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蘆沙先生文集
卷五
作者:奇正鎭
1883年
卷六

朴和甫泰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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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餘未多日,復承委翰,傾慰不淺。因審履用之安。第子昏甫行,而新家喪禍,通家驚悼可想。

服制旣先遭父喪,則成服之節,先成斬衰而後成齊衰可也。古禮父未葬而祖卒,則因服周,而今則不然,皆承重三年云矣。若其常持之服,則葬前因其成服而持齊衰,父葬啓殯後,以斬衰從事,以齊衰行祖母葬似可。更問他處而行之如何?

金乃良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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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禮言。節氣不爲孝子少留,遽此聿暮。伏惟感時哀霣,當復如何?況伏聞卒襄之事,日久經營,竟歸違料,遠外悲念,每切忉怛。事或有屯於前而成於後者,是之冀耳。卽拜俯疏,恭審奉筵支持,慰不可言。

正鎭衰年喪耦,此身益覺踽踽,悲酸之情,何可盡喩?蓋棺之後,入土爲幸,格局之美,傳者過也。

性兄不聞有故,可知其平安矣。其胤參榜,知舊之喜,而孝友移宅,繫是大事。意謂落落難合,今聞先駄已來,眞喜消息也。然而此土之喜,可卜本土之悵,人不可每悅,奈何?

夏秋以來,每欲因便付慰,而汩於私故未能也。今承遠存,情意勤摯,兼以襆中之裹,實出戀戀之意,感極而未安亦切矣。近日以霍氣作苦,神翳氣顫,不備。

金乃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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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前一札,草草備賀而止耳。卽奉滿紙情敎,可謂見利三倍,兼認老兄精力之無損,慰豁無比。

鄰友知心,一朝化去,人琴俱亡,昔人所悲,奈何?第有兒尙在,而更欲立後,雖見風義之迥出,而揆之事理,或涉過矣。古云「存亡繼絶」,不云「存未亡而繼不絶。」見存者或有不吉之虞,則新來者之必吉,兄能逆知乎?友道雖篤,如己而已,己所不可爲,豈可施之於友乎?愚見如是耳。

弟家移徙,歲前所營,今歸烏有,可笑。人生萬事,皆有前定,惟當竢其自到耳。

金乃良丙寅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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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於令郞去時付荒草,想去札未及關聽,而來書已發矣。仍審調體當寒無大損,是慰何等?弟精魄之聵聵,日甚一日,公道豈惟世間白髮耶?

「還穀」云云,可想兄草屋中不忘蒼生之憂,而此事眞如拔山,豈可易言哉?各種饌物,厚意可感,而朽散無用之物,每勞遠方朋友勤念,良愧良愧。何當有北征,續去夏未盡之懷耶?手顫不成字,都留不備。

金乃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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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霖意未掃,南歸之計,想未諧矣。豈不欲一進以償未了之債,而力不及,末如何耳。庚熱正熾,此時決歸,則近於駭擧。且在下者顔面,不可不見,不如更作二十日淹留計。如何如何?

山堂之遊,吾亦非無心,而左右皆有未便,都不如此處講堂。但此家齏鹽,全然苦澀,兄亦老人,難以堪耐,然爲貧友喫旬望苦,未嘗非一副好事。諒之如何?

金乃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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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令胤,問「有南鄕往來便人乎?」答云「無有。」歲色忽遒,竊意此時,或當旋駕,今承惠幅,乃失所圖,惘焉增悵。第承候事毖重,是慰是慰。

允性以年以强力,豈先我人耶?事有不可知,此類是也。此人標格,隱若山間修道高人,心乎愛之,非直尋常顔面之好而已,遽隔千古,久益悵然。幼穉失庇,顧護之責,想不在他人,爲之仰念。

弟冬令咳喘,口味全失,幾難支吾者數矣。日間差安,未知前頭更作何狀耳。

盧元益光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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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承惠幅,一倍縷悉,深感不遐。仍審侍學佳裕,慰瀉尤多。頃日鄙書辭意,回思茫然,不能詳記,而大抵久病自廢,疎懶極矣。雖筆札細事,亦不堪苦,每於知舊間,闕然無一字相問,常以自咎,故因書及之,辭不達意,使左右看作相誚,愧赧無已。左右之於此事,何嘗有疎漏,而敢爾譏評耶?千萬不然矣。

中洞之寓,眞所謂非擇而處之者,事勢之所驅迫耳。一「懶」字,眞鄙人痼證也,高明方進銳之時,豈有是哉?設或有之,朱先生所謂「如此是病,不如此是藥」者,說得十分盡頭,若欲別求方法,恐無是理也。

令咸頗似有進步處,深庸慰悅,成就之責,何敢當何敢當?幸須以身率之,以父兄兼師友之責,如何如何?

盧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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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哥之衝炎作行,足見姻家厚誼。謹拜俯狀,備審省侍諸節,不減合席,尤以伏慰。弟僅得撑拄陋殼。

國寶事,其人可惜,其年太忙,實關家門運厄,非但尋常至情之悲,奈何?

賢胤之靑鶴一遊,大是奇事,說入靈境,耳輪生凉。但此等處,只堪藏置雲表,以備一時冥搜,若欲遂辦盡室之遊,則錯料耳。肚裏甚多懷緖,而澌顇無以盡底。

盧恭益光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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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意乍高,病骨已中寒矣。惠書適至,煩痾若將祛體,況聞省奉餘學履佳迪?

弟三十餘年,積病荒廢,桑楡已迫,塡補無策,自擡不起者,寧有餘力及人乎?苟以一日之先乎,參涉於講論之間,則固所不辭。至若「依歸」、「親炙」等語,誠萬萬不近,幸勿復作此等語,以騂余顔也。

過夏來,憂擾層生,神氣亦澌敗無餘,正爾擁衾呻吟,賢咸書姑未有答。

盧恭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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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間惠幅,適値私忌未修答,想致訝也。其間便風,略憑安否,而猶欠眞的,卽奉賢姪,兼承手滋,甚庸慰瀉。

「點檢進退」之云,以高明之勵志勤力,寧有是哉?恐是如渴如不及之意耳。如正鎭困劣衰遲,且「點檢」字亦或未曾夢到,每見此等語,不覺騂然,奈何?

先集弁卷,本自不敢承當。況《心學十二圖》是先集中肯綮處,以膚淺之識,實有包羅不周處,豈能容易下筆舌,有所發揮哉?以愚所見,別求當世具眼高手,以爲玄晏之托,方成闡發先美,亦或稍延歲月,待左右叔姪地步將就,而徐議之未晩。此非托辭,十分諒之如何?

