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芦沙先生文集
卷五
作者:奇正镇
1883年
卷六

朴和甫泰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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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馀未多日,复承委翰,倾慰不浅。因审履用之安。第子昏甫行,而新家丧祸,通家惊悼可想。

服制既先遭父丧,则成服之节,先成斩衰而后成齐衰可也。古礼父未葬而祖卒,则因服周,而今则不然,皆承重三年云矣。若其常持之服,则葬前因其成服而持齐衰,父葬启殡后,以斩衰从事,以齐衰行祖母葬似可。更问他处而行之如何?

金乃良元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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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礼言。节气不为孝子少留,遽此聿暮。伏惟感时哀霣,当复如何?况伏闻卒襄之事,日久经营,竟归违料,远外悲念,每切忉怛。事或有屯于前而成于后者,是之冀耳。即拜俯疏,恭审奉筵支持,慰不可言。

正镇衰年丧耦,此身益觉踽踽,悲酸之情,何可尽喩?盖棺之后,入土为幸,格局之美,传者过也。

性兄不闻有故,可知其平安矣。其胤参榜,知旧之喜,而孝友移宅,系是大事。意谓落落难合,今闻先駄已来,真喜消息也。然而此土之喜,可卜本土之怅,人不可每悦,奈何?

夏秋以来,每欲因便付慰,而汩于私故未能也。今承远存,情意勤挚,兼以襆中之裹,实出恋恋之意,感极而未安亦切矣。近日以霍气作苦,神翳气颤,不备。

金乃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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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前一札,草草备贺而止耳。即奉满纸情教,可谓见利三倍,兼认老兄精力之无损,慰豁无比。

邻友知心,一朝化去,人琴俱亡,昔人所悲,奈何?第有儿尚在,而更欲立后,虽见风义之迥出,而揆之事理,或涉过矣。古云“存亡继绝”,不云“存未亡而继不绝。”见存者或有不吉之虞,则新来者之必吉,兄能逆知乎?友道虽笃,如己而已,己所不可为,岂可施之于友乎?愚见如是耳。

弟家移徙,岁前所营,今归乌有,可笑。人生万事,皆有前定,惟当俟其自到耳。

金乃良丙寅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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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于令郞去时付荒草,想去札未及关听,而来书已发矣。仍审调体当寒无大损,是慰何等?弟精魄之聩聩,日甚一日,公道岂惟世间白发耶?

“还谷”云云,可想兄草屋中不忘苍生之忧,而此事真如拔山,岂可易言哉?各种馔物,厚意可感,而朽散无用之物,每劳远方朋友勤念,良愧良愧。何当有北征,续去夏未尽之怀耶?手颤不成字,都留不备。

金乃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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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霖意未扫,南归之计,想未谐矣。岂不欲一进以偿未了之债,而力不及,末如何耳。庚热正炽,此时决归,则近于骇举。且在下者颜面,不可不见,不如更作二十日淹留计。如何如何?

山堂之游,吾亦非无心,而左右皆有未便,都不如此处讲堂。但此家齑盐,全然苦涩,兄亦老人,难以堪耐,然为贫友吃旬望苦,未尝非一副好事。谅之如何?

金乃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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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令胤,问“有南乡往来便人乎?”答云“无有。”岁色忽遒,窃意此时,或当旋驾,今承惠幅,乃失所图,惘焉增怅。第承候事毖重,是慰是慰。

允性以年以强力,岂先我人耶?事有不可知,此类是也。此人标格,隐若山间修道高人,心乎爱之,非直寻常颜面之好而已,遽隔千古,久益怅然。幼穉失庇,顾护之责,想不在他人,为之仰念。

弟冬令咳喘,口味全失,几难支吾者数矣。日间差安,未知前头更作何状耳。

卢元益光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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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承惠幅,一倍缕悉,深感不遐。仍审侍学佳裕,慰泻尤多。顷日鄙书辞意,回思茫然,不能详记,而大抵久病自废,疏懒极矣。虽笔札细事,亦不堪苦,每于知旧间,阙然无一字相问,常以自咎,故因书及之,辞不达意,使左右看作相诮,愧赧无已。左右之于此事,何尝有疏漏,而敢尔讥评耶?千万不然矣。

中洞之寓,真所谓非择而处之者,事势之所驱迫耳。一“懒”字,真鄙人痼证也,高明方进锐之时,岂有是哉?设或有之,朱先生所谓“如此是病,不如此是药”者,说得十分尽头,若欲别求方法,恐无是理也。

令咸颇似有进步处,深庸慰悦,成就之责,何敢当何敢当?幸须以身率之,以父兄兼师友之责,如何如何?

卢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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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哥之冲炎作行,足见姻家厚谊。谨拜俯状,备审省侍诸节,不减合席,尤以伏慰。弟仅得撑拄陋壳。

国宝事,其人可惜,其年太忙,实关家门运厄,非但寻常至情之悲,奈何?

贤胤之青鹤一游,大是奇事,说入灵境,耳轮生凉。但此等处,只堪藏置云表,以备一时冥搜,若欲遂办尽室之游,则错料耳。肚里甚多怀緖,而澌悴无以尽底。

卢恭益光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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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意乍高,病骨已中寒矣。惠书适至,烦痾若将祛体,况闻省奉馀学履佳迪?

弟三十馀年,积病荒废,桑楡已迫,塡补无策,自抬不起者,宁有馀力及人乎?苟以一日之先乎,参涉于讲论之间,则固所不辞。至若“依归”、“亲炙”等语,诚万万不近,幸勿复作此等语,以骍余颜也。

过夏来,忧扰层生,神气亦澌败无馀,正尔拥衾呻吟,贤咸书姑未有答。

卢恭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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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间惠幅,适值私忌未修答,想致讶也。其间便风,略凭安否,而犹欠真的,即奉贤侄,兼承手滋,甚庸慰泻。

“点检进退”之云,以高明之励志勤力,宁有是哉?恐是如渴如不及之意耳。如正镇困劣衰迟,且“点检”字亦或未曾梦到,每见此等语,不觉骍然,奈何?

先集弁卷,本自不敢承当。况《心学十二图》是先集中肯綮处,以肤浅之识,实有包罗不周处,岂能容易下笔舌,有所发挥哉?以愚所见,别求当世具眼高手,以为玄晏之托,方成阐发先美,亦或稍延岁月,待左右叔侄地步将就,而徐议之未晩。此非托辞,十分谅之如何?

