後子服制」云云,遂庵桐湖禮論,尋常疑之,旣無明文爲據,今不敢妄爲之說。若《序卦》次第及《下繫》九卦之說,情實已吐於前書,今無別語。

少年多疾,不能熟一部書,今又老廢,開口談命理盤錯,豈不惶悚?豈不羞愧?關聽之日,卽行滅棄,是相愛之意。耆英會豈非中盛事?然而君子盡老爲可歎。令叔父耆社,可驚而不可賀也。惟冀益崇明德。

別紙

编辑

「何以三年也?正體於上,又乃將所傳重也」,此《喪服》傳文。聖人制服之意,未易窺測,後人之所當遵信者,非傳文乎?竊意此傳文,不與他條等,極其鄭重,其曰:「正體於上」者,自子之身而逆推之也。其曰:「又乃將所傳重」,自己之身而順推之也。逆推順推,無一點難愼而後合於三年制服之不輕,於三年也如此,今也但據「爲人後者爲之子」一句,服繼後子三年,無乃與傳文之意不相當乎?若以爲之子而服之三年,則彼本是己子,而承重之庶子,曷爲而不三年也?反覆思惟,終不安穩。此所以於我東中葉諸儒賢之禮論,有不釋然者,幸深思之如何?

尹坡光君

编辑

窮巷邸報不到,老兄新除,未之聞也。不審離江陵在何時?惠書之來,封面有「沃溝」字,未開坼,暗知沃溝是尊兄。何哉?平生相知,絶無郡縣開路人。設有之,孰肯垂念不生不滅一腐儒,十舍地流汗官隷耶?

因伏審視篆神相,滿幅聯紙,如渴得飮。老兄年齡,亦已邁矣,而志氣如此不衰,日新又新,有方進未已之氣像,如我無骨一蠧,愧死矣。

家累今方居水原耶?歸田有意未遂,何害?都無歸田意,自家田園,恐遂蕪沒,決然歸田,百姓田園亦可念,須以歸田心,做出不歸田事業,方是佳。況是四郡九邑仙債待人償?鄙人之諺不云乎?「此生有債未償,他生償五嶽名山。」昔人有無他端,往而不返者,卽此事也。公方償債田園,豈得容易歸?

來書所言經歷,雖略讀之,吾心亦凉。今日所莅,雖似左遷,此地爲山水名鄕則不足,爲寬閑野寂寞濱則有餘。想必民淳事簡,鷄割刃迎,一邑福星,不是少事,勉之勉之。

躁怒爲病,前此亦嘗下布,今又提起,性偏處難克,若是耶?此雖全璧微瑕,在盡善之道,固當照顧矯治,然下問之及於淺陋,若是諄復則左矣。「克己可以治怒」,此一藥也,「若知如此是病,便是不如此是藥」,此一藥也。凡此藥方文,老兄非不知之,則想已屢試不一試,然而不能奏效,則淺陋者奈公何?以淺見思之,兄之此病彌留,非持養邊有滲漏,乃是人情物理,打算有所未爛。

請姑以鄙人曾經言之。正鎭也性本褊狹,兒時同伴少不如意,輒敢捽髮批頰。不惟此也,怒生時,輒目不視物。十四易丱以弁,始出遊聘家及族人家。始見戴髮含齒,若是繁夥,入耳觸目,不如意者,十常八九,此非吾力之所可強之使同我也。始乃反顧而駭,知向也欲人如己意者妄也。滚來滚去,己身亦非曩時魂魄,七情都是白澹澹地,自此天下無復可怒之事矣。吾未敢知兒時性情得其正,而今也全然失去乎?抑曩時全然愚妄,後乃粗生知覺乎?必居一於此矣。

摠而言之,性氣之變於前度,打算之力也。上方「打算」字出於此,或可備蕘說之一端否?辭語未究竟,眼眩先發,勢不得不中止。其摧塌之狀,六年前已垂目擊,六年後事,又可知矣。是以都闕之。

尹坡光君

编辑

徂春伏蒙被以德音,勿言有往無復,書後幾日,蓋無一日而忘仰答矣,仰答不旣多矣乎?世豈無喫年齒者,招魂前摧拉無餘,未見我比。雖曰質本虛薄,亦見內無植立。竊計莊敬日彊,宜莫如老兄。不審精力動息凡百,比昨昨南州時奚若?惟願益加珍護,以幸士林。

斥異扶正,壯哉,言矣!不惟念到此者未之見,話到此者亦未之聞,此一句話,足見老兄眞箇讀書。雖然此豈易事?自家知言之工,或有所未至,則或恐自家先自墮於詖淫,若正鎭者何足道?亦嘗見塚中槁骨背著大擔者乎?老兄旣念到話到,此任恐不可辭免也。

令叔父尙書,積厚展薄,畢竟成就,遺殄瘁之慟於邦人而後已。又聞其後事凋零,報施之理,有乎無乎?傳聞未詳,主灌今有其人耶?

正鎭之日夕經過言之,則不過一張危病錄。兄無之術,病錄何用?抑此年也,非病也。「揮戈返日」,魯陽之後未聞,雖奈之何?初欲自手蚯蚓,力量不及,不免借孫兒手,且神思若明若滅,所欲語百不掛一,吾心猶無答也。

某人固知曩時邑子,而何其親熟若是?此等人恐亦不可多得。有書無答,如物在喉已久,故今有一札同封以納。自京傳下鄕札,非若居鄕之難,望須傳致。統希炯照。

尹坡光君

编辑

所編《曾子全書》,淺陋曾未思量到此。卒承下問,有若擧子入場見創見科題樣。副急杜撰,敢左右於許大事,詎是自處之道?又豈足以槪多年積思之萬一?然而敎意若是勤摯,又乍看不能無礙眼處,則不敢隱而不宣,自歸於不相悉之地也。

《大學》雖入德之門,而謂門書則可,謂曾子書則不可。今編曾子書,而以此爲第一篇,不瑕未穩?注釋若前人幷所未有,則旣行之,己亦爲後世之,亦何大不可之有?今注疏也、章句也、集註也,鄭重臚列若是,而以自家手段,參於其間,無或犯「離立往參」之戒乎?