金允性大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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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一線路,遂分南北。登山臨水,遠行送歸,昔人所悲,況深秋物色,恰是眼中《九辯》乎?想去者之愴悢,與來者同情也。不審伊日嶺路崎嶇,陟越無事,脩塗行邁利涉,而歸後省侍,益膺茂祉否?遠懷曠然,難以自抑。

弟下山日,不及蘇友家十里而宿。翌日宿蘇友家,轉入雪山,歸路入俛仰亭,兩處皆佳,而品格不無高下。因與同行朋友,歎世難具眼,雖此等亭榭,鮮有覰得格致到眞者,繼恨允性之不與同登也。數日前始返巢,而行役諸勞憊,尙未祛體耳。

所營大事,此行後漸有看得親切處否?蓋此事疑上生疑,則決無了期。不然則又犯疎脫,兩端酌中,惟在先澄其心耳。

蘇友行色良勤,如吾天冠久在夢想,山下又多積年久契,芒屩乘興,杳無前期。今此友得允性於邂逅間,而便能宿舂,其間奚止較三十里也?逢場想與之傾倒矣。

現道有渠妹婚議定事,勢難於月內作行云,而渠亦要不負一約,不待傍人贊助云。孝一一行亦利稅耶?孝一似或此際上來,故不具各幅耳。

金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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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君行付一書,未及入覽而惠幅先之矣。萬山叢裏,歸袖翩然,別時行色,一倍在目。開緘送情,不覺天冠之在海南也。因審歸寧後諸節,俱叶宿禱。新竁至於卜吉,情事於是可伸,仰爲慰幸,庸有極乎?第念經紀之際,路徑必多艱曲,日又犯寒,是所奉念。

弟之歸時險坦,頃書略言之,書所未悉,蘇君又必能言之矣。近日諸病向安,而顦顇已甚,恐別生他病,度日良艱耳。書札本不盡人意,況今兄大事在前,寧容以閑漫說話奉塵乎?惟幸一約留在開春,庶償未了之負耳。

金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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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影之遊,早晏當還,蒼松白雲,何地最佳?跛者不忘行,徒勞健羨。扶老一杖,今則閑立耶?復切瞻㴑。

此處移院之役,想已聞之矣。兄之立柱處,依舊封置,幸勿以見奪生訝如何?何時或圖北行耶?乃良氏在艱,極可念。牛眠有卜否?弟近日所遭,非但虎食其外而已,自笑自憐。

姜太和寅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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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昨遠客之來訪,吾兄不與之偕來,不知緣甚食約,失一席鼎坐。此悵令人作數日不平,卽此拜書,以審近體靖謐,已極慰悅。而「悔」之一字,可謂開眼處,但未知所悔者何事歟?此則非面莫究,奈何?

致敬遠涉利旋。兩人皆是新寓,嘗驗之,一「新」字甚好,如大病新愈,江山新面,皆是也。此時正好著滋味,勿爲浪過如何?服弟僅免困倒耳。惟企一眄。

姜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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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楸歸,費五箇日子矣。其間或意賁趾一過疎籬,問之果無有,舊祟未快耶?憧憧奉慮,卽承心畫,疑慮豁釋。氣未完復,則越脊訪友,固難强爲,而戶庭動作,恐不添病。頻頻扶策徘徊,以受新春陽煦如何?

經一難長一知,病裏新得,令人開眼。但「進取烏有」之說恐太高,不如置之一邊,爲平淡而有餘味也。「家計」云云,吾所先事而貢愚者,若不歸於馮婦之臂,則何幸之大也?

門下本非安期從而遊者,豈必神仙?但康節所云「仙鄕不離房」者,非別人事,若歸之於數,則又似退步說話也。「起視四境,秦兵又至」,可畏可畏。韻語點化,固善矣,新作亦佳。但「月下漁」、「是子墟」二押,似不安穩,更思之如何?

姜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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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札三災劫運後初事,同爲無邊鯨海中失柁人,孰使之兩皆登岸?意謂書中勞苦,一倍平常,忙手披閱,讀至年月行,使人悵然失圖。此乃告絶書,孰謂情緘若是乎?座下之老且病,吾豈不知?然非有時刻危迫之證候,無端告永訣於人,此非告絶而何?座下雖善病,亦善蘇,且屈指年光,去老物崦嵫氣色,尙有十年內外,寧不能留一約於重逢?設令風燭靡定,留約未償,以此而被言不信之誚耶?

素知座下之恝於故舊,而不謂至此甚也。曩時「闊別」之云,豈謂是歟?自歎其餘日無多,而促其及時一來耳,座下却以郢書燕說,坐我於先見之高座,吾恐吾座日高,執事之座日卑,可歎可歎。所欲言者,奚啻疊疊?心旣不同,言之何益?惟當以「君平旣棄世,世亦棄君平」,爲先覺耳。

還歸本土,似已有一家之爛商,見棄之君平,安敢厝辭於其間?但以躬執耒耟,爲受侮於人,則陋莫甚焉。若是則以下,淵明以上,受侮於人者亦多矣。吾則所悔者,少時不能執耒耟耳。或有來人,庶聞還鄕後百福。

蘇上舍鎭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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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孫再訪,仰認盛念。兼又滿幅惠狀,晩景頤養靜謐,於焉可知,深慰鄙懷。衰齒不知不覺坐在七十地,少年舊面,幾盡凋零,如執事蒼然顔髮,屈指相望,有幾人耶?是以心目想像,自不能已,執事亦應同此懷也。至於令孫奉老讀字,寸陰可惜,不須使之作時節修人事之行也。如何如何?

先壠歲一祭,盞酒之及於無後族山,此雖禮無明文,然傍親班祔,祭於家廟,自古有之,則可以傍照。執事今日所行,足爲他家法則,何嫌何疑?若祝文貴在通情,工拙何關?若欲潤色以爲永久之規,則自當借之識禮高手,豈吾所敢耶?