金允性大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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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一线路,遂分南北。登山临水,远行送归,昔人所悲,况深秋物色,恰是眼中《九辩》乎?想去者之怆悢,与来者同情也。不审伊日岭路崎岖,陟越无事,修涂行迈利涉,而归后省侍,益膺茂祉否?远怀旷然,难以自抑。

弟下山日,不及苏友家十里而宿。翌日宿苏友家,转入雪山,归路入俛仰亭,两处皆佳,而品格不无高下。因与同行朋友,叹世难具眼,虽此等亭榭,鲜有覰得格致到真者,继恨允性之不与同登也。数日前始返巢,而行役诸劳惫,尚未祛体耳。

所营大事,此行后渐有看得亲切处否?盖此事疑上生疑,则决无了期。不然则又犯疏脱,两端酌中,惟在先澄其心耳。

苏友行色良勤,如吾天冠久在梦想,山下又多积年久契,芒𪨗乘兴,杳无前期。今此友得允性于邂逅间,而便能宿舂,其间奚止较三十里也?逢场想与之倾倒矣。

现道有渠妹婚议定事,势难于月内作行云,而渠亦要不负一约,不待傍人赞助云。孝一一行亦利税耶?孝一似或此际上来,故不具各幅耳。

金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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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君行付一书,未及入览而惠幅先之矣。万山丛里,归袖翩然,别时行色,一倍在目。开缄送情,不觉天冠之在海南也。因审归宁后诸节,俱叶宿祷。新竁至于卜吉,情事于是可伸,仰为慰幸,庸有极乎?第念经纪之际,路径必多艰曲,日又犯寒,是所奉念。

弟之归时险坦,顷书略言之,书所未悉,苏君又必能言之矣。近日诸病向安,而憔悴已甚,恐别生他病,度日良艰耳。书札本不尽人意,况今兄大事在前,宁容以闲漫说话奉尘乎?惟幸一约留在开春,庶偿未了之负耳。

金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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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影之游,早晏当还,苍松白云,何地最佳?跛者不忘行,徒劳健羡。扶老一杖,今则闲立耶?复切瞻㴑。

此处移院之役,想已闻之矣。兄之立柱处,依旧封置,幸勿以见夺生讶如何?何时或图北行耶?乃良氏在艰,极可念。牛眠有卜否?弟近日所遭,非但虎食其外而已,自笑自怜。

姜太和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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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昨远客之来访,吾兄不与之偕来,不知缘甚食约,失一席鼎坐。此怅令人作数日不平,即此拜书,以审近体靖谧,已极慰悦。而“悔”之一字,可谓开眼处,但未知所悔者何事欤?此则非面莫究,奈何?

致敬远涉利旋。两人皆是新寓,尝验之,一“新”字甚好,如大病新愈,江山新面,皆是也。此时正好著滋味,勿为浪过如何?服弟仅免困倒耳。惟企一眄。

姜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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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楸归,费五个日子矣。其间或意贲趾一过疏篱,问之果无有,旧祟未快耶?憧憧奉虑,即承心画,疑虑豁释。气未完复,则越脊访友,固难强为,而户庭动作,恐不添病。频频扶策徘徊,以受新春阳煦如何?

经一难长一知,病里新得,令人开眼。但“进取乌有”之说恐太高,不如置之一边,为平淡而有馀味也。“家计”云云,吾所先事而贡愚者,若不归于冯妇之臂,则何幸之大也?

门下本非安期从而游者,岂必神仙?但康节所云“仙乡不离房”者,非别人事,若归之于数,则又似退步说话也。“起视四境,秦兵又至”,可畏可畏。韵语点化,固善矣,新作亦佳。但“月下渔”、“是子墟”二押,似不安稳,更思之如何?

姜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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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札三灾劫运后初事,同为无边鲸海中失柁人,孰使之两皆登岸?意谓书中劳苦,一倍平常,忙手披阅,读至年月行,使人怅然失图。此乃告绝书,孰谓情缄若是乎?座下之老且病,吾岂不知?然非有时刻危迫之证候,无端告永诀于人,此非告绝而何?座下虽善病,亦善苏,且屈指年光,去老物崦嵫气色,尚有十年内外,宁不能留一约于重逢?设令风烛靡定,留约未偿,以此而被言不信之诮耶?

素知座下之恝于故旧,而不谓至此甚也。曩时“阔别”之云,岂谓是欤?自叹其馀日无多,而促其及时一来耳,座下却以郢书燕说,坐我于先见之高座,吾恐吾座日高,执事之座日卑,可叹可叹。所欲言者,奚啻叠叠?心既不同,言之何益?惟当以“君平既弃世,世亦弃君平”,为先觉耳。

还归本土,似已有一家之烂商,见弃之君平,安敢厝辞于其间?但以躬执耒耟,为受侮于人,则陋莫甚焉。若是则以下,渊明以上,受侮于人者亦多矣。吾则所悔者,少时不能执耒耟耳。或有来人,庶闻还乡后百福。

苏上舍镇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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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孙再访,仰认盛念。兼又满幅惠状,晩景颐养静谧,于焉可知,深慰鄙怀。衰齿不知不觉坐在七十地,少年旧面,几尽凋零,如执事苍然颜发,屈指相望,有几人耶?是以心目想像,自不能已,执事亦应同此怀也。至于令孙奉老读字,寸阴可惜,不须使之作时节修人事之行也。如何如何?

先垅岁一祭,盏酒之及于无后族山,此虽礼无明文,然傍亲班祔,祭于家庙,自古有之,则可以傍照。执事今日所行,足为他家法则,何嫌何疑?若祝文贵在通情,工拙何关?若欲润色以为永久之规,则自当借之识礼高手,岂吾所敢耶?

