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全覽1

通鑑紀事本末 全覽1 全覽2


  御製題宋版通鑑紀事本末
  洓水編年著通鑑建安紀事别成書興亡本末為金鏡條理因依若輔車雖有増前斯數典袁樞為是書依司馬光通鑑為起訖其前編則明沈朝陽所編焦竑校正之便稱續後此開初續編宋紀為明馮琦編元紀為陳邦瞻編皆張溥論正明紀則本朝谷應泰所編也淳熙紙墨香天禄玩味孜孜日警予










  御製通鑑紀事本末題辭
  資治開宗司馬傳分門紀事尚書沿沈袁題要臚從古馮谷研精輯續編監夏監殷吁凛若亦文亦質洵彬然百王後是誰承者師保如臨切惕乾
  宻言造膝有誰知屋漏分明顯在兹盤古前文尚疏畧三皇後事大昭垂宅心敬肆惟幾爾享世短長率繋之給札西清供乙覽要於法戒勵孜孜










  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三
  通鑑紀事本末     紀事本末類
  提要
  等謹案通鑑紀事本末四十二卷宋袁樞撰樞字機仲建安人孝宗初試禮部詞賦第一歴官至工部侍郎以右文殿修撰知江陵府尋提舉太平興國宫事蹟具宋史本傳案唐劉知幾作史通叙述史例首列六家總歸二體自漢以來不過紀傳編年兩法乗除互用然紀傳之法或一事而複見數篇賔主莫辨編年之法或一事而隔越數卷首尾難稽樞乃自出新意因司馬光資治通鑑區别門目以類排纂毎事各詳起訖自為標題毎篇各編年月自為首尾始於三家之分晉終於周世宗之征淮南包括數千年事迹經緯明晰節目詳具前後始末一覽了然遂於史家二體之外别為一體實前古之所未有也王應麟玉海稱淳熙三年十一月𠫵政龔茂良言樞所編紀事有益見聞詔嚴州摹印十部仍先以繕本上之宋史樞本傳又稱孝宗讀而嘉嘆以賜東宫及分賜江上諸帥曰治道盡在是矣朱子亦稱其書部居門目始終離合之間皆曲有微意於以錯綜温公之書乃國語之流蓋樞所綴集雖不出通鑑原文而去取剪裁其義例極為精密非通鑑總類諸書割裂撦撏者可比其後如陳邦瞻谷應泰等遞有沿仿而大指之簡當則皆出是書下焉乾隆四十六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一上
  宋 袁樞 撰
  三家分晉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晉大夫魏斯趙籍韓䖍為諸侯
  臣光曰臣聞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何謂禮紀綱是也何謂分君臣是也何謂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衆受制於一人雖有絶倫之力髙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豈非以禮為之綱紀哉是故天子綂三公三公率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貴以臨賤賤以承貴上之使下猶心腹之運手足根本之制支葉下之事上猶手足之衛心腹支葉之庇本根然後能上下相保而國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職莫大於禮也文王序易以乾坤為首孔子繫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髙以陳貴賤位矣言君臣之位猶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諸侯尊周室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以是見聖人於君臣之際未嘗不惓惓也非有桀紂之暴湯武之仁人歸之天命之君臣之分當守節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伐紂則成湯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吳則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寧亡國而不為者誠以禮之大節不可亂也故曰禮莫大於分也夫禮辨貴賤序親疏裁羣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後上下粲然有倫此禮之大經也名器既亡則禮安得獨存哉昔仲叔于奚有功於衛辭邑而請繁纓孔子以為不如多與之邑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則國家從之衛君待孔子而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為名不正則民無所措手足夫繁纓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細務也而孔子先之誠以名器既亂則上下無以相保故也夫事未有不生於微而成於著聖人之慮逺故能謹其微而治之衆人之識近故必待其著而後救之治其微則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則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堅冰至書曰一日二日萬幾謂此類也故曰分莫大於名也嗚呼幽厲失德周道日衰綱紀散壞下陵上替諸侯専征大夫擅政禮之大體十喪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猶緜緜相屬者蓋以周之子孫尚能守其名分故也何以言之昔晉文公有大功於王室請隧於襄王襄王不許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惡也不然叔父有地而隧又何請焉文公於是乎懼而不敢違是故以周之地則不大於曹滕以周之民則不衆於邾莒然厯數百年宗主天下雖以晉楚齊秦之彊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至於季氏之於魯田常之於齊白公之於楚智伯之於晉其勢皆足以逐君而自為然而卒不敢者豈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誅之也今晉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晉國天子既不能討又寵秩之使列於諸侯是區區之名分復不能守而并棄之也先王之禮於斯盡矣或者以為當是之時周室微弱三晉彊盛雖欲勿許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晉雖彊茍不顧天下之誅而犯義侵禮則不請於天子而自立矣不請於天子而自立則為悖逆之臣天下茍有桓文之君必奉禮義而征之今請於天子而天子許之是受天子之命而為諸侯也誰得而討之故三晉之列於諸侯非三晉之壞禮乃天子自壞之也嗚呼君臣之禮既壞矣則天下以智力相雄長遂使聖賢之後為諸侯者社稷無不泯絶生民之類糜滅幾盡豈不哀哉
  初智宣子将以瑶為後智果曰不如宵也瑶之賢於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鬚長大則賢射御足力則賢伎藝畢給則賢巧文辯慧則賢彊毅果敢則賢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賢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誰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滅弗聽智果别族於太史為輔氏趙簡子之子長曰伯魯㓜曰無恤将置後不知所立乃書訓戒之辭於二簡以授二子曰謹識之三年而問之伯魯不能舉其辭求其簡已失之矣問無恤誦其辭甚習求其簡出諸袖中而奏之於是簡子以無恤為賢立以為後簡子使尹鐸為晉陽請曰以為繭絲乎抑為保障乎簡子曰保障哉尹鐸損其户數簡子謂無恤曰晉國有難而無以尹鐸為少無以晉陽為逺必以為歸及智宣子卒智襄子為政與韓康子魏桓子宴於藍臺智伯戲康子而侮段規智國聞之諌曰主不備難必至矣智伯曰難将由我我不為難誰敢興之對曰不然夏書有之曰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夫君子能勤小物故無大患今主一宴而恥人之君相又弗備曰不敢興難無乃不可乎蜹蟻蜂蠆皆能害人況君相乎弗聽智伯請地於韓康子康子欲弗與段規曰智伯好利而愎不與将伐我不如與之彼狃於得地必請於他人他人不與必嚮之以兵然後我得免於患而待事之變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萬家之邑於智伯智伯悅又求地於魏桓子桓子欲弗與任章曰何故弗與桓子曰無故索地故弗與任章曰無故索地諸大夫必懼吾與之地智伯必驕彼驕而輕敵此懼而相親以相親之兵待輕敵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長矣周書曰将欲敗之必姑輔之将欲取之必姑與之主不如與之以驕智伯然後可以擇交而圖智氏矣奈何獨以吾為智氏質乎桓子曰善復與之萬家之邑 智伯又求蔡臯狼之地於趙襄子襄子弗與智伯怒帥韓魏之甲以攻趙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從者曰長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罷力以完之又斃死以守之其誰與我從者曰邯鄲之倉庫實襄子曰浚民之膏澤以實之又因而殺之其誰與我其晉陽乎先主之所屬也尹鐸之所寛也民必和矣乃走晉陽三家以國人圍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竈産鼃民無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韓康子驂乗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國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也絺疵謂智伯曰韓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以人事知之夫從韓魏之兵而攻趙趙亡難必及韓魏矣今約勝趙而三分其地城不沒者三版人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無喜志有憂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䜛臣欲為趙氏游說使主疑於二家而懈於攻趙氏也不然夫二家豈不利朝夕分趙氏之田而欲為危難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對曰臣見其視臣端而趨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絺疵請使於齊趙襄子使張孟談潛出見二子曰臣聞脣亡則齒寒今智伯帥韓魏而攻趙趙亡則韓魏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未遂而謀泄則禍立至矣張孟談曰謀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傷也二子乃隂與張孟談約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殺守隄之吏而決水灌智伯軍智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而擊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敗智伯之衆遂殺智伯盡滅智氏之族惟輔果在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勝德也夫才與德異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謂之賢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聰察彊毅之謂才正直中和之謂德才者德之資也德者才之帥也雲夢之竹天下之勁也然而不矯揉不羽括則不能以入堅棠谿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鎔範不砥礪則不能以擊彊是故才德全盡謂之聖人才德兼亡謂之愚人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凡取人之術茍不得聖人君子而與之與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則君子挾才以為善小人挾才以為惡挾才以為善者善無不至矣挾才以為惡者惡亦無不至矣愚者雖欲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勝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姦勇足以決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為害豈不多哉德者人之所嚴而才者人之所愛愛者易親嚴者易疎是以察者多蔽於才而遺於德自古昔以來國之亂臣家之敗子才有餘而德不足以至於顛覆者多矣豈特智伯哉故為國為家者茍能審於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後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三家分智氏之田趙襄子漆智伯之頭以為飲器智伯之臣豫讓欲為之報讐乃詐為刑人挾匕首入襄子宫中塗廁襄子如廁心動索之獲豫讓左右欲殺之襄子曰智伯死無後而此人欲為報仇真義士也吾謹避之耳乃舍之豫讓又漆身為癩吞炭為啞行乞於市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趙孟必得近幸子乃為所欲為顧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報仇不亦難乎豫讓曰不可既已委質為臣而又求殺之是二心也凡吾所為者極難耳然所以為此者将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者也襄子出豫讓伏於橋下襄子至橋馬驚索之得豫讓遂殺之襄子為伯魯之不立也有子五人不肯置後封伯魯之子於代曰代成君早卒立其子浣為趙氏後襄子卒弟桓子逐浣而自立一年卒趙氏之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殺其子復迎浣而立之是為獻子獻子生籍是為烈侯魏斯者桓子之孫也是為文侯韓康子生武子武子生䖍是為景侯韓借師於魏以伐趙文侯曰寡人與趙兄弟也不敢聞命趙借師於魏以伐韓文侯應之亦然二國皆怒而去已而知文侯以講於已也皆朝于魏魏由是始大於三晉諸侯莫能與之爭
  秦并六國
  周顯王七年秦獻公薨子孝公立孝公生二十一年矣是時河山以東彊國六淮泗之間小國十餘楚魏與秦接界魏築長城自鄭濵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漢中南有巴黔中皆以夷狄同秦擯斥之不得與中國之㑹盟於是孝公發憤布德修政欲以彊秦
  八年孝公令國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修德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後世開業甚光美㑹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内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醜莫大焉獻公即位鎮撫邊境徙治櫟陽且欲東伐復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賔客羣臣有能出竒計彊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於是衛公孫鞅聞是令下乃西入秦公孫鞅者衛之庶孫也好刑名之學事魏相公孫痤痤知其賢未及進㑹病魏惠王往問之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諱將奈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衛鞅年雖少有竒才願君舉國而聽之王黙然公叔曰君即不聽用鞅必殺之無令出境王許諾而去公叔召鞅謝曰吾先君而後臣故先為君謀後以告子子必速行矣鞅曰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子之言殺臣乎卒不去王出謂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國聽衛鞅也既又勸寡人殺之豈不悖哉衛鞅既至秦因嬖臣景監以求見孝公說以富國彊兵之術公大悅與議國事
  十年衛鞅欲變法秦人不悅衛鞅言於秦孝公曰夫民不可與慮始可與樂成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衆是以聖人茍可以彊國不法其故甘龍曰不然縁法而治者吏習而民安之衛鞅曰常人安於故俗學者溺於所聞以此兩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與論於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賢者更禮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衛鞅為左庶長卒定變法之令令民為什伍而相収司連坐告姦者與斬敵首同賞不告姦者與降敵同罰有軍功者各以率受上爵為私鬭者各以輕重被刑大小僇力本業耕織致粟帛多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収孥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屬籍明尊卑爵秩等差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無所芬華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乃立三丈之木於國都市南門募民有能徙置北門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復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輒予五十金乃下令令行朞年秦民之國都言新令之不便者以千數於是太子犯法衛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䖍黥其師公孫賈明日秦人皆趨令行之十年秦國道不拾遺山無盜賊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鬭鄉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來言令便者衛鞅曰此皆亂法之民也盡遷之於邊其後民莫敢議令
  臣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寳也國保於民民保於信非信無以使民非民無以守國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鄰善為國者不欺其民善為家者不欺其親不善者反之欺其鄰國欺其百姓甚者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離心以至於敗所利不能藥其所傷所獲不能補其所亡豈不哀哉昔齊桓公不背曹沫之盟晉文公不貪伐原之利魏文侯不棄虞人之期秦孝公不廢徙木之賞此四君者道非粹白而商君尤稱刻薄又處戰攻之世天下趨於詐力猶且不敢忘信以畜其民況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韓懿侯薨子昭侯立
  十一年秦敗韓師于西山
  十四年秦孝公魏惠王㑹于杜平
  十五年秦敗魏師于元里斬首七千級取少梁
  十七年秦大良造衛鞅伐魏
  十八年秦衛鞅圍魏固陽降之
  十九年秦商鞅築冀闕宫庭於咸陽徙都之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為禁并諸小鄉聚集為一縣縣置令丞凡三十一縣廢井田開阡陌平斗桶權衡丈尺趙成侯薨太子肅侯立
  二十一年秦商鞅更為賦稅灋行之
  二十六年王致伯于秦諸侯皆賀秦秦孝公使公子少官帥師㑹諸侯于逢澤以朝王
  二十九年衛鞅言於秦孝公曰秦之與魏譬若人之有腹心之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嶺阨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収地今以君之賢聖國賴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齊諸侯畔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秦必東徙然後秦據河山之固東鄉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也公從之使衛鞅将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禦之軍既相距衛鞅遺公子卬書曰吾始與公子驩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之民公子卬以為然乃相與㑹盟已飲而衛鞅伏甲士襲虜公子卬因攻魏師大破之魏惠王恐使使獻河西之地於秦以和因去安邑徙都大梁乃嘆曰吾恨不用公叔之言秦封衛鞅商於十五邑號曰商君 楚宣王薨子威王商立
  三十一年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䖍之徒告商君欲反發吏捕之商君亡之魏魏人不受復納之秦商君乃與其徒之商於發兵北擊鄭秦人攻商君殺之車裂以徇盡滅其家
  三十四年秦伐韓拔宜陽
  三十六年 初洛陽人蘇秦說秦王以兼天下之術秦王不用其言蘇秦乃去說燕文公曰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趙之為蔽其南也且秦之攻燕也戰於千里之外趙之攻燕也戰於百里之内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無過於此者願大王與趙從親天下為一則燕國必無患矣文公從之資蘇秦車馬以說趙肅侯曰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彊於趙秦之所害亦莫如趙然而秦不敢舉兵伐趙者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秦之攻韓魏也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蠶食之傳國都而止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無韓魏之規則禍中於趙矣臣以天下之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為一并力西鄉而攻秦秦必破矣夫衡人者皆欲割諸侯之地以與秦秦成則其身富榮國被秦患而不與其憂是故衡人日夜務以秦權恐喝諸侯以求割地故願大王熟計之也竊為大王計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為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將相㑹於洹水之上通質結盟約曰秦攻一國五國各出銳師或撓秦或救之有不如約者五國共伐之諸侯從親以擯秦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東矣肅侯大說厚待蘇秦尊寵賜賚之以約於諸侯㑹秦使犀首伐魏大敗其師四萬餘人禽將龍賈取雕隂且欲東兵蘇秦恐秦兵至趙而敗從約念莫可使用於秦者乃激怒張儀入之於秦張儀者魏人與蘇秦俱事鬼谷先生學縱横之術蘇秦自以為不及也儀游諸侯無所遇困於楚蘇秦故召而辱之儀怒念諸侯獨秦能苦趙遂入秦蘇秦隂遣其舍人齎金幣資儀儀得見秦王秦王說之以為客卿舍人辭去曰蘇君憂秦伐趙敗從約以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激怒君使臣隂奉給君資盡蘇君之計謀也張儀曰嗟乎此吾在術中而不悟吾不及蘇君明矣為吾謝蘇君蘇君之時儀何敢言於是蘇秦說韓宣惠王曰韓地方九百餘里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强弓勁弩利劒皆從韓出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蹠勁弩帶利劒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臯今玆効之明年又復求割地與則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受後禍且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結禍者也不戰而地已削矣鄙諺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夫以大王之賢挾彊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竊為太王羞之韓王從其言蘇秦說魏王曰大王之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之數曽無所芻牧人民之衆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絶輷輷殷殷若有三軍之衆臣竊量大王之國不下楚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蒼頭二十萬奮擊二十萬厮徒十萬車六百乘騎五千匹乃聽於羣臣之說而欲臣事秦願大王熟察之故敝邑趙王使臣効愚計奉明約在大王之詔詔之魏王聽之蘇秦說齊王曰齊四塞之國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粟如丘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進如鋒矢戰如雷霆解如風雨即有軍役未嘗倍泰山絶清河涉渤海也臨淄之中七萬户臣竊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不待發於逺縣而臨淄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臨淄甚富而實其民無不鬭雞走狗六博闒鞠臨淄之塗車轂擊人肩摩連袵成帷揮汗成雨夫韓魏之所以重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也兵出而相當不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決矣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隨其後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衛陽晉之道經乎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也是故恫疑虚喝驕矜而不敢進則秦之不能害齊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無奈齊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羣臣之計過也今無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國之實臣是故願大王少留意計之齊王許之乃西南說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彊國也地方六千餘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資也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則秦弱秦彊則楚弱其勢不兩立故為大王計莫如從親以孤秦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明詔委社稷奉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兩策者相去逺矣大王何居焉楚王亦許之於是蘇秦為從約長并相六國北報趙車騎輜重擬於王者 韓髙門成昭侯薨子宣恵 齊威王薨子 燕文公薨王立 宣王辟疆立 子易王立
  三十七年秦惠王使犀首欺齊魏與共伐趙以敗從約趙肅侯讓蘇秦蘇秦恐請使燕必報齊蘇秦去趙而從約皆解趙人決河水以灌齊魏之師乃去 魏以隂晉為和於秦寔華隂
  三十九年秦伐魏圍焦曲沃魏入少梁河西地于秦四十年秦伐魏度河取汾隂皮氏拔焦 楚威王薨子懷王槐立四十一年秦公子華張儀帥師圍魏蒲陽取之張儀言於秦王請以蒲陽復與魏而使公子繇質於魏儀因說魏王曰秦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無禮於秦魏因盡入上郡十五縣以謝焉儀歸而相秦
  四十二年秦歸焦曲沃于魏 四十三年趙肅侯薨子武靈王立四十四年夏四月戊午秦初稱王
  四十五年秦張儀帥師伐魏取陜
  四十六年秦張儀及齊楚之相㑹齧桑
  四十七年秦張儀自齧桑還而免相相魏欲令魏先事秦而諸侯効之魏王不聽秦王伐魏取曲沃平周復隂厚張儀益甚
  四十八年王崩子慎靚王定立 燕易王薨子噲立
  周慎靚王二年秦伐韓取鄢 魏惠王薨子襄王立
  三年楚趙魏韓燕同伐秦攻函谷關秦人出兵逆之五國之師皆敗走
  四年秦敗韓師于脩魚斬首八萬級虜其將䱸申差于濁澤諸侯振恐齊大夫與蘇秦爭寵使人刺秦殺之張儀說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無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韓齊趙之境守亭障者不過十萬梁之地勢固戰場也夫諸侯之約從盟洹水之上結為兄弟以相堅也今親兄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相殺傷而欲恃反覆蘇秦之謀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卷衍酸棗劫衛取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則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絶從道絶則大王之國欲毋危不可得也故願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魏王乃倍從約而因儀以請成于秦張儀歸復相秦
  五年巴蜀相攻擊俱告急于秦秦惠王欲伐蜀以為道險陿難至而韓又來侵猶豫未能決司馬錯請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攻新城宜陽以臨二周之郊據九鼎按圖籍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逺矣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彊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主地小民貧故臣願先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長也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羣羊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衆而彼已服焉故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四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論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齊韓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将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王從錯計起兵伐蜀十月取之貶蜀王更號為侯而使陳荘相蜀蜀既屬秦秦以益彊富厚輕諸侯 燕王噲以國讓其相子之
  六年王崩子赧王延立





  通鑑紀事本末卷一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一下
  宋 袁樞 撰
  秦并六國
  周赧王元年魏人叛秦秦人伐魏取曲沃而歸其人又敗韓於岸門韓太子倉入質于秦以和 齊伐燕取子之醢之遂殺王 齊宣子薨子噲 湣王地立
  二年秦右更疾伐趙拔藺虜其将荘豹 秦王欲伐齊患齊楚之從親乃使張儀至楚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絶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楚王說而許之羣臣皆賀陳軫獨弔王怒曰寡人不興師而得六百里地何弔也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王曰有說乎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今閉關絶約於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王北絶齊交西生患於秦也兩國之兵必俱至為王計者不若隂合而陽絶於齊使人隨張儀茍與吾地絶齊未晚也王曰願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張儀厚賜之遂閉關絶約於齊使一将軍隨張儀至秦張儀佯墮車不朝三月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絶齊未甚邪乃使勇士宋遺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事秦齊秦之交合張儀乃朝見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使者怒還報楚王楚王大怒欲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賂以一名都與之并兵而攻齊是我亡地於秦取償於齊也今王已絶於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秦齊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楚王不聽使屈匄帥師伐秦秦亦發兵使庶長章擊之
  三年春秦師及楚戰於丹陽楚師大敗斬甲士八萬虜屈匄及列侯執珪七十餘人遂取漢中郡楚王悉發國内兵以復襲秦戰於藍田楚師大敗韓魏聞楚之困南襲楚至鄧楚人聞之乃引兵歸割兩城以請平于秦燕人共立太子 韓宣惠王薨平是為昭王  子襄王倉立
  四年秦惠王使人告楚懷王請以武關之外易黔中地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張儀聞之請行王曰楚将甘心於子奈何行張儀曰秦彊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靳尚得事幸姬鄭袖袖之言王無不聽者遂往楚王囚将殺之靳尚謂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将以上庸六縣及美女贖之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於是鄭袖日夜泣於楚王曰臣各為其主耳今殺張儀秦必大怒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毋為秦所魚肉也王乃赦張儀而厚禮之張儀因說楚王曰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羣羊而攻猛虎不格明矣今王不事秦秦劫韓驅梁而攻楚則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積粟浮岷江而下一日行三百餘里不至十日而距扞關扞關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舉甲出武關則北地絶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内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嵗之外夫待弱國之救忘彊秦之禍此臣所為大王患也大王誠能聽臣請令秦楚長為兄弟之國無相攻伐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乃許之張儀遂之韓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穀所生非菽而麥國無一嵗之食見卒不過二十萬秦被甲百餘萬山東之士被甲䝉胄而㑹戰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異垂千鈞之重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塞成臯則王之國分矣鴻臺之宫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而攻楚以轉禍而悅秦計無便於此者韓王許之張儀歸報秦王封以六邑號武信君復使東說齊王曰從人說大王者必曰齊蔽於三晉地廣民衆兵彊士勇雖有百秦将無奈齊何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効河外趙王入朝割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關臨淄即墨非王之有也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齊王許張儀張儀去西說趙王曰大王収率天下以擯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十五年大王之威行於山東敝邑恐懼繕甲厲兵力田積粟愁居懾處不敢動揺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并漢中包兩周守白馬之津秦雖僻逺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於澠池願渡河踰漳據番吾㑹邯鄲之下願以甲子合戰正殷紂之事謹使使臣先聞左右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肩也夫斷右肩而與人鬭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得乎今秦發三将軍其一軍塞午道告齊使渡清河軍於邯鄲之東一軍軍成臯驅韓梁軍於河外一軍軍於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靣相約而口相結常為兄弟之國也趙王許之張儀乃北之燕說燕王曰今趙王已入朝効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時齊趙之於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長無齊趙之患矣燕王請獻常山之尾五城以和張儀歸報未至咸陽秦惠王薨子武王立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及即位羣臣多毁短之諸侯聞儀與秦王有隙皆畔衡復合從
  五年張儀說秦武王曰為王計者東方有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也臣聞齊王甚憎臣臣之所在必伐之臣願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齊必伐梁齊梁交兵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間伐韓入三川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也王許之齊王果伐梁梁王恐張儀曰王勿患也請令齊罷兵乃使其舍人之楚借使謂齊王曰甚矣王之託儀於秦也齊王曰何故楚使者曰張儀之去秦也固與秦王謀矣欲齊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今王果伐梁是王内罷國而外伐與國以信儀於秦王也齊王乃解兵還張儀相魏一嵗卒儀與蘇秦皆以縱横之術遊諸侯致位富貴天下爭慕效之又有魏人公孫衍者號曰犀首亦以談說顯名其餘蘇代蘇厲周最樓緩之徒紛紛徧於天下務以辯詐相髙不可勝紀而儀秦衍最著 秦王魏王㑹於臨晉
  六年秦初置丞相以樗里疾為右丞相
  七年秦魏㑹于應 秦王使甘茂約魏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甘茂至魏令向壽還謂王曰魏聽臣矣然願王勿伐王迎甘茂於息壤而問其故對曰宜陽大縣其實郡也今王倍數險行千里攻之難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其母織自若也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機踰墻而走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侯令樂羊将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反而論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也今臣覉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孫奭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弗聽也請與子盟乃盟于息壤秋甘茂庶長封帥師伐宜陽八年甘茂攻宜陽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孫奭果爭之秦王召甘茂欲罷兵甘茂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斬首六萬遂拔宜陽韓公仲侈入謝於秦以請平 秦武王好以力戲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八月王與孟說舉鼎絶脈而薨族孟說武王無子異母弟稷為質於燕國人逆而立之是為昭襄王九年秦昭王使向壽平宜陽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言於王以武遂復歸之韓向壽公孫奭爭之不能得由此怨讒甘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與魏講而罷兵甘茂奔齊趙王使樓緩之秦 楚王與齊韓合從
  十年秦宣太后異父弟曰穰侯魏冉同父弟曰華陽君芊戎王之同母弟曰髙陵君涇陽君魏冉最賢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薨諸弟爭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魏冉為將軍衛咸陽是嵗庶長壮及大臣諸公子謀作亂魏冉誅之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悼武王后出歸于魏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滅之王少宣太后自治事任魏冉為政威震秦國
  十一年秦王楚王盟干黄棘秦復與楚上庸
  十二年秦取魏蒲阪晉陽封陵又取韓武遂 齊韓魏以楚負其從親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横為質於秦而請救秦客卿通将兵救楚三國引兵去
  十三年秦王魏王韓太子嬰㑹于臨晉韓太子至咸陽而歸秦復與魏蒲阪 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鬭者太子殺之亡歸
  十四年秦人取韓穰 秦庶長奐㑹韓魏齊兵伐楚敗其師於重丘殺其将唐昧遂取重丘
  十五年秦涇陽君為質於齊 秦華陽君伐楚大破楚師斬首三萬殺其将景缺取楚襄城楚王恐使太子為質於齊以請平秦樗里疾卒以趙人樓緩為丞相十六年五月趙武靈王傳國於少子何自號主父主父欲使子治國身胡服将士大夫西北略胡地将自雲中九原南襲咸陽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欲以觀秦地形及秦王之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状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 齊王魏王㑹于韓 秦人伐楚取八城秦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弟兄盟於黄棘太子入質至驩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王之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於齊以求平寡人與楚接境婚姻相親而今秦楚不驩則無以令諸侯寡人願與君王㑹武關靣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也楚王患之欲往恐見欺欲不往恐秦益怒昭睢曰毋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也有并諸侯之心不可信也懷王之子子蘭勸王行王乃入秦秦王令一将軍詐為王伏兵武關楚王至則閉關劫之與西至咸陽朝章臺如藩臣禮要以割巫黔中郡楚王欲盟秦王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彊要我以地因不復許秦人留之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為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欲立王子之在國者昭睢曰王與太子俱困於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詐赴於齊齊湣王召羣臣謀之或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齊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也其人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新王市曰予我下東國吾為王殺太子不然将與三國共立之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歸楚太子楚人立之 秦王聞孟嘗君之賢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請孟嘗君來入秦秦王以為丞相