長夏以後,點檢自身,益復難支。要之下山之日,奄奄欲盡,光景可憐。會面已矣,臨紙悵然。

金子彥濟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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闋哀後宜有慰問,而遠塗末由也。匪意禹生袖傳惠書,仰審尊履寧謐,驚感之餘,浣濯無涯也。第審棄庄,新寓泉洞,想有事緣,恨未對叩。以鄙人曾經言之,大抵無田業者,如草木之根不著土,易致摽搖,尊宅棲泊,未或不由此。

高明托意超俗,所到輒得名境,而鄙人生來,不得一名山,結居沙村。不知明年更落何方,其不及君,奚止三十里也?藥圃新開,將爲韓伯休耶?旣無君平卜術,則此甚得計,亦令人傾情羨仰也。

鄙人年間,數十口計活,寄在耒耟間,而常未免五月食新,「耕也餒在其中」,聖人眞不我欺也。餘非片幅可旣,況眼翳如漆,作字甚難。若得未死一面,其口固能言,兩皆衰老,此事豈易也?悵然而已。

朴道卿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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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此久,而心魂未嘗不數日一往。卽拜惠緘,謹審兄候衛安,何慰何慰?園實之寄,又接風味之影響,爽豁多矣。

弟長夏胃病,秋深雖云稍可,每靜坐思量,自覺精神飛去,其能久在陽界乎?遠近相知,僅若晨星,數年來送盡黃壤,相望相憶,惟兄在焉,而筋骨兩皆衰老,在世能復幾度盍簪耶?可爲愴然。

「求道」二字,兄能不忘於心,可謂老當益壯,而弟昏廢如此,山徑茅塞,蓋已久矣。承示騂然。

尹伯文柱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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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南服,一面尙遲,亦有數存乎其間也。頃者冠山李孝一豔稱執事志業之梗槪,旣爲之臨風歆慕,而又聞其棲泊僻遠,獨唱寡和,未嘗不慨然發歎也。匪意賢胤臨門,瓊緘出袖,慰藉甚厚,情溢辭表,顧此尸居餘氣,何以獲此於執事?愧謝沒量。仍審冬令,候事萬重,尤慰尤慰。

別幅所諭謹悉,與鄙見可謂大同,而其間亦不無少異者。蓋以目下施行言,則「從」二字盡之。當一遵太學已行禮數,不當更容他議。若以臆見論其情文,則位板書「子思子」,方爲穩當。蓋稱「」則嫌於大聖位,不稱「子」,則非後學宗師之稱也。位板旣如是,則祝板從可知矣。若以大聖位之不言姓,而四聖位都闕姓氏,則未知事體安否何如?且事死事生,容有不同,《論語》之不稱「子」於聖師之前,未爲的據也。如何如何?喀喀伏枕,書不盡意。

李容壽庚午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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珮服高義非一日。蓋自信元在世時,所聞於信元者,不啻如雷灌耳。信元旣逝,而執事聲光益密邇,宜若可以一面矣,而正鎭之未老已衰,不能自力於追高人親勝己,執事或當鑑燭。

今則歲月積於鬢上,精力已逝,形殼獨留,去土木偶人者無幾,所謂「雖欲從之,末由也已。」不意執事不相鄙外,賜以手書,且欲牖以義理肯綮,祛其昏惑,良幸!老而不死,得聞至論。抑執事之於我,有三四年長,而筆畫之謹嚴,劈劃之精詳,無異少年,無乃定力所得?如正鎭之荒散朽鈍,眞十駕難追,歎服歎服。

「理有動靜」之說,其說甚長。蓋周子《圖說》第一句,已說盡此事,曰「太極」則固有動靜,而曰「無極」則原未嘗有動靜也。故曰:「動而無靜,靜而無動者,物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者,神也。」執事之言,或當更有商量者耶?

信元說話,已歸先天,今來都不記得,雖欲到底根覈,有不可得矣。切冀崇諒。

盧弼瑞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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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同志,不參商者幾何?思之令人短氣。年運輪沴,少乾淨處,左右亦似未免此患。其不損人命幸也,得書還可慰也。

所敎足見心不忘道。古人有云:「決意而往,難仰他人。」況此尸居餘喘,安得坐爲足下謀耶?愧負愧負。生今年益澌敗,擁衾已數朔矣。他不暇提,惟照亮。

閔謙吾在南○戊午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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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鎭謹拜白。趙直敎携去四十字,不謂早得關聽。卽玆令咸袖書,儘出望外。仍伏審別來幾年,萊衣志養,百福猶昔,甚盛甚盛。

正鎭傝䢆一樣,眼下雖無見故,最是神精脫落無餘,雖欲猛著抖擻,却與扶醉漢一般。此歲又恰是生年回甲,孤露之感,倍於他時。奈何奈何?示諭連紙屢幅,備悉情眷。實有片幅內答話不盡者,故寫在別紙。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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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逢別,亦云匆匆,而別後果有不能忘者。正鎭亦不自知其緣由,豈非老兄內積深厚,使我心醉而然耶?

示諭縷縷,無非肝膈,紙上再得顔面,非不傾倒,而第念「夫子」二字,是晦翁之不敢受之於靜春者,也何等人,敢受之於執事耶?吾儕相與,切不可存此等過恭禮數也。千萬愼之如何?

邑除未赴,此是過境,不足追提,而來諭皆不著題。正鎭本亦應擧覓官的人,初意豈嘗不求升斗之祿?而秖緣自家性本疎闊,學又迂滯,其於世務人情,終覺鑿枘之不合。故此念漸漸休歇,拕至今日,則精力耗竭,健忘成痼,已作弊器破物。其於簿書期會,誠有管領不到處,雖素在陳力之列者,到此地頭,秖合乞骸就閑,所謂「雖欲從之,末由也已。」辭職疏一款,近世守令無上疏辭職之例,秖得初間,送人政曹,欲爲呈病而不得現納,不得已呈于廵營,三返而後,蒙啓遞耳。

遊山觀海,雖非學問中事,而非物欲分數澹泊者,不能著味於此也。況如老兄,旣就本分上喫緊,餘力游泳,何害之有?自加虧損名敎之重律,不已過乎?梧潭老兄是我同庚,而稟氣之完,實非吾輩比,所苦果是何證?不勝馳情。

大抵吾輩枯落如此,雖欲快讀少年所未讀之書,晩乎其爲力矣。惟於「求放心」一句,早晩勤自提掇,不至大段墜落,是爲桑楡一件事。梧潭兄相遇時,亦嘗話及於此否?

天王登覽,在我亦晩矣。五十百里墳塋,不得省掃,同氣之不得相面,動過數年,何遑念及於此耶?令咸作人甚安穩,認是福蔭家年少,敢爲高門賀。《晦亭記文》構送,豈曰文乎?聊備山中一笑之資。

閔謙吾己未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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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鎭白。星曆一周,德音一至。珮服情眷之餘,開釋鄙滯,消散憂欝,無異接淸燕而追杖屨,爲感又豈淺淺哉?白髮漸長,江海之興不少衰,兄雖自謙外馳,而吾以爲「此事非自運手脚,不受外物絆縛者不能。」使此跛躄者,常常神往,未嘗不由此。況出門遊山,入門讀書,當世有幾人哉?