愚意則當立內外篇,以見於《論語》者爲內篇之首,其次《孟子》,其次《二戴》,以《孝經》終焉。以《家語》爲外篇之首,而以《大學》終焉。有注疏處,則存而勿削,繼以章句集註以會極焉。始終不犯編次者一句語,似爲得體,未知如何?

東國狹隘,是書之成,必不免有脣舌,恐不可不深長思也。賤疾比益沈涔,往往魂魄都失,千里代面,若是草草,可愧。

尹坡光君

编辑

三月惠幅,七月初始以拜領,遠地魚鴈難哉?曩時病昏中云云,或恐盛編之取人指點,未暇自顧己見之大失稱停,追思惶恐。再思之,當蒙揮棄已久,不必更提辭說,今見下幅,於鄙說辱有酬酢,可見詢蕘之盛度出人萬萬。

以「學行訓」三字了一書,意思尤周盡無疎漏,使人一覽灑然。天其或者使此爲完書乎?第有一語可貢愚者。「學行訓」三字,意足而辭或不雅,改作內篇第一第二第三,而「學行訓」之意,略爲篇題以發之爲可耶?

蓋此書外篇不可闕。傳記中所載曾子之言與行,或有近於傅會者,而亦皆敦本近裏之意。今不可一筆句斷,歸之傅會,又不可混入原書,漫無分別,若無外篇,則何以區處耶?旣有外篇,則原書自當爲內篇,須更下思量如何?

李參判應辰○丙午五月

编辑

昨日非有遠出也,而巧失委伻。但見惠幅留案,驚喜之餘,還深逋謝之悚。仍伏審日來壯熱,客中節宣淸燕,慰瀉曷已?

下喩滾滾,比枉臨對討時,又一倍傾倒,自惟譾劣,何以得此於執事?且感且愧。況引人語,以高明大雅,豈或俯同司業,紫芝之淸高拔俗,又豈醜陋之所可夢到者耶?雖服風義之軼古,頗怪擬議之非倫。所期之不止於詞章,自頃年壯洞一奉,固已覰見大槪,今而後聞其實際矣。此固鄙生之所望於高賢者也,甚善甚善。

所可懼者,世間英材何限,有志於此事,亦不少矣,其或「弘毅」二字,一有不足,則卒之爛漫而無成。蓋不進必退在勿論,半進半退,最不濟事。如正鎭者,亦坐在裏許三四十年,迄未有以自拔,此在賢者,便是前車之明鑑。願以來書所謂「一掌血一條痕」,深自策勵,以不負此美質如何?

《定字說》在末學冥擿,本不當有此。特以「自定」二字,乍看礙眼,輕貢所疑於李生,繼被李生炒煎,輾轉到此。成說之後,雖使自家自看,尙恐有過直處,未知知道君子更以爲如何?甚是惶悚不弛于中,而窮鄕少師友,末由商確,此頃日席間所以奉質者也。賢者雖或麾斥以僭妄,寔不爲過,而乃辱與酬酢如此,深感不鄙之意。指摘疏決之際,又有以瞯其學識之精深,幸甚幸甚。但所論雖明,終未覺其爲箚著癢處,自恨蔽惑之難祛,一至此乎?請更略布其一二,惟明者終敎之。

蓋來敎所謂「理在源頭,賦與之前,不可言性,纔說性時,便已屬人」者,誠至論也。然而此語是從上面說下來者,可用於本然氣質分合之界,五性感動善惡分之際,人心道心強弱之間,乃爲著題。若從下面說上去,其所謂屬人而在我者,乃天命之全體,而初不可以層節看也。是故自人我而言,則人我莫不有天命之全體,自性而言,則渾然一天命,有何人我之可論乎?

所謂「聖人定之」者,定其在我而無人我者耳。雖無人我,而未嘗不在我,則非懸空也,雖曰在我,而初非有內外,則是一原也,此其爲義,豈不明白乎?

凡論文字,貴於得其本意,苟非本意,雖堂堂正論,曲成義理,秖可別爲一章,非此書之義。請問周先生下此一字之時,其意以吾身爲主而欲其定,如自修自明之例乎?以道理爲主而言其定,如立命凝道之云乎?觀於此而決矣。

「自定而定人之意,亦在其中」云者,是固然矣。也雖迷暗,亦豈不能揣知?然而「耕也餒在其中,學也祿在其中」,耕與餒學與祿,分明各是一事。今也秖有白直一件事,却用兩件事底話頭,欲其包含何也?

大抵當初某之設問也,以此一字致疑於自定定他之間,則是蓋不察於己性之無內外者也。若答之曰「此是合內外之道」,或曰「己性豈有內外」云爾,則豈惟《圖說》之意?抑亦對證之藥。而湖丈却就「人己」兩字中揀擇取舍,以爲「主於自定而包得定人。」

夫自定定人,豈非好箇句語?而用於此處,則竊謂非宜也。如「盡己之性,則能盡人之性」,古之人亦豈不分人己言之?但說道理,或橫或豎,各有境界地頭。若見人說晝,却將前人所說夜底道理來較量,則是所謂「迷藏之戲。」不明不備,亦古有此語。曷謂不明?昧其本原,故曰不明。曷謂不備?失其派流,故曰不備。如愚意則當云「語所定之理,而攙入人己,則不明,語定之之事,而不言人己,則不備。」