  十七年或謂秦王曰孟嘗君為相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樓緩為相囚孟嘗君欲殺之孟嘗君使人求解於秦王幸姬姬曰願得君狐白裘孟嘗君有狐白裘已獻之秦王無以應姬求客有善為狗盜者入秦藏中盜狐白裘以獻姬姬乃為之言於王而遣之王後悔使追之孟嘗君至關關法雞鳴而出客時尚早追者将至客有善為雞鳴者野雞聞之皆鳴孟嘗君乃得脫歸 楚人告于秦曰頼社稷神靈國有王矣秦王怒發兵出武關擊楚斬首五萬取十六城
  十八年楚懷王亡歸秦人覺之遮楚道懷王從間道走趙趙主父在代趙人不敢受懷王将走魏秦人追及之以歸
  十九年楚懷王發病薨於秦秦人歸其䘮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 齊韓魏趙宋同擊秦至鹽氏而還 秦與韓武遂與魏封陵以和 魏襄王薨子昭王立韓襄王薨子釐王咎立
  二十年秦尉錯伐魏襄城 秦樓緩免相魏冉代之二十一年秦敗魏師于解
  二十二年韓公孫喜魏人伐秦穰侯薦左更白起於秦王以代向壽将兵敗魏師韓師於伊闕斬首二十四萬級虜公孫喜拔五城秦王以白起為國尉 秦王遺楚王書曰楚倍秦秦且率諸侯伐楚願王之飭士卒得一樂戰楚王患之乃復與秦和親
  二十三年楚襄王迎婦于秦
  臣光曰甚哉秦之無道也殺其父而劫其子楚之不競也忍其父而婚其讎嗚呼楚之君誠得其道臣誠得其人秦雖彊烏得陵之哉善乎荀卿論之曰夫道善用之則百里之地可以獨立不善用之則楚六千里而為讎人役故人主不務得道而廣有其勢是其所以危也秦魏冉謝病免以客卿燭壽為丞相
  二十四年秦伐韓拔宛 秦燭壽免魏冉復為丞相封於穰與陶謂之穰侯
  二十五年魏入河東地四百里韓入武遂地二百里于秦
  二十六年秦大良造白起客卿錯伐魏至軹取城大小六十一
  二十七年冬十月秦王稱西帝遣使立齊王為東帝欲約與共伐趙蘇代自燕來齊王曰秦使魏冉致帝子以為何如對曰願王受之而勿稱也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後也秦稱之天下惡之王因弗稱以収天下此大資也且伐趙孰與伐桀宋利今王不如釋帝以収天下之望發兵以伐桀宋宋舉則趙楚梁衛皆懼矣是我以名尊秦而令天下憎之所謂以卑為尊也齊王從之稱帝二日而復歸之十二月呂禮自齊入秦秦王亦去帝復稱王 秦攻趙拔杜陽
  二十八年秦攻趙拔新垣曲陽
  二十九年秦司馬錯擊魏河内魏獻安邑以和秦出其人歸之魏 秦敗韓師于夏山
  三十年秦王㑹楚王于宛㑹趙王于中陽秦䝉武擊齊拔九城燕昭王與樂毅謀伐齊樂毅曰齊霸國之餘業也地大人衆未易獨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約趙及楚魏於是使樂毅約趙别使使者連楚魏且令趙嚪秦以伐齊之利諸侯惡齊王之驕暴皆爭合謀與燕伐齊三十一年燕王悉起兵以樂毅為上将軍秦尉斯離帥師與三晉之師㑹之趙王以相國印授樂毅樂毅并将秦魏韓趙之兵以伐齊齊湣王悉國中之衆以拒之戰於濟西齊師大敗 齊湣王出走楚淖齒執之弑王於鼓里 秦王魏王韓王㑹于京師
  三十二年秦趙㑹于穰秦拔魏安城兵至大梁而還趙王得楚和氏璧秦昭王欲之請易以十五城趙王欲勿與畏秦彊欲與之恐見欺以問藺相如對曰秦以城求璧而王不許曲在我矣我與之璧而秦不與我城則曲在秦均之二策寧許以負秦臣願奉璧而往使秦城不入臣請完璧而歸之趙王遣之相如至秦秦王無意償趙城相如乃以詐紿秦王復取璧遣從者間行歸趙而以身待命于秦秦王以為賢而弗誅禮而歸之趙王以相如為上大夫 齊王子法章亡在莒齊王臣相與求之立以為齊王
  三十三年秦伐趙拔兩城
  三十四年秦伐趙拔石城 秦穰侯復為丞相 楚欲與齊韓共伐秦因欲圖周王使東周武公謂楚令尹昭子曰周不可圖也昭子曰乃圖周則無之雖然何不可圖武公曰西周之地絶長補短不過百里名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衆不足以勁兵雖然攻之者名為弑君然而猶有欲攻之者見祭器在焉故也夫虎肉臊而兵利身人猶攻之若使澤中之麋𫎇虎之皮人之攻之也必萬倍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國詘楚之名足以尊王今子欲誅殘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傳器器南則兵至矣於是楚計輟不行
  三十五年秦白起敗趙軍斬首二萬取代光狼城又使司馬錯發隴西兵因蜀攻楚黔中拔之楚獻漢北及上庸地
  三十六年秦白起伐楚取鄢鄧西陵 秦王使使者告趙王願為好㑹于河外澠池趙王欲毋行亷頗藺相如計曰主不行示趙弱且怯也趙王遂行相如從亷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里㑹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以絶秦望王許之㑹于澠池王與趙王飲酒酣秦王請趙王鼓瑟趙王鼓之藺相如復請秦王擊缶秦王不肯相如曰五步之内臣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王不懌為一擊缶罷酒秦終不能有加于趙趙人亦盛為之備秦不敢動趙王歸國以藺相如為上卿 燕昭王薨太子惠王立
  三十七年秦大良造白起伐楚拔郢燒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復戰東北徙都于陳秦以郢置南郡封白起為武安君
  三十八年秦武安君定巫黔中初置黔中郡 魏昭王薨子安釐王立
  三十九年秦武安君伐魏拔兩城
  四十年秦相國穰侯伐魏韓暴鳶救魏穰侯大破之斬首四萬暴鳶走開封魏納八城以和穰侯復伐魏走芒卯入北宅遂圍大梁魏人割溫以和
  四十一年魏復與齊合從秦穰侯伐魏拔四城斬首四萬
  四十二年趙人魏人伐韓華陽韓人告急於秦秦王弗救韓相國謂陳筮曰事急矣願公雖病為一宿之行陳筮如秦見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陳筮曰未急也穰侯怒曰何也陳筮曰彼韓急則将變而他從以未急故復來耳穰侯曰請發兵矣乃與武安君及客卿胡陽救韓八日而至敗魏軍於華陽之下走芒卯虜三将斬首十三萬武安君又與趙将賈偃戰沉其卒二萬人於河魏段干子請割南陽予秦以和蘇代謂魏王曰欲璽者段干子也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璽欲璽者制地魏地盡矣夫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王曰是則然也雖然事始已行不可更矣對曰夫博之所以貴梟者便則食不便則止今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梟也魏王不聽卒以南陽為和實修武 韓魏既服於秦秦王将使武安君與韓魏伐楚未行而楚使者黄歇至聞之畏秦乗勝一舉而滅楚也乃上書曰臣聞物至則反冬夏是也致至則危累碁是也今大國之地徧天下有其二垂此從生民以來萬乗之地未嘗有也先王三世不忘接地於齊以絶從親之要今王使盛橋守事於韓盛橋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謂能矣王又舉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門舉河内拔燕酸棗虚桃入邢魏之兵雲翔而不敢救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衆二年而後復之又并蒲衍首垣以臨仁平丘黄濟陽嬰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磨之北注齊秦之要絶趙楚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捄王之威亦單矣王若能保功守威絀攻取之心而肥仁義之地使無後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負人徒之衆仗兵革之彊乗毁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後患也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易曰狐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終之難也昔吳之信越也從而伐齊既勝齊人於艾陵還為越王禽於三江之浦智氏之信韓魏也從而伐趙攻晉陽城勝有日矣韓魏叛之殺智伯瑤於鑿臺之下今王妬楚之不毁而忘毁楚之彊韓魏也臣為王慮而不取也夫楚國援也鄰國敵也今王信韓魏之善王此正吳之信越也臣恐韓魏卑辭除患而實欲欺大國也何則王無重世之徳於韓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韓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於秦者将十世矣故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今王資之與攻楚不亦過乎且攻楚将惡出兵王将借路於仇讎之韓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返也王若不借路於仇讎之韓魏必攻隨水右壤此皆廣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是王有毁楚之名而無得地之實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必悉起兵以應王秦楚之兵構而不離魏氏将出而攻留方與銍湖陵碭蕭相故宋必盡齊人南面攻楚泗上必舉此皆平原四達膏腴之地如此則天下之國莫彊於齊魏矣臣為王慮莫若善楚秦楚合而為一以臨韓韓必歛手而朝王施以東山之險帶以曲河之利韓必為關内之侯若是而王以十萬戍鄭梁氏寒心許鄢陵嬰城而上蔡召陵不往來也如此而魏亦關内侯矣王一善楚而關内兩萬乗之地注地於齊齊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王之地一經兩海要約天下是燕趙無齊楚齊楚無燕趙也然後危動燕趙直摇齊楚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矣王從之止武安君而謝韓魏使黄歇歸約親於楚 韓釐王薨子桓恵王立
  四十三年楚以左徒黄歇侍太子完為質於秦 秦置南陽郡秦魏楚兵伐燕 燕惠王薨子武成王立
  四十五年秦伐趙圍閼與趙王召亷頗樂乗而問之曰可救否皆曰道逺險陿難救問趙奢趙奢對曰道逺險陿譬猶兩䑕鬬於穴中将勇者勝王乃令趙奢将兵救之去邯鄲三十里而止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諫者死秦師軍武安西鼓譟勒兵武安屋瓦盡振趙軍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趙奢立斬之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增壘秦間入趙軍趙奢善食而遣之問以報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增壘閼與非趙地也趙奢既已遣間卷甲而趨一日一夜而至去閼與五十里而軍軍壘成秦師聞之悉甲而往趙軍士許歴請以軍事諫趙奢進之許歴曰秦人不意趙至此其來氣盛将軍必厚集其陳以待之不然必敗趙奢曰請受教許歴請刑趙奢曰胥後令邯鄲許歴復請諫曰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趙奢許諾即發萬人趨之秦師後至爭山不得上趙奢縱兵擊秦師秦師大敗解閼與而還趙王封奢為馬服君 穰侯言客卿竈於秦王使伐齊取剛壽以廣其陶邑初魏人范睢從中大夫湏賈使於齊齊襄王聞其辯口私賜之金及牛酒湏賈以為睢以國隂事告齊也歸而告其相魏齊魏齊怒笞擊范睢折脅摺齒睢佯死卷以簀置厠中使客醉者更溺之以懲後令無妄言者范睢謂守者曰能出我我必有厚謝守者乃請棄簀中死人魏齊醉曰可矣范睢得出魏齊悔復召求之魏人鄭安平遂操范睢亡匿更名姓曰張禄秦謁者王稽使於魏范睢夜見王稽稽潛載與俱歸薦之於王王見之於離宫睢佯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來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范睢謬曰秦安得王秦獨有太后穰侯耳王微聞其言乃屏左右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對曰唯唯如是者三王曰先王卒不幸教寡人邪范睢曰非敢然也臣羇旅之臣也交疎於王而所願陳者皆匡君之事處人骨肉之間願効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問而不敢對者也臣知今日言之於前明日伏誅於後然臣不敢避也且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茍可以少有補於秦而死此臣之所大願也獨恐臣死之後天下杜口裹足莫肯鄉秦耳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今者寡人得見先生是天以寡人溷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廟也事無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願先生悉以教寡人無疑寡人也范睢拜王亦拜范睢曰以秦國之大士卒之勇以治諸侯譬若走韓盧而搏蹇兔也而閉關十五年不敢窺兵於山東者是穰侯為秦謀不忠而大王之計亦有所失也王跽曰寡人願聞失計然左右多竊聽者范睢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觀王之俯仰因進曰夫穰侯越韓魏而攻齊剛壽非計也齊湣王南攻楚破軍殺将再辟地千里而齊尺寸之地無得焉者豈不欲得地哉形勢不能有也諸侯見齊之罷敝起兵而伐齊大破之齊幾於亡以其伐楚而肥韓魏也今王不如逺交而近攻得寸則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夫韓魏中國之處而天下之樞也王若欲霸必親中國以為天下樞以威楚趙楚彊則附趙趙彊則附楚楚趙皆附齊必懼矣齊附則韓魏因可虜也王曰善乃以范睢為客卿與謀兵事
  四十六年秦中更胡傷攻趙閼與不拔
  四十七年秦王用范睢之謀使五大夫綰伐魏拔懷四十八年秦悼太子質於魏而卒
  四十九年秦拔魏邢丘范睢日益親用事因乗間說王曰臣居山東時聞齊之有孟嘗君不聞有王聞秦有太后穰侯不聞有王夫擅國之謂王能利害之謂王制殺生之謂王今太后擅行不顧穰侯出使不報華陽涇陽等擊斷無諱髙陵進退不請四貴備而國不危者未之有也為此四貴者下乃所謂無王也穰侯使者操王之重決制於諸侯剖符於天下征敵伐國莫敢不聽戰勝攻取則利歸於陶戰敗則結怨於百姓而禍歸於社稷臣又聞之木實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主淖齒管齊射王股擢王筋懸之於廟梁宿昔而死李兌管趙囚主父於沙丘百日而餓死今臣觀四貴之用事此亦淖齒李兌之類也且夫三代之所以亡國者君専授政於臣縱酒弋獵其所授者妬賢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為主計而主不覺悟故失其國今自有秩以上至諸大吏下及王左右無非相國之人者見王獨立於朝臣竊為王恐萬世之後有秦國者非王子孫也王以為然於是廢太后逐穰侯髙陵華陽涇陽君於關外以范睢為丞相封為應侯魏王使湏賈聘於秦應侯敝衣間步而往見之湏賈驚曰范叔固無恙乎留坐飲食取一綈袍贈之遂為湏賈御而至相府曰我為君先入通於相君湏賈怪其久不出問於門下門下曰無范叔鄉者吾相張君也湏賈知見欺乃膝行入謝罪應侯坐責讓之且曰爾所以得不死者以綈袍戀戀尚有故人之意耳乃大供具請諸侯賔客坐湏賈於堂下置莝豆其前而馬食之使歸告魏王曰速斬魏齊頭來不然且屠大梁湏賈還以告魏齊魏齊奔趙匿於平原君家 趙恵文王薨子孝成王丹立
  五十年秦宣太后薨九月穰侯出之陶
  臣光曰穰侯援立昭王除其災害薦白起為将南取鄢郢東屬地於齊使天下諸侯稽首而事秦秦益彊大者穰侯之功也雖其専恣驕貪足以賈禍亦未至盡如范睢之言若睢者亦非能為秦忠謀直欲得穰侯之處故搤其吭而奪之耳遂使秦王絶母子之義失甥舅之恩要之睢真傾危之士哉 秦王以子安國君為太子秦伐趙取三城趙王新立太后用事求救於齊齊人曰必以長安君為質太后不可齊師不出大臣彊諌太后明謂左右曰復言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靣左師觸龍願見太后太后盛氣而胥之入左師公徐趨而坐自謝曰老臣病足不得見久矣竊自恕而恐太后體之有所苦也故願望見太后太后曰老婦恃輦而行曰食得毋衰乎曰恃粥耳太后不和之色稍解左師公曰老臣賤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憐愛之願得補黑衣之缺以衛王宫昩死以聞太后曰諾年幾何矣對曰十五嵗矣雖少願及未填溝壑而託之太后曰丈夫亦愛少子乎對曰甚於婦人太后笑曰婦人異甚對曰老臣竊以為媼之愛燕后賢於長安君太后曰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左師公曰父母愛其子則為之計深逺媼之送燕后也持其踵而泣念其逺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必祝之曰必勿使反豈非為之計長久為子孫相繼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師公曰今三世以前至於趙王之子孫為侯者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曰此其近者禍及其身逺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侯則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今媼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與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於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託於趙哉太后曰諾恣君之所使之於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乗質於齊齊師乃出秦師退 齊襄王薨子建立
  五十一年秦武安君伐韓拔九城斬首五萬
  五十二年秦武安君伐韓取南陽攻太行道絶之楚頃襄王疾病黄歇言於應侯曰今楚王疾恐不起秦不如歸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國無窮是親與國而得儲萬乗也不歸則咸陽布衣耳楚更立君必不事秦是失與國而絶萬乘之和非計也應侯以告王王曰令太子之傅先往問疾反而後圖之黄歇與太子謀曰秦之留太子欲以求利也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而陽文君子二人在中王若卒大命太子不在陽文君子必立為後太子不得奉宗廟矣不如亡秦與使者俱出臣請止以死當之太子因變服為楚使者御以出關而黄歇守舍常為太子謝病度太子已逺乃自言於王曰楚太子已歸出逺矣歇願賜死王怒欲聽之應侯曰歇為人臣出身以狥其主太子立必用歇不如無罪而歸之以親楚王從之黄歇至楚三月秋楚頃襄王薨考烈王即位以黄歇為相封以淮北地號曰春申君五十三年楚人納州于秦以平武安君伐韓抜野王上黨路絶上黨守馮亭與其民謀曰鄭道已絶秦兵日進韓不能應不如以上黨歸趙趙受我秦必攻之趙被秦兵必親韓韓趙為一則可以當秦矣乃遣使者告於趙曰韓不能守上黨入之秦其吏民皆安於趙不樂為秦有城市邑十七願再拜獻之大王趙王以告平陽君豹對曰聖人甚禍無故之利王曰人樂吾德何謂無故對曰秦蠶食韓地中絶不令相通固自以為坐而受上黨也韓氏所以不入於秦者欲嫁其禍於趙也秦服其勞而趙受其利雖彊大不能得之於弱小弱小顧能得之於彊大乎豈得謂之非無故哉不如勿受王以告平原君平原君請受之王乃使平原君往受地以萬户都三封其太守為華陽君以千户都三封其縣令為侯吏民皆益爵三級馮亭垂涕不見使者曰吾不忍賣主地而食之也
  五十五年秦左庶長王齕攻上黨拔之上黨民走趙趙亷頗軍於長平以按據上黨民王齕因伐趙趙軍戰數不勝亡一禆将四尉趙王與樓昌虞卿謀樓昌請發重使為媾虞卿曰今制媾者在秦秦必欲破王之軍矣雖往請媾秦将不聽不如發使以重寳附楚魏楚魏受之則秦疑天下之合從媾乃可成也王不聽使鄭朱媾於秦秦受之王謂虞卿曰秦内鄭朱矣對曰王必不得媾而軍破矣何則天下之賀戰勝者皆在秦矣夫鄭朱貴人也秦王應侯必顯重之以示天下天下見王之媾於秦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之不救王則媾不可得成矣既而秦果顯鄭朱而不與趙媾秦數敗趙兵亷頗堅壁不出趙王以頗失亡多而更怯不戰怒數讓之應侯又使人行千金於趙為反間曰秦之所畏獨畏馬服君之子趙括為将耳亷頗易與且降矣趙王遂以趙括代頗将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鼓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王不聽初趙括自少時學兵法以天下莫能當嘗與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難然不謂善括母問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趙不将括則已若必将之破趙軍者必括也及括将行其母上書言括不可使王曰何故對曰始妾事其父時為将身所奉飯而進食者以十數所友者以百數王及宗室所賞賜者盡以與軍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問家事今括一旦為将東鄉而朝軍吏無敢仰視之者王所賜金帛歸藏於家而日視便利田宅可買者買之王以為如其父父子異心願王勿遣王曰毋置之吾已決矣母因曰即如有不稱妾請無隨坐趙王許之秦王聞括已為趙将乃隂使武安君為上将軍而王齕為禆将令軍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斬趙括至軍悉更約束易置軍吏出兵擊秦師武安君佯敗而走張二竒兵以劫之趙括乗勝追造秦壁壁堅拒不得入竒兵二萬五千人絶趙軍之後又五千騎絶趙壁間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絶武安君出輕兵擊之趙戰不利因築壁堅守以待救至秦王聞趙食道絶自如河内發民年十五以上悉詣長平遮絶趙救兵及糧食齊人楚人救趙趙人乏食請粟于齊齊王弗許周子曰夫趙之於齊楚扞蔽也猶齒之有脣也脣亡則齒寒今日亡趙明日患及齊楚矣救趙之務宜若奉漏甕沃焦釜然且救趙髙義也却秦師顯名也義救亡國威却彊秦不務為此而愛粟為國計者過矣齊王弗聽九月趙軍食絶四十六日皆内隂相殺食急來攻秦壘欲出為四隊四五復之不能出趙括自出銳戰秦人射殺之趙師大敗卒四十萬人皆降武安君曰秦已拔上黨上黨民不樂為秦而歸趙趙卒反覆非盡殺之恐為亂乃挾詐而盡坑殺之遺其小者二百四十人歸趙前後斬首虜四十五萬人趙人大震
  五十六年十月武安君分軍為三王齕攻趙武安皮牢拔之司馬梗北定太原盡有上黨地韓魏恐使蘇代厚幣說應侯曰武安君即圍邯鄲乎曰然蘇代曰趙亡則秦王王矣武安君為三公君能為之下乎雖欲無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嘗攻韓圍邢丘困上黨上黨之民皆反為趙天下不樂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趙北地入燕東地入齊南地入韓魏則君之所得民無幾何人矣不如因而割之無以為武安君功也應侯言於秦王曰秦兵勞請許韓趙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聽之割韓垣雍趙六城以和正月皆罷兵武安君由是與應侯有隙趙王将使趙郝約事於秦割六縣虞卿謂趙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歸乎王以其力尚能雅愛王而弗攻乎王曰秦不遺餘力矣必以倦而歸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歸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來年秦攻王王無救矣趙王計未定樓緩至趙趙王與之計之樓緩曰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秦趙構難而天下皆說何也曰吾且因彊而乘弱矣今趙不如亟割地為和以疑天下慰秦之心不然天下将因秦之怒乘趙之敝𤓰分之趙且亡何秦之圖乎虞卿聞之復見曰危哉樓子之計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之心哉獨不言其示天下弱乎且臣言勿與者非固勿與而已也秦索六城於王而王以六城賂齊齊秦之深讐也其聽王不待辭之畢也則是王失之於齊而取償於秦而示天下有能為也王以此發聲兵未窺於境臣見秦之重賂至趙而反媾於王也從秦為媾韓魏聞之必盡重王是王一舉而結三國之親而與秦易道也趙王曰善使虞卿東見齊王與之謀秦虞卿未返秦使者先在趙矣樓緩聞之亡去趙王封虞卿以一城秦之始伐趙也魏王問於諸大夫皆以為秦伐趙於魏便孔斌曰何謂也曰勝趙則吾因而服焉不勝趙則可承敝而擊之子順曰不然秦自孝公已來戰未嘗屈今又屬其良将何敝之承大夫曰縱其勝趙於我何損鄰之羞國之福也子順曰秦貪暴之國也勝趙必復他求吾恐於時魏受其師也先人有言鷰雀處屋子母相哺呴呴焉相樂也自以為安矣竈突炎上棟宇将焚鷰雀顔不變不知禍之将及己也今子不悟趙破患将及已可以人而同於鷰雀乎子順者孔子六世孫也子順相魏凡九月陳大計輒不用退而以病致仕人謂子順曰王不用子子其行乎答曰行将何之山東之國将并於秦秦為不義義所不入遂寑於家新垣固請子順曰賢者所在必興化致治今子相魏未聞異政而即自退意者志不得乎何去之速也子順曰以無異政所以自退也且死病無良醫今秦有吞食天下之心以義事之固不獲安救亡不暇何化之興昔伊摯在夏吕望在商而二國不治豈伊吕之不欲哉勢不可也當今山東之國敝而不振三晉割地以求安二周折而入秦燕齊楚已屈服矣以此觀之不出二十年天下其盡為秦乎 秦王欲為應侯必報其仇聞魏齊在平原君所乃為好言誘平原君至秦而執之遣使謂趙王曰不得齊首吾不出王弟於關魏齊窮抵虞卿虞卿棄相印與魏齊偕亡至魏欲因信陵君以走楚信陵君意難見之魏齊怒自殺趙王卒取其首以與秦秦乃歸平原君九月五大夫王陵将兵復伐趙武安君病不任行
  五十七年正月王陵攻邯鄲少利益發卒佐陵陵亡五校武安君病愈王欲使代之武安君曰邯鄲實未易攻也且諸侯之救日至彼諸侯怨秦之日久矣秦雖勝於長平士卒死者過半國内空逺絶河山而爭人國都趙應其内諸侯攻其外破秦軍必矣王自命不行乃使應侯請之武安君終辭疾不肯行乃以王齕代王陵趙王使平原君求救於楚平原君約其門下食客文武備具者二十人與之俱得十九人餘無可取者毛遂自薦於平原君平原君曰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今先生處勝之門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請處囊中耳使遂早得處囊中乃頴脫而出非特其末見而已平原君乃與之俱十九人相與目笑之平原君至楚與楚王言合從之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決毛遂按劒歴階而上謂平原君曰從之利害兩言而決耳今日出而言日中不決何也楚王怒叱曰胡不下吾乃與而君言汝何為者也毛遂按劒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國之衆也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楚國之衆也王之命懸於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聞湯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諸侯豈其士卒衆多哉誠能據其勢而奮其威也今楚地方五千里持㦸百萬此霸王之資也以楚之彊天下弗能當白起小豎子耳率數萬之衆興師以與楚戰一戰而舉鄢郢再戰而燒夷陵三戰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趙之所羞而王弗知惡焉合從者為楚非為趙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誠若先生之言謹奉社稷以從毛遂曰從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謂楚之左右曰取雞狗馬之血來毛遂奉銅盤而跪進之楚王曰王當㰱血以定從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從於殿上毛遂左手持盤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等相與㰱此血於堂下公等録録所謂因人成事者也平原君已定從而歸至於趙曰勝不敢復相天下士矣遂以毛遂為上客於是楚王使春申君将兵救趙魏王亦使将軍晉鄙将兵十萬救趙秦王使謂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諸侯敢救之者吾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遣人止晉鄙留兵壁鄴名為救趙實挾兩端又使将軍新垣衍間入邯鄲因平原君說趙王欲共尊秦為帝以却其兵齊人魯仲連在邯鄲聞之往見新垣衍曰彼秦者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彼即肆然而為帝於天下則連有蹈東海而死耳不願為之民也且梁未睹秦稱帝之害故耳吾将使秦王烹醢梁王新垣衍怏然不悅曰先生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魯仲連曰固也吾将言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紂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獻之於紂紂以為惡醢九侯鄂侯爭之彊辯之疾故脯鄂侯文王聞之喟然而嘆故拘之牖里之庫百日欲令之死今秦萬乘之國也梁亦萬乘之國也俱據萬乗之國各有稱王之名奈何睹其一戰而勝欲從而帝之卒就脯醢之地乎且秦無已而帝則将行其天子之禮以號令於天下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将奪其所不肖而與其所賢奪其所憎而與其所愛彼又将使其子女䜛妾為諸侯妃姬處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軍又何以得故寵乎新垣衍起再拜曰吾乃今知先生天下之士也吾請出不敢復言帝秦矣 初魏公子無忌仁而下士致食客三千人魏有隱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監者公子置酒大㑹賔客坐定公子從車騎虚左自迎侯生侯生攝敝衣冠直上載公子上坐不譲公子執轡愈恭侯生又謂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願枉車騎過之公子引車入市侯生下見其客朱亥睥睨故久立與其客語微察公子公子色愈和乃謝客就車至公子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徧贊賓客賔客皆驚及秦圍趙趙平原君之夫人公子無忌之姊也平原君使者冠蓋相屬於魏讓公子曰勝所以自附於婚姻者以公子之髙義能急人之困也今邯鄲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縱公子輕勝棄之獨不憐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數請魏王敕晉鄙令救趙及賔客辯士遊說萬端王終不聽公子乃屬賔客約車騎百餘乗欲赴鬬以死於趙過夷門見侯生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從公子去行數里心不快復還見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還也今公子無佗端而欲赴秦軍譬如以肉投餒虎何功之有公子再拜問計侯嬴屏人曰吾聞晉鄙兵符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力能竊之嘗聞公子為如姬報其父仇如姬欲為公子死無所辭公子誠一開言則得虎符奪晉鄙之兵北救趙西却秦此五伯之功也公子如其言果得兵符公子行侯生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如晉鄙合符而不授兵復請之則事危矣臣客朱亥其人力士可與俱晉鄙若聽大善不聽可使擊之於是公子請朱亥與俱至鄴晉鄙合符疑之舉手視公子曰吾以十萬之衆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來代之何如哉朱亥袖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勒兵下令軍中曰父子俱在軍中者父歸兄弟俱在軍中者兄歸獨子無兄弟者歸養得選兵八萬人将之而進王齕久圍邯鄲不拔諸侯來救戰數不利武安君聞之曰王不聽吾計今何如矣王聞之怒彊起武安君武安君稱病篤不肯起 燕武成王薨子孝王立
  五十八年十月免武安君為士伍遷之隂密十二月益發卒軍汾城旁武安君病未行諸侯攻王齕齕數却使者日至王乃使人遣武安君不得留咸陽中武安君出咸陽西門十里至杜郵王與應侯羣臣謀曰白起之遷意尚怏怏有餘言王乃使使者賜之劔武安君遂自殺秦人憐之鄉邑皆祭祀焉魏公子無忌大破秦師於邯鄲下王齕解邯鄲圍走鄭安平為趙所困将二萬人降趙應侯由是得罪
  五十九年秦将軍摎伐韓取陽城負黍斬首四萬伐趙取二十餘縣斬首虜九萬赧王恐倍秦與諸侯約從将天下銳師出伊闕攻秦令無得通陽城秦王使将軍摎攻西周赧王入秦頓首受罪盡獻其邑三十六口三萬秦受其獻歸赧王於周是嵗赧王崩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河東守王稽坐與諸侯通棄市應侯日以不懌王臨朝而歎應侯請其故王曰今武安君死而鄭安平王稽等皆畔内無良将而外多敵國吾是以憂應侯懼不知所出燕客蔡澤聞之西入秦先使人宣言於應侯曰蔡澤天下雄辯之士彼見王必困君而奪君之位應侯怒使人召之蔡澤見應侯禮又倨應侯不快因讓之曰子宣言欲代我相請聞其說蔡澤曰吁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君獨不見夫秦之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何足願與應侯謬曰何為不可此三子者義之至也忠之盡也君子有殺身以成名死無所恨蔡澤曰夫人立功豈不期於成全邪身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次也名僇辱而身全者下也夫商君吳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功則可願矣閎天周公豈不亦忠且聖乎三子之可願孰與閎夭周公哉應侯曰善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惇厚舊故不倍功臣孰與孝公楚王越王曰未知何如蔡澤曰君之功能孰與三子曰不若蔡澤曰然則君身不退禍恐甚於三子矣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進退嬴縮與時變化聖人之道也今君之怨已讐而德已報意欲至矣而無變計竊為君危之應侯遂延以為上客因薦於王王召見與語大悅拜為客卿應侯因謝病免王新悅蔡澤計畫遂以為相國澤為相數月免 周民東亡秦人取其寳器遷西周公於𢠸狐之聚 燕孝王薨子喜立
  五十三年摎伐魏取吳城韓王入朝魏舉國聽令五十六年秋王薨孝文王立以子楚為太子
  孝文王元年十月己亥王即位三日薨子楚立是為莊襄王莊襄王元年吕不韋為相國 東周君與諸侯謀伐秦王使相國帥師討滅之遷東周君於陽人聚周既不祀周比亡凡有七邑河南洛陽穀城平隂偃師鞏緱氏以河南洛陽十萬户封相國不韋為文信侯 䝉驁伐韓取成臯滎陽初置三川郡
  二年䝉驁伐趙定太原取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三年王齕攻上黨諸城悉㧞之初置太原郡 𫎇驁帥師伐魏取髙都汲魏師數敗魏王患之乃使人請信陵君於趙信陵君畏得罪不肯還誡門下曰有敢為魏使通者死賓客莫敢諫毛公薛公見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於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面目立天下乎語未卒信陵君色變趣駕還魏魏王持信陵君而以為上將軍信陵君使人求援於諸侯諸侯聞信陵君復為魏將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國之師敗䝉驁於河外䝉驁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關抑之而還安陵人縮髙之子仕於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謂安陵君曰君其遣縮髙吾將仕之以五大夫使為執節尉安陵君曰安陵小國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請之使吏導使者至縮髙之所使者致信陵君之命縮髙曰君之幸髙也将使髙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見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辭使者以報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猶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則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願君生束縮髙而致之若君弗致無忌将發十萬之師以造安陵之城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詔襄王以守此城也手受太府之憲憲之上篇曰子弑父臣弑君有常不赦國雖大赦降城亡子不得與焉今縮髙辭大位以全父子之義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負襄王之詔而廢太府之憲也雖死終不敢行縮髙聞之曰信陵君為人悍猛而自用此辭反必為國禍吾已全已無違人臣之義矣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之舍刎頸而死 五月丙午王薨太子政立生十三年矣國事皆委於文信侯號稱仲父
  始皇帝元年韓欲疲秦人使無東伐乃使水工鄭國為間於秦鑿涇水自仲山為渠並北山東注洛中作而覺秦人欲殺之鄭國曰臣為韓延數年之命然渠成亦秦萬世之利也乃使卒為之注填閼之水溉舄鹵之地四萬餘頃収皆畝一鍾關中由是益富饒 二年趙孝成王薨子悼襄王立
  三年𫎇驁伐韓取十二城
  四年春䝉驁伐魏取畼有詭三月軍罷 秦質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 魏安釐王薨子景湣王立
  五年䝉驁伐魏取酸棗燕虚長平雍丘山陽等二十城初置東郡
  六年楚趙魏韓衛合從以伐秦楚王為從長春申君用事取壽陵至函谷關秦師出五國之師皆敗走楚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疎觀津人朱英謂春申君曰人皆以楚為彊君用之而弱其於英不然先君時秦善楚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踰黽阨之塞而攻楚不便假道於兩周背韓魏而攻楚不可今則不然魏旦暮亡不能愛許鄢陵魏割以與秦秦兵去陳百六十里臣之所觀者見秦楚之日鬬也楚於是去陳徙壽春命曰郢春申君就封於吳行相事 秦拔魏朝歌及衛濮陽衛元君率其支屬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七年伐魏取汲 𫎇驁卒 八年韓桓惠王薨子安立
  九年伐魏取垣蒲 楊端和伐魏取衍氏
  十年文信侯免相就國宗室大臣議曰諸侯人來仕者皆為其主遊間耳請一切逐之於是大索逐客客卿楚人李斯亦在逐中行且上書曰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求丕豹公孫支於晉并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諸侯親服至今治彊恵王用張儀之計散六國之從使之事秦昭王得范睢彊公室杜私門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夫色樂珠玉不産於秦而王服御者衆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臣聞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衆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却賔客以業諸侯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王乃召李斯復其官除逐客之令李斯至驪邑而還王卒用李斯之謀隂遣辯士齎金玉遊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者厚遺結之不肯者利劍刺之離其君臣之計然後使良将隨其後數年之中卒兼天下
  十一年趙人伐燕取貍陽兵未罷将軍王翦桓齮楊端和伐趙攻鄴取九城王翦攻閼與轑陽桓齮取鄴安陽趙悼襄王薨子幽繆王遷立
  十二年發四郡兵助魏伐楚
  十三年桓齮伐趙敗趙将扈輒於平陽斬首十萬殺扈輒趙王以李牧為大将軍復戰於宜安肥下秦師敗績桓齮犇還
  十四年桓齮伐趙取宜安平陽武城 韓王納地効璽請為藩臣使韓非來聘非因上書說王曰今秦地方數千里師名百萬號令賞罰天下不如臣昩死願望見大王言所以破天下從之計大王誠聽臣說一舉而天下之從不破趙不舉韓不亡荆魏不臣齊燕不親霸王之名不成四鄰諸侯不朝大王斬臣以徇國以戒為王謀不忠者也王悅之未任用李斯嫉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欲并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法誅之王以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非藥令早自殺韓非欲自陳不得見王後悔使赦之非已死矣
  臣光曰臣聞君子親其親以及人之親愛其國以及人之國是以功大名美而享有百福也今非為秦畫謀而首欲覆其宗國以售其言罪固不容死矣烏足愍哉十五年王大興師伐趙一軍抵鄴一軍抵太原取狼孟畨吾遇李牧而還 初燕太子丹嘗質於趙與王善王即位丹為質於秦王不禮焉丹怒亡歸
  十六年韓獻南陽地九月發卒受地於韓 魏人獻地十七年内史勝滅韓虜韓王安以其地置潁川郡十八年王翦将上地兵下井陘端和将河内兵共伐趙趙李牧司馬尚禦之秦人多與趙王嬖臣郭開金使毁牧及尚言其欲反趙王使趙葱及齊将顔聚代之李牧不受命趙人捕而殺之廢司馬尚
  十九年王翦擊趙軍大破之殺趙葱顔聚亡遂克邯鄲虜趙王遷王如邯鄲故與母家有仇怨者皆殺之還從太原上郡歸 王翦屯中山以臨燕趙公子嘉帥其宗數百人犇代自立為代王趙之亡大夫稍稍歸之與燕合兵軍上谷 燕太子丹怨王欲報之以問其傅鞠武鞠武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媾匈奴以圖秦太子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令人心惛然恐不能湏也頃之将軍樊於期得罪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諫曰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於燕足為寒心又況聞樊将軍之所在乎是謂委肉當餓虎之蹊也願太子疾遣樊将軍入匈奴太子曰樊将軍窮困於天下歸身於丹是固丹命卒之時也願更慮之鞠武曰夫行危以求安造禍以為福計淺而怨深連結一人之後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所謂資怨而助禍矣太子不聽太子聞衛人荆軻之賢卑辭厚禮而請見之謂軻曰今秦已虜韓王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趙不能支秦則禍必至於燕燕小弱數困於兵何足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愚以為誠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劫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即不可因而刺殺之彼大将擅兵於外而内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唯荆卿留意焉荆軻許之於是舍荆卿於上舍太子日造門下所以奉養荆軻無所不至及王翦滅趙太子聞之懼欲遣荆軻行荆軻曰今行而無信則秦未可親也誠得樊将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奉獻秦王秦王必說見臣臣乃有以報太子曰樊将軍窮困來歸丹丹不忍也荆軻乃私見樊於期曰秦之遇将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為戮没今聞購将軍首金千斤邑萬家将奈何於期太息流涕曰計将安出荆卿曰願得将軍之首以獻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胷則将軍之仇報而燕見陵之愧除矣樊於期曰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遂自刎太子聞之犇往伏哭然已無奈何遂以函盛其首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使工以藥焠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装為遣荆軻以燕勇士秦舞陽為之副使入秦 楚幽王薨國人立其弟郝三月 魏景湣王郝庶兄負芻殺之自立  薨子假立
  二十年荆軻至咸陽因王寵臣䝉嘉卑辭以求見王大喜朝服設九賔而見之荆軻奉圖以進于王圖窮而匕首見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驚起袖絶荆軻逐王王環柱而走羣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負劒負劒王遂拔以擊荆軻斷其左股荆軻廢乃引匕首擿王中銅柱自知事不就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遂體解荆軻以狥王於是大怒益發兵詣趙就王翦以伐燕與燕師戰於易水之西大破之
  二十一年冬十月王翦拔薊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東保遼東李信急追之代王嘉遺燕王書令殺太子丹以獻丹匿衍水中燕王使使斬丹欲以獻王王復進兵攻之 王賁伐楚取十餘城王問於将軍李信曰吾欲取荆於将軍度用幾何人而足李信曰不過用二十萬王以問王翦王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王曰王将軍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䝉恬将二十萬人伐楚王翦因謝病歸頻陽
  二十二年王賁伐魏引河溝以灌大梁三月城壞魏王假降殺之遂滅魏王使人謂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地易安陵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幸雖然臣受地於魏之先王願終守之弗敢易王義而許之李信攻平輿䝉恬攻寑大破楚軍信又攻鄢郢破之於是引兵而西與𫎇恬㑹城父楚人因隨之三日三夜不頓舍大敗李信入兩壁殺七都尉李信犇還王聞之大怒自至頻陽謝王翦曰寡人不用将軍謀李信果辱秦軍将軍雖病獨忍棄寡人乎王翦謝病不能将王曰已矣勿復言王翦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王曰唯聽将軍計耳於是王翦将六十萬人伐楚王送至灞上