长夏以后,点检自身,益复难支。要之下山之日,奄奄欲尽,光景可怜。会面已矣,临纸怅然。

金子彦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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阕哀后宜有慰问,而远涂末由也。匪意禹生袖传惠书,仰审尊履宁谧,惊感之馀,浣濯无涯也。第审弃庄,新寓泉洞,想有事缘,恨未对叩。以鄙人曾经言之,大抵无田业者,如草木之根不著土,易致摽摇,尊宅栖泊,未或不由此。

高明托意超俗,所到辄得名境,而鄙人生来,不得一名山,结居沙村。不知明年更落何方,其不及君,奚止三十里也?药圃新开,将为韩伯休耶?既无君平卜术,则此甚得计,亦令人倾情羡仰也。

鄙人年间,数十口计活,寄在耒耟间,而常未免五月食新,“耕也馁在其中”,圣人真不我欺也。馀非片幅可既,况眼翳如漆,作字甚难。若得未死一面,其口固能言,两皆衰老,此事岂易也?怅然而已。

朴道卿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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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此久,而心魂未尝不数日一往。即拜惠缄,谨审兄候卫安,何慰何慰?园实之寄,又接风味之影响,爽豁多矣。

弟长夏胃病,秋深虽云稍可,每静坐思量,自觉精神飞去,其能久在阳界乎?远近相知,仅若晨星,数年来送尽黄壤,相望相忆,惟兄在焉,而筋骨两皆衰老,在世能复几度盍簪耶?可为怆然。

“求道”二字,兄能不忘于心,可谓老当益壮,而弟昏废如此,山径茅塞,盖已久矣。承示骍然。

尹伯文柱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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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南服,一面尚迟,亦有数存乎其间也。顷者冠山李孝一艳称执事志业之梗槪,既为之临风歆慕,而又闻其栖泊僻远,独唱寡和,未尝不慨然发叹也。匪意贤胤临门,琼缄出袖,慰藉甚厚,情溢辞表,顾此尸居馀气,何以获此于执事?愧谢没量。仍审冬令,候事万重,尤慰尤慰。

别幅所谕谨悉,与鄙见可谓大同,而其间亦不无少异者。盖以目下施行言,则“从”二字尽之。当一遵太学已行礼数,不当更容他议。若以臆见论其情文,则位板书“子思子”,方为稳当。盖称“”则嫌于大圣位,不称“子”,则非后学宗师之称也。位板既如是,则祝板从可知矣。若以大圣位之不言姓,而四圣位都阙姓氏,则未知事体安否何如?且事死事生,容有不同,《论语》之不称“子”于圣师之前,未为的据也。如何如何?喀喀伏枕,书不尽意。

李容寿庚午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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珮服高义非一日。盖自信元在世时,所闻于信元者,不啻如雷灌耳。信元既逝,而执事声光益密迩,宜若可以一面矣,而正镇之未老已衰,不能自力于追高人亲胜己,执事或当鉴烛。

今则岁月积于鬓上,精力已逝,形壳独留,去土木偶人者无几,所谓“虽欲从之,末由也已。”不意执事不相鄙外,赐以手书,且欲牖以义理肯綮,祛其昏惑,良幸!老而不死,得闻至论。抑执事之于我,有三四年长,而笔画之谨严,劈划之精详,无异少年,无乃定力所得?如正镇之荒散朽钝,真十驾难追,叹服叹服。

“理有动静”之说,其说甚长。盖周子《图说》第一句,已说尽此事,曰“太极”则固有动静,而曰“无极”则原未尝有动静也。故曰:“动而无静,静而无动者,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者,神也。”执事之言,或当更有商量者耶?

信元说话,已归先天,今来都不记得,虽欲到底根核,有不可得矣。切冀崇谅。

卢弼瑞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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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同志,不参商者几何?思之令人短气。年运轮沴,少干净处,左右亦似未免此患。其不损人命幸也,得书还可慰也。

所教足见心不忘道。古人有云:“决意而往,难仰他人。”况此尸居馀喘,安得坐为足下谋耶?愧负愧负。生今年益澌败,拥衾已数朔矣。他不暇提,惟照亮。

闵谦吾在南○戊午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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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镇谨拜白。赵直教携去四十字,不谓早得关听。即玆令咸袖书,尽出望外。仍伏审别来几年,莱衣志养,百福犹昔,甚盛甚盛。

正镇傝䢆一样,眼下虽无见故,最是神精脱落无馀,虽欲猛著抖擞,却与扶醉汉一般。此岁又恰是生年回甲,孤露之感,倍于他时。奈何奈何?示谕连纸屡幅,备悉情眷。实有片幅内答话不尽者,故写在别纸。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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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逢别,亦云匆匆,而别后果有不能忘者。正镇亦不自知其缘由,岂非老兄内积深厚,使我心醉而然耶?

示谕缕缕,无非肝膈,纸上再得颜面,非不倾倒,而第念“夫子”二字,是晦翁之不敢受之于静春者,也何等人,敢受之于执事耶?吾侪相与,切不可存此等过恭礼数也。千万慎之如何?

邑除未赴,此是过境,不足追提,而来谕皆不著题。正镇本亦应举觅官的人,初意岂尝不求升斗之禄?而只缘自家性本疏阔,学又迂滞,其于世务人情,终觉凿枘之不合。故此念渐渐休歇,拕至今日,则精力耗竭,健忘成痼,已作弊器破物。其于簿书期会,诚有管领不到处,虽素在陈力之列者,到此地头,只合乞骸就闲,所谓“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辞职疏一款,近世守令无上疏辞职之例,只得初间,送人政曹,欲为呈病而不得现纳,不得已呈于巡营,三返而后,蒙启递耳。

游山观海,虽非学问中事,而非物欲分数澹泊者,不能著味于此也。况如老兄,既就本分上吃紧,馀力游泳,何害之有?自加亏损名教之重律,不已过乎?梧潭老兄是我同庚,而禀气之完,实非吾辈比,所苦果是何证?不胜驰情。

大抵吾辈枯落如此,虽欲快读少年所未读之书,晩乎其为力矣。惟于“求放心”一句,早晩勤自提掇,不至大段坠落,是为桑楡一件事。梧潭兄相遇时,亦尝话及于此否?

天王登览,在我亦晩矣。五十百里坟茔,不得省扫,同气之不得相面,动过数年,何遑念及于此耶?令咸作人甚安稳,认是福荫家年少,敢为高门贺。《晦亭记文》构送,岂曰文乎?聊备山中一笑之资。

闵谦吾己未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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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镇白。星历一周,德音一至。珮服情眷之馀,开释鄙滞,消散忧郁,无异接清燕而追杖屦,为感又岂浅浅哉?白发渐长,江海之兴不少衰,兄虽自谦外驰,而吾以为“此事非自运手脚,不受外物绊缚者不能。”使此跛躄者,常常神往,未尝不由此。况出门游山,入门读书,当世有几人哉?