「聖人之性,有非衆人所與」,正鎭實寡陋,不見古人有此等語。以愚見則「性」字上加一「定」字,則意或可通矣。來說中可疑處,不止於此,而姑擧其最大要。兩家所執本領,有些不同,不必汲汲究結,容費向後商量,或經門稟問而後,更論之未晩也。又有當仰白者。鷺湖本語,無「兼」字有「包」字,鄙人所謂《定字說》者,誤憑李生書中語,以「自兼」兩字一例立柱,極是惶悚。及後覺知鄙說已傳於李生,悔懊無及矣。知整駕尙未卜日,良眄豈敢更望?若得續懷好音,則幸之大者。神昏尤不耐筆札,胡亂至此,悚汗。

李參判

编辑

沈公筵上燭下顔面,奚啻夢中事?昨年何幸輪鞅儼臨,穩接瓊玉之輝,受貺良多,珍重何可忘也?別後一幅,未及報謝,而行駕已自月坪發,不敏之愧,於斯爲深。玆又遠拜心畫,不以往來之禮相較,又非一層感怍處耶?仍伏審承歡之餘,進修日懋,是慰是慰。

時文之分工,容有不免,此在下根,誠有難兼治者。如左右好姿地,據德游藝,豈不綽有餘裕?但恐本領或不能先立,則爲我病者,豈獨一時文哉?栗翁所謂「兩占便宜」者,眞可懼也。

正鎭積病餘氣,日事在明滅中,今秋來,眼中昏花太甚,雖或以古紙相對,隨復堙塞散磨,曷嘗有一副意味可把玩者耶?環堵之貧果有之,然而貧何嘗好?貧而樂方好,驟見其貧,而許以曳履歌商,則輕著矣。

俯詢二條,乃湖洛諸儒未之究竟者,以末學膚淺,何敢發口?然而無一辭奉報,亦非相悉之道,寫在別紙,幸一覽過。

金穉敬本地極可信,而問學果其所短。渠方有意,正當以年歲爲期,庶有所造,非一蹴可辦也。所畫良規,渠亦知感矣。意多辭縮,惟冀崇深。

別紙

编辑

人物之性,有謂之同者,言其材料一般也,有謂之異者,言其結裹自別也。結裹之別,不害於材料之同,故本然不可以偏全論,如云「器中之水,非有方圓之別也。」亦非結裹之外別有材料,故偏全莫非本然,如云「孔隙大小之所受,莫非日光也。」或者以本然謂有偏全,則是材料不同之說也。以偏全謂非本然,則未知結裹中物,果是何物乎?

以心謂氣,姑以論心性界至,則有何不可?若欲解釋「心」字本旨,則心乃氣之靈處,有具衆理應萬事之體用,豈一「氣」字所可了乎?呼吸榮衛,未嘗不是氣,則皆可謂之心乎?體質無別之論,又似深文。蓋心靈於氣一層,體質重濁於氣一層矣。

趙光州徹永

编辑

玆者伏承依倣文公《小學》,欲修《海東新編》,旨意甚盛。後生學者,獲見此書之成,亦發蒙之一端也,慰幸良多。第緣伊時迫於悤卒,所以仰復者,不成語脈,雖使我自讀,茫然不曉指歸之云何,甚孤俯詢之盛念,追惟悔恨,未有涯極也。

蓋其規模凡例之大槪,伏未消詳,自首篇《列女傳》以下,便當以他語塡代耶?抑《立》、《明》、《敬》三篇本文依舊,而《稽古》以下,始欲裒稡東國事蹟以代之耶?由前由後,愚意皆恐難成。而今以下書中「《立敎》、《稽古》兩篇」云云觀之,似將從頭塡換,若是則愈覺難成矣。蓋天下之言雖多,其理到之言,不容更有雷同,從古及今,惟有此話。就以《立敎》一篇論之,「不邊不蹕」,何辭可換,「男唯女兪」,何語可代?《明倫》、《敬身》段段句語皆然。非徒《立敎》一篇爲然也。

若《稽古》一篇,則又有不可容易者。蓋建立人極,盡倫盡道,惟聖人爲然,所謂「惟聖人爲能踐形」者也。此等宇宙間無幾多人,然天下後世,要當以盡者爲法。是以朱先生於篇題中,特引「憂之如何?如舜而已」一語,此便是鐵案。

《稽古篇》中所引,雖未純是聖人事,而必以聖人爲主,然後道理方圓滿。今將舍此而別求,則雖極其蒐輯糚點之力,終未免於朱先生所謂「將第一等,讓與別人做,且做第二等」者也。故愚見欲修《新編》者,犯手於《稽古》以上,則斷然難成。至若《廣立敎》、《廣明倫》、《廣敬身》,則是乃前訓之演義,希聖之實蹟。苟有立言之精到制行之篤實者,則輯之不厭其多,蒐之不厭其博,固不可以文公所編爲止於此而已也。

天眷聖朝,治敎休明,賢儒輩出,羽翼斯文,若得蒐稡其嘉言善行,與舊編幷行,則其於觀感則傚,豈云小補之哉?若是則《稽古》在其中,不必從頭塡換然後可謂之《東國小學》也,豈不休哉?然而「東國小學」四字,終是題目不雅。蓋《小學》、《大學》之道,建天地竢百世,放之東海西海而準,放之北海南海而準,東國豈有別般《小學》乎?名之《海東稽古新編》,斯可矣。聊述陋見,不過各言爾志之意云爾。

詠歸書院位次改定事,頃因鄕士林,有所參聞。其時所聞大槪以爲「永思之移奉北壁,在所不已,而一壁之或左或右,姑未質正」云矣。近日有以詠歸舊位次圖及改定後位次圖轉示者,始知此禮旣擧行,而永思居右於河西矣。此以世序爲坐次,固院宇之通例,但以客位壓主享,陋見於此終抱難破之惑。藉曰院宇是公體,不論主客,參以人情物議,終有不然者。曩接士林時,旣以私見略有云云,今雖欲再伸前說,不過磨驢之舊跡。況已成之禮,焉敢容議?