  二十三年王翦取陳以南至平輿楚人聞王翦益軍而來乃悉國中兵以禦之王翦堅壁不與戰楚人數挑戰終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親與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王翦曰可用矣楚既不得戰乃引而東王翦追之令壮士擊大破楚師至蘄南殺其将軍項燕楚師遂敗走王翦因乗勝略定城邑
  二十四年王翦䝉武虜楚王負芻以其地置楚郡二十五年大興兵使王賁攻遼東虜燕王喜
  臣光曰燕丹不勝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秦輕慮淺謀挑怨速禍使召公之廟不祀忽諸罪孰大焉而論者或謂之賢豈不過哉夫為國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禮懷民以仁交鄰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節百姓懷其德四鄰親其義夫如是則國家安如磐石熾如焱火觸之者碎犯之者焦雖有彊暴之國尚何足畏哉丹釋此不為顧以萬乗之國決匹夫之怒逞盜賊之謀功隳身僇社稷為墟不亦悲哉夫其膝行蒲伏非㳟也復言重諾非信也糜金散玉非惠也刎首決腹非勇也要之謀不逺而動不義其楚白公勝之流乎荆軻懷其豢養之私不顧七族欲以尺八匕首彊燕而弱秦不亦愚乎故楊子論之以要離為蛛蝥之靡聶政為壮士之靡荆軻為刺客之靡皆不可謂之義又曰荆軻君子盜諸善哉王賁攻代虜代王嘉 王翦悉定荆江南地降百越
  之君置㑹稽郡 初齊君王后賢事秦謹與諸侯信齊亦東邊海上秦日夜攻三晉燕楚五國各自救以故齊王建立四十餘年不受兵及君王后且死戒王建曰羣臣之可用者某王曰請書之君王后曰善王取筆牘受言君王后曰老婦已忘矣君王后死后勝相齊多受秦間金賔客入秦秦又多與金客皆為反間勸王朝秦不修攻戰之備不助五國攻秦秦以故得滅五國齊王将入朝雍門司馬前曰所為立王者為社稷耶為王耶王曰為社稷司馬曰為社稷立王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齊王還車而反即墨大夫聞之見齊王曰齊地方數千里帶甲數百萬夫三晉大夫皆不便秦而在阿甄之間者百數王収而與之百萬人之衆使収三晉之故地即臨晉之關可以入矣鄢郢大夫不欲為秦而在城南下者百數王収而與之百萬之師使収楚故地即武關可以入矣如此則齊威可立秦國可亡豈特保其國家而已哉齊王不聽
  二十六年王賁自燕南攻齊猝入臨淄民莫敢格者秦使人誘齊王約封以五百里之地齊王遂降秦遷之共處之松柏之間餓而死齊人怨王建不早與諸侯約從聽姦人賔客以亡其國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詳也
  臣光曰從衡之說雖反覆百端然大要合從者六國之利也昔先王建萬國親諸侯使之朝聘以相交饗宴以相樂㑹盟以相結者無他欲其同心戮力以保家國也曏使六國能以信義相親則秦雖彊暴安得而亡之哉夫三晉者齊楚之藩蔽齊楚者三晉之根柢形勢相資表裏相依故以三晉而攻齊楚自絶其根柢也以齊楚而攻三晉自撤其藩蔽也安有撤其藩蔽以媚盜曰盜将愛我而不攻豈不悖哉
  豪傑亡秦
  秦始皇帝二十六年 王初并天下自以為德兼三皇功過五帝乃更號曰皇帝命為制令為詔自稱曰朕追尊荘襄王為太上皇制曰死而以行為諡則是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自今以來除諡法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
  二十七年始皇巡隴西北地至雞頭山過回中焉作信宫渭南已更命曰極廟自極廟道通驪山作甘泉前殿築甬道自咸陽屬之治馳道於天下
  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立石頌功業於是召集魯儒生七十人至泰山下議封禪諸儒或曰古者封禪為蒲車惡傷山之土石草木掃地而祭席因葅稭議各乖異始皇以其難施行由此絀儒生而遂除車道上自太山陽至顛立石頌德從隂道下禪於梁父其禮頗采太祀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記也於是始皇遂東游海上行禮祠名山大川及八神始皇南登琅邪大樂之留三月作琅邪臺立石頌德明得意初燕人宋無忌羡門子髙之徒稱有僊道形解銷化之術燕齊迂怪之士皆爭傳習之自齊威王宣王燕昭王皆信其言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云此三神山在渤海中去人不逺患且至則風引船去嘗有至者諸僊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及始皇至海上諸方士齊人徐市等爭上書言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市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風為解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始皇還過彭城齋戒禱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風幾不能渡上問博士曰湘君何神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葬此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赭其山遂自南郡由武關歸初韓人張良其父祖以上五世相韓及韓亡良散千
  金之産欲為韓報仇
  二十九年始皇東遊至陽武博浪沙中張良令力士操鐵椎狙擊始皇誤中副車始皇驚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始皇遂登之罘刻石旋之琅邪道上黨入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盧生求羡門刻碣石門壞城郭決通隄坊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盧生使入海還因奏録圖書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遣将軍䝉恬發兵三十萬人北伐匈奴
  三十三年發諸嘗逋亡人贅壻賈人為兵略取南越陸梁地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謫徙民五十萬人戍五嶺與越雜處 𫎇恬斥逐匈奴収河南地為四十四縣築長城因地形用制險塞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餘里於是渡河據陽山逶迤而北暴師於外十餘年
  三十四年丞相李斯上書曰異時諸侯並爭厚招遊學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誇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髙率羣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皆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有欲學法令者以吏為師制曰可三十五年使䝉恬除直道道九原抵雲陽塹山堙谷千八百里數年不就 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宫庭小乃營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為關為複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絶漢抵營室也隱宫徒刑者七十餘萬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驪山發北山石椁寫蜀荆地材皆至關中計宫三百關外四百餘於是立石東海上胊界中以為秦東門因徙三萬家驪邑五萬家雲陽皆復不事十嵗 盧生說始皇曰方中人主時為微行以辟惡鬼鬼辟真人至願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乃令咸陽之旁二百里内宫觀二百七十複道甬道相連帷帳鐘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幸梁山宫從山上見丞相車騎衆弗善也中人以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案問莫服捕時在旁者盡殺之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羣臣受決事者悉於咸陽宫侯生盧生相與譏議始皇因亡去始皇聞之大怒曰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亷問或為妖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益發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諌曰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蘇北監䝉恬軍於上郡
  三十六年有隕石于東郡或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始皇使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燔其石三十七年冬十月癸丑始皇出遊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始皇二十餘子少子胡亥最愛請從上許之始皇西至平原津而病乃令中軍府令行符璽事趙髙為書賜扶蘇曰與䘮㑹咸陽而葬書已封在趙髙所未付使者秋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臺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喪棺載轀涼車中故幸宦者驂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車中可其奏事獨胡亥趙髙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初始皇尊寵𫎇氏信任之䝉恬任外将䝉毅常居中參謀議名為忠信故雖諸将相莫敢與之爭趙髙者生而隱宫始皇聞其彊力通於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使教胡亥決獄胡亥幸之趙髙有罪始皇使𫎇毅治之毅當髙法應死始皇以髙敏於事赦之復其官趙髙既雅得幸於胡亥又怨䝉氏乃說胡亥請詐以始皇命誅扶蘇而立胡亥為太子胡亥然其計趙髙曰不與丞相謀恐事不能成乃見丞相斯曰上賜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髙之口耳事将何如斯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髙曰君侯材能謀慮功髙無怨長子信之此五者皆孰與䝉恬斯曰不及也髙曰然則長子即位必用𫎇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鄉里明矣胡亥慈仁篤厚可以為嗣願君審計而定之丞相斯以為然乃相與謀詐為受始皇詔立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扶蘇數以不能闢地立功士卒多耗反數上書直言誹謗日夜怨望不得罷歸為太子将軍䝉恬不矯正知其謀皆賜死以兵屬禆将王離扶蘇發書泣入内舍欲自殺䝉恬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萬衆守邊公子為監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來即自殺安知其非詐復請而後死未暮也使者數趣之扶蘇謂䝉恬曰父賜子死尚安復請即自殺𫎇恬不肯死使者以屬吏繫諸陽周更置李斯舍人為䕶軍還報胡亥已聞扶蘇死即欲釋䝉恬㑹𫎇毅為始皇出禱山川還至趙髙言於胡亥曰先帝欲舉賢立太子久矣而毅諫以為不可不若誅之乃繫諸代遂從井陘抵九原㑹暑轀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之從直道至咸陽發䘮太子胡亥襲位 二世欲誅䝉恬兄弟二世兄子子嬰諫曰趙王遷殺李牧而用顔聚齊王建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后勝卒皆亡國䝉氏秦之大臣謀士也而陛下欲一旦棄去之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是内使羣臣不相信而外使鬬士之意離也二世弗聽遂殺𫎇毅及内史恬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功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餘萬身雖囚繫其勢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帝也乃吞藥自殺
  二世元年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竝海南至㑹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還夏四月二世至咸陽謂趙髙曰夫人生居世間也譬猶騁六驥過決隙也吾既已臨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窮心志之所樂以終吾年壽可乎髙曰此賢主之所能行而昏亂主之所禁也雖然有所未可臣請言之夫沙丘之謀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諸公子盡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屬意怏怏皆不服恐為變臣戰戰栗栗唯恐不終陛下安得為此樂乎二世曰為之奈何趙髙曰陛下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滅大臣及宗室然後収舉遺民貧者富之賤者貴之盡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親信者此則隂德歸陛下害除而姦謀塞羣臣莫不被潤澤䝉厚德陛下則髙枕肆志寵樂矣計莫出於此二世然之乃更為法律務益刻深大臣諸公子有罪輒下髙令鞫治之於是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陽市十公主矺死於杜財物入於縣官相連逮者不可勝數公子将閭昆弟三人囚於内宫議其罪獨後二世使使令将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致法焉将閭曰闕廷之禮吾未嘗不從賔贊也廊廟之位吾未嘗敢失節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願聞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與謀奉書從事将閭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劒自殺宗室振恐公子髙欲犇恐収族乃上書曰先帝無恙時臣入則賜食出則乗輿御府之衣臣得賜之中廐之寳馬臣得賜之臣當從死而不能為人子不孝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者無名以立於世臣請從死願葬驪山之足唯上幸哀憐之書上二世大說召趙髙而示之曰此可謂急乎趙髙曰人臣當憂死而不暇何變之得謀二世可其書賜錢十萬以葬復作阿房宫盡徵材士五萬人為屯衛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槀皆令自齎糧食咸陽三百里内不得食其穀 秋七月陽城人陳勝陽夏人吳廣起兵於蘄是時發閭左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陳勝吳廣皆為屯長㑹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斬陳勝吳廣因天下之愁怨乃殺捋尉召令徒屬曰公等皆失期當斬假令毋斬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名耳王侯将相寧有種乎衆皆從之乃詐稱公子扶蘇項燕為壇而盟稱大楚陳勝自立為将軍吳廣為都尉攻大澤鄉拔之収而攻蘄蘄下乃令符離人葛嬰将兵狥蘄以東攻銍酇苦柘譙皆下之行収兵比至陳車六七百乗騎千餘卒數萬人攻陳乃入據陳 初大梁人張耳陳餘相與為刎頸交秦滅魏聞二人魏之名士重賞購求之張耳陳餘乃變名姓俱之陳陳涉既入陳張耳陳餘詣門上謁陳涉素聞其賢大喜陳中豪傑父老請立涉為楚王涉以問張耳陳餘耳餘對曰秦為無道滅人社稷暴虐百姓将軍出萬死之計為天下除殘也今始至陳而王之示天下私願将軍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國後自為樹黨為秦益敵敵多則力分與衆則兵彊如此野無交兵縣無守城誅暴秦據咸陽以令諸侯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如此則帝業成矣今獨王陳恐天下懈也陳涉不聽遂自立為王號張楚當是時諸郡縣若秦法爭殺長吏以應涉謁者使從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怒下之吏後使者至上問之對曰羣盜䑕竊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也上悅陳王以吳叔為假王監諸将以西擊滎陽張耳陳餘復說陳王請竒兵北略趙地於是陳王以故所善陳人武臣為将軍邵騷為護軍以張耳陳餘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徇趙陳王又令汝隂人鄧宗徇九江郡當此時楚兵數千人為聚者不可勝數葛嬰至東城立襄彊為楚王聞陳王已立因殺襄彊還報陳王誅殺葛嬰陳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以上蔡人房君蔡賜為上柱國陳王聞周文陳之賢人也習兵乃與之将軍印使西擊秦武臣等從白馬度河至諸縣說其豪桀豪桀皆應之乃行収兵得數萬人號武臣為武信君下趙十餘城餘皆城守乃引兵東北擊范陽范陽蒯徹說武信君曰足下必将戰勝而後略地攻得然後下城臣竊以為過矣誠聽臣之計可不攻而降城不戰而略地傳檄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謂也徹曰范陽令徐公畏死而貪欲先天下降君若以為秦所置吏誅殺如前十城則邊地之城皆為金城湯池不可攻也君若齎臣侯印以授范陽令使乘朱輪華轂驅馳燕趙之郊即燕趙城可毋戰而降矣武信君曰善以車百乗騎三百侯印迎徐公燕趙聞之不戰而城下者三十餘城陳王既遣周章以秦政之亂有輕秦之意不復設備博士孔鮒諫曰臣聞兵法不恃敵之不我攻恃吾不可攻今王恃敵而不自恃若跌而不振悔之無及也陳王曰寡人之軍先生無累焉周文行収兵至關車千乘卒數十萬至戲軍焉二世乃大驚與君臣謀曰奈何少府章邯曰盜已至衆彊今發近縣不及矣驪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免驪山徒人奴産子悉發以擊楚軍大敗之周文走張耳陳餘至邯鄲聞周章却又聞諸将為陳王徇地還者多以䜛毁得罪誅乃說武信君令自王八月武信君自立為趙王以陳餘為大将軍張耳為右丞相邵騷為左丞相使人報陳王陳王大怒欲盡族武信君等家而發兵擊趙柱國房君諫曰秦未亡而誅武信君等家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賀之使急引兵西擊秦陳王然之從其計徙繫武信君等家宫中封張耳子敖為成都君使使者賀趙令趣發兵西入關張耳陳餘說趙王曰王王趙非楚意特以計賀王楚已滅秦必加兵於趙願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収河内以自廣趙南據大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必不敢制趙不勝秦必重趙趙乗秦楚之敝可以得志於天下趙王以為然因不西兵而使韓廣略燕李良略常山張黶略上黨 九月沛人劉邦起兵於沛下相人項梁起兵於吳狄人田儋起兵於齊劉邦字季初為泗上亭長為縣送徒驪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豐西澤中亭止飲夜乃解縱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徒中壮士願從者十餘人劉季亡匿於芒碭山澤巖石之間數有竒怪沛中子弟聞之多欲附者及陳涉起沛令欲以沛應之掾主吏蕭何曹參曰君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聽願君召諸亡在外者可得數百人因劫衆衆不敢不聽乃令樊噲召劉季劉季之衆已數十百人矣沛令後悔恐其有變乃閉城城守欲誅蕭曹蕭曹恐踰城保劉季劉季乃書帛射城上遺沛父老為陳利害父老乃率子弟共殺沛令開門迎劉季立以為沛公蕭曹等為収沛子弟得二三千人以應諸侯 項梁者楚将項燕子也嘗殺人與兄子籍避仇吳中吳中賢士大夫皆出其下㑹稽守殷通聞陳涉起欲發兵以應涉使項梁及桓楚将是時桓楚亡在澤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處獨籍知之耳梁乃出誡籍持劒居外梁復入與守坐曰請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諾梁召籍入湏臾梁眗籍曰可行矣於是籍遂拔劒斬守頭項梁持守頭佩其印綬門下大驚擾亂籍所擊殺數十百人一府中皆慴伏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諭以所為起大事遂舉吳中兵使人収下縣得精兵八千人梁為㑹稽守籍為禆将狥下縣籍是時年二十四 田儋者故齊王族也儋從弟榮榮弟横皆豪健宗彊能得人周市徇地至狄狄城守田儋佯為縛其奴從少年之廷欲謁殺奴見狄令因擊殺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諸侯皆反秦自立齊古之建國也儋田氏當王遂自立為齊王發兵以擊周市周市軍還去田儋率兵東略定齊地韓廣将兵北徇燕燕地豪桀欲共立廣為燕王韓廣乃自立為燕王 周市自狄還至魏地欲立故魏公子𡩋陵君咎為王咎在陳不得之魏魏地已定諸侯皆欲立周市為魏王市曰天下昏亂忠臣乃見今天下共畔秦其義必立魏王後乃可諸侯固請立市市終辭不受迎魏咎於陳五反陳王乃遣之立咎為魏王市為魏相
  二年冬十月泗川監平将兵圍沛公于豐沛公出與戰破之令雍齒守豐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泗川守壮兵敗於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馬得殺之 周章出關止屯曹陽二月餘章邯追敗之復走澠池十餘日章邯擊大破之周文自刎軍遂不戰吳叔圍滎陽李由為三川守守滎陽叔弗能下楚将軍田臧相與謀曰周章軍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圍滎陽城弗能下秦兵至必大敗不如少遺兵守滎陽悉精兵迎秦軍今假王驕不知兵權不足與計事恐敗因相與矯王令以誅吳叔獻其首於陳王陳王使使賜田臧楚令尹印使為上将田臧乃使諸将李歸等守滎陽自以精兵西迎秦軍於敖倉與戰田臧死軍破章邯進兵擊李歸等滎陽下破之李歸等死陽城人鄧說将兵居郯章邯别将擊破之銍人伍逢将兵居許章邯擊破之兩軍皆散走陳陳王誅鄧說二世數誚讓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盜如此李斯恐懼重爵祿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以書對曰夫賢主者必能行督責之術者也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為桎梏者無他焉不能督責而顧以其身勞於天下之民若堯禹然故謂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韓之明術行督責之道専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務苦形勞神以身狥百姓則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貴哉故明主能行督責之術以獨斷於上則權不在臣下然後能滅仁義之塗絶諫說之辨犖然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如此羣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圖二世說於是行督責益嚴稅民深者為明吏殺人衆者為忠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積於市秦民益駭懼思亂 趙李良已定常山還報趙王趙王復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陘未能前秦将詐為二世書以招良良得書未信還之邯鄲益請兵未至道逢趙王姊出飲從百餘騎良望見以為王伏謁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将使騎謝李良李良素貴起慙其從官從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趙王素出将軍下今女兒乃不為将軍下車請追殺之李良已得秦書固欲反趙未決因此怒遣人追殺王姊因将其兵襲邯鄲邯鄲不知竟殺趙王邵騷趙人多為張耳陳餘耳目者以故二人獨得脫 陳人秦嘉符離人朱雞石等起兵圍東海守於郯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章邯已破
  伍逢擊陳柱國房君殺之又進擊陳西張賀軍陳王出監戰張賀死臘月陳王之汝隂還至下城父其御荘賈殺陳王以降 趙張耳陳餘収其散兵得數萬人擊李良良敗走歸章邯客有說耳餘曰兩君羇旅而欲附趙難可獨立立趙後輔以誼可就功乃求得趙歇春正月耳餘立歇為趙王居信都 東陽𡩋君秦嘉聞陳王軍敗廼立景駒為楚王 黥布者六人也姓英氏坐法黥以刑徒論輸驪山驪山之徒數十萬人布皆與其徒長豪桀交通廼率其曹耦亡之江中為羣盜鄱陽令吳芮甚得江湖間心號曰番君布往見之其衆已數千人番君乃以女妻之使将其兵擊秦 楚王景駒在留沛公徃從之張良亦聚少年百餘人欲往從景駒道遇沛公遂屬焉沛公拜良為廐将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為他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不去沛公與良俱見景駒欲請兵以攻豐時章邯司馬𡰥将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碭東陽𡩋君沛公引兵西與戰蕭西不利還収兵聚留二月攻碭三日拔之収碭兵得六千人與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還擊豐不下 廣陵人召平為陳王徇廣陵未下聞陳王敗走章邯且至廼渡江矯陳王令拜項梁為楚上柱國曰江東已定急引兵西擊秦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聞陳嬰已下東陽使使欲與連和俱西陳嬰者故東陽令史居縣中素信謹稱為長者東陽少年殺其令相聚得二萬人欲立嬰為王嬰母謂嬰曰自我為汝家婦未嘗聞汝先世之有貴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屬事成猶得封侯事敗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嬰乃不敢為王謂其軍吏曰項氏世世将家有名於楚今欲舉大事将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其衆從之乃以其兵屬梁英布既破秦軍引兵而東聞項梁西度淮布與蒲将軍皆以其兵屬焉項梁衆凡六七萬人軍下邳景駒秦嘉軍彭城東欲以距梁梁謂軍吏曰陳王先首事戰不利未聞所在今秦嘉倍陳王而立景駒大逆無道乃進兵擊秦嘉秦嘉軍敗走追之至胡陵嘉還戰一日嘉死軍降景駒走死梁地梁已并秦嘉軍軍胡陵将引軍而西章邯軍至栗項梁使别将朱雞石餘樊君與戰餘樊君死朱雞石軍敗亡走胡陵梁乃引兵入薛誅朱雞石沛公從騎百餘往見梁梁與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沛公還引兵攻豐拔之雍齒犇魏項梁使項羽别攻襄城襄城堅守不下已拔皆阬之還報梁聞陳王定死召諸别将㑹薛計事沛公亦往焉居鄛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竒計往說項梁曰陳勝敗固當夫秦滅六國楚最無罪自懷王入秦不反楚人憐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雖三户亡秦必楚今陳勝首事不立楚後而自立其勢不長今君起江東楚蠭起之将皆爭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為能復立楚之後也於是項梁然其言乃求得楚懷王孫心於民間為人牧羊夏六月以立為楚懷王從民望也陳嬰為上柱國封五縣與懷王都盱眙項梁自號為武信君張良說項梁曰君已立楚後而韓諸公子横陽君成最賢可立為王益樹黨項梁使良求韓成立以為韓王以良為司徒與韓王将千餘人西略韓地得數城秦輒復取之往來為游兵潁川章邯已破陳王乃進兵擊魏王於臨濟魏王使周市出請救於齊楚齊王儋及楚将項它皆将兵隨市救魏章邯夜銜枚擊大破齊楚軍於臨濟下殺齊王及周市魏王咎為其民約降約定自燒殺其弟豹亡走楚楚懷王予魏豹數千人復徇魏地齊田榮収其兄儋餘兵東走東阿章邯追圍之齊人聞齊王儋死乃立故齊王建之弟假為王田角為相角弟間為将以距諸侯秋七月大霖雨武信君引兵攻亢父聞田榮之急廼引兵擊破章邯軍東阿下章邯走而西田榮引兵東歸齊武信君獨追北使項羽沛公别攻城陽屠之楚軍軍濮陽東復與章邯戰又破之章邯復振守濮陽環水沛公項羽去攻定陶八月田榮擊逐齊王假假亡走楚田角亡走趙田間前救趙因留不敢歸田榮廼立儋子市為齊王榮相之田横為将平齊地章邯兵益盛項梁數使使告齊趙發兵共擊章邯田榮曰楚殺田假趙殺角間乃出兵楚趙不許田榮怒終不肯出兵 郎中令趙髙恃恩専恣以私怨誅殺人衆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說二世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羣臣莫得見其靣故也且陛下富於春秋未必盡通諸事今坐朝廷譴舉有不當者則見短於大臣非所以示神明於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禁中與臣及侍中習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如此則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聖主矣二世用其計乃不坐朝廷見大臣常居禁中趙髙侍中用事事皆決於趙髙髙聞李斯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關東羣盜多今上急益發繇治阿房宫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諫為位賤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諫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不坐朝廷常居深宫吾所言者不可傳也欲見無間趙髙曰君誠能諫請為君候上間語君於是趙髙待二世方燕樂婦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閒可奏事丞相至宫門上謁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間日丞相不來吾方私燕丞相輒來請事丞相豈少我哉且固我哉趙髙因曰夫沙丘之謀丞相與焉今陛下已立為帝而丞相貴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問臣臣不敢言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守楚盜陳勝等皆丞相傍縣之子以故楚盜公行過三川城守不肯擊髙聞其文書相往來未得其審故未敢以聞且丞相居外權重於陛下二世以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審乃先使人按騐三川守與盜通状李斯聞之因上書言趙髙之短曰髙擅利擅害與陛下無異昔田常相齊簡公竊其恩威下得百姓上得羣臣卒弑簡公而取齊國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髙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私家之富若田氏之於齊矣而又貪欲無厭求利不止列勢次主其欲無窮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韓玘為韓安相也陛下不圖臣恐其必為變也二世曰何哉夫髙故宦人也然不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潔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進以信守位朕實賢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非屬趙君當誰任哉且趙君為人精亷彊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君其勿疑二世雅愛信髙恐李斯殺之乃私告趙髙髙曰丞相所患者獨髙髙已死丞相即欲為田常所為是時盜賊益多而關中卒發東擊盜者無已右丞相馮去疾左丞相李斯将軍馮劫進諫曰關東羣盜竝起秦發兵誅擊所殺亡甚衆然猶不止盜多皆以戍漕轉作事苦賦稅大也請且止阿房宫作者減省四邊戍轉二世曰凡所為貴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内矣夫虞夏之王貴為天子親處窮苦之實以徇百姓尚何於法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境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有緒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羣盜並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無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佗罪去疾劫自殺獨李斯就獄二世以屬趙髙治之責斯與子由謀反状皆収捕宗族賔客趙髙治斯搒掠千餘不勝痛自誣服斯所以不死者自負其辯有功實無反心欲上書自陳幸二世寤而赦之乃從獄中上書曰臣為丞相治民三十餘年矣逮秦地之陿隘不過千里兵數十萬臣盡薄材隂行謀臣資之金玉使游說諸侯隂脩甲兵飭政教官鬬士尊功臣故終以脅韓弱魏破燕趙夷齊楚卒兼六國虜其王立秦為天子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見秦之彊更尅畫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此皆臣之罪也臣當死久矣上幸盡其能力乃得至今願陛下察之書上趙髙使吏棄去不奏曰囚安得上書趙髙使其客十餘輩詐為御史謁者侍中更往覆訊斯斯更以其實對輒使人復榜之後二世使人驗斯斯以為如前終不敢更言辭服奏當上二世喜曰微趙君幾為丞相所賣及二世所使案三川守由者至則楚兵已擊殺之使者來㑹丞相下獄髙皆妄為反辭以相傅㑹遂具斯五刑論腰斬咸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黄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免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二世乃以趙髙為丞相事無大小皆決焉 項梁已破章邯於東阿引兵西北至定陶再破秦軍項羽沛公又與秦軍戰於雍丘大破之斬李由項梁益輕秦有驕色宋義諫曰戰勝而将驕卒惰者敗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為君畏之項梁弗聽乃使宋義使於齊道遇齊使者髙陵君顯曰公将見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論武信君軍必敗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則及禍二世益起兵益章邯擊楚軍大破之定陶項梁死項羽沛公攻外黄未下去攻陳留聞武信君死士卒恐乃與将軍吕臣引兵而東徙懷王自盱眙都彭城吕臣軍彭城東項羽軍彭城西沛公軍碭 魏豹下魏二十餘城楚懷王立豹為魏王 章邯已破項梁以為楚地兵不足憂乃度河北擊趙大破之引兵至邯戰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郭張耳與趙王歇走入鉅鹿城王離圍之陳餘比収常山兵得數萬人軍鉅鹿北章邯軍鉅鹿南棘原趙數請救於楚髙陵君顯在楚見楚王曰宋義論武信君之軍必敗居數日軍果敗兵未戰而先見敗徵此可謂知兵矣王召宋義與計事而大說之因置以為上将軍項羽為次将范增為末将以救趙諸别将皆屬宋義號為卿子冠軍 懷王遣沛公西入關
  三年冬十月宋義行至安陽留四十六日不進項羽曰秦圍趙急宜疾引兵渡河楚擊其外趙應其内破秦軍必矣宋義曰不然夫搏牛之蝱不可以破蟣蝨今秦攻趙戰勝則兵罷我承其敝不勝則我引兵鼓行而西必舉秦矣故不如先鬭秦趙夫披堅執銳義不如公坐運籌策公不如義因下令軍中曰有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彊不可使者皆斬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齊身送之至無鹽飲酒髙㑹天寒大雨士卒凍飢項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嵗饑民貧士卒食半菽軍無見糧乃飲酒髙㑹不引兵渡河因趙食與趙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彊攻新造之趙其勢必舉趙趙舉秦彊何敝之承且國兵新破王坐不安席掃境内而専屬於将軍國家安危在此一舉今不恤士卒而狥其私非社稷之臣也十一月項羽晨朝上将軍宋義即其帳中斬宋義頭出令軍中曰宋義與齊謀反楚楚王隂令籍誅之當是時諸将皆慴服莫敢枝梧皆曰首立楚者将軍家也今将軍誅亂乃相與共立羽為假上将軍使人追宋義子及之齊殺之使桓楚報命於懷王懷王因使羽為上将軍 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遇剛武侯奪其軍四千餘人并之與魏将皇欣武滿軍合攻秦軍破之章邯築甬道屬河餉王離王離兵食多急攻鉅鹿鉅鹿城中食盡兵少張耳數使人召前陳餘陳餘度兵少不敵秦不敢前數月張耳大怒怨陳餘使張黶陳澤往讓陳餘曰始吾與公為刎頸交今王與耳旦暮且死而公擁兵數萬不肯相救安在其相為死茍必信胡不赴秦軍俱死且有十一二相全陳餘曰吾度前終不能救趙徒盡亡軍且餘所以不俱死欲為趙王張君報秦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餓虎何益張黶陳澤要以俱死餘乃使黶澤将五千人先嘗秦軍至皆沒當是時齊師燕師皆來救趙張敖亦北収代兵得萬餘人來皆壁餘旁未敢擊秦項羽已殺卿子冠軍威震楚國乃遣當陽君蒲将軍将卒二萬渡河救鉅鹿戰少利絶章邯甬道王離軍乏食陳餘復請兵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於是至則圍王離與秦軍遇九戰大破之章邯引兵却諸侯兵乃敢進擊秦軍遂殺蘇角虜王離涉閒不降自燒殺當是時楚兵冠諸侯軍救鉅鹿者十餘壁莫敢縱兵及楚擊秦諸将皆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當十呼聲動天地諸侯軍無不人人惴恐於是已破秦軍項羽召見諸侯将諸侯将入轅門無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視項羽由是始為諸侯上将軍諸侯皆屬焉於是趙王歇及張耳乃得出鉅鹿城謝諸侯張耳與陳餘相見責讓陳餘以不肯救趙及問張黶陳澤所在疑陳餘殺之數以問餘餘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豈以臣為重去将印哉乃脫解印綬推予張耳張耳亦愕不受陳餘起如厠客有說張耳曰臣聞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今陳将軍與君印君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張耳乃佩其印収其麾下而陳餘還亦望張耳不讓遂趨出獨與麾下所善數百人之河上澤中漁獵趙王歇還信都春二月沛公北擊昌邑過彭越彭越以其兵從沛公越昌邑人常漁鉅野澤中為羣盜陳勝項梁之起澤間少年相聚百餘人往從彭越曰請仲為長越謝曰臣不願也諸少年彊請乃許與期旦日日出㑹後期者斬旦日日出十餘人後後者至日中於是越謝曰臣老諸君彊以為長今期而多後不可盡誅誅最後者一人令校長斬之皆笑曰何至是請後不敢於是越引一人斬之設壇祭令徒屬皆大驚莫敢仰視乃略地収諸侯散卒得千餘人遂助沛公収昌邑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過髙陽髙陽人酈食其家貧落魄為里監門沛公麾下騎士適食其里中人食其見謂曰諸侯将過髙陽者數十人吾聞其将皆齷齪好苛禮自用不能聽大度之言吾聞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願從游莫為我先若見沛公謂曰臣里中有酈生年六十餘長八尺人皆謂之狂生生自謂我非狂生騎士曰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沛公輒解其冠溲溺其中與人言常大罵未可以儒生說也酈生曰苐言之騎士從容言如酈生所誡者沛公至髙陽傳舍使人召酈生酈生至入謁沛公方倨牀使兩女子洗足而見酈生酈生入則長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諸侯乎且欲率諸侯破秦也沛公罵曰豎儒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諸侯相率而攻秦何謂助秦攻諸侯乎酈生曰必聚徒合義兵誅無道秦不宜倨見長者於是沛公輟洗起攝衣延酈生上坐謝之酈生因言六國從横時沛公喜賜酈生食問曰計将安出酈生曰足下起糾合之衆収散亂之兵不滿萬人欲以徑入彊秦此所謂探虎口者也夫陳留天下之衝四通五達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積粟臣善其令請得使之令下足下即不聽足下舉兵攻之臣為内應於是遣酈生行沛公引兵隨之遂下陳留號酈食其為廣野君酈生言其弟商時商聚少年得四千人來屬沛公沛公以為将将陳留兵以從酈生常為說客使諸侯三月沛公攻開封未拔西與秦将楊熊㑹戰白馬又戰曲遇東大破之楊熊走之滎陽二世使使者斬之以狥夏四月沛公南攻潁川屠之因張良遂略韓地時趙别将司馬卬方欲渡河入關沛公乃北攻平隂絶河津南戰洛陽東軍不利南出轘轅張良引兵從沛公沛公令韓王成留守陽翟與良俱南六月與南陽守齮戰犨東破之略南陽郡南陽守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過宛西張良諫曰沛公雖欲急入關秦兵尚衆距險今不下宛宛從後擊强秦在前此危道也於是沛公乃夜引軍從他道還偃旗幟遲明圍宛城三匝南陽守欲自刎其舍人陳恢曰死未晚也乃踰城見沛公曰臣聞足下約先入咸陽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郡縣連城數十其吏民自以為降必死故皆堅守乗城今足下盡日止攻士死傷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隨足下後足下前則失咸陽之約後有彊宛之患為足下計莫若約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與之西諸城未下者聞聲爭開門而待足下足下通行無所累沛公曰善秋七月南陽守齮降封為殷侯封陳恢千户引兵西無不下者至丹水髙武侯鰓襄侯王陵降還攻胡陽遇番君别将梅鋗與偕攻析酈皆降所過亡得鹵掠秦民皆喜王離軍既沒章邯軍棘原項羽軍漳南相持未戰秦
  軍數却二世使人讓章邯章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至咸陽留司馬門三日趙髙不見有不信之心長史欣恐還走其軍不敢出故道趙髙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軍報曰趙髙用事於中下無可為者今戰能勝髙必嫉妬吾功不能勝不免於死願将軍熟計之陳餘亦遺章邯書曰白起為秦将南征鄢郢北阬馬服攻城略地不可勝計而竟賜死𫎇恬為秦将北逐戎人開榆中地數千里竟斬陽周何者功多秦不能盡封因以法誅之今将軍為秦将三嵗矣所亡失以十萬數而諸侯竝起滋益多彼趙髙素諛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誅之故欲以法誅将軍以塞責使人更代将軍以脫其禍夫将軍居外久多内郤有功亦誅無功亦誅且天之亡秦無愚智皆知之今将軍内不能直諫外為亡國将孤特獨立而欲常存豈不哀哉将軍何不還兵與諸侯為從約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靣稱孤此孰與身伏鈇質妻子為戮乎章邯狐疑隂使候始成使項羽欲約約未成項羽使蒲将軍日夜引兵度三户軍漳南與秦軍戰再破之項羽悉引兵擊秦軍汙水上大破之章邯使人見項羽欲約項羽招軍吏謀曰糧少欲聽其約軍吏皆曰善項羽乃與期洹水南殷虚上已盟章邯見項羽而流涕為言趙髙項羽乃立章邯為雍王置楚軍中使長史欣為上将軍將秦軍為前行 初中丞相趙髙欲専秦權恐羣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邪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黙或言馬以阿順趙髙或言鹿者髙因隂中諸言鹿者以法後羣臣皆畏髙莫敢言其過髙前數謂關東盜無能為也及項羽虜王離等而章邯等軍數敗上書請益助自關以東大抵盡畔秦吏應諸侯諸侯咸率其衆西鄉八月沛公将數萬人攻武關屠之髙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使使責讓髙以盜賊事髙懼乃隂與其壻咸陽令閻樂及弟趙成謀曰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於吾欲易置上更立子嬰子嬰仁儉百姓皆載其言乃使郎中令為内應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卒廹劫樂毋置髙舍遣樂将吏卒千餘人至望夷宫殿門縛衛令僕射曰賊入此何不止衛令曰周廬設卒甚謹安得賊敢入宫樂遂斬衛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郎宦者大驚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鬭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謂曰公何不早告我乃至於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早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曰足下驕恣誅殺無道天下兵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二世曰丞相可得見否樂曰不可二世曰吾願得一郡為王弗許又曰願為萬户侯弗許曰願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閻樂曰臣受命於丞相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麾其兵進二世自殺閻樂歸報趙髙趙髙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状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宜為王如故便乃立子嬰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九月趙髙令子嬰齋當廟見受玉璽齋五日子嬰與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髙殺二世望夷宫恐羣臣誅之乃徉以義立我我聞趙髙乃與楚約滅秦宗室而分王關中今使我齋見廟此欲因廟中殺我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則殺之髙使人請子嬰數輩子嬰不行髙果自往曰宗廟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嬰遂刺殺髙於齋宫三族髙家以狥遣将将兵距嶢關沛公欲擊之張良曰秦兵尚彊未可輕願先遣人益張旗幟於山上為疑兵使酈食其陸賈往說秦将啗以利秦将果欲連和沛公欲許之張良曰此獨其将欲叛恐其士卒不從不如因其懈怠擊之沛公引兵繞嶢關踰蕢山擊秦軍大破之藍田南遂至藍田又戰其北秦兵大敗漢髙祖元年冬十月沛公至霸上秦王子嬰素車白馬係頸以組封皇帝璽符節降軹道旁諸将或言誅秦王沛公曰始懷王遣我固以能寛容且人已降殺之不祥乃以屬吏