吉庆凑集,庭闱长春,不须卜于詹尹,仰贺仰贺。正镇昨年周甲,吃无限苦恼。五月竟失长孙妇,形躯之摧残益甚,手足颤掉不定,去不仁不远。喉中长有喀喀声,耳畔虫蝉响,通昼夜无片时息,大块之劳我戏我,至此甚耶?梧潭是我同庚,而素来清澹安养,其衰相想不如此,犹未免刀圭何也?远望送情而已。

湖洛说非卒卒可剖判者,谨步《五常咏》一韵以呈,其本意所在,或可因以默照也。童子先发,贤侄且留几日,姑此薄宣。

闵谦吾庚申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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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冰微冸,华问先坠,荷意甚深,江湖真咫尺也。庭闱迎泰,竹柏凝祥,知旧庆贺,曷胜言喩?弟丑拙仅存耳。兄之课年必书,书辄倾倒,《阳春》高调,错出于书中。于以见兄襟怀之摆脱自在,临风向往,亶在于此。但自视凡陋,无以堪此相与,则为可愧耳。

道之难闻久矣。明道不云乎?“患在自私而用知”,此其病源也。苟能办得老兄襟怀,则亦何难闻之有?然而细读来书,反若白首伥伥,抱不决之疑者,无乃过于㧑谦,欲指引此迷涂而然耶?

吾侪俱在桑楡,已往失陷不可追,且精力已耗,不是血战攻坚时节。但于自家分上,勤勤提掇,立为简便家计,则庶几有丝毫之补矣。愿相与勉之如何?此间存殁之变,果有之,“蹈海”之说,以传者过也。击磬,亦岂容易可学者耶?况鲽鱼背上一片地,本是海中,舍此更求何海?韵语礼合有赓和,而神思久竭,猝未有得续,有意到,当仰呈也。

闵谦吾庚申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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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镇谨拜复。贤侄久别馀刮目,固一喜也,而得兄书,辄可以消释忧郁,开豁蒙吝,君子之泽及人者博哉!仍审莱衣多暇,养德日茂,甚惬瞻望。

第念兄之下笔倾倒,虽谓竭两端可也,而弟之复语,每有未尽底之馀憾,岂或向往之不足?多缘神气之困乏,兄能谅察否?但闻令侄传语,有相招头流最上头之意,似全不知吾筋骸之凋落。抑托言于头流,欲使吾更进竿头之一步,然则厚眷可感。

以“晦”名亭,兄之本旨,想不止如记中所云。为老兄地,宁可实浮,不可辞胜,故低一步而为之说如此,区区之意,蒙领略为幸。何日诵自责之有?过矣过矣。

潜叟”之云,本非吾自号。曩时为人作小小文字,纸尾不欲露出名字,故仓卒杜撰,以足画蛇,其后往往被人呼唤,每以自笑。自家有一个名与字,尚患抬担不得,何用此添负为哉?“潜”下“夫”字,有王节信已行辙迹语,嫌不可不避,兄故为诙谑耶?

“岁暮得知音”之诗,虽未详其寄托之真境,而声韵悲壮。窃愿续和而竟不能成,笔路蓁塞如此。“弦”字近律步韵,写在别纸,抚掌为宜。曩询疑义,亦略述管见以纳。书末群彦姓名,足见追随之盛。此则未免寂寞,每恨吾之本地空疏,不能交当世之贤士也。

“躬行心得之馀”云云。

明德是天生底,躬行心得是人为底。一则所能,一则能,以“躬行心得”为“明德”可乎?修己治人,必体立而后用行,则治人非修己之馀乎?

明德有分数?

明德是本心之异名。《章句》“虚灵不昧”四字,分明是就气言,而其“具众理应万事”,本不以清浊粹驳而有间也。

明德合理与气?

“理与气合”四字,或不免语病。

性发为情,心发为意?

“性情”二字,是不犯安排字,故相对为体用。“意”则有安排布置,对著性不衬,故谓之心之所发耳。然而性情岂心外之物乎?此两条各就本文地头观之,则初无可疑。只缘驱会一处,互生崖角,于是心性二本,情意二歧。此乃科题之伎俩,读书之大忌,后生之所当切戒者也。

物格是心到?是理到?

经文既明言物格,则非物理到极而何哉?

欲正其心,先诚其意?

诚意之上,已有致知一条,先自用上做工夫,盖全体无猝然得正之理。

“有定”是心是理?

定者心也,而“有”字当属理。

人心气发,道心理发?

曰“生于形气”,曷尝曰气发?曰“原于性命”,曷尝曰理发?

“气以成形,理亦赋焉”,气先理后?

既言“性即理”也,继言“理亦赋焉”,则其脉络昭然可寻。以禀赋言则先言气、后言理者,语势不得不然,其实非有先后也。

众人亦有未发时?无未发时?

以其理言之,则至涂人一也。以其时节言之,则众人心地,汩乱已久,事物虽去,而馀扰未净,如水之风浪已息,而混浊犹在。若此者不可以未发论,故曰“性静者,容或有此时节。”然则凡人之无此时节,可推也,惟持守有素,涵养纯固而后,此理在我。

未发时,有工夫?无工夫?

庄敬持养,不以动息而有间,岂可曰无工夫乎?但自觉其未发,而自语于心曰“我将于此时做工夫”云尔,则这便是已发,此境界极精微。

小注言:“形而下为费,形而上为隐。”

“形而下者为费,形而上者为隐”,是或人说。“形而下者甚广,形而上者实行于其中”,是朱子答语。然则朱子之意,何尝以形而下者为费耶?

鬼神即气之幽显,非道之费隐。

上章鸢、鱼、夫妇,已就气言理,非徒鬼神章为然也。盖理是无声臭底物事,不就气言之,则虽圣人,终无以说出。

“曲一偏也”,一偏与偏倚?

“偏”字与“中”字相对,则曰“偏倚”,离道之地也。与“全”字相对,则曰“一偏”,推极之所也。

“惟天下至诚能化”,颜子“三月不违”,未及至诚?

“三月不违”,不可谓非诚,而亦不可谓至诚。

道与德?

德以心言,在己之名,道以理言,公共之体。

皆兼内外该本末。

道中也有内外本末,法中也有内外本末。

尊德性,道问学,择善固执。

一则轻重,一则先后。要之车轮鸟翼,未有废其一而行飞者。

活泼泼地。

此是当时方言,而其意思,则“活”字是不死硬不枯燥之意。“泼泼”以水洒物,普遍快洽之意。盖此理本非死硬之物,故其充周于万物者如此。

“九经”无礼乐刑政?