但區區過慮,今日或有一半分未審,以致來者之指摘,則其於敬賢之禮,未爲圓全也。見今春享尙遠,請宜自搢紳官指揮兩邑士林,以此顚末,博謀於賢關及國中識禮家,凡其處變禮數,務歸於盡善,使他院取法,豈不休哉?瀆冒至此,千萬主臣。

閔參判胄顯

编辑

從氏俯臨,兼承惠狀。謹審侍奉餘經履,當寒益衛,慰瀉滿萬。中間屢過試塲,而老儒連屈,朋友之慨。繼聞湖上摳衣,留連而歸,助發必多,仰賀豈淺尠耶?

今又見寄示先墓誌文,闡發幽光,可謂無復餘憾。苟非追遠誠感,何以得此?益深奉賀。鄙人實有區區之拙戒,非敢自愛而然,但懼人微文蔑,反以累昔賢懿德故也。老兄何不諒悉耶?先蹟草,敢此奉納,恧縮而已。《心經集解》構得小序以去,而無所發揮,安在俯托之意?尤愧。

中洞移寓,果出於學稼之計,而今年事全歸鹵莽,又棲屑多端,可悶也已。俯詢二條,足見講習之樂,顧此病廢,安能上下其論耶?劣見寫在下方。

中和一理,特以發未發而殊其名目耳,一理一氣可乎?發固乘氣,而理必求之於離氣獨立之地耶?

太極陰陽之論,太極爲本體,而一動一靜,均之爲流行者,源頭全體說話。未發爲本體,而發後之善惡爲用者,下面一半說話,各自一說,而不妨通爲一理。今欲牽合而強通之,宜其不能無少疵也。

閔參判

编辑

自聞廟官之除,區區欲一賀者有說焉,然不如付之默會,則把筆而還停者屢矣。卽拜謂外情翰,仰審高明起處超茂,辭旨之間,又有以窺內腴外淡之實,實獲我心,復何望焉?李生傳道「案堆《朱書》」,若以官閑硏鑽得力,則此又可賀之大者。

正鎭昨昨年重病以還,神精一去而不復返,以喉則喘矣,以四體則麻矣。老兄夢間,猶有前日我耶?可笑。

中和舊說,近間或入思議耶?未聞定論,時復鬱鬱,故謾及之。近有靈巖一友生云曾入老兄親塋,讚其得地。此人有熟工,又非諛辭者故誦之。朔滿在邇,顔面恐從此益疎,奈何?惟仰珍重。

閔參判

编辑

正鎭拜復。正鎭去年慘色,老而不死爲罪。伏承唁書轉到,非情眷攸曁,何以得此?鳴謝不容喩。第審比患无妄,刀圭奏效尙遲,開正以後,迓泰獲祉,馳戀實深。

正鎭衰悴忒甚,要非久於陽界者,未知復有一場盍簪時耶?曩時副封,朝野豔傳,而僻陋未之見,或有因便寄示之道耶?昏掉不能多及,惟尊諒。

示諭服制說,實不可曉。滿紙劈破,皆與鄙見不契,究言之,則似乎不近倫理。高明所見,汙不至如此,必是吾昏耄已甚,誤以金屑爲眯眼之物也,自歎自歎。

蓋父之所後家,卽出後子之本生家也。於其祖之喪,當爲降一等之服,何故有此紛紜耶?無乃子之出後在先,父之出後在後,祖孫之間情地疎薄而云爾耶?愚見則出後雖有先後,服制初無間隔也。

凡曰「本生」云者,所重在父耶?在祖耶?人非生於空桑,必生於父,則父之所父,子安得不以爲祖乎?若以父之出後在後,而遂不謂本生家,則此子但有所後家,無本生家乎?若以父之生家,爲子之生家,則是子之本生家,有祖而無父,無父之本生家,亦可謂之「本生」乎?

嫌其若此,而欲因父其出後之父,則父已出後,而子乃使父罷繼歸宗也,世間寧有此理乎?父與母生我鞠我,昊天罔極則同,而統系則出於父而非出於母。故聖人制服,顯有間級,今乃以父之出後父,比擬於嫁母之舅父,所謂「不近倫理」者,此等語也。幸細商之,自當辨晳。

閔參判

编辑

陞秩想是歲末都政事,而頃書失賀,可愧。卽又拜承審令體神勞百福,又將彈冠,賢者流坎,豈滯於一隅也?甚善甚善。但念病生旣非久於世者,而公又從此靡盬,則此書安知非永訣也?不能不動悵耳。

服制事,吾本瞢於禮學,妄陳瞽說,古人謂之汰哉,今蒙不加揮斥,良幸。元初本生家服制,旣無所據,雖難質言,愚意亦恐無再降之理,更詳之如何?秖祝行邁珍重。

閔參判

编辑

正鎭老而不死,譴罰稠疊,羞對人面。伏蒙令監兄弟聯狀賜慰,舊誼藹然,感極欲涕。宦成名立,一未拱賀,實緣山野僻陋,傾嚮之情,未嘗輕歇,知也無?公亦老矣,枉駕不敢望。秖希益崇明德。

精神漆夜,人言止戈都忘之,何況性理說話?公能不忘此事,羡仰羡仰。「中和」二字,不記曾者淺說云何,反覆來示,脈路容有可尋者,更露瞽說可乎?