  賈誼論曰秦以區區之地致萬乗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然後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宫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誼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通鑑紀事本末卷一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上
  宋 袁樞 撰
  高帝滅楚
  秦二世二年 初楚懐王與諸将約先入定關中者王之當是時秦兵疆常乗勝逐北諸將莫利先入關獨項羽怨秦之殺項梁奮願與沛公西入關懐王諸老將皆曰項羽為人慓悍猾賊甞攻襄城襄城無遺類皆阬之諸所過無不殘滅且楚數進取前陳王項梁皆敗不如更遣長者扶義而西告諭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誠得長者往無侵暴宜可下項羽不可遣獨沛公素寛大長者可遣懐王乃不許項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陳王項梁散卒以伐秦
  漢髙祖元年冬十月沛公西入咸陽諸將皆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蕭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府圖籍藏之以此沛公得具知天下阨塞戸口多少彊弱之處沛公見秦宫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意欲留居之樊噲諌曰沛公欲有天下耶將為富家翁耶凡此奢麗之物皆秦所以亡也沛公何用焉願急還霸上無留宫中沛公不聴張良曰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夫為天下除殘賊宜縞素為資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為虐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聴樊噲言沛公乃還軍覇上十一月沛公悉召諸縣父老豪傑謂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吾與諸侯約先入關者王之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餘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來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且吾所以還軍覇上待諸侯至而定約束耳乃使人與秦吏行縣郷邑告諭之秦民大喜爭持牛羊酒食獻饗軍士沛公又讓不受曰倉粟多非乏不欲費民民又益喜惟恐沛公不為秦王項羽既定河北率諸侯兵西入關先是諸侯吏卒繇使屯戍過秦中者秦中吏卒遇之多無狀及章邯以秦軍降諸侯吏卒乗勝多奴虜使之輕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竊言曰章將軍等詐吾屬降諸侯今能入關破秦大善即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又盡誅吾父母妻子柰何諸將微聞其計以告項羽項召黥布蒲將軍計曰秦吏卒尚衆其心不服至關不聴事必危不如擊殺之而獨與章邯長史欣都尉翳入秦於是楚軍夜擊阬秦卒二十餘萬人新安城南 或説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彊聞項羽號章邯為雍王王關中今則來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關無内諸侯軍稍徴關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計從之已而項羽至關關門閉聞沛公已定關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關十二月項羽進至戲沛公左司馬曹無傷使人言項羽曰沛公欲王關中令子嬰為相珍寳盡有之欲以求封項羽大怒饗士卒期旦日撃沛公軍當是時項羽兵四十萬號百萬在新豐鴻門沛公兵十萬號二十萬在霸上范增説項羽曰沛公居山東時貪財好色今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楚左尹項伯者項羽季父也素善張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與俱去曰毋俱死也張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沛公今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驚良曰料公士卒足以當項羽乎沛公黙然曰固不如也且為之奈何張良曰請往謂項伯言沛公之不敢叛也沛公曰君為我呼入良出固要項伯項伯即入見沛公沛公奉巵酒為夀約為婚姻曰吾入關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所以遣將守關者備他盜之出入與非常也日夜望將軍至豈敢反乎願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徳也項伯許諾謂沛公曰且日不可不蚤自來謝沛公曰諾於是項伯復夜去至軍中具以沛公言報項羽因言曰沛公不先破關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擊之不義也不如因善遇之項羽許諾沛公旦日從百餘騎來見項羽鴻門謝曰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將軍戰河北臣戰河南不自意能先入關破秦得復見將軍於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將軍與臣有隙項羽曰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項羽因留沛公與飲范増數目項羽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項羽黙然不應范増起出召項莊謂曰君王為人不忍若入前為夀夀畢請以劒舞因擊沛公於坐殺之不者若屬皆且為所虜莊則入為壽夀畢曰軍中無以為樂請以劒舞項羽曰諾項荘抜劒起舞項伯亦抜劒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莊不得擊於是張良至軍門見樊噲噲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今項荘抜劒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噲曰此迫矣臣請入與之同命噲即帶劒擁盾入軍門衛士欲止不内樊噲側其盾以撞衛士仆地遂入披帷立瞋目視項羽頭髪上指目眦盡裂項羽按劒而跽曰客何為者張良曰沛公之㕘乗樊噲也項羽曰壯士賜之巵酒噲立而飲之項羽曰壯士復能飲乎樊噲曰臣死且不避巵酒安足辭夫秦有虎狼之心殺人如不能舉刑人如恐不勝天下皆叛之懷王與諸將約曰先破秦入咸陽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陽毫毛不敢有所近還軍霸上以待將軍勞苦而功髙如此未有封爵之賞而聽細人之說欲誅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續耳竊為將軍不取也項羽未有以應曰坐樊噲從良坐坐須臾沛公起如厠因招樊噲出沛公曰今者出未辭也為之奈何樊噲曰如今人方為刀俎我方為魚肉何辭為於是遂去鴻門去霸上四十里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樊噲夏侯嬰靳彊紀信等四人持劒盾步走從驪山下道芷陽間行趣霸上留張良使謝項羽以白璧獻羽玉斗與亞父沛公謂良曰從此道至吾軍不過二十里耳度我至軍中公乃入沛公已去間至軍中張良入謝曰沛公不勝桮杓不能辭謹使臣良奉白璧一𩀱再拜獻將軍足下玉斗一雙再拜奉亞父足下項羽曰沛公安在良曰聞將軍有意督過之脫身獨去已至軍矣項羽則受璧置之坐上亞父受玉斗置之地㧞劒撞而破之曰唉䜿子不足與謀奪將軍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為之虜矣沛公至軍立誅殺曹無傷居數日項羽引兵西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宫室火三月不滅收其貨寳婦女而東秦民大失望韓生說項羽曰關中阻山帶河四塞之地地肥饒可都以霸項羽見秦宫室皆已燒殘破又心思東歸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韓生退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項羽聞之烹韓生項羽使人致命懷王懷王曰如約項羽怒曰懷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専主約天下初發難時假立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堅執銳首事暴露於野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懷王雖無功固當分其地而王之諸將皆曰善春正月羽陽尊懷王為義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徙義帝於江南都郴二月羽分天下王諸將羽自立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羽與范增疑沛公而業已講解又惡負約乃隂謀曰巴蜀道險秦之遷人皆居之乃曰巴蜀亦關中地也故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而三分關中王秦降將以距塞漢路章邯為雍王王咸陽以西都廢丘長史欣者故為櫟陽獄掾甞有徳於項梁都尉董翳者本勸章邯降楚故立欣為塞王王咸陽以東至河都櫟陽立翳為翟王王上郡都髙奴項羽欲自取梁地乃徙魏王豹為西魏王王河東都平陽瑕丘申陽者張耳嬖臣也先下河南郡迎楚河上故立申陽為河南王都洛陽韓王成因故都都陽翟趙將司馬卬定河内數有功故立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徙趙王歇為代王趙相張耳素賢又從入關故立耳為常山王王趙地治襄國當陽君黥布為楚將常冠軍故立布為九江王都六番君吳芮率百越佐諸侯又從入關故立芮為衡山王都邾義帝柱國共敖將兵擊南郡功多因立敖為臨江王都江陵徙燕王韓廣為遼東王都無終燕將臧荼從楚救趙因從入關故立荼為燕王都薊徙齊王田市為膠東王都即墨齊將田都從楚救趙因從入關故立都為齊王都臨菑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其兵降項羽故立安為濟北王都愽陽田榮數負項梁又不肯將兵從楚擊秦以故不封成安君陳餘棄將印去不從入關亦不封客多說項羽曰張耳陳餘一體有功於趙今耳為王餘不可以不封羽不得已聞其在南皮因環封之三縣番君將梅鋗功多封十萬户侯漢王怒欲攻項羽周勃灌嬰樊噲皆勸之蕭何諌曰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於死乎漢王曰何為乃死也何曰今衆弗如百戰百敗不死何為夫能詘於一人之下而信於萬乘之上者湯武是也臣願大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漢王曰善乃遂就國以何為丞相漢王賜張良金百鎰珠二斗良具以獻項伯漢王亦因令良厚遺項伯使盡請漢中地項王許之夏四月諸侯罷戲下兵各就國項王使卒三萬人從漢王之國楚與諸侯之慕從者數萬人從杜南入蜀中張良送至襃中漢王遣良歸韓良因說漢王燒絶所過棧道以備諸侯盜兵且示項羽無東意 六月田榮殺齊王市自立為齊王 初淮隂人韓信家貧無行不能推擇為吏及項梁渡淮信杖劒從之居麾下無所知名項梁敗又屬項羽羽以為郎中數以䇿干羽羽不用漢王入蜀信亡楚歸漢信數與蕭何語何竒之漢王至南鄭諸將及士卒皆歌謳思東歸多道亡者信度何等已數言王王不我用即亡去何聞信亡不及以聞自追之人有言王曰丞相何亡王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來謁王王且怒且喜罵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耳王曰若所追者誰何曰韓信也王復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𩀱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必欲爭天下非信無可與計事者顧王䇿安所決耳王曰吾亦欲東耳安能鬱鬱乆居比乎何曰計必欲東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終亡耳王曰吾為公以為將何曰雖為將信不留王曰以為大將何曰幸甚於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良日齋戒設壇場具禮乃可耳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至拜大將乃韓信也一軍皆驚信拜禮畢上坐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䇿信辭謝因問王曰今東鄉爭權天下豈非項王邪漢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漢王黙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賀曰惟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之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喑噁叱咤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霸天下而臣諸侯不居關中而都彭城背義帝之約而以親愛王諸侯不平逐其故主而王其將相又遷逐義帝置江南所過無不殘滅百姓不親附特刼於威彊耳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故其彊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為秦將將秦子弟數嵗矣所殺亡不可勝計又欺其衆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阬秦降卒二十餘萬唯獨邯欣翳得脫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之入武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民約法三章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於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職入漢中秦民無不恨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遂聽信計部署諸將所擊留蕭何收巴蜀租給軍糧食八月漢王引兵從故道出襲雍雍王章邯迎擊漢陳倉雍兵敗還走止戰好畤又敗走廢丘漢王遂定雍地東至咸陽引兵圍雍王於廢丘而遣諸將略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以其地為渭南河上上郡令將軍薛歐王吸出武關因王陵兵以迎太公吕后項王聞之發兵距之陽夏不得前王陵者沛人也先聚黨數千人居南陽至是始以兵屬漢項王取陵母置軍中陵使至則東鄉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私送使者泣曰願為老妾語陵善事漢王漢王長者終得天下母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劒而死項王怒烹陵母 項王以故吳令鄭昌為韓王以距漢 張良遺項王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東又以齊梁反書遺項王曰齊欲與趙并滅楚項王以此無西意而北擊齊 項王使趣義帝行其羣臣左右稍稍叛之
  二年冬十月項王密使九江衡山臨江王擊義帝殺之江中 陳餘悉三縣兵與齊兵共襲常山常山王張耳敗走漢謁漢王於廢邱漢王厚遇之陳餘迎趙王於代復為趙王趙王德陳餘立以為代王陳餘為趙王弱國初定不之國留傅趙王而使夏說以相國守代 張良自韓間行歸漢漢王以為成信侯良多病未甞特將常為畫䇿臣時時從漢王 漢王如陜鎮撫闗外父老河南王申陽降置河南郡 漢王以韓襄王孫信為韓太尉將兵畧韓地信急擊韓王昌於陽城昌降十一月立信為韓王常將韓兵從漢王 漢王還都櫟陽 諸將㧞隴西 春正月項王北至城陽齊王榮將兵㑹戰敗走平原平原民殺之項王復立田假為齊王遂北至北海燒夷城郭室屋阬田榮降卒係虜其老弱婦女所過多所殘滅齊民相聚叛之 漢將拔北地虜雍王弟平 三月漢王自臨晉渡河魏王豹降將兵從下河内虜殷王卬置河内郡初陽武人陳平事魏王咎於臨濟為太僕說魏王不聽人或讒之平亡去後事項羽賜爵為卿殷王反楚項羽使平擊降之還拜為都尉賜金二十鎰居無何漢王攻下殷項王怒將誅定殷將吏平懼乃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而挺身間行杕劔亡渡河歸漢王於脩武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召入賜食遣罷就舎平曰臣為事來所言不可以過今日於是漢王與語而說之問曰子之居楚何官曰為都尉是日即拜平為都尉使為參乘典䕶軍諸將盡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其髙下而即與同載反使監護長者漢王聞之愈益幸平 漢王南渡平陰津至洛陽新城三老董公遮說王曰臣聞順徳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項羽為無道放殺其主天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大王宜率三軍之衆為之素服以告諸侯而伐之則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舉也於是漢王為義帝發䘮袒而大哭哀臨三日發使告諸侯曰天下共立義帝北面事之今項羽放殺義帝江南大逆無道寡人悉發闗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漢以下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使者至趙陳餘曰漢殺張耳乃從於是漢王求人類張耳者斬之持其頭遺陳餘餘乃遣兵助漢 田榮弟横收散卒得數萬人起城陽夏四月立榮子廣為齊王以拒楚項王因留連戰未能下雖聞漢東既擊齊欲遂破之而後擊漢漢王以故得率諸侯兵凡五十六萬人伐楚到外黄彭越將其兵三萬餘人歸漢漢王曰彭將軍收魏地得十餘城欲急立魏後今西魏王豹真魏後乃拜彭越為魏相國擅將其兵畧定梁地漢王遂入彭城收其貨寶美人日置酒高㑹項王聞之令諸將擊齊而自以精兵三萬人南從魯出胡陵至蕭晨擊漢軍而東至彭城日中大破漢軍漢軍皆走相隨入糓泗水死者十餘萬人漢卒皆南走山楚又追擊至靈璧東睢水上漢軍却為楚所擠卒十餘萬人皆入睢水水為之不流圍漢王三匝㑹大風從西北起折木發屋揚沙石窈冥晝晦逄迎楚軍大亂壞散而漢王乃得與數十騎遁去欲過沛收家室而楚亦使人之沛取漢王家家皆亡不與漢王道逢孝惠魯元公主載以行楚騎追之急推墮二子車下滕公為太僕常下收載之如是者三曰今雖急不可以驅奈何棄之故徐行漢王怒欲斬之者十餘滕公卒保䕶脫二子審食其從太公吕后間行求漢王不相遇反遇楚軍楚軍與歸項王常置軍中為質是時吕后兄周吕侯為漢將兵居下邑漢王間往從之稍稍收其士卒諸侯皆背漢復與楚塞王欣翟王翳亡降楚田横進攻田假假走楚楚殺之横遂復定三齊之地漢王問羣臣曰吾欲捐關以東等棄之誰可與共功者張良曰九江王布楚梟將與項王有隙彭越與齊反梁地此兩人可急使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事當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則楚可破也初項王擊齊徴兵九江九江王布稱病不往遣將將軍數千人行漢之破楚彭城布又稱病不佐楚楚王由此怨布數使使者誚讓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項王方北憂齊趙西患漢所與者獨九江王又多布材欲親用之以故未之擊漢王自下邑徙軍碭遂至虞謂左右曰如彼等者無足與計天下事謁者隨何進曰不審陛下所謂漢王曰孰為我使九江令之發兵倍楚留項王數月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隨何曰臣請使之漢王使與二十人俱 五月漢王至滎陽諸敗軍皆㑹蕭何亦發關中老弱未傅者悉詣滎陽漢軍復大振楚起於彭城常乘勝逐北與漢戰滎陽南京索間楚騎來衆漢王擇軍中可為騎將者皆推故秦騎士重泉人李必駱甲漢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軍不信臣願得大王左右善騎者傅之乃拜灌嬰為中大夫令李必駱甲為左右校尉將騎兵擊楚騎於滎陽東大破之楚以故不能過滎陽而西漢王軍滎陽築甬道屬之河以取敖倉粟 魏王豹謁歸視親疾至則絶河津反為楚六月漢王還櫟陽 漢王引水灌廢丘廢丘降章邯自殺盡定雍地以為中地北地隴西郡 秋八月漢王如滎陽命蕭何守關中侍太子為法令約束立宗廟社稷宫室縣邑事有不及奏决者輒以便宜施行上來以聞計關中户口轉漕調兵以給軍未甞乏絶 漢王使酈食其往說魏王豹且召之豹不聽曰漢王慢而侮人罵詈諸侯羣臣如罵奴耳吾不忍復見也於是漢王以韓信為左丞相與灌嬰曹參俱擊魏漢王問食其魏大將誰也對曰栢直王曰是口尚乳臭安能當韓信騎將誰也曰馮敬曰是秦將馮無擇子也雖賢不當灌嬰步卒將誰也曰項它曰不能當曹參吾無患矣韓信亦問酈生魏得無用周叔為大將乎酈生曰栢直也信曰豎子耳遂進兵魏王盛兵蒲坂以塞臨晉信乃益為疑兵陳船欲渡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渡軍襲安邑魏王豹驚引兵迎信九月信擊虜豹傳詣滎陽悉定魏地置河東上黨太原郡 漢之敗於彭城而西也陳餘亦覺張耳不死即背漢韓信既定魏使人請兵三萬人願以北舉燕趙東擊齊南絶楚粮道漢王許之乃遣張耳與俱引兵東北擊趙代後九月信破代兵禽夏說於閼與信之下魏破代漢輒使人收其精兵詣滎陽以距楚
  三年冬十月韓信張耳以兵數萬東擊趙趙王及成安君陳餘聞之聚兵井陘口號二十萬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曰韓信張耳乗勝而去國逺鬬其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餽糧士有飢色樵蘇後爨師不宿飽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足下假竒兵三萬人從間路絶其輜重足下深溝髙壘勿與戰彼前不得鬭退不得還野無所掠不至十日而兩將之頭可致於麾下否則必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甞自稱義兵不用詐謀竒計曰韓信兵少而疲如此避而不擊則諸侯謂吾怯而輕來伐我矣韓信使人間視知其不用廣武君䇿則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舍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間道萆山而望趙軍誡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赤幟令其禆將傳餐曰今日破趙㑹食諸將皆莫信佯應曰諾信曰趙已先據便地為壁且彼未見吾大將旗鼓未肯擊前行恐吾至阻險而還也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陳趙軍望見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將旗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與張耳佯棄鼓旗走水上軍水上軍開入之復疾戰趙果空壁爭漢旗鼓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竒兵二千騎共𠉀趙空壁逐利則馳入趙壁皆拔趙旗立漢赤幟二千趙軍已不能得信等欲還歸壁壁皆漢赤幟見而大驚以為漢皆已得趙王將矣兵遂亂遁走趙將雖斬之不能禁也於是漢兵夾擊大破趙軍斬成安君泜水上禽趙王歇諸將效首虜畢賀因問信曰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陳曰破趙㑹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䧟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謂驅市人而戰之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予之生地皆走寧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皆服曰善非臣所及也信募生得廣武君者予千金有縛致麾下者信解其縛東向坐師事之問曰僕欲北攻燕東伐齊何若而有功廣武君辭謝曰臣敗亡之虜何足以權大事乎信曰僕聞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於虞而智於秦也用與不用聽與不聽也誠令成安君聽足下計若信者亦已為禽矣以不用足下故信得侍耳今僕委心歸計願足下勿辭廣武君曰今將軍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東下井陘不終朝而破趙二十萬衆誅成安君名聞海内威震天下農夫莫不輟耕釋耒褕衣甘食傾耳以待命者此將軍之所長也然而衆勞卒罷其實難用今將軍欲舉倦敝之兵頓之燕堅城之下欲戰不得攻之不拔情見勢屈曠日持久糧食單竭燕既不服齊必距境以自彊燕齊相持而不下則劉項之權未有所分也此將軍所短也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而以長擊短韓信曰然則何由廣武君對曰方今為將軍計莫如按甲休兵鎮撫趙民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饗士大夫北首燕路而後遣辯士奉咫尺之書暴其所長於燕燕必不敢不聽從燕已從而東臨齊雖有智者亦不知為齊計矣如是則天下事皆可圖也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之謂也韓信曰善從其䇿發使使燕燕從風而靡遣使報漢且請以張耳王趙漢王許之楚數使竒兵渡河擊趙張耳韓信往來救趙因行定趙城邑發兵詣漢 十一月隨何至九江九江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見隨何說太宰曰王之不見何必以楚為彊以漢為弱也此臣之所以為使使何得見言之而是大王所欲聞也言之而非使何等三十人伏斧質九江市足以明王倍漢而與楚也太宰乃言之王王見之隨何曰漢王使臣敬進書大王御者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九江王曰寡人北鄉而臣事之隨何曰大王與項王俱列為諸侯北鄉而臣事之者必以楚為彊可以託國項王伐齊身負版築為士卒先大王宜悉九江之衆身自將之為楚前鋒今乃發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漢王入彭城項王未出齊也大王宜悉九江之兵渡淮日夜㑹戰彭城下大王乃撫萬人之衆無一人渡淮者垂拱而觀其孰勝夫託國於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鄉楚而欲厚自託臣竊為大王不取也然而大王不背楚者以漢為弱也夫楚兵雖彊天下負之以不義之名以其背盟約而殺義帝也漢王收諸侯還守成臯滎陽下蜀漢之粟深溝壁壘分卒守徼乗塞楚人深入敵國八九百里老弱轉糧千里之外漢堅守而不動楚進則不得攻退則不能解故曰楚兵不足恃也使楚勝漢則諸侯自危懼而相救夫楚之彊適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漢其勢易見也今大王不與萬全之漢而自託於危亡之楚臣竊為大王惑之臣非以九江之兵足以亡楚也大王發兵而倍楚項王必留留數月漢之取天下可以萬全臣請與太王提劒而歸漢漢王必裂地而封大王又况九江必大王有也九江王曰請奉命隂許畔楚與漢未敢泄也楚使者在九江舍傳舍方急責布發兵隨何直入坐楚使者上曰九江王已歸漢楚何以得發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說布曰事已構可遂殺楚使者無使歸而疾走漢并力布曰如使者教於是殺楚使者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項聲龍且攻九江數月龍且破九江軍布欲引兵走漢恐楚兵殺之乃間行與何俱歸漢十二月九江王至漢漢王方踞牀洗足召布入見布大怒悔來欲自殺及出就舍帳御飲食從官皆如漢王居布又大喜過望於是乃使人入九江楚已使項伯收九江兵盡殺布妻子布使者頗得故人幸臣將衆數千人歸漢漢益九江王兵與俱屯成臯 楚數侵奪漢甬道漢軍乏食漢王與酈食其謀撓楚權食其曰昔湯伐桀封其後於杞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今秦失德棄義侵伐諸侯滅其社稷使無立錐之地陛下誠能復立六國之後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德莫不鄉風慕義願為臣妾德義己行陛下南鄉稱霸楚必歛袵而朝漢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矣食其未行張良從外來謁漢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為我計撓楚權者具以酈生語告良曰何如良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漢王曰何哉對曰臣請借前箸為大王籌之昔湯武封桀紂之後者度能制其死生之命也今陛下能制項籍之死命乎其不可一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閭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也發鉅橋之粟散鹿臺之錢以賜貧窮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也殷事己畢偃革為軒倒載示天下不復用兵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四也休馬華山之陽示以無為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五也放牛桃林之野以示不復輸積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也天下游士離其親戚棄墳墓去故舊從陛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今復立六國之後天下游士各歸事其主從其親戚反其故舊墳墓陛下與誰取天下乎其不可七也且夫楚唯無彊六國立者復橈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也誠用客之謀陛下事去矣漢王輟食吐哺罵曰豎儒幾敗而公事令趣銷印 荀恱論曰夫立䇿決勝之術其要有要有三一曰形二曰勢三曰情形者言其大體得失之數也勢者言其臨時之宜進退之機也情者言其心志可否之實也故䇿同事等而功殊者三術不同也初張耳陳餘說陳涉以復六國自為樹黨酈生亦說漢王所以說者同而得失異者陳涉之起天下皆欲亡秦而楚漢之分未有所定今天下未必欲亡項也故立六國於陳涉所謂多己之黨以益秦之敵也且陳涉未能専天下之地也所謂取非其有以與於人行虚惠而獲實福也立六國於漢王所謂割己之有而以資敵設虚名而受實禍也此同事而異形者也及宋義待秦趙之斃與昔卞莊刺虎同說者也施之戰國之時鄰國相攻無臨時之急則可也戰國之立其日久矣一戰勝敗未必以存亡也其勢非能急於亡敵國也進乘利退自保故累力待時承敵之斃其勢然也今楚趙所起其與秦勢不並立安危之機呼吸成變進則定功退則受禍此同事而異勢者也伐趙之役韓信軍於泜水之上而趙不能敗彭城之難漢三戰于睢水之上士卒皆赴入睢水而楚兵大勝何則趙兵出國迎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懷内顧之心無出死之計韓信軍孤在水上士卒必死無有二心此信之所以勝也漢王深入敵國置酒髙㑹士卒逸豫戰心不固楚以彊大之威而䘮其國都士卒皆有憤激之氣救敗赴亡之急以決一旦之命此漢之所以敗也且韓信選精兵以守而趙以内顧之士攻之項羽選精兵以攻而漢以怠惰之卒應之此同事而異情者也故曰權不可預設變不可先圖與時遷移應物變化設䇿之機也 漢王謂陳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陳平曰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鍾離昧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人耳大王誠能出捐數萬斤金行反間間其君臣以疑其心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必内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漢王曰善乃出黄金四萬斤與平恣所為不問其出入平多以金縱反間於楚軍宣言諸將鍾離昧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而終不得裂地而王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而分王其地項羽果意不信鍾離昧等夏四月楚圍漢王於滎陽急漢王請和割滎陽以西者為漢亞父勸羽急攻滎陽漢王患之項王使使至漢陳平使為太牢具舉進見楚使即佯驚曰吾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復持去更以惡草具進楚使楚使歸具以報項王項王果大疑亞父亞父欲急攻下滎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亞父聞項王疑之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請骸骨歸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五月將軍紀信言於漢王曰事急矣臣請誑楚王可以間出於是陳平夜出女子東門二十餘人楚因四面擊之紀信乃乗王車黄屋左纛曰食盡漢王降楚楚皆呼萬嵗之城東觀以故漢王得與數十騎出西門遁去令韓王信與周苛魏豹樅公守滎陽羽見紀信問漢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燒殺信周苛樅公相謂曰反國之王難與守城因殺魏豹漢王出滎陽至成臯入關收兵欲復東轅生說漢王曰漢與楚相距滎陽數嵗漢常困願君王出武關項王必引兵南走王深壁勿戰令滎陽成臯間且得休息使韓信等得安輯河北趙地連燕齊君王乃復走滎陽如此則楚所備者多力分漢得休息復與之戰破之必矣漢王從其計出軍宛葉間與黥布行收兵羽聞漢王在宛果引兵南漢王堅壁不與戰 漢王之敗彭城解而西也彭越皆亡其所下城獨將其兵北居河上常往來為漢游兵擊楚絶其後糧是月彭越度睢與項聲薛公戰下邳破殺薛公羽乃使終公守成臯而自東擊彭越漢王引兵北擊破終公復軍成臯六月羽已破走彭越聞漢復軍成臯乃引兵西拔滎陽城生得周苛羽謂苛為我將以公為上將軍封三萬户周苛罵曰若不趨降漢今為虜矣若非漢王敵也羽烹周苛并殺樅公而虜韓王信遂圍成臯漢王逃獨與滕公共車出成臯玉門北渡河宿小脩武傳舍晨自稱漢使馳入趙壁張耳韓信未起即其卧内奪其印符以麾召諸將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漢王來大驚漢王既奪兩人軍即令張耳循行備守趙地拜韓信為相國收趙兵未發者擊齊諸將稍稍得出成臯從漢王楚遂拔成臯欲西漢使兵距之鞏令其不得西 秋七月漢王得韓信軍復大振八月引兵臨河南卿軍小脩武欲復與楚戰郎中鄭忠說止漢王使髙壘深塹勿與戰漢王聽其計使將軍劉賈盧綰將卒二萬人騎數百度白馬津入楚地佐彭越燒楚積聚以破其業無以給項王軍食而已楚兵擊劉賈賈輒堅壁不肯與戰而與彭越相保 彭越攻狥梁地下睢陽外黄等十七城九月項王謂大司馬曹咎曰謹守成臯即漢王欲挑戰慎勿與戰勿令得東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復從将軍羽引兵東行擊陳留外黄睢陽等城皆下之 漢王欲捐成臯以東屯鞏洛以距楚酈生曰臣聞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王者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夫敖倉天下轉輸久矣臣聞其下乃有藏粟甚多楚人拔滎陽不堅守敖倉乃引而東令適卒分守成臯此乃天所以資漢也方今楚易取而漢反却自奪其便臣竊以為過矣且兩雄不並立楚漢久相持不決海内揺蕩農夫釋耒工女下機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願足下急復進兵收取滎陽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馬之津以示諸侯形制之勢則天下知所歸矣王從之乃復謀取敖倉食其又說王曰方今燕趙已定唯齊未下諸田宗彊負海岱阻河濟南近於楚人多變詐足下雖遣數萬師未可以嵗月破也臣請得奉明詔說齊王使為漢而稱東藩上曰善乃使酈生說齊王曰王知天下之所歸乎王曰不知也天下何所歸酈生曰歸漢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漢王先入咸陽項王負約王之漢中項王遷殺義帝漢王聞之起蜀漢之兵擊三秦出關而責義帝之處收天下之兵立諸侯之後降城即以侯其將得賂即以分其士與天下同其利豪英賢才皆樂為之用項王有倍約之名殺義帝之負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罪無所忘戰勝而不得其賞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項氏莫得用事天下畔之賢才怨之而莫為之用故天下之事歸於漢王可坐而䇿也夫漢王發蜀漢定三秦涉西河破北魏出井陘誅成安君此非人之力也天之福也今已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太行之阪距蜚狐之口天下後服者先亡矣王疾先下漢王齊國可得而保也不然危亡可立而待也先是齊聞韓信且東兵使華無傷田解將重兵屯歴下以距漢及納酈生之言遣使與漢平乃罷歴下守戰備與酈生日納酒為樂韓信引兵東未度平原聞酈食其已說下齊欲止辯士蒯徹說信曰將軍受詔擊齊而漢獨發間使下齊寧有詔止將軍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酈生一士伏軾掉三寸之舌下齊七十餘城將軍以數萬衆嵗餘乃下趙五十餘城為將數嵗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於是信然之遂渡河
  四年冬十月信襲破齊歴下軍遂至臨淄齊王以酈生為賣己乃烹之引兵東走髙密使使之楚請救田横走博陽守相田光走城陽將軍田既軍於膠東 楚大司馬咎守成臯漢數挑戰楚軍不出使人辱之數日咎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漢擊之大破楚軍盡得楚國金玉貨賂咎及司馬欣皆自剄汜水上漢王引兵渡河復取成臯軍廣武就敖倉食項羽下梁地十餘城聞成臯破乃引兵還漢軍方圍鍾離昧於滎陽東聞羽至盡走險阻羽亦軍廣武與漢相守數月楚軍食少項王患之乃為髙俎置太公其上告漢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漢王曰吾與羽俱北面受命懷王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桮羮項王怒欲殺之項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為天下者不顧家雖殺之無益祗益禍耳項王從之項王謂漢王曰天下匈匈數嵗者徒以吾兩人耳願與漢王挑戰決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為也漢王笑謝曰吾寧鬭智不能鬭力項王三令壯士出挑戰漢有善騎射者樓煩輒射殺之項王大怒乃自被甲持㦸挑戰樓煩欲射之項王瞋目叱之樓煩目不敢視手不敢發遂走還入壁不敢復出漢王使人間問之乃項王也漢王大驚於是項王乃即漢王相與臨廣武間而語羽欲與漢王獨身挑戰漢王數羽曰羽負約王我於蜀漢罪一矯殺卿子冠軍罪二救趙不還報而擅劫諸侯兵入關罪三燒秦宫室掘始皇帝冢收私其財罪四殺秦降王子嬰罪五詐阬秦子弟新安二十萬罪六王諸將善地而徙逐故主罪七出逐義帝彭城自都之奪韓王地并王梁楚多自與罪八使人隂殺義帝江南罪九為政不平主約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無道罪十也吾以義兵從諸侯誅殘賊使刑餘罪人擊公何苦乃與公挑戰羽大怒伏弩射中漢王漢王傷胷乃捫足曰虜中吾指漢王病創卧張良彊請漢王起行勞軍以安士卒毋令楚乘勝漢王出行軍疾甚因馳入成臯韓信已定臨淄遂東追齊王項王使龍且將兵號二
  十萬以救齊與齊王合軍髙密客或說龍且曰漢兵逺鬭窮戰其鋒不可當齊楚自居其地兵易敗散不如深壁令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聞王在楚來救必反漢漢兵二千里客居齊城齊城皆反之其勢無所得食可無戰而降也龍且曰吾平生知韓信為人易與耳寄食於漂母無資身之䇿受辱於袴下無兼人之勇不足畏也且夫救齊不戰而降之吾何功今戰而勝之齊之半可得也十一月齊楚與漢夾濰水而陳韓信夜令人為萬餘囊滿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遂追信信使人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大半不得渡即急擊殺龍且水東軍散走齊王廣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陽虜齊王廣漢將灌嬰追得齊守相田光進至博陽田横聞齊王死自立為齊王還擊嬰嬰敗横軍於嬴下田横亡走梁歸彭越嬰進擊齊將田吸於千乘曹參擊田既於膠東皆殺之盡定齊地立張耳為趙王 漢王疾愈西入關至櫟陽梟故塞王欣頭櫟陽市留四日復如軍軍廣武 春二月遣張良操印立韓信為齊王徴其兵擊楚項王聞龍且死大懼使盱台人武涉往說齊王下信不忍倍漢遂謝蒯徹語在諸將之叛 秋八月漢王下令軍士不幸死者吏為衣衾棺歛轉送其家四方歸心焉 項王自知少助食盡韓信又進兵擊楚羽患之漢遣侯公說羽請太公羽乃與漢約中分天下割洪溝以西為漢以東為楚九月楚歸太公呂后引兵解而東歸漢王欲西歸張良陳平說曰漢有天下大半而諸侯皆附楚兵疲食盡此天亡之時也今釋弗擊此謂養虎自遺患也漢王從之五年冬十月漢王追項羽至固陵與齊王信魏相國越期㑹擊楚信越不至楚擊漢軍大破之漢王復堅壁自守謂張良曰諸侯不從奈何對曰楚兵且破二人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與共天下可立致也齊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堅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為相國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陽以北至穀城皆以王彭越從陳以東傅海與齊王信信家在楚其意欲復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許兩人使各自為戰則楚易破也漢王從之於是韓信彭越皆引兵來十一月劉賈南渡淮圍壽春遣人誘楚大司馬周殷殷畔楚以舒屠六舉九江兵迎黥布並行屠城父隨劉賈皆㑹十二月項王至垓下兵少食盡與漢戰不勝入壁漢軍及諸侯兵圍之數重項王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乃大驚曰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則夜起飲帳中悲歌忼慨泣數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於是項王乘其駿馬名騅麾下壯士騎從者八百餘人直夜潰圍南出馳走平明漢軍乃覺之令騎將灌嬰以五千騎追之項王渡淮騎能屬者纔百餘人至陰陵迷失道問一田父田父紿曰左左乃䧟大澤中以故漢追及之項王乃復引兵而東至東城乃有二十八騎漢騎追者數千人項王自度不得脫謂其騎曰吾起兵至今八嵗矣身七十餘戰未甞敗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於此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今日固決死願為諸君快戰必潰圍斬將刈旗三勝之令諸君知天亡我非戰之罪也乃分其騎以為四隊四鄉漢軍圍之數重項王謂其騎曰吾為公取彼一將令四面騎馳下期山東為三處於是項王大呼馳下漢軍皆披靡遂斬漢一將是時郎中騎楊喜追項王項王瞋目而叱之喜人馬俱驚辟易數里項王與其騎㑹為三處漢軍不知項王所在乃分軍為三復圍之項王乃馳復斬漢二都尉殺數十百人復聚其騎亡其兩騎耳乃謂其騎曰何如騎皆伏曰如大王言於是項王欲東渡烏江烏江亭長檥船待謂項王曰江東雖小地方千里衆數十萬人亦足王也願大王急渡今獨臣有船漢軍至無以渡項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為且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縱彼不言籍獨不愧於心乎乃以其所乗騅馬賜亭長令騎皆下馬步行持短兵接戰獨籍所殺漢軍數百人身亦被十餘創顧見漢騎司馬吕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馬童面之指示中郎騎王翳曰此項王也項王乃曰吾聞漢購我頭千金邑萬户吾為若徳乃刎而死王翳取其頭餘騎相蹂踐爭項王相殺者數十人最其後楊喜吕馬童及郎中吕勝楊武各得其一體五人共㑹其體皆是故分其地封五人皆為列侯楚地悉定獨魯不下漢王引天下兵欲屠之至其城下猶聞絃誦之聲為其守禮義之國為主死節乃持項王頭以示魯父兄魯乃降漢王以魯公禮葬項王於穀城親為發哀哭之而去諸項氏枝屬皆不誅封項伯等四人皆為列侯賜姓劉氏諸民略在楚者皆歸之 太史公曰羽起隴畮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及羽背關懷楚放逐義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已難矣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欲以力征經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尚不覺悟而不自責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 楊子法言或問楚敗垓下方死曰天也諒乎曰漢屈羣䇿羣䇿屈羣力楚憞羣䇿而自屈其力屈人者克自屈者負天曷故焉 春正月諸侯王皆上疏請尊漢王為皇帝二月甲午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陽 帝西都洛陽 夏五月帝置酒洛陽南宮上曰徹侯諸將毋敢隠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項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髙起王陵對曰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與之與天下同其利項羽不然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運籌帷幄之中决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餉餽不絶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衆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三人者皆人傑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為我禽也羣臣說服 齊人婁敬戍隴西過洛陽脫輓輅衣羊裘因齊人虞將軍求見上虞將軍欲與之鮮衣婁敬曰臣衣帛衣帛見衣褐衣褐見終不敢易衣於是虞將軍入言上上召見問之婁敬曰陛下都洛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婁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異周之先自后稷封邰積德累善十有餘世至于太王王季文王武王而諸侯自歸之遂滅殷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相焉乃營洛邑以為此天下之中也諸侯四方納貢職道里均矣有徳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故周之盛時天下和洽諸侯四夷莫不賓服効其貢職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唯其徳薄也形勢弱也今陛下起豐沛卷蜀漢定三秦與項羽戰滎陽成臯之間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未絶傷夷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時臣竊以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衆可立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與人鬬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勝也今陛下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帝問羣臣羣臣皆山東人爭言周王數百年秦二世即亡洛陽東有成臯西有殽澠倍河鄉伊洛其固亦足恃也上問張良良曰洛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也關中左殽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婁敬說是也上即日車駕西都長安拜婁敬為郎中號曰奉春君賜姓劉氏