吉慶湊集,庭闈長春,不須卜於詹尹,仰賀仰賀。正鎭昨年周甲,喫無限苦惱。五月竟失長孫婦,形軀之摧殘益甚,手足顫掉不定,去不仁不遠。喉中長有喀喀聲,耳畔蟲蟬響,通晝夜無片時息,大塊之勞我戲我,至此甚耶?梧潭是我同庚,而素來淸澹安養,其衰相想不如此,猶未免刀圭何也?遠望送情而已。

湖洛說非卒卒可剖判者,謹步《五常詠》一韻以呈,其本意所在,或可因以默照也。童子先發,賢姪且留幾日,姑此薄宣。

閔謙吾庚申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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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冰微冸,華問先墜,荷意甚深,江湖眞咫尺也。庭闈迎泰,竹柏凝祥,知舊慶賀,曷勝言喩?弟醜拙僅存耳。兄之課年必書,書輒傾倒,《陽春》高調,錯出於書中。於以見兄襟懷之擺脫自在,臨風嚮往,亶在於此。但自視凡陋,無以堪此相與,則爲可愧耳。

道之難聞久矣。明道不云乎?「患在自私而用知」,此其病源也。苟能辦得老兄襟懷,則亦何難聞之有?然而細讀來書,反若白首倀倀,抱不決之疑者,無乃過於撝謙,欲指引此迷塗而然耶?

吾儕俱在桑楡,已往失陷不可追,且精力已耗,不是血戰攻堅時節。但於自家分上,勤勤提掇,立爲簡便家計,則庶幾有絲毫之補矣。願相與勉之如何?此間存歿之變,果有之,「蹈海」之說,以傳者過也。擊磬,亦豈容易可學者耶?況鰈魚背上一片地,本是海中,舍此更求何海?韻語禮合有賡和,而神思久竭,猝未有得續,有意到,當仰呈也。

閔謙吾庚申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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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鎭謹拜復。賢姪久別餘刮目,固一喜也,而得兄書,輒可以消釋憂欝,開豁蒙吝,君子之澤及人者博哉!仍審萊衣多暇,養德日茂,甚愜瞻望。

第念兄之下筆傾倒,雖謂竭兩端可也,而弟之復語,每有未盡底之餘憾,豈或嚮往之不足?多緣神氣之困乏,兄能諒察否?但聞令姪傳語,有相招頭流最上頭之意,似全不知吾筋骸之凋落。抑托言於頭流,欲使吾更進竿頭之一步,然則厚眷可感。

以「晦」名亭,兄之本旨,想不止如記中所云。爲老兄地,寧可實浮,不可辭勝,故低一步而爲之說如此,區區之意,蒙領略爲幸。何日誦自責之有?過矣過矣。

潛叟」之云,本非吾自號。曩時爲人作小小文字,紙尾不欲露出名字,故倉卒杜撰,以足畫蛇,其後往往被人呼喚,每以自笑。自家有一箇名與字,尙患擡擔不得,何用此添負爲哉?「潛」下「夫」字,有王節信已行轍跡語,嫌不可不避,兄故爲詼謔耶?

「歲暮得知音」之詩,雖未詳其寄托之眞境,而聲韻悲壯。竊願續和而竟不能成,筆路蓁塞如此。「絃」字近律步韻,寫在別紙,撫掌爲宜。曩詢疑義,亦略述管見以納。書末羣彥姓名,足見追隨之盛。此則未免寂寞,每恨吾之本地空疎,不能交當世之賢士也。

「躬行心得之餘」云云。

明德是天生底,躬行心得是人爲底。一則所能,一則能,以「躬行心得」爲「明德」可乎?修己治人,必體立而後用行,則治人非修己之餘乎?

明德有分數?

明德是本心之異名。《章句》「虛靈不昧」四字,分明是就氣言,而其「具衆理應萬事」,本不以淸濁粹駁而有間也。

明德合理與氣?

「理與氣合」四字,或不免語病。

性發爲情,心發爲意?

「性情」二字,是不犯安排字,故相對爲體用。「意」則有安排布置,對著性不襯,故謂之心之所發耳。然而性情豈心外之物乎?此兩條各就本文地頭觀之,則初無可疑。秖緣驅會一處,互生崖角,於是心性二本,情意二歧。此乃科題之伎倆,讀書之大忌,後生之所當切戒者也。

物格是心到?是理到?

經文旣明言物格,則非物理到極而何哉?

欲正其心,先誠其意?

誠意之上,已有致知一條,先自用上做工夫,蓋全體無猝然得正之理。

「有定」是心是理?

定者心也,而「有」字當屬理。

人心氣發,道心理發?

曰「生於形氣」,曷嘗曰氣發?曰「原於性命」,曷嘗曰理發?

「氣以成形,理亦賦焉」,氣先理後?

旣言「性卽理」也,繼言「理亦賦焉」,則其脈絡昭然可尋。以稟賦言則先言氣、後言理者,語勢不得不然,其實非有先後也。

衆人亦有未發時?無未發時?

以其理言之,則至塗人一也。以其時節言之,則衆人心地,汩亂已久,事物雖去,而餘擾未淨,如水之風浪已息,而混濁猶在。若此者不可以未發論,故曰「性靜者,容或有此時節。」然則凡人之無此時節,可推也,惟持守有素,涵養純固而後,此理在我。

未發時,有工夫?無工夫?

莊敬持養,不以動息而有間,豈可曰無工夫乎?但自覺其未發,而自語於心曰「我將於此時做工夫」云爾,則這便是已發,此境界極精微。

小註言:「形而下爲費,形而上爲隱。」

「形而下者爲費,形而上者爲隱」,是或人說。「形而下者甚廣,形而上者實行於其中」,是朱子答語。然則朱子之意,何嘗以形而下者爲費耶?

鬼神卽氣之幽顯,非道之費隱。

上章鳶、魚、夫婦,已就氣言理,非徒鬼神章爲然也。蓋理是無聲臭底物事,不就氣言之,則雖聖人,終無以說出。

「曲一偏也」,一偏與偏倚?

「偏」字與「中」字相對,則曰「偏倚」,離道之地也。與「全」字相對,則曰「一偏」,推極之所也。

「惟天下至誠能化」,顔子「三月不違」,未及至誠?

「三月不違」,不可謂非誠,而亦不可謂至誠。

道與德?