此二字,本是吾心體用全德之形容意象,莫問是理是氣。但能操存省察,不離須臾,則全德在我,雖不言理氣,而理氣在其中矣。苦苦說理說氣,做得甚事?此後世學問,所以異於洙泗之學也,不可不察。必欲言之不止,則淺見又與尊意不同。

蓋中和同是心氣得正後事,以此歸功於氣,則中和當一體歸功。若曰中是理而和是氣,則但知動者是氣,而不知靜者亦是氣,可乎不可乎?若言其實,則靜而中動而和,理之體用,本來如此。惟心氣得正者,乃能不失其本然耳。所謂氣者,何嘗補助得半分耶?

大抵東人之說理說氣,愚者每欲掩耳不聞。苟說理說氣而後,可以爲學,則洙泗先我爲之矣。

閔參判

编辑

正鎭頓首。善門亦有陽九,胖合之喪窀穸未幾,又喪賢胤,鬼之不仁!天胡忍斯!台止慈之地,其何鎭抑?達生委命,無是理則已,苟曰有之,不望之於台而誰也?此事言之雖易,踐之實難。

正鎭方坐在此地者,其奉念如割,非不病者呻吟比也。惟願爲下庇弱孫地,倍自護惜。正鎭魂魄已逝,所存虛殼,如蟬退樣,不敢以陽界自處,筆硯放黜門外,已滿數年矣。中間頫慰逋謝,亦坐此,或垂曲諒否?

年輩盡已黃壤,惟吾兩人巋然相望,若有不偶然,而老病禍故如此,此生一席,何可期也?浩歎浩歎。九朔泄痢,步屧不出門外,此書非曰展底,略表區區耳。

閔仲德三賢

编辑

拚別後天序屢更,遠惟省奉餘德履珍嗇?大比隔日,竊計隨分赴試,所不能免,嚮風馳戀,又非他時比也。久屈必伸,是所翹企。服人僅撑殘骸,無足奉喩。

尊府所編《集解》,儘是傳世文字。無待區區之致力,而旣辱見托,置名爲榮。第自徂春以來,家故身病,苦無一日寧靜,今亦眼弦都爛,不揕執筆,而適有閑隙,勉強副塞,以竢隨便付呈。識淺文澀,無所發明,是愧是愧。

《範數》文字,素所矇如,不敢下手,休咎!從氏前不得各幅,亦非情淺,千萬惟幸照亮。

閔仲德

编辑

逢人從東方來,輒問貴溪消息,特以病廢把筆,不能修一字寒暄耳。謂外承問,謹審省節衛護,慰感旣多,而遣辭之繾綣,又見進修之不懈,尤所慰滿。

正鎭少年多病,到老朽敗,無足怪者。金生遠訪,令人顔發騂。令從氏新除,雖使自擇,竊計無以逾此,又不求而得,朋友柏悅,尤在於此。但恐前路騫騰,朝暮人無由更得一面。意多辭縮。

李節度承淵

编辑

海變凡有人理,孰不憤欲死?而老而不死,眼見此事,其自憤尤一倍矣。自聞令公受命南來,私心嚮望「弘濟艱難,或將有待於令公之手歟」,迷息還,獲承安候,而胷中事,終莫由告訴。

意襮從氏儼臨,寵以辱翰,旨意迥出,且感且愧。已向從氏傾倒,蓋其間有難形諸紙墨者,回報日,或當照燭淺慮之所在也。有司排定若是,固無不可,而其實未必穩當,恐不如使各邑從公論自定之爲愈,諒處之如何?其詳從氏當言之矣。

行檄時,後錄若是而止,則過爲疎略。所募之人,所募之財,從實成冊報來一款,及庶人、賤人、行商、僧徒,各立一項勸喩似當。

李節度

编辑

月令恰到三庚,竊計濱海瘴濕,或妨節宣?伏惟閫外整暇,令體萬相,不任仰㴑。

曩時下狀,宜卽修答,而第緣先集讎校,力弱任重,倉卒不知所以置辭。故與令族氏留後期,令族氏過期不來,因以差池,此情何以俯諒耶?

先集是後百世,有關係文字,不可魚魯草率,致人指點。非不欲盡心,而眼花神昏,失後忘前。其顯然可見處,謹已付籤,又別爲篇目一通,貼在卷衣,以竢還納,而未能保其無差誤。切仰更付高手,期於盡善,勿遽爲入梓如何?

又有一事合仰白者。《雲巖遺稿》回祿,幸有詩章若干首,《西歸集》中若不收錄,則勢必終歸泯沒,深可歎惜。假令叔齊有遺集,則伯夷片言隻字,不同收錄,任其泯沒可乎?謹取其本稿一紙於雲巖子孫家,納之匣中,倘蒙不以爲罪耶?

正鎭昏迷淟涊,日甚一日,且以暑令濕證,頓却飮啖,不得已有入山飮泉之計。臨當發行,草此以竢令族氏歷路。

崔參判益鉉○乙亥十一月

编辑

陋地停駕,尙有可諉者曰歷路,此書又從何至哉?驚多於榮,不知所以置對也。離違之久,朝夕承歡,若未曾有,此外何求?奉賀實劇。

正鎭少不若人,殘年形神已離,雖能齕粒飮水,其實去松下塵無幾。尊緘所以慰藉賤身者,皆萬不著題,賤身顔發赤,猶屬第二事,其若明者一言之不知何?

理氣之說,平生不惟不敢,亦所不欲,不知安生所謄者何語歟?無乃得之故紙堆而誤認者歟?一倂滅去,勿掛人眼,是乃愛人以德之意也,千萬千萬!神短不備。

崔參判

编辑

正鎭頓首。唁書出海,驚先於感。正鎭苟有一半分陽界意象,則豈不能飛一幅於囚山,而使俯唁先之耶?窮獨係是天殃,不敢說,亦不欲說,而四百四病,生來飽經,風病最醜,與八十偕來朝暮。臘月三十日,不得以舊樣面貌語音,歸見先人,豈不切迫?