  諸將之叛
  漢髙祖四年冬十月韓信襲齊已定臨淄遂東追齊王項王使龍且將兵救齊信擊殺龍且虜齊王廣韓信使人言漢王曰齊偽詐多變反覆之國也南邊楚請為假王以鎮之漢王發書大怒罵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張良陳平躡漢王足因附耳語曰漢方不利寧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因而立之善遇使自為守不然變生漢王亦悟因復罵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春二月遣張良操印立韓信為齊王徴其兵擊楚 項王聞龍且死大懼使盱眙人武涉往說齊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乆矣相與戮力擊秦秦已破計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今漢王復興兵而東侵人之分奪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出關收諸侯之兵以東擊楚其意非盡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厭足如是甚也且漢王不可必身居項王掌握中數矣項王憐而活之然得脫輒倍約復擊項王其不可親信如此今足下雖自以與漢王為厚交為之盡力用兵必終為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須臾至今日者以項王尚存也當今二王之事權在足下足下右投則漢王勝左投則項王勝項王今日亡則次取足下足下與項王有故何不反漢與楚連和參分天下王之今釋此時而自必於漢以擊楚且為智者固若此乎韓信謝曰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㦸言不聽畫不用故倍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萬衆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夫人深親信我我倍之不祥雖死不易幸為信謝項王武渉已去蒯徹知天下權在信乃以相人之術說信曰僕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韓信曰何謂也蒯徹曰天下初發難也憂在亡秦而已今楚漢分爭使天下之人肝膽塗地父子暴骸骨於中野不可勝數楚人起彭城轉鬬逐北乘利席卷威震天下然兵困於京索之間廹西山而不能進者三年於此矣漢王將數十萬之衆距鞏雒阻山河之險一日數戰無尺寸之功折北不救此所謂智勇俱困者也百姓罷極怨望無所歸倚以臣料之其勢非天下之賢聖固不能息天下之禍當今兩主之命縣於足下足下為漢則漢勝與楚則楚勝誠能聽臣之計莫若兩利而俱存之參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夫以足下之賢聖有甲兵之衆據彊齊從燕趙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欲西鄉為百姓請命則天下風走而響應矣孰敢不聽割大弱彊以立諸侯諸侯已立天下服聽而歸徳於齊案齊之故有膠泗之地深拱揖讓則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齊矣蓋聞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願足下熟慮之韓信曰漢王遇我厚吾豈可以鄉利而倍義乎蒯生曰始常山王成安君為布衣時相與為刎頸之交後爭張黶陳澤之事常山王殺成安君汦水之南頭足異處此二人相與天下至驩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難測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於漢王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與也而事多大於張黶陳澤者故因以為足下必漢王之不危己亦誤矣大夫種存亡越霸句踐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獸已盡而獵狗烹夫以交友言之則不如張耳之與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則不過大夫種之於句踐也此二者足以觀矣願足下深慮之且臣聞勇畧震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歸乎韓信謝曰先生休矣吾將念之後數日蒯徹復說曰夫聽者事之𠉀也計者事之機也聽過計失而能久安者鮮矣故知者決之斷也疑者事之害也審毫釐之小計遺天下之大數智誠知之决不敢行者百事之禍也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得而易失也時乎時不再來韓信猶豫不忍倍漢又自以為功多漢終不奪我齊遂謝蒯徹因去𦍕狂為巫
  五年冬十月漢王追項羽至固陵與韓信彭越期㑹擊楚信越不至漢王用張良計分地以王二人事見髙帝戚楚十二月漢王還至定陶馳入齊王信壁奪其軍 春正月更立齊王信為楚王王淮北郡下邳封魏相國建城侯彭越為梁王王魏故地都定陶
  六年冬十月人有上書告楚王信反者帝以問諸將皆曰亟發兵阬豎子耳帝黙然又問陳平陳平曰人上書言信反信知之乎曰不知陳平曰陛下精兵孰與楚上曰不能過平曰陛下諸將用兵有能過韓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將不能及舉兵攻之是趣之戰也竊為陛下危之上曰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有廵狩㑹諸侯陛下第出偽游雲夢㑹諸侯於陳陳楚之西界信聞天子以好出游其埶必無事而郊迎謁謁而陛下因禽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帝以為然乃發使告諸侯㑹陳吾將南游雲夢上因隨以行楚王信聞之自疑懼不知所為或說信曰斬鍾離眛以謁上上必喜無患信從之十二月上㑹諸侯於陳信持眛首謁上上令武士縛信載後車信曰果若人言狡兎死走狗烹髙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繫信以歸因赦天下田肯賀上曰陛下得韓信又治秦中秦形勝之國也帶河阻山地埶便利其以下兵於諸侯譬猶居髙屋建瓴水也夫齊東有琅邪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㦸百萬此東西秦也非親子弟莫可使王齊者上曰善賜金五百金上還至洛陽赦韓信封為淮陰侯信知漢王畏惡其能多稱病不朝從居常鞅鞅羞與絳灌等列嘗過樊將軍噲噲跪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上嘗從容與信言諸將能將兵多少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信之所以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十年 初上以陽夏侯陳豨為相國監趙代邊兵豨過辭淮隂侯淮隂侯挈其手辟左右與之步於庭仰天嘆曰子可與言乎豨曰唯將軍令之淮隂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處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將吾為公從中起天下可圖也陳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謹奉教豨甞慕魏無忌之養士及為相守邊告歸過趙賓客隨之者千餘乗邯鄲官舍皆滿趙相周昌求入見上具言豨賓客甚盛擅兵於外數嵗恐有變上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諸不法事多連引豨豨恐韓王信因使王黄曼丘臣等說誘之太上皇崩上使人召豨豨稱疾不至九月遂與王黄等反自立為代王劫略趙代上自東擊之至邯鄲喜曰豨不南據邯鄲而阻漳水吾知其無能為矣周昌奏常山二十五城亡其二十城請誅守尉上曰守尉反乎對曰不上曰是力不足亡罪上令周昌選趙壯士可令將者白見四人上嫚罵曰豎子能為將乎四人慙皆伏地上封各千户以為將左右諫曰從入蜀漢伐楚賞未徧行今封此何功上曰非汝所知陳豨反趙代地皆豨有吾以羽檄徴天下兵未有至者今計唯獨邯鄲中兵耳吾何愛四千户不以慰趙子弟皆曰善又聞豨將皆故賈人上曰吾知所以與之矣乃多以金購豨將豨將多降
  十一年冬上在邯戰陳豨將侯敞將萬餘人游行王黄將騎千餘軍曲逆張春將卒萬餘人渡河攻聊城漢將軍郭䝉與齊將擊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馬邑不下攻殘之趙利守東垣帝攻拔之更命曰真定帝購王黄曼丘臣以千金其麾下皆生致之於是陳豨軍遂敗淮隂侯信稱病不從擊豨隂使人至豨所與通謀信謀與家臣夜詐詔赦諸官徒奴欲發以襲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報其舍人得罪於信信囚欲殺之 春正月舍人弟上變告信欲反狀於吕后吕后欲召恐其黨不就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豨已得死列侯羣臣皆賀相國紿信曰雖疾彊入賀信入吕后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鍾室信方斬曰吾悔不用蒯徹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臣光曰世或以韓信首建大䇿與髙祖起漢中定三秦遂分兵以北禽魏取代仆趙脅燕東擊齊而有之南滅楚垓下漢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觀其距蒯徹之說迎髙祖於陳豈有反心哉良由失職怏怏遂䧟悖逆夫以盧綰里閈舊恩猶南面王燕信乃以列侯奉朝請豈非髙祖亦有負於信哉臣以為髙祖用詐謀禽信於陳言負則有之雖然信亦有以致之也始漢以楚相距滎陽信滅齊不還報以自王其後漢追楚至固陵與信期共攻楚而信不至當是之時髙祖固有取信之心矣顧力不能耳及天下已定則信復何恃哉夫乘時以徼利者市井之志也醻功而報德者士君子之心也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之心望於人不亦難哉是故太史公論之曰假令韓信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則庶幾哉於漢家勲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後世血食矣不務出此而天下以集乃謀畔逆夷滅宗族不亦宜乎 上還洛陽聞淮隂侯之死且喜且憐之問吕后曰信死亦何言吕后曰信言恨不用蒯徹計上曰是齊辯士蒯徹也乃詔齊捕蒯徹蒯徹至上曰若教淮陰侯反乎對曰然臣固教之豎子不用臣之計故令自夷如此如用臣之計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烹之徹曰嗟乎寃哉烹也上曰若教韓信反何寃對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髙材疾足者先得焉跖之狗吠堯堯非不仁狗固吠非其主當是時臣唯獨知韓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銳精持鋒欲為陛下所為者甚衆顧力不能耳又可盡烹之邪上曰置之 上之擊陳豨也徴兵於梁梁王稱病使將將兵詣邯鄲上怒使人讓之梁王恐欲自往謝其將扈轍曰王始不往見讓而往往則為禽矣不如遂發兵反梁王不聽梁太僕得罪亡走漢告梁王與扈轍謀反於是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覺遂囚之洛陽有司治反形己具請論如法上赦以為庶人傳處蜀青衣西至鄭逢吕后從長安來彭王為吕后泣涕自言無罪願處故昌邑呂后許諾與俱東至洛陽吕后白上曰彭生壯士今徙之蜀此自遺患不如遂誅之妾謹與俱來於是吕后乃令其舎人告彭越復謀反廷尉王恬開奏請族之上可其奏三月夷越三族梟越首洛陽下詔有收視之輒捕之梁大夫欒布使於齊還奏事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以聞上召布罵欲烹之方提趨湯布顧曰願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於彭城敗滎陽成臯間項王所以遂不能西者徒以彭王居梁地與漢合從苦楚也當是之時王一顧與楚則漢破與漢而楚破且垓下之㑹微彭王項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傳之萬世今陛下一徴兵於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為反反形未具以苛小案誅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就烹於是上乃釋布罪拜為都尉 秋七月淮南王布反初淮隂侯死布已心恐及彭越誅醢其肉以賜諸侯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方獵見醢因大恐陰令人部聚兵𠉀伺旁郡警急布所幸姬病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赫乃厚餽遺從姬飲醫家王疑其與亂欲捕赫赫乗傳詣長安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見未發露也上讀其書語蕭相國相國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繫赫使人微驗淮南王淮南王布見赫以罪亡上變固已疑其言國陰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發兵反反書聞上乃赦賁赫以為將軍上召諸將問計皆曰發兵擊之阬豎子耳何能為乎汝陰侯滕公召故楚令尹薛公問之令尹曰是固當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王之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殺彭越前年殺韓信此三人者同功一體之人也自疑禍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上乃召見問薛公薛公對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於上計山東非漢之有也出於中計勝敗之數未可知也出於下計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謂上計對曰東取吳西取楚并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何謂中計東取吳西取楚并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口勝敗之數未可知也何謂下計東取吳西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安枕而卧漢無事矣上曰是計將安出對曰出下計上曰何謂廢上中計而出下計對曰布故麗山之徒也自致萬乘之主此皆為身不顧後為百姓萬世慮者也故曰出下計上曰善封薛公千户乃立皇子長為淮南王是時上有疾欲使太子往擊黥布布使客東園公綺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說建成侯吕釋之曰太子將兵有功則位不益無功則從此受禍矣君何不急請吕后承間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將也善用兵今諸將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將屬無異使羊將狼莫肯為用且使布聞之則鼓行而西耳上雖病彊載輜車卧而䕶之諸將不敢不盡力上雖苦為妻子自彊於是吕釋之立夜見吕后吕后承間為上泣涕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豎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於是上自將兵而東羣臣居守皆送至霸上留侯病自彊起至曲郵見上曰臣宜從病甚楚人剽疾願上無與爭鋒因說上令太子為將軍監闗中兵上曰子房雖病彊卧而傅太子是時叔孫通為太傅留侯行少傅事發上郡北地隴西車騎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萬人為皇太子衞軍霸上布之初反謂其將曰上老矣厭兵必不能來使諸將諸將獨患淮隂彭越今皆已死餘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之言東擊荆荆王賈走死富陵盡刼其兵渡淮擊楚楚發兵與戰徐僮間為三軍欲以相救為竒或說楚將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今别為三彼敗吾一軍餘皆走安能相救不聽布果破其一軍其二軍散走布遂引兵而西
  十二年冬十月上與布兵遇於蘄西布兵精甚上壁庸城望布軍置陳如項籍軍上惡之與布相望見遥謂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為帝耳上怒罵之遂大戰布軍敗走渡淮數止戰不利與百餘人走江南上令别將追之漢别將擊英布軍洮水南比皆大破之布故與番君
  婚以故長沙成王臣使人誘布偽欲與亡走越布信而隨之番陽人殺布兹鄉民田舍 周勃悉定代郡鴈門雲中地斬陳豨於當城 陳豨之反也燕王綰發兵擊其東北當是時陳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燕王綰亦使其臣張勝於匈奴言豨等軍破張勝至胡故燕王臧荼子衍出亡在胡見張勝曰公所以重於燕者以習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諸侯數反兵連不決也今公為燕欲急滅豨等豨等已盡次亦至燕公等亦且為虜矣公何不令燕且緩陳豨而與胡和事寛得長王燕即有漢急可以安國張勝以為然乃私令匈奴助豨等擊燕燕王綰疑張勝與胡反上書請族張勝勝還具道所以為者燕王乃詐論他人脫勝家屬使得為匈奴間而陰使范齊之陳豨所欲令久亡連兵勿決漢擊黥布豨常將兵居代漢擊斬豨其禆將降言燕王綰使范齊通計謀於豨所帝使使召盧綰綰稱病上又使辟陽侯審食其御史大夫趙堯往迎燕王因驗問左右綰愈恐閉匿謂其幸臣曰非劉氏而王獨我與長沙耳往年春漢族淮隂夏誅彭越皆吕氏計今上病屬任吕后吕后婦人專欲以事誅異姓王者及大功臣乃遂稱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語頗泄辟陽侯聞之歸具報上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張勝亡在匈奴為燕使於是上曰盧綰果反矣春二月使樊噲以相國將兵擊綰立皇子建為燕王盧綰與數千人居塞下𠉀伺幸上疾愈自入謝聞帝崩遂亡入匈奴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下
  宋 袁樞 撰
  匈奴和親
  漢髙祖六年 初匈奴畏秦北徙十餘年及秦滅匈奴復稍南度河單于頭曼有太子曰冐頓後有所愛閼氏生少子頭曼欲立之是時東胡彊而月氏盛乃使冐頓質於月氏既而頭曼急擊月氏月氏欲殺冐頓冐頓盜其善馬騎之亡歸頭曼以為壯令將萬騎冐頓乃作鳴鏑習勒其騎射令曰鳴鏑所射而不悉射者斬之冐頓乃以鳴鏑自射其善馬既又射其愛妻左右或不敢射者皆殺之最後以鳴鏑射單于善馬左右皆射之於是冐頓知其可用從頭曼獵以鳴鏑射頭曼其左右亦皆隨鳴鏑而射遂殺頭曼盡誅其後母與弟及大臣不聽從者冐頓自立為單于東胡聞冐頓立乃使使謂冐頓欲得頭曼時千里馬冐頓問羣臣羣臣皆曰此匈奴寳馬也勿與冐頓曰奈何與人鄰國而愛一馬乎遂與之頃之東胡又使使謂冐頓欲得單于一閼氏冐頓復
  問左右左右皆怒曰東胡無道乃求閼氏請擊之冐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遂取所愛閼氏予東胡東胡王愈益驕東胡與匈奴中間有棄地莫居千餘里各居其邊為甌脫東胡使使謂冐頓此棄地欲有之冐頓問羣臣羣臣或曰此棄地予之亦可勿與亦可於是冐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之諸言予之者皆斬之冐頓上馬令國中有後出者斬遂襲擊東胡東胡初輕冐頓不為備冐頓遂滅東胡既歸又西擊走月氏南并樓煩白羊河南王遂侵燕代悉復收䝉恬所奪匈奴故地與漢關故河南塞至朝那膚施是時漢兵方與項羽相距中國罷於兵革以故冐頓得自彊控弦之士三十餘萬威服諸國秋匈奴圍韓王信於馬邑信數使使胡求和解漢發兵救之疑信數閒使有二心使人責讓信信恐誅九月以馬邑降匈奴匈奴冐頓因引兵南踰句注攻太原至晉陽
  七年冬十月上自將擊韓王信破其軍於銅鞮斬其將王喜信亡走匈奴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趙苖裔趙利為王復收信敗散兵與信及匈奴謀攻漢匈奴使左右賢王將萬餘騎與王黄等屯廣武以南至晉陽漢兵擊之匈奴輒敗走已復屯聚漢兵乗勝追之㑹天大寒雨雪士卒墮指者什二三上居晉陽聞冐頓居代谷欲擊之使人覘匈奴冐頓匿其壯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擊上復使劉敬往使匈奴未還漢悉兵三十二萬北逐之踰句注劉敬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夸矜見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竒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擊也是時漢兵已業行上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軍械繫敬廣武帝先至平城兵未盡到冐頓縱精兵四十萬騎圍帝於白登七日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餉帝用陳平秘計使使間厚遺閼氏閼氏謂冐頓曰兩主不相困今得漢地而單于終非能居之也且漢主亦有神靈單于察之冐頓與王黄趙利期而黄利兵不來疑其與漢有謀乃解圍之一角㑹天大霧漢使人往來匈奴不覺陳平請令彊弩傅兩矢外鄉從解角直出帝出圍欲驅太僕滕公固徐行至平城漢大軍亦到胡騎遂解去漢亦罷兵歸令樊噲止定代地上至廣武赦劉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斬前使十輩矣乃封敬二千户為關内侯號為建信侯帝南過曲逆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洛陽與是耳乃更封陳平為曲逆侯盡食之平從帝征伐凡六出竒計輒益封邑焉 十二月匈奴攻代代王喜棄國自歸赦為郃陽侯
  八年匈奴冐頓數苦北邊上患之問劉敬劉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於兵未可以武服也冐頓殺父代立妻羣母以力為威未可以仁義說也獨可以計久逺子孫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為上曰奈何對曰陛下誠能以適長公主妻之厚奉遺之彼必慕以為閼氏生子必為太子陛下以嵗時漢所餘彼所鮮數問遺因使辯士風諭以禮節冐頓在固為子壻死則外孫為單于豈甞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者哉可無戰以漸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長公主而令宗室及後宫詐稱公主彼知不肯貴近無益也帝曰善欲遣長公主吕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奈何棄之匈奴上竟不能遣
  九年冬上取家人子名為長公主以妻單于使劉敬往結和親約
  臣光曰建信侯謂冐頓殘賊不可以仁義說而欲與為婚姻何前後之相違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叙唯仁義之人為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冐頓哉蓋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則懷之以徳叛則震之以威未聞與為㛰姻且冒頓視其父如禽獸而獵之奚有於婦翁建信侯之術固已疎矣况魯元已為趙后又可奪乎
  惠帝三年春以宗室女為公主嫁匈奴冒頓單于是時冒頓方彊為書使使遺髙后辭極䙝嫚髙后太怒召將相大臣議斬其使者發兵擊之樊噲曰臣願得十萬衆横行匈奴中中郎將季布曰噲可斬也前匈奴圍髙帝於平城漢兵三十二萬噲為上將軍不能解圍今歌吟之聲未絶傷夷者甫起而噲欲揺動天下妄言以十萬衆横行是面謾也且夷狄譬如禽獸得其善言不足喜惡言不足怒也髙后曰善令大謁者張釋報書深自謙抑以謝之并遺以車二乘馬二駟冒頓復使使來謝曰未甞聞中國禮義陛下幸而赦之因獻馬遂和親髙后六年四月匈奴冦狄道攻河陽
  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冦狄道略二千餘人
  文帝前三年五月匈奴右賢王入居河南地侵盜上郡保塞蠻夷殺略人民上幸甘泉遣丞相灌嬰發車騎八萬五千詣髙奴擊右賢王發中尉材官屬衛將軍軍長安右賢王走出塞
  六年冬十月匈奴單于遺漢書曰前時皇帝言和親事稱書意合歡漢邊吏侵侮右賢王右賢王不請聽後義盧侯難支等計與漢吏相距絶二主之約離兄弟之親故罰右賢王使之西求月氏擊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馬力强以夷滅月氏盡斬殺降下定之樓蘭烏孫呼掲及其旁二十六國皆己為匈奴諸引弓之民并為一家北州已定願寢兵休士卒養馬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邊民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則且詔吏民逺舍帝報書曰單于欲除前事復故約朕甚嘉之此古聖王之志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倍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單于勿深誅單于若稱書意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于書後頃之冐頓死子稽粥立號曰老上單于老上單于初立帝復遣宗室女翁主為閼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說傅翁主說不欲行漢强使之說曰必我也為漢患者中行說既至因降單于單于甚親幸之初匈奴好漢繒絮食物中行說曰匈奴人衆不能當漢之一郡然所以强者以衣食異無仰於漢也今單于變俗好漢物漢物不過什二則匈奴盡歸於漢矣其得漢繒絮以馳草棘中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漢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於是說教單于左右疏記以計課其人衆畜牧其遺漢書牘及印封皆令長大倨傲其辭自稱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漢使或訾笑匈奴俗無禮義者中行說輒窮漢使曰匈奴約束徑易行君臣簡可久一國之政猶一體也故匈奴雖亂必立宗種今中國雖云有禮義及親屬益疎則相殺奪以至易姓皆從此類也嗟土室之人顧無多辭喋喋佔佔顧漢所輸匈奴繒絮米蘖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矣何以言為乎且所給備善則己不備苦惡則𠉀秋熟以騎馳蹂而稼穡耳 梁太傅賈誼上䟽曰天下之埶方倒縣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而漢嵗致金絮采繒以奉之足反居下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可為流涕者此也今不獵猛敵而獵田彘不搏反冦而搏畜免翫細娛而不圖大患徳可逺加而直數百里外威令不伸可為流涕者此也
  十一年冬十一月匈奴冦狄道時匈奴數為邊患太子家令潁川鼍錯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刄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法步兵車騎弓弩長㦸矛鋋劒楯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當一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静不集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鼓之指相失此不習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密與袒裼同弩不可以及逺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無矢同中不能入與無鏃同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兵之至要也臣又聞小大異形彊弱異埶險易異備夫卑身以事彊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蓺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風雨罷勞飢渇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衆易撓亂也勁弩長㦸射疏及逺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往來什伍俱前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下馬地鬬劒㦸相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衆以誅數萬之匈奴衆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也雖然兵凶器戰危事也故以大為小以彊為弱在俛仰之間耳夫以人之死争勝跌而不振則悔之無及也帝王之道出於萬全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衆數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約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之兩軍相為表裏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衆此萬全之術也帝嘉之賜錯書寵荅焉錯又上言曰臣聞秦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衛邊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埶戰則為人禽屯則卒積死夫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揚粤之人其性耐暑秦之戍卒不耐其水土戍者死於邊輸者僨於道秦民見行如往棄市因以讁發之名曰讁戍先發吏有讁及贅壻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又後以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後入閭取其左發之不順行者憤怨有萬死之害而無銖兩之報死事之後不得一算之復天下明知禍烈及己也陳勝行戍至於大澤為天下先倡天下從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胡人衣食之業不著於地其埶易以擾亂邊境轉徙時至時去此胡人之生業而中國之所以離南畮也今胡人數轉牧行獵於塞下以𠉀備塞之卒卒少則入陛下不救則邊民絶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則不足多發逺縣纔至則胡又已去聚而不罷為費甚大罷之則胡復入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憂邊境遣將吏發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逺方之卒守塞一嵗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備之以便為之髙城深塹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立城邑母下千家先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復其家予冬夏衣禀食能自給而止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難之地胡人入驅而能止其所驅者以其半予之縣官為贖其民如是則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徳上也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此與東方之戍卒不習地埶而心畏胡者功相萬也以陛下之時徙民實邊使逺方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無係虜之患利施後世名稱聖明其與秦之行怨民相去逺矣上從其言募民徙塞下錯復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實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將之費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誠能稱厚惠奉明法存䘏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士和輯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鄉則貧民相慕而勸往矣臣聞古之徙民者相其陰陽之和嘗其水泉之味然後營邑立城製里割宅先為築室家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輕去故鄉而勸之新邑也為置醫巫以救疾病以脩祭祀男女有昬生死相䘏墳墓相從種樹畜長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臣又聞古之制邊縣以備敵也使五家為伍伍有長十長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連連有假五百十連一邑邑有假𠉀皆擇其邑之賢材有䕶習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民於射法出則教民於應敵故卒伍成於内則軍政定於外服習以成勿令遷徙幼則同遊長則共事夜戰聲相知則足以相救晝戰目相見則足以相識驩愛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勸以厚賞威以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所徙之民非壯有材者但費衣糧不可用也未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陛下絶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來南也壹大治則終身創矣欲立威者始於折膠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未易服也
  十四年冬匈奴老上單于十四萬騎入朝那蕭關殺北地都尉即虜人民畜産甚多遂至彭陽使竒兵入燒回中宫𠉀騎至雍甘泉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張武為將軍發車千乘騎卒十萬軍長安旁以備胡冦而拜昌侯盧卿為上郡將軍寗侯魏遫為北地將軍隆慮侯周竈為隴西將軍屯三郡上親勞軍勒兵申教令賜吏卒自欲征匈奴羣臣諫不聽皇太后固要上乃止於是以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董赤内史欒布皆為將軍擊匈奴單于留塞内月餘乃去漢逐出塞即還不能有所殺
  後二年匈奴連嵗入邊殺略人民畜産甚多雲中遼東最甚郡萬餘人上患之乃使使遺匈奴書單于亦使當户報謝復與匈奴和親
  三年匈奴老上單于死子軍臣單于立
  六年冬匈奴三萬騎入上郡三萬騎入雲中所殺略甚衆烽火通於甘泉長安以中大夫令免為車騎將軍屯飛狐故楚相蘇意為將軍屯句注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内太守周亞夫為將軍次細柳宗正劉禮為將軍次霸上祝兹侯徐厲為將軍次棘門以備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俱送迎已而之細柳軍軍士吏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居無何上至又不得入於是上乃使使持節詔將軍吾欲入營勞軍亞夫乃傳言開壁門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馳驅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天子為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成禮而去既出軍門羣臣皆驚上曰嗟乎此真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月餘漢兵至邊匈奴亦逺塞漢兵亦罷乃拜周亞夫為中尉
  孝景元年夏四月遣御史大夫青至代下與匈奴和親五年遣公主嫁匈奴單于
  中二年春二月匈奴入燕
  六年六月匈奴入鴈門至武泉入上郡取苑馬吏卒戰死者三千人隴西李廣為上郡太守嘗從百騎出卒遇匈奴數千騎見廣以為誘騎皆驚上山陳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之誘必不敢擊我廣令諸騎曰前未到匈奴陳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於是胡騎遂不敢擊有白馬將出護其兵李廣上馬與十餘騎犇射殺白馬將而復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卧是時㑹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半時胡兵亦以為漢有伏軍於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廣乃歸其大軍
  後二年三月匈奴入鴈門太守馮敬與戰死發車騎材官屯鴈門
  孝武建元六年匈奴來請和親天子下其議大行王恢燕人也習胡事議曰漢與匈奴和親率不過數嵗即復倍約不如勿許興兵擊之韓安國曰匈奴遷徙鳥舉難得而制自上古不屬為人今漢行數千里與之爭利則人馬罷乏虜以全制其敝此危道也不如和親羣臣議者多附安國於是上許和親
  諸吕之變
  髙祖十年定陶戚姬有寵於上生趙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謂如意類己雖封為趙王常留之長安上之關東戚姬常從日夜啼泣欲立其子吕后年長常留守益疏上欲廢太子而立趙王大臣爭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爭之彊上問其說昌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廢太子臣期期不奉詔上欣然而笑吕后側耳於東廂聽既罷見昌為跪謝曰微君太子幾廢時趙王年十嵗上憂萬嵗之後不全也符璽御史趙堯請為趙王置貴彊相及吕后太子羣臣素所敬憚者上曰誰可者堯曰御史大夫昌其人也上乃以昌相趙而以堯代昌為御史大夫
  十二年十一月上從破黥布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張良諫不聽因疾不視事叔孫通諫曰昔者晉獻公以驪姬之故廢太子立奚齊晉國亂者數十年為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蘇令趙髙得以詐立胡亥自取滅祀此陛下所親見今太子仁孝天下皆聞之吕后與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廢適而立少臣願先伏誅以頸血汙地帝曰公罷矣吾直戱耳叔孫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揺天下振動奈何以天下為戱乎時大臣固爭者多上知羣臣心皆不附趙王乃止不立初上擊布時為流矢所中行道疾甚吕后問曰陛下百嵗後蕭相國既死誰令代之上曰曹參可問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戇陳平可以助之陳平知有餘然難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吕后復問其次上曰此後亦非乃所知也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長樂宫 五月己巳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令永巷囚戚夫人髠鉗衣赭衣令舂遣使召趙王如意使者三反趙相周昌謂使者曰髙帝屬臣趙王趙王年少竊聞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趙王并誅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詔太后怒先使人召昌昌至長安乃使人復召趙王王來未到帝知太后怒自迎趙王霸上與入宫自挾與起居飲食太后欲殺之不得間
  惠帝元年冬十二月帝晨出射趙王少不能蚤起太后使人持鴆飲之黎明帝還趙王已死太后遂斷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飲瘖藥使居厠中命曰人彘居數日乃召帝觀人彘帝見問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嵗餘不能起使人請太后曰此非人所為臣為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帝以此日飲為滛樂不聽政
  臣光曰為人子者父母有過則諫諌而不聽則號泣而隨之安有守髙祖之業為天下之主不忍母之殘酷遂棄國家而不恤縱酒色以傷生若孝惠者可謂篤於小仁而未知大誼也
  六年冬十月以王陵為右丞相陳平為左丞相以周勃為太尉
  七年秋八月戊寅帝崩于未央宫初呂太后命張皇后取他人子養之而殺其母以為太子既葬太子即皇帝位年幼太后臨朝稱制