德以心言,在己之名,道以理言,公共之體。

皆兼內外該本末。

道中也有內外本末,法中也有內外本末。

尊德性,道問學,擇善固執。

一則輕重,一則先後。要之車輪鳥翼,未有廢其一而行飛者。

活潑潑地。

此是當時方言,而其意思,則「活」字是不死硬不枯燥之意。「潑潑」以水灑物,普徧快洽之意。蓋此理本非死硬之物,故其充周於萬物者如此。

「九經」無禮樂刑政?

當與《論語》「道千乘章」參看。

○擧子對逐條,不欲以不知自服,可笑。或有顯然疵纇處,竢後便下砭駁,則斯忠告之道也。

閔謙吾辛酉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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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欝無瘳,得兄一幅書,輒可以消釋一半,「無金玉爾音」,詩人良有以哉!萊衣侍側,仰認喜懼之情。第身苦之云,未敢深信。膏火世界,以吾所知,惟老兄擺脫得過,六氣縱有餘沴,寧侵姑射雪膚耶?

君賢相對喜甚,顧有不安者,負米爲親也,子路百里,猶以爲難,也爲老醜之身,手攜腒䐹數百里。此固人長處,而亦人過處,恧縮恧縮。

弟之今年徙宅,取負薪之便而已,荒岡中豈有佳境也?年來年輩皆徂逝,少年亦有不幸者。新居距官路五里而遠,過從益稀闊,偃息雖便,開懷無時。奈何?紙縮不宣。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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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述幾篇文字及《思辨錄》一部,拜嘉珍玩,極多喚醒人處,以此謦欬於後世子孫,奚啻遺滿籝金也?甚善甚善。若以其文字體裁言之,則開卷第一篇《道論》一題目,已非吾力量所及,《道論》第一句「無形而爲有形之器」云者,已非吾耳目所慣。人之所見,各自不同,相契中亦有不相契處,奈何?況敢議到於刊削潤色之事耶?

書中邪說詖行一款,足見憂時悶俗之意。然而以吾觀之,詖淫邪遁,乃學仁義而差者,尙是上世遺塵,當今寧有是耶?又以古人事業相勉,則可謂不相諒之甚矣。今有遶指鉛於此,強名之爲靑萍、莫邪,則名之者固失稱停,而鉛也因人之名已,而欲自實其名,「我且爲靑萍、莫邪所爲事」云爾,則其愚妄當如何?

其淵、其天等語,不知當時盛詢之言云何,精神昏漏,皆此類也。今無以置對,然而恐是當時不能得指的可對之語,以此籠罩語奉答也。若是則尤何足再勞俯詢耶?見棄於人,不曉盛意所在。士君子立身,當論其是不是,不當問其棄不棄。「惟乖於時,乃與天通」,韓愈氏之言,執事未之信耶?性本拙訥,年少時常有言不盡意之歎,況今心與眼雙翳,氣與手俱懶,可謂百漏一掛,奈何?

閔謙吾壬戌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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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鎭謹拜復。承聆德音,奉慈寧謐,壽到六袠,非曰希有,繞膝斑衣,世有多人乎?爲善最樂,吉祥攸湊,甚盛甚盛。

正鎭棲一年,還歸沙村,豈此地緣業未盡耶?可笑。衰悴一年甚於一年,雖或以卷袠遮眼,而眼到第二行,其第一行已歸烏有,勞弊目力而已,看書云乎?承以文字爲用心處,可見精魄之尙茂,羨仰羨仰。然中年後精力,決非湧泉,切須愛嗇,致免驟竭如何?

爻象驚怪,誠如尊諭,嫠婦之憂,吾何能獨免?浩歎奈何?喫著相分,戀戀可掬,敢不拜領?華作賡呈,而神思榛塞,琳琅叢裏,頑石可厭,是愧是愧。

閔謙吾甲子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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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鎭白。茅亭活幅,和江和山,都入我室,但恨亭上人猶隔雲端耳。繼讀長牋片紙,乃詩乃酒,又怳然不知身在遠外也。親年日卲,喜懼交中,雖靡諭及,尋常念到,但祝竹柏長春,涵養百福。

正鎭粗保軀殼,其於神爽已謝何哉?胷中事長時烟霧,眼前物無非昏花,此亦世況耶?居屋尙未辦得,此月始鳩聚若干材木云矣。君賢久客極可念,功名以久客可辦,則世上無屋裏人矣。然而此是老生常談,尊門父子兄弟間,必已有成算,何敢妄贊一辭?「飛」字用於閨人,未達出處,謏聞可愧。操筆年來廢閣,非不爲也,實不能也。

《東湖遺稿》之托,老兄於此,終遜鮑叔之和矣,可歎。荒蕪塞責,囑其家棄捐勿用是望。《六慕詩》似合有賡和,而筆路榛塞,有意莫遂,千萬都希俯諒。

閔謙吾己巳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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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鎭頓首。窮臘禮狀一度,付天嶺閔仲浩亦晩矣,旣而仲浩滯留未發,正初始去,其未及傳致固然,早晩當入哀鑑。不謂專人委緘,乃在此時。司馬公豈不是盛德寬弘,而猶云「孝子不當先發書」,兄之此書,豈不出尋常萬萬?內顧慙汗,不知所以置對。

嗚呼!兄其以我爲生在世間也?此身素賦蒲柳之質,積病餘喘,拕到夢寐不到之望八,形殼猶夫人也,而內景魂神逝已久。少時黃卷中艱辛掇拾,都歸先天,朝見一人,暮已不辨阿誰,孫兒黃昏不名,不能聞聲而知。手腕辟戾,運筆輒刺痛,二親忌祀不參,往往有焉。墳塋瞻拜,經年不能一行,此非黃壤中人乎?黃壤人當以黃壤自處,是以鄕里親戚吉凶,都闕相問,朋友書問,非有緊急疑問,一例逋答。四方誤以文墨事,有所求請,噤不敢作一字,非敢自珍惜,力所不及,神所不貫也。雖以獲罪,其奈命何?

向付仲浩慰狀,旣倩兒輩手寫,揆以平生相與,宜有別告,故旣呼筆矣。試思之,煙霧塞胷,頭緖莫尋,內自歎曰「謙吾若爲我之鮑叔,則豈不知我之耄昏乎?如其不知,頰舌何益?」遂投筆而停。今觀來書,不可謂不知我,而亦不可謂知我。何哉?不專以黃壤相待也。

所可喜者,哀疚之中,精力不衰,且表裏洞達,無所隱情,爲人忠而與交信。此所以爲閔謙吾,此所以幽蘭在谷,淸香自播。「不麾同升」一語,言之者何人?何其言之妄也?舊構近墓,居宿于此,文公先生旣行之于寒泉,吾何敢贊辭?