当与《论语》“道千乘章”参看。

○举子对逐条,不欲以不知自服,可笑。或有显然疵颣处,俟后便下砭驳,则斯忠告之道也。

闵谦吾辛酉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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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郁无瘳,得兄一幅书,辄可以消释一半,“无金玉尔音”,诗人良有以哉!莱衣侍侧,仰认喜惧之情。第身苦之云,未敢深信。膏火世界,以吾所知,惟老兄摆脱得过,六气纵有馀沴,宁侵姑射雪肤耶?

君贤相对喜甚,顾有不安者,负米为亲也,子路百里,犹以为难,也为老丑之身,手携腒䐹数百里。此固人长处,而亦人过处,恧缩恧缩。

弟之今年徙宅,取负薪之便而已,荒冈中岂有佳境也?年来年辈皆徂逝,少年亦有不幸者。新居距官路五里而远,过从益稀阔,偃息虽便,开怀无时。奈何?纸缩不宣。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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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述几篇文字及《思辨录》一部,拜嘉珍玩,极多唤醒人处,以此謦欬于后世子孙,奚啻遗满籝金也?甚善甚善。若以其文字体裁言之,则开卷第一篇《道论》一题目,已非吾力量所及,《道论》第一句“无形而为有形之器”云者,已非吾耳目所惯。人之所见,各自不同,相契中亦有不相契处,奈何?况敢议到于刊削润色之事耶?

书中邪说诐行一款,足见忧时闷俗之意。然而以吾观之,诐淫邪遁,乃学仁义而差者,尚是上世遗尘,当今宁有是耶?又以古人事业相勉,则可谓不相谅之甚矣。今有绕指铅于此,强名之为青萍、莫邪,则名之者固失称停,而铅也因人之名已,而欲自实其名,“我且为青萍、莫邪所为事”云尔,则其愚妄当如何?

其渊、其天等语,不知当时盛询之言云何,精神昏漏,皆此类也。今无以置对,然而恐是当时不能得指的可对之语,以此笼罩语奉答也。若是则尤何足再劳俯询耶?见弃于人,不晓盛意所在。士君子立身,当论其是不是,不当问其弃不弃。“惟乖于时,乃与天通”,韩愈氏之言,执事未之信耶?性本拙讷,年少时常有言不尽意之叹,况今心与眼双翳,气与手俱懒,可谓百漏一挂,奈何?

闵谦吾壬戌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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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镇谨拜复。承聆德音,奉慈宁谧,寿到六袠,非曰希有,绕膝斑衣,世有多人乎?为善最乐,吉祥攸凑,甚盛甚盛。

正镇栖一年,还归沙村,岂此地缘业未尽耶?可笑。衰悴一年甚于一年,虽或以卷袠遮眼,而眼到第二行,其第一行已归乌有,劳弊目力而已,看书云乎?承以文字为用心处,可见精魄之尚茂,羡仰羡仰。然中年后精力,决非涌泉,切须爱啬,致免骤竭如何?

爻象惊怪,诚如尊谕,嫠妇之忧,吾何能独免?浩叹奈何?吃著相分,恋恋可掬,敢不拜领?华作赓呈,而神思榛塞,琳琅丛里,顽石可厌,是愧是愧。

闵谦吾甲子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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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镇白。茅亭活幅,和江和山,都入我室,但恨亭上人犹隔云端耳。继读长笺片纸,乃诗乃酒,又恍然不知身在远外也。亲年日卲,喜惧交中,虽靡谕及,寻常念到,但祝竹柏长春,涵养百福。

正镇粗保躯壳,其于神爽已谢何哉?胸中事长时烟雾,眼前物无非昏花,此亦世况耶?居屋尚未办得,此月始鸠聚若干材木云矣。君贤久客极可念,功名以久客可办,则世上无屋里人矣。然而此是老生常谈,尊门父子兄弟间,必已有成算,何敢妄赞一辞?“飞”字用于闺人,未达出处,𫍲闻可愧。操笔年来废阁,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东湖遗稿》之托,老兄于此,终逊鲍叔之和矣,可叹。荒芜塞责,嘱其家弃捐勿用是望。《六慕诗》似合有赓和,而笔路榛塞,有意莫遂,千万都希俯谅。

闵谦吾己巳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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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镇顿首。穷腊礼状一度,付天岭闵仲浩亦晩矣,既而仲浩滞留未发,正初始去,其未及传致固然,早晩当入哀鉴。不谓专人委缄,乃在此时。司马公岂不是盛德宽弘,而犹云“孝子不当先发书”,兄之此书,岂不出寻常万万?内顾惭汗,不知所以置对。

呜呼!兄其以我为生在世间也?此身素赋蒲柳之质,积病馀喘,拕到梦寐不到之望八,形壳犹夫人也,而内景魂神逝已久。少时黄卷中艰辛掇拾,都归先天,朝见一人,暮已不辨阿谁,孙儿黄昏不名,不能闻声而知。手腕辟戾,运笔辄刺痛,二亲忌祀不参,往往有焉。坟茔瞻拜,经年不能一行,此非黄壤中人乎?黄壤人当以黄壤自处,是以乡里亲戚吉凶,都阙相问,朋友书问,非有紧急疑问,一例逋答。四方误以文墨事,有所求请,噤不敢作一字,非敢自珍惜,力所不及,神所不贯也。虽以获罪,其奈命何?

向付仲浩慰状,既倩儿辈手写,揆以平生相与,宜有别告,故既呼笔矣。试思之,烟雾塞胸,头緖莫寻,内自叹曰“谦吾若为我之鲍叔,则岂不知我之耄昏乎?如其不知,颊舌何益?”遂投笔而停。今观来书,不可谓不知我,而亦不可谓知我。何哉?不专以黄壤相待也。

所可喜者,哀疚之中,精力不衰,且表里洞达,无所隐情,为人忠而与交信。此所以为闵谦吾,此所以幽兰在谷,清香自播。“不麾同升”一语,言之者何人?何其言之妄也?旧构近墓,居宿于此,文公先生既行之于寒泉,吾何敢赞辞?