  髙后元年冬太后議欲立諸吕為王問右丞相陵陵曰髙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吕氏非約也太后不說問左丞相平太尉勃對曰髙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諸吕無所不可太后喜罷朝王陵讓陳平絳侯曰始與髙帝啑血盟諸君不在邪今髙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諸君縱欲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髙帝於地下乎陳平絳侯曰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陵無以應之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為帝太傅實奪之相權陵遂病免歸乃以左丞相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不治事令監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於太后公卿皆因而决事太后怨趙堯為趙隱王謀乃抵堯罪上黨守任敖甞為沛獄吏有徳於太后乃以為御史大夫太后又追尊其父臨泗侯吕公為宣王兄周吕令武侯澤為悼武王欲以王諸吕為漸 太后欲王吕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彊為淮陽王不疑為恒山王使大謁者張釋風大臣大臣乃請立悼武王長子酈侯台為吕王割齊之濟南郡為吕國
  二年冬十一月吕肅王台薨 夏五月丙申封齊悼惠王子章為朱虛侯令入宿衛又以吕禄女妻章
  四年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嬃為臨光侯 少帝寖長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壯即為變太后聞之幽之永巷中言帝病左右莫得見太后語羣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失惑昬亂不能繼嗣治天下其代之羣臣皆頓首言皇太后為天下齊民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羣臣頓首奉詔遂廢帝幽殺之五月丙辰立恒山王義為帝更名曰𢎞不稱元年以
  太后制天下事也
  六年冬十一月立肅王弟産為吕王
  七年春正月太后召趙幽王友友以諸吕女為后弗愛愛他姬諸吕女怒去讒之於太后曰王言呂氏安得王太后百嵗後吾必擊之太后以故召趙王趙王至置邸不得見令衛圍守之弗與食其羣臣或竊饋輒捕論之丁丑趙王餓死 二月徙梁王恢為趙王吕王産為梁王梁王不之國為帝太傅 吕嬃女為將軍營陵侯劉澤妻澤者髙祖從祖昆弟也齊人田生為之說大謁者張卿曰諸吕之王也諸大臣未大服今營陵侯澤諸劉最長今卿言太后王之吕氏王益固矣張卿入言太后太后然之乃割齊之琅邪郡封澤為琅邪王 趙王恢之徙趙心懷不樂太后以吕産女為王后王后從官皆諸吕擅權微伺趙王趙王不得自恣王有所愛姬王后使人酖殺之六月王不勝悲憤自殺太后聞之以為王用婦人棄宗廟禮廢其嗣是時諸吕擅權用事朱虚侯章年二十有氣力忿劉氏不得職嘗入侍太后燕飲太后令章為酒吏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太后曰可酒酣章請為耕田歌太后許之章曰深耕概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太后黙然頃之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劍斬之而還報曰有亡酒一人臣謹行法斬之太后左右皆大驚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爭也因罷自是之後諸吕憚朱虚侯雖大臣皆依朱虚侯劉氏為益彊陳平患諸吕力不能制恐禍及己甞燕居深念陸賈往直入坐而陳丞相不見陸生曰何念之深也陳平曰生揣我何念陸生曰足下極富貴無欲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吕少主耳陳平曰然為之奈何陸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調則士豫附天下雖有變權不分為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臣常欲謂太尉絳侯絳侯與我戲易吾言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結因為陳平畫吕氏數事陳平用其計乃以五百金為絳侯壽厚具樂飲太尉報亦如之兩人深相結吕氏謀益衰 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之願守代邊太后乃立兄子吕祿為趙王追尊祿父建成康侯釋之為趙昭王
  八年冬十月辛丑立吕肅王子東平侯通為燕王封通弟莊為東平侯 春三月太后祓還過軹道見物如蒼犬撠太后掖忽不復見卜之云趙王如意為祟太后遂病掖傷 夏四月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以其勸王諸吕賞之也 秋七月太后病甚乃令趙王禄為上將軍居北軍吕王産居南軍太后誡産禄曰吕氏之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為變必據兵衛宫慎毋送䘮為人所制辛巳太后崩遺詔大赦天下以吕王産為相國以吕禄女為帝后 諸吕欲為亂畏大臣絳灌等未敢發朱虚侯以吕禄女為婦故知其謀乃陰令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兵西朱虚侯東牟侯為内應以誅諸吕立齊王為帝齊王乃與其舅駟鈞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隂謀發兵齊相召平弗聽八月丙午齊王欲使人誅相相聞之乃發卒衛王宫魏勃紿召平曰王欲發兵非有漢虎符驗也而相君圍王固善勃請為君將兵衛王召平信之勃既將兵遂圍相府召平自殺於是齊王以駟鈞為相魏勃為將軍祝午為内史悉發國中兵使祝午東詐琅邪王曰吕氏作亂齊王發兵欲西誅之齊王自以少年不習兵革之事願舉國委大王大王自髙帝將也請大王幸之臨菑見齊王計事琅邪王信之西馳見齊王齊王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盡發琅邪國兵并將之琅邪王說齊王曰大王髙皇帝適長孫也當立今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澤於劉氏最為長年大臣固待澤決計今大王留臣無為也不如使我入關計事齊王以為然乃益具車送琅邪王琅邪王既行齊遂舉兵西攻濟南遺諸侯王書陳諸吕之罪欲舉兵誅之相國吕産等聞之乃遣潁隂侯灌嬰將兵擊之灌嬰至滎陽謀曰諸吕擁兵關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此益吕氏之資也乃留屯滎陽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吕氏變共誅之齊王聞之乃還兵西界待約吕禄吕産欲作亂内憚絳侯朱虚等外畏齊楚兵又恐灌嬰畔之欲待灌嬰兵與齊合而發猶豫未决當是時濟川王太淮陽王武常山王朝及魯王張偃皆年少未之國居長安趙王禄梁王産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吕氏之人也列侯羣臣莫自堅其命太尉絳侯勃不得主兵曲周侯酈商老病其子寄與吕祿善絳侯乃與丞相陳平謀使人劫酈商令其子寄往紿說吕禄曰髙帝與吕后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議事已布告諸侯諸侯皆以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趙王印不急之國守藩乃為上將將兵留此為大臣諸侯所疑足下何不歸將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髙枕而王千里此萬世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計欲以兵屬太尉使人報吕産及諸吕老人或以為便或曰不便計猶豫未有所决吕禄信酈寄時與出游獵過其姑吕嬃嬃大怒曰若為將而棄軍吕氏今無處矣乃悉出珠玉寶器散堂下曰毋為他人守也九月庚申旦平陽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見相國産計事郎中令賈夀使從齊來因數産曰王不早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吕告彦且趣産急入宫平陽侯頗聞其語馳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侯紀通尚符節乃令持節矯内太尉北軍太尉復令酈寄與典客劉掲先說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吕禄以為酈況不欺已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至軍吕禄已去太尉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吕氏右袒為劉氏左袒軍中皆左袒太尉遂將北軍然尚有南軍丞相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監軍門令平陽侯告衛尉毋入相國産殿門吕産不知吕禄已去北軍乃入未央宫欲為亂至殿門弗得入徘徊往來平陽侯恐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吕未敢公言誅之乃謂朱虛侯曰急入宫衛帝朱虚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入未央宫門見産廷中日餔時遂擊産産走天風大起以故其從官亂莫敢鬬逐産殺之郎中府吏厠中朱虚侯已殺産帝命謁者持節勞朱虚侯朱虚侯欲奪其節謁者不肯朱虚侯則從與載因節信馳走斬長樂衛尉吕更始還馳入北軍報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虚侯曰所患獨吕産今已誅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諸吕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辛酉捕斬吕禄而笞殺吕嬃使人誅燕王吕通而廢魯王張偃戊辰徙濟川王王梁遣朱虚侯以誅諸吕事告齊王令罷兵灌嬰在滎陽聞魏勃本教齊王舉兵使使召魏勃至責問之勃曰失火之家豈暇先言丈人而後救火乎因退立股戰而慄恐不能言者終無他語灌將軍熟視笑曰人謂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為乎乃罷魏勃灌嬰兵亦罷滎陽歸 班固贊曰孝文時天下以酈寄為賣友夫賣友者謂見利而忘義也若寄父為功臣而又執劫雖摧吕禄以安社稷誼存君親可也 諸大臣相與隂謀曰少帝及梁淮陽恒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計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後宫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後及諸王以彊吕氏今皆已夷滅諸吕而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遺類矣不如視諸王最賢者立之或言齊王髙帝長孫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惡而幾危宗社亂功臣今齊王舅駟鈞虎而冠即立齊王復為呂氏矣代王方今髙帝見子最長仁孝寛厚太后家薄氏謹良且立長固順况以仁孝聞矢下乎乃相與共隂使人召代王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曰漢大臣皆故髙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此其屬意非止此也特畏髙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吕新啑血京師此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信願大王稱疾毋往以觀其變中尉宋昌進曰羣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諸侯豪桀並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絶望一矣髙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謂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彊二矣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令施徳惠人人自安難動揺三矣夫以吕太后之嚴立諸吕為三王擅權専制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為劉氏叛諸吕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專一邪方今内有朱虚東牟之親外畏吳楚淮陽琅邪齊代之彊方今髙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報太后計之猶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為天王夏啓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己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也於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見絳侯絳侯等具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還報曰信矣無可疑者代王乃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參乘張武等六人乘傳從詣長安至髙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昌至渭橋丞相以下皆迎昌還報代王馳至渭橋羣臣拜謁稱臣代王下車荅拜太尉勃進曰願請間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無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代王謝曰至代邸而議之後九月己酉晦代王至長安舍代邸羣臣從至邸丞相陳平等皆再拜言曰子𢎞等皆非孝惠帝子不當奉宗廟大王髙帝長子宜為嗣願大王即天子位代王西鄉讓者三南鄉讓者再遂即天子位羣臣以禮次侍東牟侯興居曰誅吕氏臣無功請得除宫乃與太僕汝隂侯滕公入宫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子不當立乃顧麾左右執㦸者掊兵罷去有數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張釋諭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乗輿車載少帝出少帝曰欲將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舍少府乃奉天子法駕迎代王於邸報曰宫謹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宫有謁者十人持㦸衛端門曰天子在也足下何為者而入代王乃謂太尉太尉往諭謁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有司分部誅滅梁淮陽恒山王及少帝於邸文帝還坐前殿前下詔書赦天下
  文帝元年冬十月陳平謝病上問之平曰髙祖時勃功不如臣及誅諸吕臣功亦不如勃願以右丞相讓勃十一月辛巳上徙平為左丞相太尉勃為右丞相大將軍灌嬰為太尉 諸吕所奪齊楚故地皆復與之 論誅諸吕功右丞相勃以下益户賜金各有差絳侯朝罷趨出意得甚上禮之恭常目送之郎中安陵袁盎諌曰諸吕悖逆大臣相與共誅之是時丞相為太尉本兵柄適㑹其成功今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臣主失禮竊為陛下弗取也後朝上益莊丞相益畏
  南粤稱藩
  漢髙帝十一年五月詔立秦南海尉趙佗為南粤王使即授璽綬與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無為南邊患害初秦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秦為無道天下苦之聞陳勝等作亂天下未知所安南海僻逺吾恐盜兵侵地至此欲興兵絶新道自備待諸侯變㑹病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十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囂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陽山湟谿關曰盗兵且至急絶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為假守秦已破滅佗即擊并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陸生至尉佗魋結箕倨見陸生陸生說佗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諸侯豪傑並起唯漢王先入關據咸陽項羽倍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至彊然漢王起巴蜀鞭笞天下遂誅項羽滅之五年之間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聞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將相欲移兵而誅王天子憐百姓新勞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冡夷滅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衆臨越則越殺王降漢如反復手耳於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謝陸生曰居蠻夷中久殊失禮義因問陸生曰我孰與蕭何曹參韓信賢陸生曰王似賢也復曰我孰與皇帝賢陸生曰皇帝繼五帝三皇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里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今王衆不過數十萬皆蠻夷﨑嶇山海間譬若漢一郡耳何乃比於漢尉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遽不若漢乃留陸生與飲數月曰越中無足與語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賜陸生槖中裝直千金它送亦千金陸生卒拜尉佗為南越王令稱臣奉漢約歸報帝大恱拜賈為太中大夫
  髙后四年夏五月有司請禁南越關市鐡器南越王佗曰髙帝立我通使物今髙后聽讒臣别異蠻夷隔絶器物此必長沙王計欲倚中國擊滅南越而并王之自為功也
  五年春佗自稱南越武帝發兵攻長沙敗數縣而去七年九月遣隆慮侯周竈將兵擊南越
  文帝元年 初隆慮侯竈擊南越㑹暑濕士卒大疫兵不能踰嶺嵗餘髙后崩即罷兵趙佗因此以兵威財物賂遺閩越西甌駱役屬焉東西萬餘里乗黄屋左纛稱制與中國侔帝乃為佗親冡在真定者置守邑嵗時奉祀召其昆弟尊官厚賜寵之復使陸賈使南越賜佗書曰朕髙皇帝側室之子也棄外奉北藩于代道里遼逺壅蔽樸愚未甞致書髙皇帝棄羣臣孝惠皇帝即世髙后自臨事不幸有疾諸吕為變賴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愽陽侯親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冢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為冦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髙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得擅變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嶺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立亡一乗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棄前惡終今以來通使如故賈使南越南越王恐頓首謝罪願奉明詔長為藩臣奉貢職於是下令國中曰吾聞兩雄不俱立兩賢不並世漢皇帝賢天子自今以來去帝制黄屋左纛因為書稱蠻夷大長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髙皇帝幸賜臣佗璽以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義不忍絶所以賜老夫者厚甚髙后用事别異蠻夷出令曰毋與蠻夷越金鐡田器馬牛羊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處僻馬牛羊齒己長自以祭祀不脩有死罪使内史藩中尉髙御史平凡三輩上書謝過皆不反又風聞老夫父母墳墓已壞削兄弟宗族已誅論吏相與議曰今内不得振於漢外亡以自髙異故更號為帝自帝其國非敢有害於天下髙皇后聞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竊疑長沙王讒臣故發兵以伐其邊老夫處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孫焉然夙興夜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鍾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漢也今陛下幸哀憐復故號通使漢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號不敢為帝矣
  七國之叛
  漢景帝前三年 初孝文時吳太子入見得侍皇太子飲愽吳太子愽爭道不恭皇太子引愽局提吳太子殺之遣其䘮歸葬至吳吳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長安即葬長安何必來葬為復遣䘮之長安葬吳王由此稍失藩臣之禮稱疾不朝京師知其以子故繫治驗問吳使者吳王恐始有反謀後使人為秋請文帝復問之使者對曰王實不病漢繫治使者數輩吳王恐以故遂稱病夫察見淵中魚不祥唯上棄前過與之更始於是文帝乃赦吳使者歸之而賜吳王几杖老不朝吳得釋其罪謀亦益解然其居國以銅鹽故百姓無賦卒踐更輒與平賈嵗時存問茂材賞賜閭里它郡國吏欲來捕亡人者公共禁弗與如此者四十餘年鼂錯數上書言吳過可削文帝寛不忍罰以此吳日益横及帝即位錯說上曰昔髙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齊七十餘城楚四十餘城吳五十餘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郤詐稱病不朝於古法當誅文帝弗忍因賜几杖徳至厚當改過自新反益驕溢即山鑄錢煮海水為鹽誘天下亡人謀作亂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上令公卿列侯宗室雜議莫敢難獨竇嬰爭之由此與錯有郤及楚王戊來朝錯因言戊往年為薄太后服私姦服舎請誅之詔赦削東海郡及前年趙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膠西王卬以賣爵事有姦削其六縣廷臣方議削吳吳王恐削地無已因發謀舉事念諸侯無足與計者聞膠西王勇好兵諸侯皆畏憚之於是使中大夫應髙口說膠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聽信讒賊侵削諸侯誅罰良重日以益甚語有之曰狧糠及米吳與膠西知名諸侯也一時見察不得安肆矣吳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請二十餘年常患見疑無以自白脅肩累足猶懼不見釋竊聞大王以爵事有過所聞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子將奈何髙曰吳王自以與大王同憂願因時循理棄軀以除患於天下意亦可乎膠西王瞿然駭曰寡人何敢如是主上雖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髙曰御史大夫鼂錯熒惑天子侵奪諸侯朝廷疾怨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極矣彗星出蝗蟲起此萬世一時而愁勞聖人所以起也吳王内以鼂錯為誅外從大王後車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誠幸而許之一言則吳王率楚王略函谷關守滎陽敖倉之粟距漢兵治次舎須大王大王幸而臨之則天下可并兩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歸報吳王吳王猶恐其不果乃身自為使者至膠西面約之膠西羣臣或聞王謀諌曰諸侯地不能當漢十二為叛逆以憂太后非計也今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兩主分爭患乃益生王不聽遂發使約齊菑川膠東濟南皆許諾初楚元王好書與魯申公穆生白生俱受詩於浮丘伯及王楚以三人為中大夫穆生不嗜酒元王每置酒常為穆生設醴及子夷王孫王戊即位常設後乃忘設焉穆生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設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將鉗我於市遂稱疾卧申公白生彊起之曰獨不念先王之徳與今王一旦失小禮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稱知幾其神乎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先王之所以禮吾三人者為道存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與久處豈為區區之禮哉遂謝病去申公白生獨留王戊稍滛暴太傅韋孟作詩諷諫不聽亦去居於鄒戊因坐削地事遂與吳通謀申公白生諫戊戊胥靡之衣之赭衣使雅舂於市休侯富使人諫王王曰季父不與我我起先取季父矣休侯懼乃與母太夫人犇京師及削吳㑹稽豫章郡書至吳王遂先起兵誅漢吏二千石以下膠西膠東菑川濟南楚趙亦皆反楚相張尚太傅趙夷吾諫王戊戊殺尚夷吾趙相建徳内史王悍諫王遂遂燒殺建徳悍齊王後悔背約城守濟北王城壊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發兵膠西王膠東王為渠率與菑川濟南共攻齊圍臨菑趙王遂發兵住其西界欲待吳楚俱進北使匈奴與連兵吳王悉其士卒下令國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將少子年十四亦為士卒先諸年上與寡人同下與少子等皆發兵二十餘萬人南使閩東越閩東越亦發兵從吳王起兵於廣陵西渉淮因并楚兵發使遺諸侯書罪狀鼂錯欲合兵誅之吳楚共攻梁破棘壁殺數萬人乗勝而前銳甚梁孝王遣將軍擊之又敗梁兩軍士卒皆還走梁王城守睢陽初文帝且崩戒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及七國反書聞上乃拜中尉周亞夫為太尉將三十六將軍往擊吳楚遣曲周侯酈寄擊趙將軍欒布擊齊復召竇嬰拜為大將軍使屯滎陽監齊趙兵初鼂錯所更令三十章諸侯讙譁錯父聞之從潁川來謂錯曰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侵削諸侯疏人骨肉口語多怨公何為也錯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廟不安父曰劉氏安矣而鼂氏危吾去公歸矣遂飲藥死曰吾不忍見禍逮身後十餘日吳楚七國俱反以誅錯為名上與錯議出軍事錯欲令上自將兵而身居守又言徐僮之旁吳所未下者可以予吳錯素與吳相袁盎不善錯所居坐盎輒避盎所居坐錯亦避兩人未甞同堂語及錯為御史大夫使吏按盎受吳王財物抵辠詔赦以為庶人吳楚反錯謂丞史曰袁盎多受吳王金錢專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請治盎宜知其計謀丞史曰事未發治之有絶今兵西向治之何益且盎不宜有謀錯猶豫未决人有告盎盎恐夜見竇嬰為言吳所以反願至前口對狀嬰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見上方與錯調兵食上問盎今吳楚反於公意何如對曰不足憂也上曰吳王即山鑄錢煮海為鹽誘天下豪傑白頭舉事此其計不百全豈發虖何以言其無能為也對曰吳銅鹽之利則有之安得豪傑而誘之誠令吳得豪傑亦且輔而為誼不反矣吳所誘皆亡賴子弟亡命鑄錢姦人故相誘以亂錯曰盎䇿之善上曰計安出盎對曰願屏左右上屏人獨錯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錯錯趨避東廂甚恨上卒問盎對曰吳楚相遺書言髙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賊臣鼂錯擅適諸侯削奪之地以故反欲西共誅錯復故地而罷方今計獨有斬錯發使赦吳楚七國復其故地則兵可無血刄而俱罷於是上黙然良久曰顧誠何如吾不愛一人以謝天下盎曰愚計出此唯上熟計之乃拜盎為太常密裝治行後十餘日上令丞相青中尉嘉廷尉歐劾奏錯不稱主上徳信欲疏羣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吳無臣子禮大逆無道錯當要斬父母妻子同産無少長皆棄市制曰可錯殊不知壬子上使中尉召錯紿載行市錯衣朝衣斬東市上乃使袁盎與吳王弟子宗正徳侯通使吳謁者僕射鄧公為校尉上書言軍事見上上問曰道軍所來聞鼂錯死吳楚罷不鄧公曰吳為反數十嵗矣發怒削地以誅錯為名其意不在錯也且臣恐天下之士拑口不敢復言矣上曰何哉鄧公曰夫鼂錯患諸侯彊大不可制故請削之以尊京師萬世之利也計畫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臣竊為陛下不取也於是帝喟然長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袁盎劉通至吳吳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親故先入見諭吳王令拜受詔吳王聞袁盎來知其欲說笑而應曰我已為東帝尚誰拜不肯見盎而留軍中欲劫使將盎不肯使人圍守且殺之盎得間脫亡歸報太尉亞夫言於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絶其食道乃可制也上許之亞夫乗六乗傳將㑹兵滎陽發至霸上趙涉遮說亞夫曰吳王素富懷輯死士久矣此知將軍且行必置閒人於殽澠阸陿之間且兵事尚神密將軍何不從此右去走藍田出武關抵洛陽間不過差一二日直入武庫擊鳴鼔諸侯聞之以為將軍從天而下也太尉如其計至洛陽喜曰七國反吾乗傳至此不自意全今吾據滎陽滎陽以東無足憂者使吏搜殽澠間果得吳伏兵乃請趙渉為䕶軍大尉引兵東北走昌邑吳攻梁急梁數使使條侯求救條侯不許又使使愬條侯於上上使告條侯救梁亞夫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弓髙侯等將輕騎兵出淮泗口絶吳楚兵後塞其饟道梁使中大夫韓安國及楚相張尚弟羽為將軍羽力戰安國持重乃得頗敗吳兵吳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條侯軍㑹下邑欲戰條侯堅壁不肯戰吳糧絶卒飢數挑戰終不出條侯軍中夜驚内相攻擊擾亂至帳下亞夫堅卧不起頃之復定吳犇壁東南陬亞夫使備西北已而其精兵果犇西北不得入吳楚士卒多飢死叛散乃引而去二月亞夫出精兵追擊大破之吳王濞棄其軍與壯士數千人夜亡走楚王戊自殺吳王之初發也吳臣田祿伯為大將軍田祿伯曰兵屯聚而西無它竒道難以立功臣願得五萬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長沙入武關與大王㑹此亦一竒也吳王太子諌曰王以反為名此兵難以借人人亦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别多它利害徒自損耳吳王即不許田禄伯吳少將桓將軍說王曰吳多歩兵歩兵利險漢多車騎車騎利平地願大王所過城不下直去疾西據洛陽武庫食敖倉粟阻山河之險以令諸侯雖無入關天下固已定矣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漢軍車騎至馳入梁楚之郊事敗矣吳王問諸老將老將曰此年少椎鋒可耳安知大慮於是王不用桓將軍計王專并將兵兵未度淮諸賔客皆得為將校尉𠉀司馬獨周丘不用周丘者下邳人亡命吳酤酒無行王薄之不任周丘乃上謁說王曰臣以無能不得待罪行間臣非敢求有所將也願請王一漢節必有以報王乃予之周丘得節夜馳入下邳下邳時聞吳反皆城守至傳舎召令入户使從者以罪斬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吳反兵且至屠下邳不過食頃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周丘一夜得三萬人使人報吳王遂將其兵北略城邑比至陽城兵十餘萬破陽城中尉軍聞吳王敗走自度無與共成功即引兵歸下邳未至疽發背死 吳王之棄軍亡也軍遂潰往往稍降太尉條侯及梁軍吳王度淮走丹徒保東越兵可萬餘人收聚亡卒漢使人以利㗖東越東越即紿吳王出勞軍使人鏦殺吳王盛其頭馳傳以聞吳太子駒亡走閩越吳楚反凡三月皆破滅於是諸將乃以太尉謀為是然梁王由此與太尉有隙三王之圍臨菑也齊王使路中大夫告於天子天子復令路中大夫還報告齊王堅守漢兵今破吳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國兵圍臨菑數重無從入三國將與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漢已破矣齊趣下三國不且見屠路中大夫既許至城下望見齊王曰漢已發兵百萬使太尉亞夫擊破吳楚方引兵救齊齊必堅守無下三國將誅路中大夫齊初圍急隂與三國通謀約未定㑹路中大夫從漢來其大臣乃復勸王無下三國㑹漢將欒布平陽侯等兵至齊擊破三國兵解圍已後聞齊初與三國有謀將欲移兵伐齊齊孝王懼飲藥自殺膠西膠東菑川王各引兵歸國膠西王徒跣席槀飲水謝太后王太子徳曰漢兵還臣觀之已罷可襲願收王餘兵擊之不勝而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壞不可用弓髙侯韓頽當遺膠西王書曰奉詔誅不義降者赦除其辠復故不降者滅之王何處須以從事王肉袒叩頭詣漢軍壁謁曰臣卬奉灋不謹驚駭百姓乃苦將軍逺道至于窮國敢請菹醢之罪弓髙侯執金鼔見之曰王善軍事願聞王發兵狀王頓首膝行對曰今者鼂錯天子用事臣變更髙皇帝灋令侵奪諸侯地卬等以為不義恐其敗亂天下七國發兵且誅錯今聞錯己誅卬等謹已罷兵歸將軍曰王茍以錯為不善何不以聞及未有詔虎符擅發兵擊義國以此觀之意非徒欲誅錯也乃出詔書為王讀之曰王其自圖王曰如卬等死有餘罪遂自殺太后太子皆死膠東王菑川王濟南王皆伏誅酈將軍兵至趙趙王引兵還邯戰城守酈寄攻之七月不能下匈奴聞吳楚敗亦不肯入邊欒布破齊還并兵引水灌趙城城壞王遂自殺帝以齊首善以迫劫有謀非其辠也召立齊孝王太子壽是為懿王濟北王亦欲自殺幸全其妻子齊人公孫玃謂濟北王曰臣請試為大王明說梁王通意天子說而不用死未晚也公孫玃遂見梁王曰夫濟北之地東接彊齊南牽吳越北脅燕趙此四分五裂之國權不足以自守勁不足以扞冦又非有竒怪云以待難也雖墜言於吳非其正計也鄉使濟北見情實示不從之端則吳必先歴齊畢濟北招燕趙而總之如此則山東之從結而無隙矣今吳王連諸侯之兵⿰區支 -- 敺白徒之衆西與天子爭衡濟北獨底節不下使吳失與而無助跬歩獨進瓦解土崩破敗而不救者未必非濟北之力也夫以區區之濟北而與諸侯爭彊是以羔犢之弱而扞虎狼之敵也守職不撓可謂誠一矣功義如此尚見疑於上脅肩低首累足撫衿使有自悔不前之心非社稷之利也臣恐藩臣守職者疑之臣竊料之能歴西山徑長樂抵未央攘袂而正議者獨大王耳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徳淪於骨髓恩加於無窮願大王留意詳惟之孝王大說使人馳以聞濟北王得不坐徙封於菑川 帝欲以吳王弟徳哀侯廣之子續吳以楚元王子禮續楚竇太后曰吳王老人也宜為宗室順善今乃首率七國紛亂天下奈何續其後不許吳許立楚後乙亥徙淮陽王餘為魯王汝南王非為江都王王故吳地立宗正禮為楚王立皇子端為膠西王勝為中山王
  四年 初吳楚七國反吳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發兵應之其相曰王必欲應吳臣願為將王乃屬之相已將兵因城守不聽王而為漢漢亦使曲城侯將兵救淮南以故得完吳使者至廬江廬江王不應而往來使越至衡山衡山王堅守無二心及吳楚已破衡山王入朝上以為貞信勞苦之曰南方卑濕徙王王於濟北以褒之廬江王以邊越數使使相交徙為衡山王王江北
  梁孝王驕縱
  漢文帝前二年春三月有司請立皇子為諸侯王詔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揖為梁王
  五年 初帝分代為二國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是嵗徙代王武為淮陽王以太原王參為代王盡得故地
  六年梁太傅賈誼上疏曰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方今之埶何以異此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策試詳擇焉使為治勞智慮苦身體乏鍾鼔之樂勿為可也樂與今同而加之諸侯軌道兵革不動匈奴賓服百姓素朴生為明帝没為明神名譽之美垂於無窮使顧成之廟稱為太宗上配太祖與漢亡極立經陳紀為萬世法雖有愚幼不肖之嗣猶得䝉業而安以陛下之明達因使少知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非難也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埶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親弟謀為東帝親兄之子西鄉而擊今吳又見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義未過徳澤有加焉猶尚如是況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國之王幼弱未壯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數年之後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氣方剛漢之傅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為邪此時而欲為治安雖堯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不肯早為已乃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豈有異秦之季世虖其異姓負彊而動者漢已幸而勝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既有徴矣其埶盡又復然殃旤之變未知所移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將如之何臣竊跡前事大扺彊者先反長沙乃二萬五千户耳功小而最完埶疏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也令信越之倫列為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己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勿菹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令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湊並進而歸命天子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為若干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盡而止其分地衆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衆天子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如此則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當時大治後世誦聖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天下之埶方病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伸一二指慉身慮亡聊失今不治必為錮疾後雖有扁鵲不能為己病非徒瘇也又苦𨂂盭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之子親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權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𨂂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十一年夏六月梁懷王揖薨無子賈誼復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彊漢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代北邊匈奴與彊敵為鄰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侯厪如黑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而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為餌豈可謂工哉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犍之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陛下髙枕終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數嵗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髙拱以成六國之旤難以言智茍身無事畜亂宿旤熟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將使不寜不可謂仁帝於是從誼計徙淮陽王武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髙陽得大縣四十餘城後嵗餘賈誼亦死死時年三十三矣
  景帝二年梁孝王以竇太后少子故有寵王四十餘城居天下膏腴地賞賜不可勝道府庫金錢且百巨萬珠玉寳器多於京師築東苑方三百餘里廣睢陽城七十里大治宫室為複道自宫連屬於平臺三十餘里招延四方豪傑之士如吳人枚乗嚴忌齊人羊勝公孫詭鄒陽蜀人司馬相如之屬皆從之遊每入朝上使使持節以乗輿駟馬迎梁王於闕下既至寵幸無比入則侍上同輦出則同事射獵上林中因上疏請留且半嵗梁侍中郎謁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中與漢宦官無異三年冬十月梁王來朝時上未置太子與梁王宴飲從容言曰千秋萬嵗後傳於王王辭謝雖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詹事竇嬰引巵酒進上曰天下者髙祖之天下父子相傳漢之約也上何以得傳梁王太后由此憎嬰嬰因病免太后除嬰門籍不得朝請梁王以此益驕
  中一年 初梁孝王以至親有功吳楚攻梁梁王城守事見七國之叛得賜天子旌旗從千乗萬騎出蹕入警王寵信羊勝公孫詭以詭為中尉勝詭多竒邪計欲使王求為漢嗣栗太子之廢也太后意欲以梁王為嗣甞因置酒謂帝曰安車大駕用梁王為寄帝跪席舉身曰諾罷酒帝以訪諸大臣大臣袁盎等曰不可昔宋宣公不立子而立弟以生禍亂五世不絶小不忍害大義故春秋大居正由是太后議格遂不復言王又嘗上書願賜容車之地徑至長樂宫自使梁國士衆築作甬道朝太后袁盎等皆建以為不可梁王由是怨袁盎及議臣乃與羊勝公孫詭謀隂使人刺殺袁盎及他議臣十餘人賊未得也於是天子意梁逐賊果梁所為上遣田叔吕季主往按梁事捕公孫詭羊勝詭勝匿王後宫使者十餘輩至梁責二千石急梁相軒丘豹及内史韓安國以下舉國大索月餘弗得安國聞詭勝匿王所乃入見王而泣曰主辱者臣死大王無良臣故紛紛至此今勝詭不得請辭賜死王曰何至此安國泣數行下曰大王自度於皇帝孰與臨江王親王曰弗如也安國曰臨江王適長太子以一言過廢王臨江用宫垣事卒自殺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終不用私亂公今大王列在諸侯訹邪臣浮說犯上禁撓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於大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大王終不覺寤有如太后宫車即晏駕大王尚誰攀乎語未卒王泣數行而下謝安國曰吾今出勝詭王乃令勝詭皆自殺出之上由此怨望梁王梁王恐使鄒陽入長安見皇后兄王信說曰長君弟得幸於上後宫莫及而長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袁盎事即窮竟梁王伏誅太后無所發怒切齒側目於貴臣竊為足下憂之長君曰為之奈何陽曰長君誠能請為上言之得毋竟梁事長君必固自結於太后太后厚徳長君入於骨髓而長君之弟幸於兩宫金城之固也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殺舜為事及舜立為天子封之於有庳夫仁人之於兄弟無藏怒無宿怨厚親愛而已是以後世稱之以是說天子徼幸梁事不奏長君曰諾乗間入言之帝怒稍解是時太后憂梁事不食日夜泣不止帝亦患之㑹田叔等按梁事來還至霸昌廏取火悉燒梁之獄辭空手來見帝帝曰梁有之乎叔對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為問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憂在陛下也上大然之使叔等謁太后且曰梁王不知也造為之者獨在幸臣羊勝公孫詭之屬為之耳謹已伏誅死梁王無恙也太后聞之立起坐餐氣平復梁王因上書請朝既至關茅蘭說王使乗布車從兩騎入匿於長公主園漢使使迎王王已入關車騎盡居外不知王處太后泣曰帝果殺吾子帝憂恐於是梁王伏斧質於闕下謝罪太后帝大喜相泣復如故悉召王從官入關然帝益疏王不與同車輦矣帝以田叔為賢擢為魯相
  六年冬十月梁王來朝上疏欲留上弗許王歸國意忽忽不樂 夏四月梁孝王薨竇太后聞之哭極哀不食曰帝果殺吾子帝哀懼不知所為與長公主計之乃分梁為五國盡立孝王男五人為王買為梁王明為濟川王彭離為濟東王定為山陽王不識為濟隂王女五人皆食湯沐邑奏之太后太后乃說為帝加一餐孝王未死時財以巨萬計及死藏府餘黄金尚四十餘萬斤他物稱是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上
  宋 袁樞 撰
  漢通西南夷