伏審節候屢易,困亨自若。平生所學,正合此地,用舍達如斯,不須問也。欽仰欽仰。惟願益懋崇深,仰副玉成。

任祭酒憲晦

编辑

正鎭頓首。正鎭陋生也,又病廢,幷一世而居,不曾以姓名一通於將命,亦見其緇衣誠薄矣。俄而賤齒積如榴核,天殃不少容恕,身罹窮獨,魂魄離散,體幹兼被風病麻木,不堪比數於生命。猥蒙尊慈曲垂哀矜,錫以慰書,旨意諄復,恩出不圖,感結罔謝。

文字初因崔生申命,試爲下筆,而自知語句萎弱,體裁生疎,不合傳遠,多年爲散墨矣。不料家間兒輩私相飜謄,至於轉達尊鑑,慙懼良深。一番塵穢之餘,卽行掩棄,則此鄙生之本意也。

初欲俟身病少間,自手仰答,迄不免倩人。意多辭縮,惶仄惶仄。

宋祭酒秉璿○己巳十一月

编辑

眵眼兼腕痿,作一字艱於累九碁,朋知有問,太半逋答,至於足下,庸得但已?足下之勤於我深矣。詩問嫗,在足下未嘗不是盛德事,而以僕自反,能不騂顔?冬月已半,硏鑽日茂?

齋扁是盤盂有銘之遺意,以來未之或廢,然以錦絅之心論之,尙屬第二件事。淺陋平日,不曾有一字自號,昔年有舊舘人乞數行文,紙末不欲露出姓名,倉卒杜撰寫「潛叟」二字,卽潛其名之意。其後未嘗以此自稱,而不意轉及尊聽,謄之書面,良可一辴。

《淵齋》重違勤敎,數行以呈,不足掛眼。要之外扁不若心齋,區區之心,儻蒙諒察否?眩迷不宣。

宋祭酒

编辑

承接幾歲,望實兼隆,高山景行,非公伊誰?伏惟載陽已過,涵養日富?正鎭朅來荒散,所得者樗櫟之年,魂魄不守,收拾無策,筆硯放黜門外,已多年矣。書案亦旣屛出,他事敗闕,從此可推。

果然殃咎下流,身爲窮人,顧影自悼,羞對人面。不意座下垂矜於一面之舊,寵以手慰,辭旨諄復。感荷猶屬私己語,大人之不遺細微,因有以窺其百一,甚盛甚盛。

周年河魚,書到日,方委頓逋謝,至今爲罪。辭不展情。

李參判潤壽

编辑

頃別時,意謂盍簪在卽,而差池至今,殊匪初圖。不意承緘到,奉悉靜靖,甚慰渴思。

第校宮文字,當是土居老宿如老兄者擔著,而乃以苦遠外土木偶人,爲兄不取,牢辭亦甚難,不得已起草汗呈。想不合用,投之故紙堆中,却不妨也。兄能辦得此一著,勿使受嗤點於板上,則可謂良友,勿泛!

弟狀就木日近,有何可言?秖俟奉際,悤悤不宣。

李參判

编辑

陋巷奉台札,何等光耀?扶老一藤,又出情念,良感良感。書後節宣一安?弟閻羅老子尙未送符,他無可言。

《吾巢韻》畫葫寫置蓋久,不滿高人一哂,今不能掩醜,此亦陽界消息,何妨也?因念「吾巢」二字,極是山野腐翁如我者所堪自名者,而老兄却以金圈紅帶,起居其中,其不相稱甚矣。自今吾欲奪而有之,兄能不吝否?顫甚艱草,不備。

朴參議東龜

编辑

數朔體節,旣憑下幅,亦有令胤口語甚悉。不多日,花鳥已餞春矣,伏惟視篆益勝?還切㴑仰。

弟春夏之交,例有胃證作苦,衰後益難收拾,自憐而已。《東溪》一記,文拙可愧,然吐露情緖則有之,比不病而呻吟者有間。日後或可爲雲仍講世誼之資耶?

朴參議

编辑

固知尊兄瓜歸,而不能一札相問,復辱先施,人之勤慢相去,奚止三十里哉?謝謝愧愧。解印歸卧,天下優閑,豈有二也?從此北山不勞文移,嘉悅嘉悅。

弟手足不擧,視聽都塞,但其口尙能喫飯耳。未死前,若有省墳行,丕圖一晉高庄。

趙城主應和○壬戌

编辑

顧慙無善狀,猥荷守土厚禮罪也。南民病矣,玆鄕幸得豈弟賢侯,下車之初,德音溢境,社壇一禱,又得甘霈之應通也受賜多。正今日事,何必屈威致存,若是勤也?

民素來萎劣,夏節尤不能自擡耳。餘不備。

閔城主世鎬○丙寅十二月

编辑

朱墨之擾,歲暮爲劇,政體此時安寧,實叶化下拱禱之情。民堇保殘骸耳。

皁蓋前後三屈,一未納名致謝,私心罪負,已難容厝。玆又下問,重以盛饋,益恧縮不自勝奈何?惟伏祝迓新膺慶,以幸境內。不備。

李季賢守根

编辑

國哀縞素同情,懸頭奉拜惠緘。仰審正元,履事萬衛,慰瀉區區。令胤從兄弟蘭滋玉潤,又見德門種蔭之津津,尤不勝仰賀。正鎭一味病劣,秖覺臘月三十日,便在眼前矣。

所示本生父母本服三年也,故移天之後,不得不降服,而出嫁女之於祖父母,無所嫌故不降。父旣亡,則祭禰者何人耶?初喪告廟時,禰廟已知禰事之不修矣,此不可以事死如生爲嫌耳。

晦溪金氏

编辑

伏承肇寒,僉候衛重,仰慰仰慰。敎意謹悉。此文字本不解四六蹊徑,且人微識淺,極知叨濫,而上樑迫日,始來敦促,遜避不得,倉卒副急,固知其必多疎謬矣。果然獲此重罪,惶汗曷喩?旣垂問及本意,則不可不暴寫在下方,伏幸鑑照。

「八九公」三字,果有之。初意以爲「國朝未滿五百載,而旣稱五百載,則陞廡雖過八九公,而不妨曰八九公也。」旣而思之,終涉未安,故五百之上,加「垂」字,八九之上,加「逾」字,自以爲「無甚差謬矣。」今所示如此,無乃謄傳之際,失「垂逾」二字而然耶?