疏餰之节,跂及俯就古礼。何尝为七耋人设?但斟酌血气,行其所可行,在于当人,举以问人,则难乎为答。如何如何?吾家曾有一堂叔,素性儒雅,老而居忧,未尝对人食腥曰:“吾非行素也,但对人食,则礼防专坏,故不为也。”窃尝妄谓“此是老人居忧之一柯则。”如何如何?

君贤早年登飏,才华则然。“学优仕优”,交致其力,经训有之,他有甚么方文?

副封疏绽,当时迂左之见以为“以吾身说今日事,至重大最紧急,莫此之若”故云耳。见识之所不逮,力量之所不到,譬如挽强弓,分寸岂可强也?

百寿之说,近于诟骂,吾则无日不诵孔子原壤一句,额手而望其符到耳。

身后墓道,又似戏剧。前哲可师法者何限?而乃有天津桥胡孙,来汉水滨、岘山上耶?东汉赵邠卿,吾东则退陶翁,皆自作铭文,无已则效此可乎!

权信元宇仁,居井邑,就幽已十馀年矣。其人耐穷有节操而性颇滞,且其误见,自工夫中出。吾则工夫不逮,说得无力,卒无以动挠一发矣。

去岁八月望,入山房,山曰鹫栖,庵曰观佛。僧仅三两,山亦童濯,而眼界颇辽,便于淘洗幽郁。来时不带一卷书,拟欲默坐合眼,若看话头阇梨样,而朋友每日有搴裳而追逐者,客或二三倍于主人,默坐之计,亦不行矣。无味过年,今不免还束行担,下山待尽,姑亦未果耳。

仲长统曰:“寄忧天上,埋愁地下”,吾有何忧?佛者之说曰:“四大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吾有何乐?于于而来,悠悠而逝,斯焉已矣。

再从侄亮衍厚陵蒙点,初六日发肃命行,荣出不图,阖宗感祝。纸尾不剪,其意甚真,其情甚厚,而胸中云雾,犹夫写慰书之日也。好个纸面,依旧还痴,兄必为之叫郁一声,虽然𫌨缕到此,亦来幅之所鼓动。书中隐然示以一贲之意,若一缕不遂绝,获成一场奇遇则幸矣,非所敢望也。

○各种寄惠甚领感。草土中以酒肉馈友人,或是老兄过于疏脱,难为后生少年法则,不安不安。

闵谦吾辛未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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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书一覆,犹贤已乎?久蒙打破常格,此所深谢。仲浩能言书中所未悉者。安期羡门,未闻云间亦有琴瑟,完福完福。

莫怪黄花嚬不笑,风流先落龙山高。书来云有独登客,此日犹堪九日号。

登高之兴,素来抱此膏肓,而力不从心,只得坐送重阳。今见来句,隐兴忽耸,步韵以呈,此亦实际也。一辴!

四言十六字,令人心醉,不待饮醇醪矣。“责善”是好题目,而其于力不及何?吾每逢老人为言“老去事业,惟有勿使闲愁到两眉”,今公有此十六字,亦可以生顺死安。比诸吾所言,已得骨髓,所可相勉者,几微之际,益加精察而已。

运笔如运巨石,虽有多少说话,势不得不中止。且自己事若言之,则不过一部病录,崦嵫光景,言之亦何益矣?惟觊默亮。

闵谦吾癸酉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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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浩来,不见一字,可知老兄气体之失宁。细问动静之详,益闻沈痾之不离,自叹无以参于寻医举扶之列。

正镇今年夏过后,恰似潮退岸塌,阳界自知无几。老兄素养纯固,年又后我,奈何与我同其澌顿?惟愿勉进药饵,抖擞晩景,待我大寐日,写薤露一章,徐议进退如何?眼翳手颤,字不从心,惟冀鉴谅。

金稚晦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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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投昨日辖,却惊今日书。侍体之一直清胜,固副仰祷。

受之之托,必东莱然后可以承当,岂蔑裂者所尝梦到处耶?从今以往,令胤虽或左顾,但以父友相处则足矣。勿复作此等语,使鄙人难安也!其所携者《大学》也,不可避而眽眽,故略与之酬酢,殊颖悟可望,敢为吾兄贺。

金稚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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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耑人惠书,非兄厚眷,安能及此?仰感切切。仍审侍候万卫,尤慰尤慰。

弟不死耳。“异端”云云,又别闻。此莫非身厄,亦或识见不足之致,岂可专归之身厄耶?

本稿欲送呈,而此适无存未遂耳。文中有“辟异端、明圣学”一句,此非所取言之资。其六抛中有“乱道莠言每自西”一句,所喧起者,无乃指是而言耶?此指西域佛法以来而言也。谓非善颂之文体则或可,而若或过此,则未知其必为公评也。

金稚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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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驾之安税,不待问。不审宵过,侍体益卫?弟昨样耳。第枕屏韵更思之,则三字一绝,果似辞不达意。谨改之曰:

珍重相传诀,一直意致三。闻说此老子,得来自岩岩。

比前为稳耶?若尔则敬心之惠也。他处所疑似不然,无乃寔不能自觉耶?

诸友更须统八绝,而考言者之本意,若终有未安,壁上字即为灭去,是乃相爱之意也。日前所上和韵中“孤灯负影”之“负”字,终似暗僻,改以“伴”字则何如?

郑云之海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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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镇拜复云之文兄书楼下。瑞石承枉,出于饱名之馀,倾感之私,年久犹如昨日事也。每图委造门栏,以悉未尽之緖,而樗栎之年,行走不得随意,至今若相忘者然,岂谓辱垂眷厚,惠以手翰?惊悚交集,罔知攸谢。况执礼之过谦,称引之失当,尤非敢闻于通心之地。继此而或有往复,深愿扫去皮毛,俾安私心,是区区之望也。

高斯文宿仰华闻,亦曾一次通书,而一接德仪,尚此差池,自愧好贤不如《缁衣》也。稚孙乃祖眼中,尚是乳下儿,书中所喩,极荷不鄙,而婚意之闲忙不同,则恐难谐合也。

正镇鬓发姑无论,神爽都离,日事在昏梦中,只自悼怜。李生为馆宾,续此声闻,不患无便。惟冀操存益懋。

李能白遇春○乙卯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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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友之去,尚伫复来,竟失所图,从此消息渺然。即幸伻人委临,缄书珍重,良慰良慰。况承三馀之工,做得样子,书中反己自省,无非切近语,古人所谓“切问而近思”者,非此之谓耶?但能持之以久,不贰不沮,则何患未有所到?