  漢武帝元光五年 初王恢之討東越也使番陽令唐䝉風曉南越南越食䝉以蜀枸醤䝉問所從來曰道西北牂柯江牂柯江廣數里出番禺城下䝉歸至長安問蜀賈人賈人曰獨蜀出枸醤多持竊出市夜郎夜郎者臨牂柯江江廣百餘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桐師然亦不能臣使也䝉乃上書説上曰南越王黄屋左纛地東西萬餘里名為外臣實一州主也今以長沙豫章徃水道多絶難行竊聞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餘萬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竒也誠以漢之彊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甚易上許之乃拜䝉為中郎將將千人食重萬餘人從巴蜀筰關入遂見夜郎侯多同䝉厚賜喻以威徳約為置吏使其子為令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乃且聼䝉約還報上以為犍為郡發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作者數萬人士卒多物故有逃亡者用軍興法誅其渠率巴蜀民大驚恐上聞之使司馬相如責唐䝉等因諭告巴蜀民以非上意相如還報是時邛筰之君長聞南夷與漢通得賞賜多多欲願為内臣妾請吏比南夷天子問相如相如曰邛筰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時嘗通為郡縣至漢興而罷今誠復通為置郡縣愈於南夷天子以為然乃拜相如為中郎將建節徃使及副使王然于等乗傳因巴蜀吏幣物以賂西夷邛筰冉駹斯榆之君皆請為内臣除邊關關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牂柯為徼通零關道橋孫水以通邛都為置一都尉十餘縣屬蜀天子大説 是時巴蜀四郡鑿山通西南夷道千餘里戍轉相餉數嵗道不通士罷餓離暑濕死者甚衆西南夷又數反發兵興擊費以鉅萬計而而無功上患之詔使公孫𢎞視焉還奏事盛毁西南夷無所用上不聼
  元朔三年冬以公孫𢎞為御史大夫是時方通西南夷東置蒼海北築朔方之郡公孫𢎞數諌以為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願罷之天子使朱買臣等難以置朔方之便發十策𢎞不得一𢎞乃謝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若是願罷西南夷蒼海而專奉朔方上乃許之春罷蒼海郡 秋罷西夷獨置南夷夜郎两縣一都尉稍令犍為自葆就專力城朔方
  元狩元年 初張騫自月氏還為天子言身毒國去蜀不逺天子欣然令騫因蜀犍為發間使王然于等四道並出出駹出冉出徙出卭僰指求身毒國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閉氏筰南方閉嶲昆明昆明之屬無君長善㓂盗輙殺略漢使終莫得通於是漢以求身毒道始通滇國滇王當羌謂漢使者曰漢孰與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為一州主不知漢廣大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天子注意焉乃復事西南夷三年秋上將討昆明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乃作昆明池以習氷戰是時法既益嚴吏多廢免兵革數動民多買復及五大夫徴發之士益鮮於是除千夫五大夫為吏不欲者出馬以故吏弄法皆謪令伐棘上林穿昆明池
  元鼎六年冬馳義侯發南夷兵欲以擊南越且蘭君恐逺行旁國虜其老弱乃與其衆反殺使者及犍為太守漢乃發巴蜀罪人嘗擊南越者八校尉遣中郎將郭昌衛廣將而撃之誅且蘭及邛君筰侯遂平南夷為牂柯郡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滅夜郎遂入朝上以為夜郎王冉駹皆振恐請臣置吏乃以邛都為越嶲郡筰都為沈黎郡冉駹為汶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元封二年 初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誅南夷兵威風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衆數萬人其旁東北有勞深靡莫皆同姓相仗未肯聼勞深靡莫數侵犯使者吏卒於是上遣將軍郭昌中郎將衛廣發巴蜀兵擊㓕勞深靡莫以兵臨滇滇王舉國降請置吏入朝於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是時漢㓕两越平西南夷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税南陽漢中以徃郡各以地比給初郡吏卒奉食幣物傳車馬被具而初郡時時小反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徃誅之間嵗萬餘人費皆仰給大農大農以均輸調鹽鐡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為以訾給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賦法矣
  六年漢既通西南夷開五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嵗遣使十餘軰出此初郡皆閉昆明為所殺奪幣物於是天子赦京師亡命令從軍遣㧞胡將軍郭昌將以擊之斬首數十萬後復遣使竟不得通
  昭帝始元元年夏益州夷二十四邑三萬餘人皆仄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募吏民及發犍為蜀郡犇命徃擊大破之
  四年西南夷姑繒葉榆復反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將益州兵撃之辟胡不進蠻夷遂殺益州太守乗勝與辟胡戰士戰及溺死者四千餘人冬遣大鴻臚田廣明擊之六年詔以鉤町侯毋波率其邑君長人民撃反者有功立以為鉤町王賜田廣明爵關内侯
  淮南謀反
  漢文帝前三年 初趙王敖獻美人於髙祖得幸有娠及貫高事發美人以坐繋河内美人母弟趙兼因辟陽侯審食其言吕后吕后妬弗肯白美人已生子恚即自殺吏奉其子詣上上悔名之曰長令吕后母之而葬其母真定後封長為淮南王淮南王蚤失母常附吕后故孝惠吕后時無患而常心怨辟陽侯以為不彊爭之於吕后使其母恨而死也及帝即位淮南王自以最親驕蹇數不奉法上常寛假之是歲入朝從上入苑囿獵與上同車常謂上大兄王有材力能扛鼎乃徃見辟陽侯自袖鐡椎椎辟陽侯令從者魏敬剄之馳走闕下肉袒謝罪帝傷其志為親故赦弗治當是時薄太后及太子諸大臣皆憚淮南王淮南王以此歸國益驕恣出入稱警蹕稱制擬於天子袁盎諌曰諸侯太驕必生患上不聼
  六年淮南王長自作法令行於其國逐漢所置吏請自置相二千石帝曲意從之又擅刑殺不辜及爵人至關内侯數上書不遜順帝重自切責之乃令薄昭與書風諭之引管蔡及代頃王濟北王興居以為儆戒王不説令大夫但士伍開章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竒謀以輦車四十乗反谷口令人使閩越匈奴事覺有司治之使使召淮南王王至長安丞相張蒼典客馮敬行御史大夫事與宗正廷尉奏長罪當棄市制曰其赦長死罪廢勿王徙處蜀郡嚴道邛郵盡誅所與謀者載長以輜車令縣以次傳之袁盎諫曰上素驕淮南王弗為置嚴傳相以故至此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逢霧露病死陛下有殺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令復之淮南王果憤恚不食死縣傳至雍雍令發封以死聞上哭甚悲謂袁盎曰吾不聼公言卒亡淮南王今為奈何盎曰獨斬丞相御史以謝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考諸縣傳送淮南王不發封餽侍者皆棄市以列侯葬淮南王於雍置守冡三十戸
  七年民有歌淮南王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帝聞而病之
  八年夏封淮南厲王子安等四人為列侯賈誼知上必將復王之也上疏諫曰淮南王之悖逆無道天下孰不知其辠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此人少壯豈能忘其父哉白公勝所為父報仇者大父與叔父也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主發忿快志剡手以衝仇人之匈固為俱靡而已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漢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策不便予之衆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有剸諸荆軻起於兩柱之間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願陛下少留計上弗聼
  十一年夏六月徙城陽王喜為淮南王
  十六年夏四月徙淮南王喜復為城陽王立淮南厲王子阜陵侯安為淮南王
  景帝前四年 初七國反淮南王欲發兵應之其相將兵城守不聼王而為漢淮南以故得完事見七國之叛
  武帝建元二年冬十月淮南王安來朝上以安屬為諸父而材高甚尊重之毎宴見談語昬暮然後罷安雅善武安侯田蚡其入朝武安侯迎之霸上與語曰上無太子王親高皇帝孫行仁義天下莫不聞宫車一日宴駕非王尚誰立者安大喜厚遺蚡金錢財物
  元朔二年冬賜淮南王几杖毋朝
  五年 初淮南王安好讀書屬文喜立名譽招致賔客方術之士數千人其羣臣賔客多江淮間輕薄士常以厲王遷死感激安建元六年彗星見或說王曰先呉軍時彗星出長數尺然尚流血千里今彗星竟天天下兵當大起王心以為然乃益治攻戰具積金錢郎中雷被獲罪於太子遷時有詔欲從軍者輙詣長安被即願奮撃匈奴太子惡被於王斥免之欲以禁後是嵗被亡之長安上書自明事下廷尉治蹤跡連王公卿請逮捕治王太子遷謀令人衣衛士衣持㦸居王旁漢使有非是者即刺殺之因發兵反天子使中尉宏即訊王王視中尉顔色和遂不發公卿奏安壅閼奮擊匈奴者格明詔當棄市詔削二縣既而安自傷曰吾行仁義反見削地恥之於是為反謀益甚安與衡山王賜相責望禮節間不相能衡山王聞淮南王有反謀恐為所并亦結賔客為反具以為淮南已西欲發兵定江淮之間而有之衡山王后徐來讃太子爽於王欲廢之而立其弟孝王囚太子而佩孝以王印令招致賔客賔客來者㣲知淮南衡山有逆計日夜從容勸之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陳喜作輣車鍜矢刻天子壐將相軍吏印秋衡山王當入朝過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語除前隙約束反具衡山王即上書謝病上賜書不朝
  元狩元年淮南王安與賔客左呉等日夜為反謀案輿地圖部署兵所從入諸使者道長安來為妄言言上無男漢不治即喜即言漢廷治有男王怒以為妄言非也王召中郎伍被與謀反事被曰王安得此亡國之語乎臣見宫中生荆棘露霑衣也王怒繫伍被父母囚之三月復召問之被曰昔秦為無道窮奢極虐百姓思亂者十家而六七高皇帝起於行陳之中立為天子此所謂蹈瑕𠉀間因秦之亡而動者也今大王見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獨不觀近世之呉楚乎夫呉王王四郡國富民衆計定謀成舉兵而西然破於大梁犇走而東身死祀絶者何誠逆天道而不知時也方今大王之兵衆不能十分呉楚之一天下安寜萬倍呉楚之時大王不從臣之計今見大王棄千乗之君賜絶命之書為羣臣先死於東宫也王涕泣而起王有孽子不害最長王弗愛王后太子皆不以為子兄數不害有子建材高有氣常怨望太子隂使人告太子謀殺漢中尉事下廷尉治王患之欲發復問伍被曰公以為呉興兵是邪非邪被曰非也臣聞呉王悔之甚願王無為呉王之所悔王曰呉何知反漢將一日過成臯者四十餘人今我絶成臯之口據三川之險招山東之兵舉事如此左呉趙賢朱驕如皆以為什事九成公獨以為有禍無福何也必如公言不可徼幸邪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計當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可偽為丞相御史請書徙郡國豪桀高貲於朔方益發甲卒急其㑹日又偽為詔獄書逮諸侯太子幸臣如此則民怨諸侯懼即使辯士随而説之倘可徼幸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雖然吾以為不至若此於是王乃作皇帝壐丞相御史大夫將軍軍吏中二千石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漢使節欲使人偽得罪而西事大將軍一日發兵即刺殺大將軍且曰漢廷大臣獨汲㸃好直諫守節死義難惑以非至如說丞相𢎞等如發蒙振落耳王欲發國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聼王乃與伍被謀先殺相二千石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持羽檄從東方來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發兵㑹廷尉逮捕淮南太子淮南王聞之與太子謀召相二千石欲殺而發兵召相相至内史中尉皆不至王念獨殺相無益也即罷相王猶預計未决太子即自剄不殊伍被自詣吏告與淮南王謀反蹤跡如此吏因捕太子王后圍王宫盡求捕王所與謀反賔客在國中者索得反具以聞上下公卿治其黨與使宗正以符節治王未至十二月淮南王安自剄殺王后荼太子遷諸所與謀反者皆族天子以伍被雅辭多引漢之美欲勿誅廷尉湯曰被首為王畫反計罪不可赦乃誅被侍中莊助素與淮南王相結交私論議王厚賂遺助上薄其罪欲勿誅張湯争以為助出入禁門腹心之臣而外與諸侯交私如此不誅後不可治助竟棄市衡山王上書請廢太子爽立其弟孝為太子爽聞即遣所善白嬴之長安上書言孝作輣車鍜矢與王御者姦欲以敗孝㑹有司捕所與淮南謀反者得陳喜於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聞律先自告除其罪即先自告所與謀反者枚赫陳喜等公卿請逮捕衡山王治之王自剄死王后徐來太子爽及孝皆棄市所與謀反者皆族凡淮南衡山二獄所連引列侯二千石豪桀等死者數萬人
  漢通西域
  漢武帝元朔三年 初匈奴降者言月氏故居敦煌祁連間為彊國匈奴冐頃攻破之老上單于殺月氏王以其頭為飲器餘衆遁逃逺去怨匈奴無與共擊之上募能通使月氏者漢中張騫以郎應募出隴西徑匈奴中單于得之留騫十餘歲騫得間亡鄉月氏西走數十日至大宛大宛聞漢之饒財欲通不得見騫喜為發導譯抵康居傳致大月氏大月氏太子為王既擊大夏分其城而居之地肥饒少㓂殊無報怨之心騫為太中大夫甘父為奉使君騫初行時百餘人去十三歲唯二人得還
  元狩元年 初張騫自月氏還具為天子言西域諸國風俗大宛在漢正西可萬里其俗土著耕田多善馬馬汗血有城郭室屋如中國其東北則烏孫東則于窴于窴之西則水皆西流注西海其東水東流注鹽澤鹽澤潜行地下其南則河源出焉鹽澤去長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鹽澤以東至隴西長城南接羌鬲漢道焉烏孫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國随畜牧與匈奴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與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時見邛竹杖蜀布問曰安得此大夏國人曰吾賈人徃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東南可數千里其俗土著與大夏同以騫度之大夏去漢萬二千里居漢西南今身毒國又居大夏東南數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逺矣今使大夏從羌中險羌人惡之少北則為匈奴所得從蜀宜徑又無㓂天子既聞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屬皆大國多竒物土著頗與中國同業而兵弱貴漢財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屬兵彊可以賂遺設利朝也誠得而以義屬之則廣地萬里重九譯致殊俗威徳徧於四海欣然以騫言為然元鼎二年渾邪王既降漢漢兵撃逐匈奴於幕北自鹽澤以東空無匈奴西域道可通於是張騫建言烏孫王昆莫本為匈奴臣後兵稍彊不肯復朝事匈奴匈奴攻不勝而逺之今單于新困於漢而故渾邪地空無人蠻夷俗戀故地又貪漢財物今誠以此時厚幣賂烏孫招以益東居故渾邪之地與漢結昆弟其勢宜聼聼則是斷匈奴右臂也既連烏孫自其西大夏之屬皆可招來而為外臣天子以為然拜騫為中郎將將三百人馬各二匹牛羊以萬數齎金幣帛直數千巨萬多持節副使道可便遣之他旁國騫既至烏孫昆莫見騫禮節甚倨騫諭指曰烏孫能東居故地則漢遣公主為夫人結為兄弟共距匈奴匈奴不足破也烏孫自以逺漢未知其大小素服屬匈奴日久且又近之其大臣皆畏匈奴不欲移徙騫留乆之不能得其要領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闐及諸旁國烏孫發譯道送騫還使數十人馬數十匹随騫報謝因令窺漢大小是歲騫還到拜為大行後歲餘騫所遣使通大夏之屬者皆頗與其人俱來於是西域始通於漢矣西域凡三十六國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東西六千餘里南北千餘里東則接漢玉門陽關西則限以葱嶺河有兩源一出葱嶺一出于闐合流東注鹽澤鹽澤去玉門陽關三百餘里自玉門陽關出西域有两道從鄯善傍南山北循河西行至莎車為南道南道西踰葱嶺則出大月氏安息自車師前王庭隨北山循河西行至䟽勒為北道北道西踰葱嶺則出大宛康居奄蔡焉故皆役屬匈奴匈奴西邊日逐王置僮僕都尉使領西域常居焉耆危須尉犂間賦税諸國取富給焉烏孫王既不肯東還漢乃於渾邪王故地置酒泉郡稍發徙民以充實之後又分置武威郡以絶匈奴與羌通之道天子得宛汗血馬愛之名曰天馬使者相望於道以求之諸使外國一軰大者數百小者百餘人人所齎操大放博望侯時其後益習而衰少焉漢率一歲中使多者十餘少者五六軰逺者八九歲近者數歲而反六年博望侯既以通西域尊貴其吏士争上書言外國竒怪利害求使天子為其絶逺非人所樂徃聽其言予節募吏民毋問從來為具備人衆遣之以廣其道來還不能毋侵盗幣物及使失指天子為其習之輒覆按致重罪以激怒令贖復求使使端無窮而輕犯法其吏卒亦輙復盛推外國所有言大者予節言小者為副故妄言無行之徒皆爭效之其使皆貧人子私縣官齋物欲賤市以私其利外國亦厭漢使人人有言輕重度漢兵逺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漢使漢使乏絶積怨至相攻擊而樓蘭車師小國當空道攻刼漢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竒兵又時遮撃之使者爭言西域皆有城邑兵弱易擊於是天子遣浮沮將軍公孫賀將萬五千騎出九原二千餘里至浮沮井而還匈河將軍趙破奴將萬餘騎出令居數千里至匈河水而還以斥逐匈奴不使遮漢使皆不見匈奴一人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張掖敦煌郡徙民以實之
  元封三年冬十二月上遣將軍趙破奴擊車師破奴與輕騎七百餘先至虜樓蘭王遂破車師因舉兵威以困烏孫大宛之屬春正月甲申封破奴為浞野侯王恢佐破奴擊樓蘭封恢為浩侯於是酒泉列亭障至玉門矣六年烏孫使者見漢廣大歸報其國其國乃益重漢匈奴聞烏孫與漢通怒欲擊之又其旁大宛月氏之屬皆事漢烏孫於是恐使使願得尚漢公主為昆弟天子與羣臣議許之烏孫以千匹馬聘漢女漢以江都王建女細君為公主徃妻烏孫贈送甚盛烏孫王昆莫以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以為左夫人公主自治宫室居歲時一再與昆莫㑹置酒飲食昆莫年老言語不通公主悲愁思歸天子聞而憐之間歲遣使者以帷帳錦繡給遺焉昆莫曰我老欲使其孫岑娶尚公主公主不聼上書言狀天子報曰從其國俗欲與烏孫共滅胡岑娶遂妻公主昆莫死岑娶代立為昆彌是時漢使西踰葱嶺抵安息安息發使以大鳥卵及黎軒善眩人獻于漢及諸小國驩潜大益車師扞罙蘇䪥之屬皆隨漢使獻見天子天子大悦西國使更來更去天子毎巡狩海上悉從外國客大都多人則過之散財帛以賞賜厚具以饒給之以覽示漢富厚焉大角抵出竒戯諸怪物多聚觀者行賞賜酒池肉林令外國客徧觀名倉庫府藏之積見漢之廣大傾駭之大宛左右多蒲萄可以為酒多苜蓿天馬嗜之漢使采其實以來天子種之於離宫别觀旁極望然西域以近匈奴常畏匈奴使待之過於漢使焉
  太初元年漢使入西域者言宛有善馬在貳師城匿不肯與漢使天子使壯士車令等持千金及金馬以請之宛王與其羣臣謀曰漢去我逺而鹽水中數敗出其北有胡㓂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徃徃而絶邑乏食者多漢使數百人為軰來而常乏食死者過半是安能致大軍乎無奈我何貳師馬宛寳馬也遂不肯予漢使漢使怒妄言椎金馬而去宛貴人怒曰漢使至輕我遣漢使去令其東邊郁成王遮攻殺漢使取其財物於是天子大怒諸嘗使宛姚定漢等言宛兵弱誠以漢兵不過三千人疆弩射之可盡虜矣天子嘗使浞野侯以七百騎虜樓蘭王以定漢等言為然而欲侯寵姬李氏乃拜李夫人兄廣利為貳師将軍發屬國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以往伐宛期至貳師城取善馬故號貳師將軍趙始成為軍正故浩侯王恢使導軍而李哆為校尉制軍事
  二年貳師將軍之西也既過鹽水當道小國各城守不肯給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數日則去比至郁成士至者不過數千皆饑罷攻郁成郁成大破之所殺傷甚衆貳師將軍與李哆趙始成等計至郁成尚不能舉况至其王都乎引兵而還至燉煌士不過什一二使使上書言道逺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戰而患饑人少不足以拔宛願且罷兵益發而復徃天子聞之太怒使使遮玉門曰軍有敢入者輙斬之貳師恐因留燉煌三年公卿議者皆願罷宛軍專力攻匈奴天子業出兵誅宛宛小國而不能下則大夏之屬漸輕漢而宛善馬絶不來烏孫輪臺易苦漢使為外國笑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鄧光等赦囚徒發惡少年及邉騎歲餘而出燉煌者六萬人負私從者不與牛十萬馬三萬匹驢橐駝以萬數齎糧兵弩甚設天下騷動轉相奉伐宛五十餘校尉宛城中無井汲城外流水於是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宂其城益發戍甲卒十八萬酒泉張掖北置居延休屠屯兵以衛酒泉而發天下吏有罪者亡命者及贅壻賈人故有市籍父母大父母有市籍者凡七科適為兵及載糒給貳師轉車人徒相連屬而拜習馬者二人為執驅馬校尉備破宛擇取其善馬云於是貳師後復行兵多所至小國莫不迎出食給軍至輪臺輪臺不下攻數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兵到者三萬宛兵迎擊漢兵漢兵射敗之宛兵走入保其城貳師欲攻郁成城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詐乃先至宛決其水原移之則宛固己憂困圍其城攻之四十餘日宛貴人謀曰王母寡匿善馬殺漢使今殺王而出善馬漢兵宜解即不解乃力戰而死未晚也宛貴人皆以為然共殺王其外城壊虜宛貴人勇將煎靡宛大恐走入城中持王母寡頭遣人使貳師約曰漢無攻我我盡出善馬恣所取而給漢軍食即不聼我我盡殺善馬康居之救又且至至我居内康居居外與漢軍戰熟計之何從是時康居候視漢兵尚盛不敢進貳師聞宛城中新得漢人知穿井而其内食尚多計以為來誅首惡者母寡母寡頭已至如此不許則堅守而康居𠉀漢兵罷來救宛破漢軍必矣乃許宛之約宛乃出其馬令漢自擇之而多出食食漢軍漢軍取其善馬數十匹中馬以下牝牡三千餘匹而立宛貴人之故時遇漢善者名昧蔡為宛王與盟而罷兵初貳師起燉煌西分為數軍從南北道校尉王申生將千餘人别至郁成郁成王擊滅之數人脫亡走貳師貳師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徃攻破郁成郁成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聞漢已破宛出郁成王與桀桀令四騎士縳守詣貳師上邽騎士趙弟恐失郁成王拔劒擊斬其首追及貳師
  四年春貳師將軍來至京師貳師所過小國聞宛破皆使其子弟從入貢獻見天子因為質焉軍還入馬千餘匹後行軍非乏食戰死不甚多而將吏貪不愛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者衆天子為萬里而伐不録其過乃下詔封李廣利為海西侯封趙弟為新畤侯以上官桀為少府軍官吏為九卿者三人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餘人千石以下千餘人奮行者官過其望以謫過行皆黜其勞士卒賜直四萬錢匈奴聞貳師征大宛欲遮之貳師兵盛不敢當即遣騎因樓蘭𠉀漢使後過者欲絶勿通時漢軍正任文將兵屯玉門關捕得生口知狀以聞上詔文便道引兵捕樓蘭王将詣闕簿責王對曰小國在大國間不两屬無以自安願徙國入居漢地上直其言遣歸國亦因使𠉀伺匈奴匈奴自是不甚親信樓蘭自大宛破後西域震懼漢使入西域者益得職於是自燉煌西至鹽澤徃徃起亭而輪臺渠犂皆有田卒數百人置使者校尉領䕶以給使外國者後嵗餘宛貴人以為昧蔡善諛使我國遇屠乃相與殺昧蔡立母寡昆弟蟬封為宛王而遣其子入質於漢漢因使使賂賜以鎮撫之蟬封與漢約嵗獻天馬二匹
  昭帝元鳯四年 初扞罙遣太子頼丹為質於龜兹貳師擊大宛還將頼丹入至京師霍光用桑𢎞羊前議以頼丹為校尉將軍田輪臺龜兹貴人姑翼謂其王曰頼丹本臣屬吾國今佩漢印綬來迫吾國而田必為害王即殺頼丹而上書謝漢樓蘭王死匈奴先聞之遣其質子安歸歸得立為王漢遣使詔新王令入朝王辭不至樓蘭國最在東垂近漢當白龍堆乏水草常主發導負水擔糧送迎漢使又數為吏卒所㓂懲艾不便與漢通後復為匈奴反間數遮殺漢使其弟尉屠耆降漢具言狀駿馬監北地傅介子使大宛詔因令責樓蘭龜兹介子至樓蘭龜兹責其王皆謝服介子從大宛還到龜兹㑹匈奴使從烏孫還在龜兹介子因率其史士共誅斬匈奴使者還奏事詔拜介子為中郎遷平樂監介子謂大將軍霍光曰樓蘭龜兹數反覆而不誅無所懲艾介子過龜兹時其王近就人易得也願徃刺之以威示諸國大將軍曰龜兹道逺且騐之於樓蘭於是白遣之介子與士卒俱齎金幣揚言以賜外國為名至樓蘭樓蘭王意不親介子介子陽引去至其西界使譯謂曰漢使者持黄金錦繡行賜諸國王不來受我去之西國矣即出金幣以示譯譯還報王王貪漢物來見使者介子與坐飲陳物示之飲酒皆醉介子謂王曰天子使我私報王王起隨介子入帳中屏語壯士二人從後刺之刃交匈立死其貴人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諭以王負漢罪天子遣我誅王當更立王弟尉屠耆在漢者漢兵方至毋敢動自令滅國矣介子遂斬王安歸首馳傳詣闕縣首北闕下乃立尉屠耆為王更名其國為鄯善為刻印章賜以宮女為夫人備車騎輜重丞相率百官送至横門外祖而遣之王自請天子曰身在漢乆今歸單弱而前王有子在恐為所殺國中有伊循城其城肥美願漢遣一將屯田積榖令臣得依其威重於是漢遣司馬一人吏士四十人由伊循以填撫之秋七月乙巳封范明友為平陵侯傅介子為義陽侯
  臣光曰王者之於戎狄叛則討之服則舍之今樓蘭王既服其罪又從而誅之後有叛者不可得而懐矣必以為有罪而討之則宜陳師鞠旅明致其罰今乃遣使者誘以金幣而殺之後有奉使諸國者復可信乎且以大漢之彊而為盗賊之謀於蠻夷不亦可羞哉論者或美介子以為竒功過矣
  宣帝本始二年 初烏孫公主死漢復以楚王戊之孫解憂為公主妻岑娶岑娶胡婦子泥靡尚小岑娶且死以國與季父大禄子翁歸靡曰泥靡大以國歸之翁歸靡既立號肥王復尚楚主生三男兩女長男曰元貴靡次曰萬年次曰大樂 上遣光祿大夫常惠持節䕶烏孫兵共擊匈奴事見匈奴歸漢
  三年上復遣常惠持金幣還賜烏孫貴人有功者惠因奏請龜兹國嘗殺校尉頼丹未伏誅請便道擊之帝不許大將軍霍光風惠以便宜從事惠與吏士五百人俱至烏孫還過發西國兵二萬人令副使發龜兹東國二萬人烏孫兵七千人從三靣攻龜兹兵未合先遣人責其王以前殺漢使狀王謝曰乃我先王時為貴人姑翼所誤耳我無罪惠曰即如此縛姑翼來吾置王王執姑翼詣惠惠斬之而還
  元康元年 初烏孫公主少子萬年有寵於莎車王莎車王死而無子時萬年在漢莎車國人計欲自託於漢又欲得烏孫心上書請萬年為莎車王漢許之遣使者奚充國送萬年萬年初立暴惡國人不説上令羣臣舉可使西域者前將軍韓増舉上黨馮奉世以衛侯使持節送大宛諸國客至伊循城㑹故莎車王弟呼屠徴與旁國共殺其王萬年及漢使者奚充國自立為王神爵二年烏孫昆彌翁歸靡因長羅侯常惠上書願以漢外孫元貴靡為嗣得令復尚漢公主結婚重親畔絶匈奴詔下公卿議大鴻臚蕭望之以為烏孫絶域變故難保不可許上美烏孫新立大功又重絶故業乃以烏孫主解憂弟相夫為公主盛為資送而遣之使常惠送之至燉煌未出塞聞翁歸靡死烏孫貴人共從本約立岑娶子泥靡為昆彌號狂王常惠上書願留少主燉煌惠馳至烏孫責讓不立元貴靡為昆彌還迎少主事下公卿望之復以為烏孫持兩端難約結今少主以元貴靡不立而還信無負於夷狄中國之福也少主不止繇役將興天子從之徵還少主
  甘露元年夏四月烏孫狂王復尚楚主解憂生一男鴟靡不與主和又暴惡失衆漢使衞司馬魏和意副𠉀任昌至烏孫公主言狂王為烏孫所患苦易誅也遂謀置酒使士拔劒擊之劍旁下狂王傷上馬馳去其子細沈瘦㑹兵圍和意昌及公主於赤谷城數月都䕶鄭吉發諸國兵救之乃解去漢遣中郎將張遵持醫藥治狂王賜金帛因収和意昌係𤨏從尉犂檻車至長安斬之初肥王翁歸靡胡婦子烏就屠狂王傷時驚與諸翎侯俱去居北山中揚言毋家匈奴兵來故衆歸之後遂襲殺狂王自立為昆彌是嵗漢遣破羌將軍辛武賢將兵萬五千人至燉煌通渠積榖欲以討之初楚主侍者馮嫽能史書習事嘗持漢節為公主使城郭諸國敬信之號曰馮夫人為烏孫右大將妻右大將與烏就屠相愛都䕶鄭吉使馮夫人說烏就屠以漢兵方出必見滅不如降烏就屠恐曰願得小號以自處帝徴馮夫人自問狀遣謁者竺次期門甘延夀為副送馮夫人馮夫人錦車持節詔烏就屠詣長羅侯赤谷城立元貴靡為大昆彌烏就屠為小昆彌皆賜印綬破羌將軍不出塞還後烏就屠不盡歸諸翎侯民衆漢復遣長羅侯惠將三校屯赤谷因為分别其人民地界大昆彌戸六萬餘小昆彌户四萬餘然衆心皆附小昆彌
  三年五月烏孫大昆彌元貴靡及鴟靡皆病死公主上書言年老土思願得歸骸骨葬漢地天子閔而迎之冬至京師待之一如公主之制後二歲卒元貴靡子星靡代為大昆彌弱馮夫人上書願使烏孫鎮撫星靡漢遣之都䕶韓宣奏烏孫大吏大祿大監皆可賜以金印紫綬以尊輔大昆彌漢許之其後叚㑹宗為都䕶乃招還亡叛安定之星靡死子雌栗靡代立
  成帝建始四年西域都䕶叚㑹宗為烏孫兵所圍驛騎上書願發城郭燉煌兵以自救丞相啇大將軍鳯及百寮議數日不決鳯言陳湯多籌策習外國事可問上召湯見宣室湯擊郅支時中寒病两臂不屈申湯入見有詔毋拜示以㑹宗奏湯對曰臣以為此必無可憂也上曰何以言之湯曰夫胡兵五而當漢兵一何者兵刃朴鈍弓弩不利今聞頗得漢巧然猶三而當一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後敵今圍㑹宗者人衆不足以勝㑹宗唯陛下勿憂且兵輕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今㑹宗欲發城郭燉煌厯時乃至所謂報讎之兵非救急之用也上曰柰何其解可必乎度何時解湯知烏孫瓦合不能乆攻故事不過數日因對曰已解矣屈指計其日曰不出五日當有吉語聞居四日軍書到言已解
  陽朔四年閏九月烏孫小昆彌烏就屠死子拊離代立為弟日貳所殺漢遣使者立拊離子安日為小昆彌日貳亡阻康居安日使貴人姑莫匿等三人詐亡從日貳刺殺之於是西域諸國上書願復得前都䕶叚㑹宗上從之城郭諸國聞之皆翕然親附
  元延二年 初烏孫小昆彌安日為降民所殺諸翎侯大亂詔徴故金城大守叚㑹宗為左曹中郎將光祿大夫使安輯烏孫立安日弟末振將為小昆彌定其國而還時大昆彌雌栗靡勇健末振將恐為所并使貴人烏日領詐降刺殺雌栗靡漢欲以兵討之而未能遣中郎將叚㑹宗立公主孫伊秩靡為大昆彌乆之大昆彌翎侯難栖殺末振將安日子安犂靡代為小昆彌漢恨不自誅末振將復遣段㑹宗發戊巳校尉諸國兵即誅末振將太子番丘㑹宗恐大兵入烏孫驚番丘亡逃不可得即留所發兵墊婁地選精兵三十弩徑至昆彌所在召番丘責以末振將之罪即手劒擊殺番丘官屬以下驚恐馳歸小昆彌安犂靡勒兵數千騎圍㑹宗㑹宗為言來誅之意今圍守殺我如取漢牛一毛耳宛王郅支頭縣槀街烏孫所知也昆彌以下服曰末振將負漢誅其子可也獨不可告我令飲食之邪㑹宗曰豫告昆彌逃匿之為大罪即飲食以付我傷骨肉恩故不先告昆彌以下號泣罷去㑹宗還奏事天子賜㑹宗爵關内侯黄金百斤㑹宗以難栖殺末振將奏以為堅守都尉責大祿大監以雌栗靡見殺狀奪金印紫綬更與銅墨云末振將弟卑爰疐本共謀殺大昆彌將衆八萬餘口北附康居謀欲借兵兼并兩昆彌漢復遣㑹宗與都䕶孫建并力以備之自烏孫分立两昆彌漢用憂勞且無寜歲時康居復遣子侍漢貢獻都䕶郭舜上言本匈奴盛時非以兼有烏孫康居故也及其稱臣妾非以失二國也漢雖皆受其質子然三國内相輸遺交通如故亦相𠉀伺見便則發合不能相親信離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結配烏孫竟未有益反為中國生事然烏孫既結在前今與匈奴俱稱臣義不可距而康居驕黠訖不肯拜使者都䕶吏至其國坐之烏孫諸使下王及貴人先飲食已乃飲㗖都䕶吏故為無所省以夸旁國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賈市為好辭之詐也匈奴百蠻大國今事漢甚備聞康居不拜且使單于有悔自卑之意宜歸其侍子絶勿復使以章漢家不通無禮之國漢為其新通重致逺人終羈縻不絶
  武帝伐匈奴
  漢武帝元光二年鴈門馬邑豪聶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親親信邉可誘以利致之伏兵襲擊必破之道也上召問公卿王恢曰臣聞全代之時北有彊胡之敵内連中國之兵然尚得飬老長㓜種樹以時倉廩常實匈奴不輕侵也今以陛下之威海内為一然匈奴侵盗不已者無他以不恐之故耳臣竊以為擊之使韓安國曰臣聞高皇帝嘗圍於平城七日不食及解圍反位而無忿怒之心夫聖人以天下為度者也不以己私怒傷天下之公故遣劉敬結和親至今為五世利臣竊以為勿擊便恢曰不然高帝身被堅執銳行㡬十年所以不報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邉境數驚士卒傷死中國槥車相望此仁人之所隐也故曰擊之便安國曰不然臣聞用兵者以飽待饑正治以待其亂定舍以待其勞故接兵覆衆伐國墮城常坐而役敵國此聖人之兵也今將卷甲輕舉深入長⿰區支 -- 敺難以為功從行則迫脅衡行則中絶疾則糧乏徐則後利不至千里人馬乏食兵法曰遺人獲也臣故曰勿擊便恢曰不然臣今言擊之者固非發而深入也將順因單于之欲誘而致之邊吾選梟騎壯士隂伏而處以為之備審遮險阻以為其戒吾勢已定或營其左或營其右或當其前或絶其後單于可擒百全必取上從恢議夏六月以御史大夫韓安國為䕶軍將軍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太僕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大行王恢為將屯將軍太中大夫李息為材官將軍將車騎材官三十餘萬匿馬邑旁谷中約單于入馬邑縱兵隂使聶壹為間亡入匈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以城降財物可盡得單于愛信以為然而許之聶壹乃詐斬死罪囚縣其頭馬邑城下示單于使者為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於是單于穿塞將十萬騎入武州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見畜布野而無人牧者怪之乃攻亭得鴈門尉史欲殺之尉史乃告單于漢兵所居單于大驚曰吾固疑之乃引兵還出曰吾得尉史天也以尉史為天王塞下傳言單于已去漢兵追至塞度弗及乃皆罷兵王恢主别從代出擊胡輜重聞單于還兵多亦不敢出上怒恢恢曰始約為入馬邑城兵與單于接而臣擊其輜重可得利今單于不至而還臣以三萬人衆不敵祗取辱固知還而斬然完陛下士三萬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當恢逗橈當斬恢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於太后曰王恢首為馬邑事今不成而誅恢是為匈奴報讎也上朝太后太后以蚡言告上上曰首為馬邑事者恢故發天下兵數十萬從其言為此且縱單于不可得恢所部擊其輜重猶頗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誅恢無以謝天下於是恢聞乃自殺自是之後匈奴絶和親攻當路塞徃徃入盗於漢邊不可勝數然尚貪樂關市嗜漢財物漢亦關市不絶以中其意
  六年冬匈奴入上谷殺略吏民遣車騎將軍衛青出上谷騎將軍公孫敖出代輕車將軍公孫賀出雲中驍騎將軍李廣出鴈門各萬騎擊胡關市下衛青至龍城得胡首虜七百人公孫賀無所得公孫敖為胡所敗亡七千騎李廣亦為胡所敗胡生得廣置两馬間絡而盛卧行十餘里廣佯死暫騰而上敵人馬上奪其弓鞭馬南馳遂得脫歸漢下敖廣吏當斬贖為庶人唯青賜爵關内侯 秋匈奴數盗邊漁陽尤甚以衛尉韓安國為材官將軍屯漁陽
  元朔元年秋匈奴二萬騎入漢殺遼西太守略二千餘人圍韓安國壁又入漁陽鴈門各殺略千餘人安國益東徙屯北平數月病死天子乃復召李廣拜為右北平太守匈奴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歲不敢入右北平車騎將軍衛青將三萬騎出鴈門將軍李息出代青
  斬首虜數千人 臨菑人主父偃乃上書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諌伐匈奴其辭曰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爭者末節也夫務戰勝窮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并吞戰國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也輕兵深入糧食必絶踵糧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也得其民不可調而守也勝必殺之非民父母也靡敝中國快心匈奴非長策也秦皇帝不聼遂使𫎇恬將兵攻胡辟地千里以河為境地固沮澤鹹鹵不生五榖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踰河而北是豈人衆不足兵革不備哉其勢不可也又使天下蜚芻輓粟起於黄腄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餉女子紡績不足於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飬道路死者相望葢天下始畔秦也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於邊聞匈奴聚於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進諫曰不可夫匈奴之性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徳攻匈奴臣竊危之髙帝不聼遂北至於代谷果有平城之圍髙皇帝葢悔之甚乃使劉敬徃結和親之約然後天下忘干戈之事夫匈奴難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盗侵驅所以為業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獸畜之不屬為人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憂百姓之所疾苦也嚴安上書曰昔秦王意廣心逸欲威海外使䝉恬將兵以北攻胡又使尉屠睢將樓船之士以攻越當是時秦禍北構於胡南挂於越宿兵於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而天下大畔滅世絶祀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變之患也今狥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龍城議者美之比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長策也書奏天子召見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皆拜為郎中二年冬匈奴入上谷漁陽殺略吏民千餘人遣衛青李息出雲中以西至隴西擊胡之樓煩白羊王於河南得胡首虜數千牛羊百餘萬走白羊樓煩王遂取河南地詔封青為長平侯青校尉蘇建張次公皆有功封建為平陵侯次公為岸頭侯主父偃言河南地肥饒外阻河䝉恬城之以逐匈奴内省轉輸戍漕廣中國滅胡之本也上下公卿議皆言不便上竟用偃計立朔方郡使蘇建興十餘萬人築朔方城復繕故秦時𫎇恬所為塞因河為固轉漕甚逺自山東咸被其勞費數十百鉅萬府庫並虚漢亦棄上谷之斗辟縣造陽地以予胡 夏募民徙朔方十萬口
  三年冬匈奴軍臣單于死其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為單于攻破軍臣單于太子於單於單亡降漢 夏四月丙子封匈奴太子於單為涉安侯數月而卒 匈奴數萬騎入塞殺代郡太守恭及略千餘人 秋匈奴又入鴈門殺略千餘人
  四年夏匈奴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萬騎殺略數千人五年匈奴右賢王數侵擾朔方天子令車騎將軍青將三萬騎出高闕衛尉蘇建為㳺擊將軍左内史李沮為彊弩將軍太僕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皆領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俱出右北平凡十餘萬人擊匈奴右賢王以為漢兵逺不能至飲酒醉衛青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驚夜逃獨與壯騎數百馳潰圍北去得右賢禆王十餘人衆男女萬五千餘人畜數十百萬於是引兵而還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衛青為大將軍諸將皆屬焉夏四月乙未復益封青八千七百户封青三子伉不疑登皆為列侯 秋匈奴萬騎入代殺都尉朱英略千餘人
  六年春二月大將軍青出定襄擊匈奴以合騎侯公孫敖為中將軍太僕公孫賀為左將軍翕侯趙信為前將軍衛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後將軍左内史李沮為彊弩將軍咸屬大將軍斬首數千級而還休士馬於定襄雲中鴈門 夏四月衛青復將六將軍出定襄擊匈奴斬首虜萬餘人右將軍建前將軍信并軍三千餘騎獨逢單于兵與戰一日餘漢兵且盡信故胡小王降漢漢封信翕侯及敗匈奴誘之遂將其餘騎可八百降匈奴建盡亡其軍脱身亡自歸大將軍議郎周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禆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軍正閎長史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禽也今建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一日餘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而斬之是示後無反意也不當斬大將軍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間不患無威而霸說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職雖當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誅於境外而具歸天子天子自裁之於以見為人臣不敢專權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詣行在所初平陽縣吏霍仲孺給事平陽侯家與青姊衛少兒私通生霍去病去病年十八為侍中善騎射再從大將軍擊匈奴為票姚校尉與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百里赴利斬捕首虜過當於是天子曰票姚校尉去病斬首虜二千餘級得相國當户斬單于大父行藉若侯産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封去病為冠軍侯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捕斬首虜二千餘級封賢為衆利侯是嵗失兩將軍亡翕侯軍功不多故大將軍不益封止賜千金右將軍建至天子不誅贖為庶人單于既得翕侯以為自次王用其姊妻之與謀漢信教單于益北絶募以誘罷漢兵徼極而取之無近塞單于從其計是時漢比歲發十餘萬衆擊邊斬捕首虜之士受賜黄金二十餘萬斤而漢軍士馬死者十餘萬兵甲轉漕之費不與焉於是大司農經用竭不足以奉戰士六月詔令民得買爵及贖禁錮免臧罪置賞官名曰武功爵級十七萬凡直三十餘萬金諸買武功爵至千夫者得先除為吏吏道雜而多端官職耗廢矣
  元狩元年夏五月匈奴萬人入上谷殺數百人
  二年三月霍去病為票騎將軍將萬騎出隴西擊匈奴歴五王國轉戰六日過焉支山千餘里殺折蘭王斬盧侯王執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獲首虜八千九百餘級收休屠王祭天金人詔益封去病二千戸夏去病復與合騎侯公孫敖將數萬騎俱出北地異道衛尉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異道廣將四千騎先行可數百里騫將萬騎在後匈奴左賢王將四萬騎圍廣廣軍士皆恐廣乃使其子敢獨與數十騎馳貫胡騎出其左右而還告廣曰胡虜易與耳軍士乃安廣為圜陳外嚮胡急擊之矢下如雨漢兵死者過半漢矢且盡廣乃令士持滿毋發而廣身自以大黄射其禆將殺數人胡虜益解㑹日暮吏士皆無人色而廣意氣自如益治軍軍中皆服其勇明日復力戰死者過半所殺亦過當㑹博望侯軍亦至匈奴軍乃解去漢軍罷弗能追罷歸漢法博望侯留遲後期當死贖為庶人廣軍功自如無賞而票騎將軍去病深入二千餘里與合騎侯失不相得票騎將軍踰居延過小月氏至祁連山得單恒酋涂王及相國都尉以衆降者二千五百人斬首虜三萬二百級獲禆小王七十餘人天子益封去病五千戸封其禆將有功者鷹擊司馬趙破奴為從票侯校尉高不識為宜冠侯校尉僕多為煇渠侯合騎侯敖坐行留不與票騎㑹當斬贖為庶人是時諸宿將所將士馬兵皆不如票騎票騎所將常選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軍亦有天幸未嘗困絶也而諸宿將常留落不偶由此票騎日以親貴比大將軍矣 匈奴入代鴈門殺略數百人秋匈奴渾邪王降是時單于怒渾邪王休屠王居西
  方為漢所殺虜數萬人欲召誅之渾邪王與休屠王恐謀降漢先遣使向邊境要遮漢人令報天子是時大行李息將城河上得渾邪王使即馳傳以聞天子聞之恐其以詐降而襲邊乃令票騎將軍將兵徃迎之休屠王後悔渾邪王殺之并其衆票騎既渡河與渾邪王衆相望渾邪王禆將見漢軍而多不欲降者頗遁去票騎乃馳入得與渾邪王相見斬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獨遣渾邪王乗傳先詣行在所盡將其衆渡河降者四萬餘人號稱十萬既至長安天子所以賞賜者數十巨萬封渾邪王萬戸為漯隂侯封其禆王呼毒尼等四人皆為列侯益封票騎千七百戸渾邪之降也漢發車二萬乘以迎之縣官無錢從民貰馬民或匿馬馬不具上怒欲斬長安令右内史汲黯曰長安令無罪獨斬臣黯民乃肯出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漢漢徐以縣次傳之何至令天下騷動罷敝中國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黙然及渾邪至賈人與市者坐當死五百餘人黯請間見髙門曰夫匈奴攻當路塞絶和親中國興兵誅之死傷者不可勝計而費以巨萬百數臣愚以為陛下得胡人皆以為奴婢以賜從軍死事者家所鹵獲因予之以謝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縱不能渾邪率數萬之衆來降虚府庫賞賜發良民侍飬譬若奉驕子愚民安知市買長安中物而文吏䋲以為闌出財物于邊關乎陛下縱不能得匈奴之資以謝天下又以㣲文殺無知者五百餘人是所謂庇其葉而傷其枝者也臣竊為陛下不取也上黙然不許曰吾乆不聞汲黯之言今又復妄發矣居頃之乃分徙降者邊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為五屬國而金城河西西並南山至鹽澤空無匈奴匈奴時有𠉀者到而希矣
  三年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數萬騎殺略千餘人漢既得渾邪王地隴西北地上郡益少邊㓂詔减三郡戍卒之半以寛天下之繇