疏餰之節,跂及俯就古禮。何嘗爲七耋人設?但斟酌血氣,行其所可行,在於當人,擧以問人,則難乎爲答。如何如何?吾家曾有一堂叔,素性儒雅,老而居憂,未嘗對人食腥曰:「吾非行素也,但對人食,則禮防專壞,故不爲也。」竊嘗妄謂「此是老人居憂之一柯則。」如何如何?

君賢早年登颺,才華則然。「學優仕優」,交致其力,經訓有之,他有甚麽方文?

副封疎綻,當時迂左之見以爲「以吾身說今日事,至重大最緊急,莫此之若」故云耳。見識之所不逮,力量之所不到,譬如挽強弓,分寸豈可強也?

百壽之說,近於詬罵,吾則無日不誦孔子原壤一句,額手而望其符到耳。

身後墓道,又似戲劇。前哲可師法者何限?而乃有天津橋胡孫,來漢水濱、峴山上耶?東漢趙邠卿,吾東則退陶翁,皆自作銘文,無已則效此可乎!

權信元宇仁,居井邑,就幽已十餘年矣。其人耐窮有節操而性頗滯,且其誤見,自工夫中出。吾則工夫不逮,說得無力,卒無以動撓一髮矣。

去歲八月望,入山房,山曰鷲棲,庵曰觀佛。僧僅三兩,山亦童濯,而眼界頗遼,便於淘洗幽鬱。來時不帶一卷書,擬欲默坐合眼,若看話頭闍梨樣,而朋友每日有搴裳而追逐者,客或二三倍於主人,默坐之計,亦不行矣。無味過年,今不免還束行擔,下山待盡,姑亦未果耳。

仲長統曰:「寄憂天上,埋愁地下」,吾有何憂?佛者之說曰:「四大各離,今者妄身,當在何處?」,吾有何樂?于于而來,悠悠而逝,斯焉已矣。

再從姪亮衍厚陵蒙點,初六日發肅命行,榮出不圖,闔宗感祝。紙尾不剪,其意甚眞,其情甚厚,而胷中雲霧,猶夫寫慰書之日也。好箇紙面,依舊還癡,兄必爲之叫鬱一聲,雖然覼縷到此,亦來幅之所鼓動。書中隱然示以一賁之意,若一縷不遂絶,獲成一場奇遇則幸矣,非所敢望也。

○各種寄惠甚領感。草土中以酒肉饋友人,或是老兄過於疎脫,難爲後生少年法則,不安不安。

閔謙吾辛未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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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書一覆,猶賢已乎?久蒙打破常格,此所深謝。仲浩能言書中所未悉者。安期羨門,未聞雲間亦有琴瑟,完福完福。

莫怪黃花嚬不笑,風流先落龍山高。書來云有獨登客,此日猶堪九日號。

登高之興,素來抱此膏肓,而力不從心,秖得坐送重陽。今見來句,隱興忽聳,步韻以呈,此亦實際也。一辴!

四言十六字,令人心醉,不待飮醇醪矣。「責善」是好題目,而其於力不及何?吾每逢老人爲言「老去事業,惟有勿使閑愁到兩眉」,今公有此十六字,亦可以生順死安。比諸吾所言,已得骨髓,所可相勉者,幾微之際,益加精察而已。

運筆如運巨石,雖有多少說話,勢不得不中止。且自己事若言之,則不過一部病錄,崦嵫光景,言之亦何益矣?惟覬默亮。

閔謙吾癸酉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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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浩來,不見一字,可知老兄氣體之失寧。細問動靜之詳,益聞沈痾之不離,自歎無以參於尋醫擧扶之列。

正鎭今年夏過後,恰似潮退岸塌,陽界自知無幾。老兄素養純固,年又後我,奈何與我同其澌頓?惟願勉進藥餌,抖擻晩景,待我大寐日,寫薤露一章,徐議進退如何?眼翳手顫,字不從心,惟冀鑒諒。

金稚晦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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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投昨日轄,却驚今日書。侍體之一直淸勝,固副仰禱。

受之之托,必東萊然後可以承當,豈蔑裂者所嘗夢到處耶?從今以往,令胤雖或左顧,但以父友相處則足矣。勿復作此等語,使鄙人難安也!其所攜者《大學》也,不可避而眽眽,故略與之酬酢,殊穎悟可望,敢爲吾兄賀。

金稚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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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耑人惠書,非兄厚眷,安能及此?仰感切切。仍審侍候萬衛,尤慰尤慰。

弟不死耳。「異端」云云,又別聞。此莫非身厄,亦或識見不足之致,豈可專歸之身厄耶?

本稿欲送呈,而此適無存未遂耳。文中有「闢異端、明聖學」一句,此非所取言之資。其六拋中有「亂道莠言每自西」一句,所喧起者,無乃指是而言耶?此指西域佛法以來而言也。謂非善頌之文體則或可,而若或過此,則未知其必爲公評也。

金稚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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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駕之安稅,不待問。不審宵過,侍體益衛?弟昨樣耳。第枕屛韻更思之,則三字一絶,果似辭不達意。謹改之曰:

珍重相傳訣,一直意致三。聞說此老子,得來自巖巖。

比前爲穩耶?若爾則敬心之惠也。他處所疑似不然,無乃寔不能自覺耶?

諸友更須統八絶,而考言者之本意,若終有未安,壁上字卽爲滅去,是乃相愛之意也。日前所上和韻中「孤燈負影」之「負」字,終似暗僻,改以「伴」字則何如?

鄭雲之海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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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鎭拜復雲之文兄書樓下。瑞石承枉,出於飽名之餘,傾感之私,年久猶如昨日事也。每圖委造門欄,以悉未盡之緖,而樗櫟之年,行走不得隨意,至今若相忘者然,豈謂辱垂眷厚,惠以手翰?驚悚交集,罔知攸謝。況執禮之過謙,稱引之失當,尤非敢聞於通心之地。繼此而或有往復,深願掃去皮毛,俾安私心,是區區之望也。

高斯文宿仰華聞,亦曾一次通書,而一接德儀,尙此差池,自愧好賢不如《緇衣》也。稚孫乃祖眼中,尙是乳下兒,書中所喩,極荷不鄙,而婚意之閑忙不同,則恐難諧合也。

正鎭鬢髮姑無論,神爽都離,日事在昏夢中,秖自悼憐。李生爲舘賓,續此聲聞,不患無便。惟冀操存益懋。

李能白遇春○乙卯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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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友之去,尙佇復來,竟失所圖,從此消息渺然。卽幸伻人委臨,緘書珍重,良慰良慰。況承三餘之工,做得樣子,書中反己自省,無非切近語,古人所謂「切問而近思」者,非此之謂耶?但能持之以久,不貳不沮,則何患未有所到?