大抵积年旧习,譬如油垢之著衣,欲仓卒净尽,则势所不行。故欲速之意胜,则懈怠之心,必从傍而生,“其进锐者,其退速”,正谓此也。望须以“悠久”二字,立著根基,而以穷格、操存两事,渐次夹补之,自然渐见功效。此是从上先哲教人大法,非止为一人之药也。试留意焉如何?

正镇病状日就难支,自是崦嵫景色,何足言?山梁领情多谢。

李能白丙辰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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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正谓当载阳,乃复乖寒,叫感满目。今承惠存,知座下亦方苦此,奉念无已。顷者往复,来意甚郑重,而所答甚草率,此殆所得于己者浅故耳。歉愧之心,久不能自胜也。

堂记其主意固好,而若以文字体段言之,则太麤卤矣。大抵犯分人之姓名,不当露出,露出则非隐恶也。焚黄古者诰敕,皆用黄纸,故凡有封赠,以黄纸誊其制书,焚之以告神也。

举员之赴,如人饮水,冷煖自知,内决于心可也。若心中所无之事,则岂可为人言所动而强赴也?不宣。

李能白丙辰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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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阻不禁怀仰,令胤入门,兼承惠幅。仰审候事连腴,多荷多慰。正镇昔样澌顿耳。

三川来礼说,足见用工之精密,士友间不多得,甚可敬服。也素无礼学,近又昏废,猝见问及本文,多茫然未记处,其敢信手臆说,以犯汰哉之诮耶?

续有所得,当贡愚见,以此意书告友如何?慰状付送,随便传致焉。顷日盛疑礼说一条幷付耳。不备。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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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友遭本生丧可念。慰状之规,则纯用伯、叔、父母之规固正礼,而今人外封,书“本生期服前”,书辞则参酌为之,此亦非大失经礼,量宜为之如何?主丧与出后人,当各幅无疑,虽不见主丧,既通讣则不可无问。

遭丧告庙,无论宗支恐当。

古者男子再拜而妇人四拜,谓之侠拜。盖阳一而阴二,如卦画之象也。虽生时,盛礼则用再拜四拜,或至六拜。司马温公《居家杂仪》可考。

李能白丙辰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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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头一札,可敌对晤,因审起处清裕。正镇去月,果作省坟行,以初九日发,而十四日回矣。其后亦作近地坟行,而无添病。

岐山民风之不淑”云者可怪,世岂有华胥国耶?俯询空疏,殊无发明可愧。不宣。

殡后男女位次,此无礼书可检,未详来历。以意推之,妇人位于堂东,西面南上,男子次于门外,西面北上者,古礼也。妇人依前位于堂西,男子位于阶下者,后人随时之礼也。盖此序立,异于祠堂序立位次者,欲严内外之防而已,恐无他意也。是以苟可以存内外之防,不必拘拘于东西矣。然则堂西狭窄难容,自可推移于北与东,何虑乎?既不位于灵座前面,则后面之拜恐不得避矣。

李能白丙辰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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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腊牢关,如蛰未苏,忽承手缄之及,其慰可知。况别纸荛询,足见温绎之日富,何幸何幸!但观于我者,难言咳唾,而犹有云云,所苦不浅,从可推度。年后于我,而病同于我可乎?

高斯文不淑,闻之惨怛,衰世此等人,岂易得乎?石火世界,岂有堪把玩者耶?正镇此月十七日,又见一孙,此是别后音耗,而身有败证无数,自量非久于世者矣。

疑义感此勤意,逐条置对,而茅塞如此,安能有裨于高明?良愧良愧。

形气指耳目口鼻等,“私”字如独自之意,无与于他人之谓。若声色臭味,物也,甘食悦色,则所谓人心也。

孺子入井,非有痛痒于己,而为之怵惕恻隐,此是道理如此,不能不然,是谓道心。甘食悦色之类,皆是吾形气上出来,无与于他人,是之谓私,此其苗脉之不同者也。中理中节,所谓人心听命于道心者,先须分别看,不患其大分别也。易流故曰危,无形故曰微,大意似然。

以人心为人欲,非但伊川说有之,朱子初年说亦然。

“上智不能无人心”,乃晩年定论。动不动,只是“动”字之意,此是古人方言,如大小大,只是“多”字之意也。

鲁斋论“原生危微”一段,本自可疑。盖“本有本无”,于“危微”二字之释,不衬著。

“直方大”,本是卦爻中说,而孔子因“直方”二字,以明“敬直义方”之义,则“大”固在其中矣。“贤人之学”四字,当与《论语》“仲弓问仁”一章参看。

“想无成有”,铅汞、姹女之说,“想有成无”,以天地日月、六根四大为幻妄,修养家,指仙家。

“惺惺二字,非做敬之法”云者,看得甚是,而“烛理无不明”云者,又似侵过物格知至界分。“惺惺”只是心不昏昧,更别无说。“敬”字细腻,“畏”字粗率,“敬”字全体,“畏”字其入头处,故但曰“近之。”

“惩忿窒欲”,取山泽之象,得之。以三省为窒欲,似以为不忠、不信、不习处即欲也。

时祭之废,报本追远之意,或几乎息矣。私心常所慨叹,而竟不能自我行之,何敢黑白于此论乎?但念既欲复古,则何必复其半耶?赵重峯以麦饭一器蔬果各一器行时祭,以此为法,则贫家亦无不可行之端矣。

李能白丁巳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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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便书,甚慰新年怀思。仍审经履腴胜。正镇憔悴如前耳。俯询诸条,略答如左,无所发明,可愧。

“迁改”两项云者,看得是,而迁善兼人己,却非是。他人迁善,何与于己耶?改如去垢,迁如加染。

“紧约束”,不宽放一步之谓。“不远复”,在颜子地位尽高,而在学者希之工,则岂不可谓入德门耶?