「先正」稱「金文正」,自是坦路,雖甚愚淺,豈不知此?但大聖位,旣不露出「文宣王」三字,則從祀之賢獨諡,涉於文嫌。故誦正廟親製祭文中「學士」二字,因以著其孝陵契遇時事。

本意若是而已,有罪無罪,自在公評,豈敢支離發明耶?抑有一焉。稱文正,若曰不相礙於不稱文宣之下,則改此二字,都無事矣。

晦溪金氏

编辑

連承下狀,續續傾慰,況審僉候衛重!第敎意終有不相悉處,可恨。

從輕從約,與不稱諡,各是一語。從輕約者,不曰河西金先生文正公金先生之類也,不稱諡者,礙於不稱文宣而然耳。今乃滾合爲一說,是豈相諒之意耶?位板稱諡,亦鄙生之所已知也。頃日仰答,不言稱金文正爲坦路乎?蓋學校中稱號,非爵則諡,今此六偉中諡,有文嫌故稱官耳。

改之之方云云,又可笑。凡文字事,作者曰改則是改也,豈有別樣方法乎?但以鄙見,則稱文正,決是有文嫌,稱學士,萬無損逼於先賢,平心詳量,處之如何?鄙雖無似,亦畏百世公議者,豈敢以一時好勝,欲掩正理?鄙生之尊先生,豈後於本孫耶?

趙都事敏植○戊午九月

编辑

正鎭衰朽無聞,居又僻陋,其於域中賢德,絶罕交際。執事操履抱負,蓋嘗約略傾翹於直敎,不意迷息漢師奉袂,來道敬服之情,在渠可謂不負此行,實庸慰悅。至於一幅德音,又出望外,豈執事誤聽虛聲,以正鎭爲可借色辭者耶?爲感則厚,慙汗莫容。

大抵此事如鷄抱卵,必接續不息而後,方可見功。正鎭質菲病痼,平生習熟,「懶散」二字爲主張,宜乎所立之淺也。今則筋骸縱弛,志氣耗謝,其爲小人之歸決矣。無藥可醫,奈何奈何?

四郡江山,夙所豔聞,惠幅「峽」二字,乍看已是醒神爽目。第當留案勤展,以消鄙吝。若其高駕臨貺,何敢望何敢望?直敎告行,書不展意。

趙都事丙寅十一月

编辑

蘭芬桂辣,常於幅書中,隱約《百一》,欽誦浣濯,未覺千里爲遙。書發恰已周星。其間又已還向故山,筇屐熟蹊,猿鶴歡迎,風味可想,不禁曠然興懷也。

正鎭半生,以病人自廢,十數年來,又以老人自安,其生涯敗闕,不問可知。今則前路,惟蓋棺一事,外何復云?

承喩以莫知翁幽文見托,幼少時,竊嘗聞長老語「此文字自有一副體裁,非生手可辦。」是以平生絶意,不敢下筆,今雖尊命若是,安敢強所不能以爲能也?虛辱勤意,慙悚無比。惟仰養晦益懋。

朴瑩壽甲戌

编辑

正鎭拜復樓院處士朴君足下:高義年迫八袠,始獲之傳聞,可愧哉耳目之僻陋,被以寵翰,又出不圖。正鎭受質,本自菲薄,少日又抱難醫之膏肓,自分貞廢。是以平生自恕多於自責,少焉霜雪,已滿顚矣。成就得懶散無所肖似之軀,凡來書稱引過當,是必末俗浮淺之人,有欺足下者,不究其實而輕信之,或爲明者之累,千萬諒察。

滿紙自列,雖足下謙虛之意,於以見嚮道之篤內省之密,志氣不與年齡俱衰如此,不自滿足,問寡問不能,又如此。此皆盛德者之所能,自顧蹇劣十駕不追,仰望欽歎之不暇,豈能有所論說,以浼崇聽哉?

第念此事,頗似恢復疆土。許大金甌,要非一戰所可廓淸,惟察其項、背、要、膂所在,而先致力焉,然後方有所據依展拓,以及其餘。先覺曰:「學者必貴知要」,又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蓋謂此也。執事倘不以爲死法而揮斥耶?

聾盲癱痿萃於殘軀,無力可及筆札,而頫眷珍重,不容無答,又不欲倩人掩醜,拭翳艱草。凡字未成語未暢者,皆意會而恕覽焉,則始終之厚賜也。遙望不禁悵然。不宣。

別紙

编辑

「明德單氣」之說,近日頗行於世,而礙於淺者之耳,卽嘗妄闢之曰:「明德是氣,則明明德是明氣也。」修養家鍊氣之學,卽嘗聞之矣,明氣之學未之聞也。今明者亦有取於「單氣」之說,可知愚見之左矣。然而來誨之勤如此,不得已略貢愚見以取正焉。

天地萬物,同一氣化,今以「氣」字爲大㔶頭,冒之天地萬物,則孰敢有逃避者?然而事物之得名,各有境界地頭。「氣」字本以流行運化而得名,就人身而言,噓吸之出入,榮衛之陞降,皆是物也。必「氣」字下,著「精爽」字,方說入「心」字境界,然「精爽」亦是皮殼說話。須合性情體用而說,方是骨子,方是「心」字本旨,然猶不可遽言「明德」,何哉?氣質有蔽之心,亦不可不謂之心。須是得於天之本心,方是明德。回顧「單氣」字,經幾重關,方到明德耶?