大抵積年舊習,譬如油垢之著衣,欲倉卒淨盡,則勢所不行。故欲速之意勝,則懈怠之心,必從傍而生,「其進銳者,其退速」,正謂此也。望須以「悠久」二字,立著根基,而以窮格、操存兩事,漸次夾補之,自然漸見功效。此是從上先哲敎人大法,非止爲一人之藥也。試留意焉如何?

正鎭病狀日就難支,自是崦嵫景色,何足言?山梁領情多謝。

李能白丙辰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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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正謂當載陽,乃復乖寒,叫感滿目。今承惠存,知座下亦方苦此,奉念無已。頃者往復,來意甚鄭重,而所答甚草率,此殆所得於己者淺故耳。歉愧之心,久不能自勝也。

堂記其主意固好,而若以文字體段言之,則太麤鹵矣。大抵犯分人之姓名,不當露出,露出則非隱惡也。焚黃古者誥勅,皆用黃紙,故凡有封贈,以黃紙謄其制書,焚之以告神也。

擧員之赴,如人飮水,冷煖自知,內決於心可也。若心中所無之事,則豈可爲人言所動而強赴也?不宣。

李能白丙辰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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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阻不禁懷仰,令胤入門,兼承惠幅。仰審候事連腴,多荷多慰。正鎭昔樣澌頓耳。

三川來禮說,足見用工之精密,士友間不多得,甚可敬服。也素無禮學,近又昏廢,猝見問及本文,多茫然未記處,其敢信手臆說,以犯汰哉之誚耶?

續有所得,當貢愚見,以此意書告友如何?慰狀付送,隨便傳致焉。頃日盛疑禮說一條幷付耳。不備。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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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友遭本生喪可念。慰狀之規,則純用伯、叔、父母之規固正禮,而今人外封,書「本生朞服前」,書辭則參酌爲之,此亦非大失經禮,量宜爲之如何?主喪與出後人,當各幅無疑,雖不見主喪,旣通訃則不可無問。

遭喪告廟,無論宗支恐當。

古者男子再拜而婦人四拜,謂之俠拜。蓋陽一而陰二,如卦畫之象也。雖生時,盛禮則用再拜四拜,或至六拜。司馬溫公《居家雜儀》可攷。

李能白丙辰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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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頭一札,可敵對晤,因審起處淸裕。正鎭去月,果作省墳行,以初九日發,而十四日迴矣。其後亦作近地墳行,而無添病。

岐山民風之不淑」云者可怪,世豈有華胥國耶?俯詢空疎,殊無發明可愧。不宣。

殯後男女位次,此無禮書可檢,未詳來歷。以意推之,婦人位于堂東,西面南上,男子次于門外,西面北上者,古禮也。婦人依前位于堂西,男子位于階下者,後人隨時之禮也。蓋此序立,異於祠堂序立位次者,欲嚴內外之防而已,恐無他意也。是以苟可以存內外之防,不必拘拘於東西矣。然則堂西狹窄難容,自可推移于北與東,何慮乎?旣不位於靈座前面,則後面之拜恐不得避矣。

李能白丙辰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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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臘牢關,如蟄未蘇,忽承手緘之及,其慰可知。況別紙蕘詢,足見溫繹之日富,何幸何幸!但觀於我者,難言咳唾,而猶有云云,所苦不淺,從可推度。年後於我,而病同於我可乎?

高斯文不淑,聞之慘怛,衰世此等人,豈易得乎?石火世界,豈有堪把玩者耶?正鎭此月十七日,又見一孫,此是別後音耗,而身有敗證無數,自量非久於世者矣。

疑義感此勤意,逐條置對,而茅塞如此,安能有裨於高明?良愧良愧。

形氣指耳目口鼻等,「私」字如獨自之意,無與於他人之謂。若聲色臭味,物也,甘食悅色,則所謂人心也。

孺子入井,非有痛痒於己,而爲之怵惕惻隱,此是道理如此,不能不然,是謂道心。甘食悅色之類,皆是吾形氣上出來,無與於他人,是之謂私,此其苗脈之不同者也。中理中節,所謂人心聽命於道心者,先須分別看,不患其大分別也。易流故曰危,無形故曰微,大意似然。

以人心爲人欲,非但伊川說有之,朱子初年說亦然。

「上智不能無人心」,乃晩年定論。動不動,秖是「動」字之意,此是古人方言,如大小大,秖是「多」字之意也。

魯齋論「原生危微」一段,本自可疑。蓋「本有本無」,於「危微」二字之釋,不襯著。

「直方大」,本是卦爻中說,而孔子因「直方」二字,以明「敬直義方」之義,則「大」固在其中矣。「賢人之學」四字,當與《論語》「仲弓問仁」一章參看。

「想無成有」,鉛汞、姹女之說,「想有成無」,以天地日月、六根四大爲幻妄,修養家,指仙家。

「惺惺二字,非做敬之法」云者,看得甚是,而「燭理無不明」云者,又似侵過物格知至界分。「惺惺」秖是心不昏昧,更別無說。「敬」字細膩,「畏」字粗率,「敬」字全體,「畏」字其入頭處,故但曰「近之。」

「懲忿窒慾」,取山澤之象,得之。以三省爲窒慾,似以爲不忠、不信、不習處卽慾也。

時祭之廢,報本追遠之意,或幾乎息矣。私心常所慨歎,而竟不能自我行之,何敢黑白於此論乎?但念旣欲復古,則何必復其半耶?趙重峯以麥飯一器蔬果各一器行時祭,以此爲法,則貧家亦無不可行之端矣。

李能白丁巳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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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便書,甚慰新年懷思。仍審經履腴勝。正鎭顦顇如前耳。俯詢諸條,略答如左,無所發明,可愧。

「遷改」兩項云者,看得是,而遷善兼人己,却非是。他人遷善,何與於己耶?改如去垢,遷如加染。

「緊約束」,不寬放一步之謂。「不遠復」,在顔子地位儘高,而在學者希之工,則豈不可謂入德門耶?