“体物”犹《易》所谓“干事”,谓人去做那骨子,此朱子之说也。细看此意,则可知“体物”之意也。

“性发为情”,四端是也,七情是从外面粗说。究言之,只是两情,必欲配四德则拘矣。

未发已发,间不容发,一点动处,便是已发。

“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与“人之所不见”,似有不同。

“流注想,即偸则自行之心也”,谓闲漫浸淫,自起自灭者也。

“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同体异用”,胡五峯《知言》中说话,而朱子以“同行异情”为是,以“同体异用”为非。

“假官会”,如《小学》所言“涂摖文字,重易押字。”

李能白丁巳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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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虚火为积祟,每望夏而喘,及到老庚,五内烟雾涨暗,迷不省四到。乃闻有所怀伊人,读书自如,“无味之味”日进,此人独服玄冰丸、飞雪散耶?羡仰羡仰。

顾此茅塞,何足以上下其论?而勤意亦不可全虚,谨就来纸,其与鄙意相契者,行头点标,其有不然,略述浅见如下方,惟照纳。

“活泼泼”之论,大纲然矣,但意味有些牵强。须知此是天理本色在人者,不以人为害之,则本色自在矣。

其气发扬于上,百物皆然,非独人死为然,故曰“百物之情。”人是兼父与祖而言,如《诗》之“君曰卜尔”,一“君”字兼先王先公。

李能白丁巳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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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而不见所怀伊人,耿结恒多,即玆惠状,未免有家忧,奉虑奉虑。示意谨悉,而国典之期年磨炼,已有乙丑前例云矣。

盖王朝礼与私家礼节,有些不同处,不必生疑也。练祥系是殷祭,因山前不可设行。既有前贤所行,亦有该曹颁布,何可违也?既不行祭,则除服不可论,愚见如是耳。

正镇日前省瑞石亲茔而归,馀惫殊甚,不宣。

○既不除服,则神主之仍存几筵,亦次第事也。

李能白戊午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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俭岩便所付书,得达良幸。即奉问字,重病之馀,已能把笔,可知大势之入佳境。但节宣得宜,自当渐次平复矣。每大病新退之后,天然有一初气像,能由此提惺,未尝非进德之基,是之望耳。

正镇新旧之交,颇有忧挠,姑未宁静耳。一枉之诺,固所倾企,而“所怀”二字,俗所谓“晬辰”之谓耶?此是孤露悲感之日,何足相报也?但意到时贲然可也。不宣。

李穉文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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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科行,栉沐甚矣。往返为幸,得失奚论?即承令季氏袖书,谨审税驾后诸节,良慰良慰。正镇未冷尸耳。

县除实出梦外,爵禄可辞,岂吾辈所可能?实有勇赴之愿,而参以精力事势,终有所难处者,不得不寻《遂初赋》。但职名姑未辞递,是闷是闷。

李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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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从佛台东畔来,未尝不先问老兄安否,而下部痿痹之苦,罕有传者,消息亦难得实报也。衰年疾病,易来难去,奉虑曷胜?

弟衰悴尤甚,内外百体,皆是败证,奈何?孙儿偶中,虽可喜悦,其间亦多劳碌,此亦免不得。

尹昌汝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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夐挹声尘,匪今斯今,而鹅溪结亲之后,尚阻晤言,则痼废疏慵之罪。惠状入手,既感不遐,履玆元正,服中起居靖护,尤以仰慰。

正镇樗栎之年,衰白固是本分,平生积病支吾,比旧益难,是以为闷耳。来示辞旨郑重,而随例奉复,若是草草,此亦贤乎已耶?良愧良愧。

沈驲之等问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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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等猥忝蒙溪居士林公益采门下,将竖碑遗墟,而碑铭愿得大人君子立言。且碑面称“公”称“先生”,不无歧议,敢此仰禀。

以及门受经之徒,碑杖屦謦欬之所,先生之称,何嫌何疑?刻文则不必铭也。当略仿坟前墓表之例,记其言行之大槪,教诲之节度,而以竖石之意终焉可也。作者则门人中高手好矣,不必倩他人也。承俯询之及,略贡愚见如右。

郑禹瑞龟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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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枉顾,感荷实多。即拜下翰,谨审春寒尚峭,侍馀候事卫安,慰豁不减合席。

令从孙数日周旋,甚不寂寞,而菲陋如此,无一分资益于后生者,甚孤所以来之意。且况寄食邻家,若待行客,岂人情所安耶?惭愧无已。弟状长时病愦,他无足道。

朴大润济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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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一幅,久未仰谢,匪敢忘惠,眼花手颤,把笔而还阁者屡矣。岁色忽穷,仰惟德履珍重。

正镇仅拄躯壳耳。近亲中如梧村承旨,比我不啻强壮,而忽尔零落,环视知旧亦然。顾此四体无骨者,独久于世,只以自怪。

四韵诗甚清警,第其语意颇有不遇之恨,何必尔也?名教中自有乐地,遇不遇何间也?切欲奉赓而神索未果也。

吴鲁源冕洙○戊辰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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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学老而衰”,鄙生其人也。九十五作《懿戒》之诗,公殆庶几及乎?敬且仰羡。丹台列名,终非凡骨可跂,奈何奈何?

所惶愧者,盛作累牍,劳誊写之勤,远以寄惠,若将往覆,而教其所阙,自视昏翳已甚,甘和白采,承受无地。石迳山顶,令郞贲趾,胡为来哉?但赖此日后,庶免范淳夫责不知有程伯淳,其为欣幸,又可喩云!盛稿数处付小签,非敢曰仰裨高明,亦各言尔志也,惟幸鉴照。

韩公言性,实本于《鲁论》“性相近”一句,而推言其极。盖分别本然气质以前,说得只如此,煞近事情。自来,此等议论,已经一番公决,今何必与之撕捱?若荆公“性不可以善恶言”之云,胡氏言性亦如此。盖释门“性空”之所渐染,比之韩公,又横走一层矣。程子不为《系辞》作传,而永乐诸儒采程子之说以补之,故《系辞》无传。

吴鲁源庚午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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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镇老而无闻,况受气素薄,白发后益复凋落。今则四体不举,与人对面相语,回头辄忘,即一土木偶人耳。前时书字相问,忽已数年,其间辞意曲折,那能追忆?

𫖯札之来,茫然增赧而已。执事年先我数岁,精力之无所遗漏若此,学问之不懈益笃若此,若比论于鄙人,则奚啻武公?仰羡仰羡。

曾时说话,大抵感来意之厚,聊以贡愚,非谓吾言必是而欲执事之从我也。今执事之主见牢确如是,安敢再有陈辨,自犯不韪乎?

理是无形影物事,故议论之中,论理最难。一有蹉失,则乱道误人,可畏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