今請以一淺事喩之。甘露不生於酒耶?酒不生於麴糱耶?麴糱不生於來麰耶?今有言者曰:「甘露來麰也」,則人必以爲不成說話。「明德是氣」之說,何以異此?然東人之大病,又別有在。明德是天生底,非人言之所能加損,說理說氣,何益矣?

緊要著工夫處,專在上「明」字,用工少,則得力亦少;用工多,則得力亦多。不此之爲,而苦苦說理說氣,做得甚事?又聖人本天,東方說氣太張王,幾乎代天造命,可憂可憂。言不知裁,悚息悚息。

李一華丙寅十一月

编辑

非有宿昔之雅,而曠然開懷,寵以緘書,斯世豈可易遇?珍重不敢忘。正鎭病廢懶散人也,無端爲名字所累,白首抱羞,身事可憐。

進言自知不肖,不敢生意久矣。海上之變,事體又別,蝮螫入懷袖,驅滅爲急,奚暇算其身之賢不肖乎?一疏之意,若是而止耳。

其所陳機宜,素來拙經綸,不妨見笑大方,執事者反若不加揮斥,何也?執事之心,我知之矣。內省不疚,固君子平生家計,而獨唱寡和,亦志士千古深悲,托嚶鳴於顔面之表,飛陽春於雲海之外。

正鎭言雖無取,志或同方,誤爾承乏,辱此勤提。願足下益自勉勵。「戎虜易逐,一己難克」,俛焉日孜,在內而不在外。千萬不宣。

韓達裕丙寅十二月

编辑

匏係一方,其於四方賢士,無由承顔接辭。幸蒙足下不鄙,賁然光臨,獲見湖左士大夫風範,眞不易得之奇遇。卽又寵翰,益聞昨日所未聞,感濯罔謝。

兩律乍看,已覺淸新。第當留案熟覆,以作新年良友。但詩章如盃酒,例有酬酢,而正鎭素不閑此,兼又衰廢,有瓊無瓜,是爲騂顔耳。七星巖答狀付上,傳致是冀。

正鎭數昨,行焚黃儀,因逢歲換,孤露之感,何可盡喩?惟仰旅體休泰。不備。

宋義伯正求○丙子十二月

编辑

正鎭頓首。老不死,受天之殃,非但羞對人面,亦自顧愧影。唁書間關幾人手,無恙入吾廬,足下心力所到,豈夷所思?雖然足下但知昔我,豈知今我?

蓋朝夕不記,菽麥未瑩,數年來已然,而禍故以後,頭面風氣又肆,語音家人不能辨,飮嚥不吐自出,與前襟分半。如此過了一年,箕聖六極,頗疑「壽」字漏落也。

年侵大同之憂,不須自言,亦不必問人,而所未知者,足下平歲事力,仰俯事育,有可聊賴否?

別紙豈敢不拭眵細閱?而擧業一事,此在發軔初,所當到底究覈,立定家計,豈可至今倀倀迷塗耶?淺拙平日之左見,與足下今日所云異。

蓋飮水冷煖,各在其人,志有專向而不暇及此則固善,自知才華不足以追逐世好,自然淡於進取蹊徑,亦不害爲吉士。若其懷瑾握瑜,進退以禮者,必無做程文自衒之理,此則太上勿論。於彼於此,量力而行其一焉可也。非是數者,而欲全廢擧業,則非載贄之義,所謂「不仕無義」,何如哉?

乃若栗谷之論,則見於《擊蒙要訣》者,自是平坦。「門內寇」之云,流弊固有如此者,治此寇有術。但得向於此者有力,則內重外輕,是次第事,雖或以游藝之隙,有時而做科文,或將匪寇婚媾矣。苟或反是,則爲「門內寇」者,豈徒科文?欲以此一句,立定鐵限,毁天下之儒巾,則未知前聖亦有如此偏枯法門耶?

承欲命駕,而險歲非計停之。惟諒照。

宋義伯戊寅三月

编辑

年前訃書,自嶠南來傳,伊時賤疾方委篤,未得修一幅慰狀,西望驚怛,至今未弛也。不意令季袖致一狀,聞已外除,相知之誼掃地,悼歎悼歎。正鎭九分泉下,一分陽界,病錄不須縷縷。示意仰見孝子追慕,令人感涕,而所托非其人。廢人年尙少時,自知手拙,平生一大禁存焉。況今魂魄全失,筆硯之放黜門外,已積有年所,遠近慰問書字,亦不能回答,他復奚論?惟冀省下自衛。

崔直夫敬休

编辑

旅遊固知非賢者所欲,而此亦莫之致而至者也,隨分捱過,可以無愧於心矣。但審遠塗誠歸,犯觸嚴冰,殊非節宣所宜,何不拕到旬望,稍竢陽煦耶?餘傷可慮,爲慮不淺。

來書滿紙,甚見注寄之意,而正鎭一箇懶散人也。藉使朝夕相守,決難在三益之列,何足云爾?但人生離合,有不得自由者。一自近地買山,若將團圓有緣,而還復參商,所謂「好事之魔」耶?是爲悢悢耳。

病狀三冬,以咳喘經過,新舊之交,復有家間憂故,尙未全平,家兒又將遠行,老懷頗不寧靜。餘冀鄕駕利涉。匆匆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