「體物」猶《易》所謂「幹事」,謂人去做那骨子,此朱子之說也。細看此意,則可知「體物」之意也。

「性發爲情」,四端是也,七情是從外面粗說。究言之,秖是兩情,必欲配四德則拘矣。

未發已發,間不容髮,一點動處,便是已發。

「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與「人之所不見」,似有不同。

「流注想,卽偸則自行之心也」,謂閑漫浸淫,自起自滅者也。

「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同體異用」,胡五峯《知言》中說話,而朱子以「同行異情」爲是,以「同體異用」爲非。

「假官會」,如《小學》所言「塗摖文字,重易押字。」

李能白丁巳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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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虛火爲積祟,每望夏而喘,及到老庚,五內煙霧漲暗,迷不省四到。乃聞有所懷伊人,讀書自如,「無味之味」日進,此人獨服玄冰丸、飛雪散耶?羨仰羨仰。

顧此茅塞,何足以上下其論?而勤意亦不可全虛,謹就來紙,其與鄙意相契者,行頭點標,其有不然,略述淺見如下方,惟照納。

「活潑潑」之論,大綱然矣,但意味有些牽強。須知此是天理本色在人者,不以人爲害之,則本色自在矣。

其氣發揚于上,百物皆然,非獨人死爲然,故曰「百物之情。」人是兼父與祖而言,如《詩》之「君曰卜爾」,一「君」字兼先王先公。

李能白丁巳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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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而不見所懷伊人,耿結恒多,卽玆惠狀,未免有家憂,奉慮奉慮。示意謹悉,而國典之朞年磨鍊,已有乙丑前例云矣。

蓋王朝禮與私家禮節,有些不同處,不必生疑也。練祥係是殷祭,因山前不可設行。旣有前賢所行,亦有該曹頒布,何可違也?旣不行祭,則除服不可論,愚見如是耳。

正鎭日前省瑞石親塋而歸,餘憊殊甚,不宣。

○旣不除服,則神主之仍存几筵,亦次第事也。

李能白戊午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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儉巖便所付書,得達良幸。卽奉問字,重病之餘,已能把筆,可知大勢之入佳境。但節宣得宜,自當漸次平復矣。每大病新退之後,天然有一初氣像,能由此提惺,未嘗非進德之基,是之望耳。

正鎭新舊之交,頗有憂撓,姑未寧靜耳。一枉之諾,固所傾企,而「所懷」二字,俗所謂「晬辰」之謂耶?此是孤露悲感之日,何足相報也?但意到時賁然可也。不宣。

李穉文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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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科行,櫛沐甚矣。往返爲幸,得失奚論?卽承令季氏袖書,謹審稅駕後諸節,良慰良慰。正鎭未冷屍耳。

縣除實出夢外,爵祿可辭,豈吾輩所可能?實有勇赴之願,而參以精力事勢,終有所難處者,不得不尋《遂初賦》。但職名姑未辭遞,是悶是悶。

李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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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從佛臺東畔來,未嘗不先問老兄安否,而下部痿痺之苦,罕有傳者,消息亦難得實報也。衰年疾病,易來難去,奉慮曷勝?

弟衰悴尤甚,內外百體,皆是敗證,奈何?孫兒偶中,雖可喜悅,其間亦多勞碌,此亦免不得。

尹昌汝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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夐挹聲塵,匪今斯今,而鵝溪結親之後,尙阻晤言,則痼廢疎慵之罪。惠狀入手,旣感不遐,履玆元正,服中起居靖護,尤以仰慰。

正鎭樗櫟之年,衰白固是本分,平生積病支吾,比舊益難,是以爲悶耳。來示辭旨鄭重,而隨例奉復,若是草草,此亦賢乎已耶?良愧良愧。

沈馹之等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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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等猥忝蒙溪居士林公益采門下,將豎碑遺墟,而碑銘願得大人君子立言。且碑面稱「公」稱「先生」,不無歧議,敢此仰稟。

以及門受經之徒,碑杖屨謦欬之所,先生之稱,何嫌何疑?刻文則不必銘也。當略倣墳前墓表之例,記其言行之大槪,敎誨之節度,而以豎石之意終焉可也。作者則門人中高手好矣,不必倩他人也。承俯詢之及,略貢愚見如右。

鄭禹瑞龜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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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枉顧,感荷實多。卽拜下翰,謹審春寒尙峭,侍餘候事衛安,慰豁不減合席。

令從孫數日周旋,甚不寂寞,而菲陋如此,無一分資益於後生者,甚孤所以來之意。且況寄食隣家,若待行客,豈人情所安耶?慚愧無已。弟狀長時病憒,他無足道。

朴大潤濟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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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一幅,久未仰謝,匪敢忘惠,眼花手顫,把筆而還閣者屢矣。歲色忽窮,仰惟德履珍重。

正鎭僅拄軀殼耳。近親中如梧村承旨,比我不啻強壯,而忽爾零落,環視知舊亦然。顧此四體無骨者,獨久於世,秖以自怪。

四韻詩甚淸警,第其語意頗有不遇之恨,何必爾也?名敎中自有樂地,遇不遇何間也?切欲奉賡而神索未果也。

吳魯源冕洙○戊辰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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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學老而衰」,鄙生其人也。九十五作《懿戒》之詩,公殆庶幾及乎?敬且仰羨。丹臺列名,終非凡骨可跂,奈何奈何?

所惶愧者,盛作累牘,勞謄寫之勤,遠以寄惠,若將往覆,而敎其所闕,自視昏翳已甚,甘和白采,承受無地。石逕山頂,令郞賁趾,胡爲來哉?但賴此日後,庶免范淳夫責不知有程伯淳,其爲欣幸,又可喩云!盛藁數處付小籤,非敢曰仰裨高明,亦各言爾志也,惟幸鑑照。

韓公言性,實本於《魯論》「性相近」一句,而推言其極。蓋分別本然氣質以前,說得秖如此,煞近事情。自來,此等議論,已經一番公決,今何必與之撕捱?若荊公「性不可以善惡言」之云,胡氏言性亦如此。蓋釋門「性空」之所漸染,比之韓公,又橫走一層矣。程子不爲《繫辭》作傳,而永樂諸儒採程子之說以補之,故《繫辭》無傳。

吳魯源庚午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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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鎭老而無聞,況受氣素薄,白髮後益復凋落。今則四體不擧,與人對面相語,回頭輒忘,卽一土木偶人耳。前時書字相問,忽已數年,其間辭意曲折,那能追憶?

頫札之來,茫然增赧而已。執事秊先我數歲,精力之無所遺漏若此,學問之不懈益篤若此,若比論於鄙人,則奚啻武公?仰羨仰羨。

曾時說話,大抵感來意之厚,聊以貢愚,非謂吾言必是而欲執事之從我也。今執事之主見牢確如是,安敢再有陳辨,自犯不韙乎?

理是無形影物事,故議論之中,論理最難。一有蹉失,則亂道誤人,可畏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