  四年上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今大發士卒其勢必得所欲乃粟馬十萬令大將軍青票騎將軍去病各將五萬騎私負從馬復四萬匹步兵轉者踵軍後又數十萬人而敢力戰深入之士皆屬票騎票騎始為出定㐮當單于捕虜言單于東乃更令票騎出代郡令大將軍出定㐮郎中令李廣數自請行天子以為老弗許良乆乃許之以為前將軍太僕公孫賀為左將軍主爵都尉趙食其為右將軍平陽侯曹㐮為後將軍皆屬大將軍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既度幕人馬罷匈奴可坐收虜耳乃悉逺北其輜重以精兵待幕北大將軍青既出塞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前將軍廣并於右將軍軍出東道東道囬逺而水草少廣自請曰臣部為前將軍今大將軍乃徙令臣出東道且臣結髪而與匈奴戰今乃一得當單于臣願居前先死單于大將軍亦隂受上誡以為李廣老數竒毋令當單于恐不得所欲而公孫敖新失侯大將軍亦欲使敖與俱當單于故徙前將軍廣廣知之固自辭於大將軍大將軍不聼廣不謝而起行意甚愠怒大將軍出塞千餘里度幕見單于兵陳而待於是大將軍令武剛車自環為營而縱五千騎徃當匈奴匈奴亦縱可萬騎㑹日且入大風起砂礫擊面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彊自度戰不能如漢兵單于遂乗六騾壯騎可數百直冐漢圍西北馳去時已昏漢匈奴相紛拏殺傷大當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昏而去漢軍發輕騎夜追之大將軍軍因随其後匈奴兵亦散走遲明行二百餘里不得單于捕斬首虜萬九千級遂至窴顔山趙信城得匈奴積粟食軍留一日悉燒其城餘粟而歸前將軍廣與右將軍食其軍無導惑失道後大將軍不及單于戰大將軍引還過幕南乃遇二將軍大將軍使長史責問廣食其失道狀急責廣之幕府對簿廣曰諸校尉無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幕府廣謂其麾下曰廣結髪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徙廣部行囬逺而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餘矣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遂引刀自剄廣為人亷得賞賜輙分其麾下飲食與士共之為二千石四十餘年家無餘財猨臂善射度不中不發將兵乏絶之處見水士卒不盡飲廣不近水士卒不盡食廣不嘗食士以此愛樂為用及死一軍皆哭百姓聞之知與不知無老壯皆為垂涕而右將軍獨下吏當死贖為庶人單于之遁走其兵徃徃與漢兵相亂而随單于單于乆不與其大衆相得其右谷蠡王以為單于死乃自立為單于十餘日真單于復得其衆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單于號票騎將軍騎兵車重與大將軍軍等而無禆將悉以李敢等為大校當禆將出代右北平二千餘里絶大幕直左方兵獲屯頭王韓王等三人將軍相國當戸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豋臨翰海鹵獲七萬四百四十三級天子以五千八百户益封票騎將軍又封其所部右北平太守路博徳等四人為列侯從票侯破奴等二人益封校尉敢為關内侯食邑軍吏卒為官賞賜甚多而大將軍不得益封軍吏卒皆無封侯者兩軍之出塞塞閲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而復入塞者不滿三萬匹乃益置大司馬位大將軍票騎將軍皆為大司馬定令令票騎將軍秩禄與大將軍等自是之後大將軍青日退而票騎日益貴大將軍故人門下士多去事票騎輙得官爵唯任安不肯票騎將軍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徃天子嘗欲教之孫呉兵法對曰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法天子為治第令票騎視之對曰匈奴未滅無以家為也由此上益重愛之然少貴不省士其從軍天子為遣太官齎數十乘既還重車餘棄粱肉而士有饑者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票騎尚穿域蹋鞠事多此類大將軍為人仁喜士退譲以和柔自媚於上兩人志操如比是時漢所殺虜匈奴合八九萬而漢士卒物故亦數萬是後匈奴逺遁而幕南無王庭漢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徃徃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萬人稍蠶食匈奴以北然亦以馬少不復大出擊匈奴矣匈奴用趙信計遣使於漢好辭請和親天子下其議或言和親或言遂臣之丞相長史任敞曰匈奴新破困宜可使為外臣朝請於邊漢使任敞於單于單于大怒留之不遣是時博士狄山議以為和親便上以問張湯湯曰此愚儒無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湯乃詐忠於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一郡能無使虜入盗乎曰不能曰居一縣對曰不能復曰居一障間山自度辯窮且下吏曰能於是上遣山乘障至月餘匈奴斬山頭而去自是以後羣臣震慴無敢忤湯者
  六年秋九月冠軍景桓侯霍去病薨天子甚悼之為冢像祁連山
  元鼎三年 匈奴伊穉斜單于死子烏維單于立元封元年冬十月下詔曰南越東甌咸伏其辜西蠻北夷頗未輯睦勝將巡邊垂躬秉武節置十二部將軍親帥師焉乃行自雲陽北厯上郡西河五原出長城北豋單于臺至朔方臨北河勒兵十八萬騎旌旗徑千餘里以見武節威匈奴遣使者郭吉告單于曰南越王頭已縣於漢北闕今單于能戰天子自將待邊不能即南面而臣於漢何徒逺走亡匿於幕北寒苦無水草之地毋為也語卒而單于大怒立斬主客見者而留郭吉遷之北海上然匈奴亦讋終不敢出上乃還
  四年 匈奴自衛霍度幕以來希復為㓂逺徙北方休飬士馬習射獵數使使於漢好辭甘言求請和親漢使北地人王烏等窺匈奴烏從其俗去節入穹廬單于愛之佯許甘言為遣其太子入漢為質漢使楊信於匈奴信不肯從其俗單于曰故約漢嘗遣翁主結繒絮食物有品以和親而匈奴亦不擾邊今乃欲反古令吾太子為質無㡬矣信既歸漢又使王烏徃而單于復讇以甘言欲多得漢財物紿謂王烏曰吾欲入漢見天子面相約為兄弟王烏歸報漢漢為單于築邸于長安匈奴曰非得漢貴人使吾不與誠語匈奴使其貴人至漢病漢子藥欲愈之不幸而死漢使路充國佩二千石印綬徃使因送其䘮厚直數千金曰此漢貴人也單于以為漢殺吾貴使者乃留路充國不歸諸所言者單于特空紿王烏殊無意入漢及遣太子於是匈奴數使竒兵侵犯漢邊乃拜郭昌為抜胡將軍及浞野侯屯朔方以東備胡
  六年 匈奴烏維單于死子烏師廬立年少號兒單于自此之後單于益西北徙左方兵直雲中右方直酒泉燉煌郡
  太初元年匈奴兒單于好殺伐國人不安又有天災畜多死左大都尉使人間告漢曰我欲殺單于降漢漢逺即兵來迎我我即發上乃遣因杅將軍公孫敖築塞外受降城以應之
  二年上猶以受降城去匈奴逺遣浚稽將軍趙破奴將二萬餘騎出朔方西北二千餘里期至浚稽山而還浞野侯既至期左大都尉欲發而覺單于誅之發左方兵擊浞野侯浞野侯行捕首虜得數千人還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兵八萬騎圍之浞野侯夜自出求水匃奴間捕生得浞野侯因急擊其軍軍吏畏亡將而誅莫相勸歸者軍遂沒於匈奴兒單于大喜因遣竒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㓂入邊而去
  三年春正月匈奴兒單于死子年少匈奴立其季父右賢王呴犂湖為單于 上遣光禄勲徐自為出五原塞數百里逺者千餘里築城障列亭西北至廬朐而使㳺擊將軍韓説長平侯衛伉屯其旁使彊弩都尉路博徳築居延澤上秋匈奴大入定襄雲中殺略數千人敗數二千石而去行破壊光禄所築城列亭障又使右賢王入酒泉張掖略數千人㑹軍正任文擊救盡復失所得而去
  四年冬匈奴呴犂湖單于死匈奴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為單于天子欲因伐宛之威遂困朔方乃下詔曰髙皇帝遺朕平城之憂髙后時單于書絶悖逆昔齊襄公復九世之讎春秋大之且鞮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也因盡歸漢使之不降者路充國等使使來獻
  天漢元年三月上嘉匈奴單于之義遣中郎將蘇武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賂單于荅其善意武與副中郎將張勝及假吏常惠等俱既至匈奴置幣遺單于單于益驕非漢所望也㑹緱王與長水虞常等及衛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衛律者父故長水人律善協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薦言律使於匈奴使還聞延年家收遂亡降匈奴單于愛之與謀國事立為丁靈王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𠉀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衛律常能為漢伏弩射殺之吾母弟在漢幸䝉其賞賜張勝許之以貨物與常後月餘單于出獵獨閼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餘人欲發其一人夜亡告之單于子弟發兵與戰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單于使衞律治其事張勝聞之恐前語發以狀語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見犯乃死重負國欲自殺勝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張勝單于怒召諸貴人議欲殺漢使者左伊秋訾曰即謀單于何以復加宜皆降之單于使衛律召武受辭武謂惠等屈節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引佩刀自刺衛律驚自抱持武馳召醫鑿地為坎置煴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氣絶半日復息惠等哭輿歸營單于壯其節朝夕遣人𠉀問武而收繫張勝武益愈單于使使曉武欲降之㑹論虞常欲因此時降武劒斬虞常已律曰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近臣當死單于募降者赦罪舉劒欲擊之勝請降律謂武曰副有罪當相坐武曰本無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復舉劒擬之武不動律曰蘇君律前負漢歸匈奴幸䝉大恩賜號稱王擁衆數萬馬畜彌山富貴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復然空以身膏草野誰復知之武不應律曰君因我降與君為兄弟今不聽吾計後雖欲復見我尚可得乎武罵律曰汝為人臣子不顧恩義畔主背親為降虜於蠻夷何以汝為見且單于信汝使决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鬬兩主觀禍敗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㓕獨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兩國相攻匈奴之禍從我始矣律知武終不可脅白單于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絶不飲食天雨雪武卧齧雪與旃毛并咽之數日不死匈奴以為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曰羝乳乃得歸别其官屬常惠等各置他所 浞野侯趙破奴自匈奴亡歸二年夏五月遣貳師将軍廣利以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得冦首虜萬餘級而還匈奴大圍貳師将軍漢軍乏食數日死傷者多假司馬隴西趙充國與壯士百餘人潰圍䧟陳貳師引兵隨之遂得解漢兵物故什六七充國身被二十餘創貳師奏狀詔徴充國詣行在所帝親見視其創嗟歎之拜為中郎漢復使因杅将軍敖出西河與彊弩都尉路博徳㑹涿涂山無所得初李廣有孫陵為侍中善騎射愛人下士帝以為有廣之風拜騎都尉使将丹陽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張掖以備胡及貳師擊匈奴上詔陵欲使為貳師将輜重陵叩頭自請曰臣所将屯邊者皆荆楚勇士竒材劒客也力扼虎射命中願得自當一隊到蘭于山南以分單于兵毋令專鄉貳師軍上曰将惡相屬邪吾發軍多無騎予女陵對無所事騎臣願以少擊衆步兵五千人涉單于庭上壯而許之因詔路博徳將兵半道迎陵軍博徳亦羞為陵後距奏言方秋匈奴馬肥未可與戰願留陵至春俱出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徳上書乃詔博徳引兵擊匈奴於西河詔陵以九月發出遮虜障至東浚稽山南龍勒水上徘徊觀虜即亡所見還抵受降城休士陵於是將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營舉圖所過山川地形使麾下騎陳步樂還以聞步樂召見道陵将率得士死力上甚悦拜步樂為郎陵至浚稽山與單于相值騎可三萬圍陵軍軍居兩山間以大車為營陵引士出營外為陳前行持㦸盾後行持弓弩虜見漢軍少直前就營陵摶戰攻之千弩俱發應弦而倒虜還走上山漢軍追擊殺數千人單于大驚召左右地兵八萬餘騎攻陵陵且戰且引南行數日抵山谷中連戰士卒中矢傷三創者載輦兩創者将車一創者持兵戰復斬首三千餘級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虜從上風縱火陵亦令軍中縱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單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将騎擊陵陵軍步鬬樹木間復殺數千人因發連弩射單于單于下走是日捕得虜言單于曰此漢精兵擊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諸當戸君長皆言單于自将數萬騎擊漢數千人不能滅後無以復使邊臣令漢益輕匈奴復力戰山谷間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還是時陵軍益急匈奴騎多戰一日數十合復傷殺虜二千餘人虜不利欲去㑹陵軍候管敢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軍無後救射矢且盡獨将軍麾下及校尉成安侯韓延年各八百人為前行以黄與白為幟當使精騎射之即破矣單于得敢大喜使騎並攻漢軍疾呼曰李陵韓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虜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漢軍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萬矢皆盡即棄車去士尚三千餘人徒斬車輻而持之軍吏持尺刀抵山入陿谷單于遮其後乗隅下壘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後陵便衣獨步出營止左右毋随我丈夫一取單于耳良乆陵還太息曰兵敗死矣於是盡斬旌旗及珍寳埋地中陵歎曰復得數十矢足以脱矣今無兵復戰天明坐受縳矣各鳥獸散猶有得脱歸報天子者令軍士人持二升糒一片氷期至遮虜障者相待夜半時擊鼓起士皷不鳴陵與韓延年俱上馬壯士從者十餘人虜騎數千追之韓延年戰死陵曰無靣目報陛下遂降軍人分散脱至塞者四百餘人陵敗處去塞百餘里邊塞以聞上欲陵死戰後聞陵降上怒甚責問陳步樂步樂自殺羣臣皆罪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随而媒蘖其短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蹂戎馬之地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鬬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弮冐白刃北首爭死敵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䧟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上以遷為誣罔欲沮貳師為陵游説下遷腐刑乆之上悔陵無救曰陵當發出塞乃詔彊弩都尉令迎軍坐預詔之得令老将生姦詐乃遣使勞賜陵餘軍得脱者
  三年秋匈奴入鴈門太守坐畏愞棄市
  四年春正月發天下七科讁及勇敢士遣貳師将軍李廣利将騎六萬步兵七萬出朔方彊弩都尉路博徳将萬餘人與貳師會㳺擊将軍韓説将步兵三萬人出五原因杅将軍公孫敖将騎萬步兵三萬人出鴈門匈奴聞之悉逺其累重於余吾水北而單于以兵十萬待水南與貳師接戰貳師解而引歸與單于連鬬十餘日㳺撃無所得因杅與左賢王戰不利引歸時上遣敖深入匈奴迎李陵敖軍無功還因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單于為兵以備漢軍故臣無所得上於是族陵家既而聞之乃漢将降匈奴者李緒非陵也陵使人刺殺緒大閼氏欲殺陵單于匿之北方大閼氏死乃還單于以女妻陵立為右校王與衛律皆貴用事衛律常在單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議
  太始元年 匈奴且鞮侯單于死有两子長為左賢王次為左大将左賢王未至貴人以為有病更立左大将為單于左賢王聞之不敢進左大将使人召左賢王而讓位焉左賢王辭以病左大将不聼謂曰即不幸死傳之於我左賢王許之遂立為狐鹿姑單于以左大将為左賢王數年病死其子先賢撣不得代更以為日逐王單于自以其子為左賢王
  征和二年九月匈奴入上谷五原殺掠吏民
  三年春正月匈奴入五原酒泉殺两都尉三月遣李廣利将七萬人出五原啇丘成将二萬人出西河馬通将四萬騎出酒泉擊匈奴 夏五月匈奴單于聞漢兵大出悉徙其輜重北邸郅居水左賢王驅其人民度余吾水六七百里居兠銜山單于自将精兵度姑且水啇丘成軍至追邪徑無所見還匈奴使大将與李陵将三萬餘騎追漢軍轉戰九日至蒲奴水虜不利還去馬通軍至天山匈奴使大将偃渠将二萬餘騎要漢兵見漢兵彊引去通無所得失是時漢恐車師兵遮馬通軍遣開陵侯成娩将樓蘭尉犁危須等六國兵共圍車師盡得其王民衆而還貳師将軍出塞匈奴使右大都尉與衛律将五千騎要擊漢軍於夫羊句山陿貳師擊破之乘勝追北至范夫人城匈奴犇走莫敢距敵初貳師之出也丞相劉屈氂為祖道送至渭橋廣利曰願君侯早請昌邑王為太子如立為帝君侯長何憂乎屈𣯛許諾昌王者貳師将軍女弟李夫人子也貳師女為屈𣯛子妻故共欲立焉㑹内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祝詛上及與貳師共禱祠欲令昌邑王為帝按驗罪至大逆不道六月詔載屈𣯛厨車以狥要斬東市妻子梟首華陽街貳師妻子亦收貳師聞之憂懼其掾胡亞夫亦避罪從軍説貳師曰夫人室家皆在吏若還不稱意適與獄㑹郅居以北可復得見乎貳師由是狐疑深入要功遂北至郅居水上虜已去貳師遣䕶軍将二萬騎度郅居之水逢左賢王左大将将二萬騎與漢軍合戰一日漢軍殺左大将虜死傷甚衆軍長史與决眭都尉煇渠侯謀曰将軍懐異心欲危衆求功恐必敗謀共執貳師貳師聞之斬長史引兵還至燕然山單于知漢軍勞倦自将五萬騎遮擊貳師相殺傷甚衆夜塹漢軍前深數尺從後急擊之軍大亂敗貳師遂降單于素知其漢大将以女妻之尊寵在衛律上宗族遂滅
  四年夏六月丁巳以大鴻臚田千秋為丞相封富民侯千秋無他材能術學又無伐閲功勞特以一言寤意數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嘗有也然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稱踰於前後數公先是搜粟都尉桑𢎞羊與丞相御史奏言輪臺東有溉田五千頃以上可遺屯田卒置校尉三人分䕶益種五糓張掖酒泉遣騎假司馬為斥𠉀募民壮健敢徙者詣田所益墾溉田稍築列亭連城而西以威西國輔烏孫上乃下詔深陳既徃之悔曰前有司奏欲益民賦三十助邊用是重困老弱孤獨也而今又請遣卒田輪臺輪臺西於車師千餘里前開陵侯撃車師時雖勝降其王以遼逺乏食道死者尚數千人況益西乎曩者朕之不明以軍𠉀𢎞上書言匈奴縛馬前後足置城下馳言秦人我匄若馬又漢使者乆留不還故興遣貳師将軍欲以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與謀參以蓍龜不吉不行乃者以縛馬書徧視丞相御史二千石諸大夫郎為文學者乃至郡屬國都尉等皆以虜自縛其馬不祥甚哉或以為欲以見彊夫不足者視人有餘公車方士太史治星望氣及太卜龜蓍皆以為吉匈奴必破時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将於鬴山必克封諸将貳師最吉故朕親發貳師下鬴山詔之必毋深入今計謀卦兆皆反繆重合侯得虜𠉀者乃言縳馬者匈奴詛軍事也匈奴常言漢極大然不耐饑渇失一狼走千羊乃者貳師敗軍士死畧離散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請逺田輪臺欲起亭隧是擾勞天下非所以優民也朕不忍聞大鴻臚等又議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賞以報忿此五伯所弗為也且匈奴得漢降者常提掖搜索問以所聞豈得行其計乎當今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修馬復令補缺毋乏武備而已郡國二千石各上進畜馬方畧補邊狀與計對由是不復出軍而封田千秋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飬民也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下
  宋 袁樞 撰
  武帝平兩越
  漢武帝建元六年秋八月閩越王郢興兵擊南越邊邑南越王守天子約不敢擅興兵使人上書告天子於是天子多南越義大為發兵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農令韓安國出㑹稽擊閩越淮南王安上書諫曰陛下臨天下布徳施惠天下攝然人安其生自以沒身不見兵革今聞有司舉兵将以誅越臣安竊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翦髪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𢃄之國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與受正朔非彊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煩中國也自漢初定已来七十二年越人相攻擊者不可勝數然天子未嘗舉兵而入其地也臣聞越非有城郭邑里也處谿谷之間篁竹之中習於水鬭便於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險中國之人不知其勢阻而入其地雖百不當其一得其地不可郡縣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寸數而間獨數百千里阻險林叢弗能盡著視之若易行之甚難天下頼宗廟之靈方内大寜戴白之老不見兵革民得夫婦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徳也越人名為藩臣貢酎之奉不輸大内一卒之用不給上事自相攻擊而陛下發兵救之是反以中國而勞蠻夷也且越人愚戅輕薄負約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積也一不奉詔舉兵誅之臣恐後兵革無時得息也間者數年嵗比不登民待賣爵贅子以接衣食頼陛下德澤振救之得毋轉死溝壑四年不登五年復蝗民生未復今發兵行數千里資衣糧入越地輿轎而隃領拕舟而入水行數百千里夾以深林叢竹水道上下擊石林中多蝮蛇猛獸夏月暑時嘔泄霍亂之病相隨屬也曽未施兵接刃死傷者必衆矣前時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軍簡忌将兵擊之以其軍降處之上淦後復反㑹天暑多雨樓船卒水居擊棹未戰而疾死者過半親老涕泣孤子啼號破家散業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歸悲哀之氣數年不息長老至今以為記曽未入其地而禍已至此矣陛下徳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獸澤及草木一人有飢寒不終其天年而死者為之悽愴於心今方内無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霑漬山谷邊境之民為之早閉晏開朝不及夕臣安竊為陛下重之不習南方地形者多以越為人衆兵彊能難邊城淮南全國之時多為邊吏臣竊聞之與中國異限以高山人迹絶車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國必下領水領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載食糧下也越人欲為變必先田餘干界中積食糧乃入伐材治船邊城守𠉀誠謹越人有入伐材者輒收捕焚其積聚雖百越柰邊城何且越人緜力薄材不能陸戰又無車騎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險而中國之人不耐其水土也臣聞越甲卒不下數十萬所以入之五倍乃足輓車奉餉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濕近夏癉熱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疢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雖舉越國而虜之不足以償所亡臣聞道路言閩越王弟甲弑而殺之甲以誅死其民未有所屬陛下若欲来内處之中國使重臣臨存施徳垂賞以招致之此必攜㓜扶老以歸聖徳若陛下無所用之則繼其絶世存其亡國建其王侯以為畜越此必委質世為藩臣世共貢職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組填撫方外不勞一卒不頓一㦸而威徳並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為欲屠滅之也必雉兔逃入山林險阻背而去之則復相羣聚留而守之厯歲經年則士卒罷勌食糧乏絶民苦兵事盜賊必起臣聞長老言秦之時嘗使尉屠睢擊越又使監祿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叢不可得攻留軍屯守空地曠日引久士卒勞倦越出擊之秦兵大破乃發適戍以備之當此之時外内騷動皆不聊生亡逃相從羣為盜賊於是山東之難始興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聳臣恐變故之生姦邪之作由此始也臣聞天子之兵有征而無戰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䝉徼幸以逆執事之顔行厮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臣猶竊為大漢羞之陛下以四海為境生民之屬皆為臣妾垂徳惠以覆露之使安生樂業則澤被萬世傳之子孫施之無窮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為一日之間而煩汗馬之勞乎詩云王猶允塞徐方既来言王道甚大而逺方懐之也臣安竊恐将吏之以十萬之師為一使之任也是時漢兵遂出未隃領閩越王郢發兵距險其弟餘善乃與相宗族謀曰王以擅發兵擊南越不請故天子兵来誅漢兵衆彊即幸勝之後来益多終滅國而止今殺王以謝天子天子聼罷兵固國完不聼乃力戰不勝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鏦殺王使使奉其頭致大行大行曰所為来者誅王今王頭至謝罪不戰而殞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農軍而使使奉王頭馳報天子詔罷兩将兵曰郢等首惡獨無諸孫繇君丑不與謀焉乃使中郎将立丑為越繇王奉閩越先祭祀餘善已殺郢威行於國國民多屬竊自立為王繇王不能制上聞之為餘善不足復興師曰餘善數與郢謀亂而後首誅郢師得不勞因立餘善為東越王與繇王並處上使荘助諭意南粤南粤王胡頓首曰天子乃為臣興兵討閩越死無以報徳遣太子嬰齊入宿衛助曰國新被㓂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裝入見天子助還過淮南上又使助諭淮南王安以討越事嘉荅其意安謝不及助既去南越南越大臣皆諌其王曰漢興兵誅郢亦行以驚動南越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無失禮要之不可以説好語入見則不得復歸亡國之勢也於是胡稱病竟不入見元鼎四年 初南越文王遣其子嬰齊入宿衛在長安取邯鄲樛氏女生子興文王薨嬰齊立乃藏其先武帝璽上書請立樛氏女為后興為嗣漢數使使者風諭嬰齊入朝嬰齊尚樂擅殺生自恣懼入見要用漢法比内諸侯固稱病遂不入見嬰齊薨謚曰明王太子興代立其母為太后太后自未為嬰齊姬時嘗與霸陵人安國少季通是嵗上使安國少季徃諭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内諸侯令辯士諫大夫終軍等宣其辭勇士魏臣等輔其決衛尉路博徳将兵屯桂陽待使者南越王年少太后中國人安國少季徃復與私通國人頗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亂起亦欲倚漢威數勸王及羣臣求内屬即因使者上書請比内諸侯三嵗一朝除邊關於是天子許之賜其丞相吕嘉銀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餘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漢法比内諸侯使者皆留填撫之五年十一月南越王王太后飭治行装重齎為入朝具其相吕嘉年長矣相三王宗族仕宦為長吏者七十餘人男盡尚王女女盡嫁王子弟宗室及蒼梧秦王有連其居國中甚重得衆心愈於王王之上書數諫止王王弗聼有畔心數稱病不見漢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勢未能誅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發欲介漢使者權謀誅嘉等乃置酒請使者大臣皆侍坐飲嘉弟為將將卒居宫外酒行太后謂嘉曰南越内屬國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枤遂莫敢發嘉見耳目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鏦嘉以矛王止太后嘉遂出介其弟兵就舍稱病不肯見王及使者隂與大臣謀作亂王素無意誅嘉嘉知之以故數月不發天子聞嘉不聼命王王太后孤弱不能制使者怯無決又以為王王太后已附漢獨吕嘉為亂不足以興兵欲使莊參以二千人徃使參曰以好徃數人足矣以武徃二千人無足以為也辭不可天子罷參郟壮士故濟北相韓千秋奮曰以區區之越又有王王太后應獨相吕嘉為害願得勇士三百人必斬嘉以報於是天子遣千秋與王太后弟樛樂將二千人徃入越境吕嘉等乃遂反下令國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國人也又與使者亂専欲内屬盡持先王寳器入獻天子以自媚多從人行至長安虜賣以為僮僕取自脱一時之利無顧趙氏社稷為萬世慮計之意乃與其弟將卒攻殺王王太后及漢使者遣人告蒼梧秦王及其諸郡縣立明王長男越妻子術陽侯建徳為王而韓千秋兵入破數小邑其後越直開道給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擊千秋等遂滅之使人函封漢使者節置塞上好為謾辭謝罪發兵守要害處春三月壬午天子聞南越反曰韓千秋雖無功亦軍鋒之冠封其子延年為成安侯摎樂姊為王太后首願屬漢封其子廣徳為龍亢侯 秋遣伏波将軍路博徳出桂陽下湟水樓船将軍楊僕出豫章下湞水歸義越侯嚴為戈船将軍出零陵下離水甲為下瀬将軍下蒼梧皆將罪人江淮以南樓船十萬人越馳義侯遣别将巴蜀罪人發夜郎兵下牂柯江咸㑹番禺齊相卜式上書請父子與齊習船者徃死南越天子下詔褒美式賜爵關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頃布告天下天下莫應是時列侯以百數皆莫求從軍擊越㑹九月嘗酎祭宗廟列侯以令獻金助祭少府省金金有輕及色惡者上皆令劾以不敬奪爵者百六人
  六年冬樓船將軍楊僕入越地先陷尋陿破石門挫越鋒以數萬人待伏波将軍路博徳至俱進樓船居前至番禺南越王建徳相吕嘉城守樓船居東南面伏波居西北面㑹暮樓船攻敗越人縱火燒城伏波為營遣使者招降者賜印綬復縱令相招樓船力攻燒敵驅而入伏波營中黎旦城中皆降建徳嘉已夜入海伏波遣人追之校尉司馬蘇𢎞得建徳越郎都稽得嘉戈船下瀬將軍兵及馳義侯所發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遂以其地為南海蒼梧鬰林合浦交趾九眞日南珠厓儋耳九郡師還上益封伏波封樓船為將梁侯蘇𢎞為海常侯都稽為臨蔡侯及越降將蒼梧王趙光等四人皆為侯 初東越王餘善上書請以卒八千人從樓船擊吕嘉兵至揭陽以海風波為解不行持两端隂使南越及漢破番禺不至楊僕上書願便引兵擊東越上以士卒勞倦不許令諸校屯豫章梅嶺以待命餘善聞樓船請誅之漢兵臨境乃遂反發兵距漢道號将軍騶力等為吞漢将軍入白沙武林梅嶺殺漢三校尉是時漢使大農張成故山州侯齒将屯弗敢撃却就便處皆坐畏懦誅餘善自稱武帝上欲復使楊僕将為其伐前勞以書敕責之曰將軍之功獨有先破石門尋陿非有斬將搴旗之實也烏足以驕人哉前破番禺捕降者以為虜掘死人以為獲是一過也使建徳吕嘉得以東越為援是二過也士卒暴露連嵗将軍不念其勤勞而請乘傳行塞因用歸家懐銀黄垂三組夸鄉里是三過也失期内顧以道惡為解是四過也問君蜀刀價而陽不知挾偽干君是五過也受詔不至蘭池明日又不對假令將軍之吏問之不對令之不從其罪何如推此心在外江海之間可得信乎今東越深入将軍能率衆以掩過不僕惶恐對曰願盡死贖罪上乃遣横海将軍韓説出句章浮海從東方徃樓船将軍楊僕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嶺以越侯為戈船下瀬将軍出若邪白沙以撃東越元封元年冬十月漢兵入東越境東越素發兵距險使徇北将軍守武林樓船将軍卒錢塘轅終古斬狥北将軍故越衍侯吳陽以其邑七百人反攻越軍於漢陽越建成侯敖與繇王居股殺餘善以其衆降上封終古為禦兒侯陽為卯石侯居股為東成侯敖為開陵侯又封横海将軍説為按道侯横海校尉福為繚嫈侯東越降将多軍為無錫侯上以閩地險阻數反覆終為後世患乃詔諸将悉徙其民於江淮之間遂虚其地
  武帝撃朝鮮
  漢武帝元封二年 初全燕之世嘗畧屬真番朝鮮為置吏築障塞秦㓕燕屬遼東外徼漢興為其逺難守復修遼東故塞至浿水為界屬燕燕王盧綰反入匈奴燕人衛滿亡命聚黨千餘人椎髻蠻夷服而東走出塞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障稍役屬真番朝鮮蠻夷及燕亡命者王之都王險㑹孝惠髙后時天下初定遼東太守即約滿為外臣保塞外蠻夷無使盜邊諸蠻夷君欲入見天子勿得禁止以故滿得以兵威財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臨屯皆來服屬方數千里傳子至孫右渠所誘漢亡人滋多又未嘗入見辰國欲上書見天子又雍閼不通是歲漢使涉何誘諭右渠終不肯奉詔何去至界上臨浿水使御刺殺送何者朝鮮禆王長即渡馳入塞遂歸報天子曰殺朝鮮將上為其名美即不詰拜何為遼東東部都尉朝鮮怨何發兵襲攻殺何 秋上募天下死罪為兵遣樓船將軍楊僕從齊浮渤海左将軍荀彘出遼東以討朝鮮
  三年漢兵入朝鮮境朝鮮王右渠發兵距險樓船將軍将齊兵七千人先至王險右渠城守窺知樓船軍少即出城擊樓船樓船軍敗散遁山中十餘日稍求退散卒復聚左将軍擊朝鮮浿水西軍未能破天子為兩将未有利乃使衛山因兵威徃諭右渠右渠見使者頓首謝願降恐兩将詐殺臣今見信節請復降遣太子入謝獻馬五千匹及饋軍糧人衆萬餘持兵方渡浿水使者及左将軍疑其為變謂太子已服降宜令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将軍詐殺之遂不渡浿水復引歸山還報天子天子誅山左将軍破浿水上軍乃前至城下圍其西北樓船亦徃㑹居城南右渠遂堅守城數月未能下左将軍所将燕代卒多勁悍樓船将齊卒已嘗敗亡困辱卒皆恐将心慙其圍右渠常持和節左将軍急擊之朝鮮大臣乃隂間使人私約降樓船徃来言尚未肯決左将軍數與樓船期戰樓船欲就其約不㑹左将軍亦使人求間隙降下朝鮮朝鮮不肯心附樓船以故兩將不相能左將軍心意樓船前有失軍罪今與朝鮮私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計未敢發天子以兩將圍城乖異兵乆不決使濟南太守公孫遂徃正之有便宜得以從事遂至左將軍曰朝鮮當下乆之不下者樓船數期不㑹具以素所意告曰今如此不取恐為大害遂亦以為然乃以節召樓船將軍入左將軍營計事即命左將軍麾下執樓船將軍并其軍以報天子天子誅遂左將軍已并兩軍即急擊朝鮮朝鮮相路人相韓隂尼谿相參将軍王唊相與謀曰始欲降樓船樓船今執獨左將軍并將戰益急恐不能與戰王又不肯降隂唊路人皆亡降漢路人道死夏尼谿參使人殺朝鮮王右渠来降王險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已又反復攻吏左将軍使右渠子長降相路人之子最告諭其民誅成已以故遂定朝鮮為樂浪臨屯𤣥菟真番四郡封參為澅清侯隂為萩苴侯唊為平州侯長為㡬侯最以父死頗有功為湼陽侯左将軍徴至坐爭功相嫉乖計棄市樓船将軍亦坐兵至列口當待左将軍擅先縱失亡多當誅贖為庶人
  班固曰𤣥菟樂浪本箕子所封昔箕子居朝鮮教其民以禮義田蠶織作為民設禁八條相殺以當時償殺相傷以榖償相盜者男沒入為其家奴女為婢欲自贖者人五十萬雖免為民俗猶羞之嫁娶無所售是以其民終不相盜無門戸之閉婦人貞信不淫辟其田野飲食以籩豆都邑頗放效吏徃徃以杯器食郡初取吏於遼東吏見民無閉臧及賈人徃者夜則為盜俗稍益薄今於犯禁寖多至六十餘條可貴哉仁賢之化也然東夷天性柔順異於三方之外故孔子悼道不行設浮桴於海欲居九夷有以也夫
  武帝惑神恠
  漢武帝元光二年冬十月李少君以祠竈却老方見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侯舍人匿其年及其生長其游以方徧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餘金錢衣食人皆以為不治生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少君善為巧發竒中嘗從武安侯飲坐中有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老人為兒時從其大父識其處一坐盡驚少君言上曰祠竈則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為黄金壽可益蓬萊僊者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黄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食臣棗大如𤓰安期生僊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隐於是天子始親祠竈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藥齊為黄金矣居乆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為化去不死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亳人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貴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於是天子立其祠長安東南郊元狩四年齊人少翁以鬼神方見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卒少翁以方夜致鬼如王夫人之貌天子自帷中望見焉於是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又勸上作甘泉宫中為臺室畫天地太一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嵗餘其方益衰神不至乃為帛書以飯牛佯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竒殺視得書書言甚怪天子識其手書問其人果是偽書於是誅文成將軍而隐之
  五年夏四月天子病鼎湖甚巫醫無所不致不愈游水發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病少愈彊與我㑹甘泉於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置酒壽宫神君非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時去時来來則風肅然居室帷中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畫法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無絶殊者而天子心獨喜其事祕世莫知也
  元鼎四年春二月樂成侯丁義薦方士欒大云與文成將軍同師上方悔誅文成得欒大大說大先事膠東康王為人長美言多方略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大言曰臣嘗徃来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顧以臣為賤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臣之師曰黄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僊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子誠能修其方我何愛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為親屬以客禮待之乃可使通言於神人於是上使騐小方鬭棊棊自相觸擊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黄金不就乃拜大為五利将軍又拜為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夏四月乙巳封大為樂通侯食邑二十戸賜甲第僮千人乗輿斥車馬帷帳器物以充其家又以衛長公主妻之齎金十萬斤天子親如五利之第使者存問供給相屬於道自大主將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獻遺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大見數月佩六印貴震天下於是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搤腕自言有禁方能神僊矣 六月汾隂巫錦得大鼎於魏脽后土營旁河東太守以聞天子使騐問巫得鼎無姦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上行薦之宗廟及上帝藏於甘泉宫羣臣皆上壽賀 秋上行幸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親郊上疑未定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寳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與黄帝時等卿有札書曰黄帝得寳鼎是嵗己酉朔旦冬至凡三百八十年黄帝僊登於天因嬖人奏之上大悦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申公曰漢興復當黄帝之時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且曽孫也寳鼎出而與神通黄帝接萬靈明庭明庭者甘泉也黄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荆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䫇下迎黄帝黄帝上騎龍與羣臣後宫七十餘人俱登天於是天子曰嗟乎誠得如黄帝吾視去妻子如脱屣耳拜卿為郎使東𠉀神於太室
  五年 五利將軍装治行東入海求其師既而不敢入海之太山祠上使人随騐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售坐誣罔腰斬樂成侯亦棄市
  六年冬公孫卿侯神河南言見僊人跡緱氏城上春天子親幸緱氏城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僊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寬假神不来言神事如迂誕積以歲月乃可致也上信之於是郡國各除迫繕治宫觀名山神祠以望幸焉 初司馬相如病且死有遺書頌功徳言符瑞勸上封泰山上感其言㑹得寳鼎上乃與公卿諸生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絶莫知其儀而諸方士又言封禪者合不死之名也黄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諸儒采尚書周官王制之文草封禪儀數年不成上以問左内史兒寛寬曰封泰山禪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節也然享薦之義不著於經臣以為封禪告成合祛於天地神祗唯聖王所由制定其當非羣臣之所能列今將舉大事優游數年使羣臣得人人自盡終莫能成唯天子建中和之極兼總條貫金聲而玉振之以順成天慶垂萬世之基上乃自制儀頗采儒術以文之上為封禪祠器以示羣儒或曰不與古同於是盡罷諸儒不用上又以古者先振兵釋旅然后封禪
  元封元年冬十月行自雲陽北厯上郡西河五原出長城北登單于臺至朔方臨北河還祭黄帝冢橋山釋兵湏如上曰吾聞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公孫卿曰黄帝已僊上天羣臣思慕葬其衣冠上歎曰吾後升天羣臣亦當葬吾衣冠於東陵乎乃還甘泉類祠太一冢春正月上行幸緱氏禮祭中嶽太室從官在山下聞若有言萬歲者三詔祠官加増太室祠禁無伐其草木以山下戸三百為之奉邑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䟽言神怪竒方者以萬數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𠉀名山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其迹甚大類禽獸云羣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鉅公已忽不見上既見大迹未信及羣臣又言老父則大以為僊人也宿留海上與方士傳車及間使求神僊人以千數夏四月還至奉高禮祠地主於梁父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搢紳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泰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祕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都尉霍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隂道丙辰禪泰山下阯東北肅然山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黄而盡用樂焉江淮間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其封禪祠夜若有光晝有白雲出封中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羣臣更上壽頌功徳詔曰朕以眇身承至尊兢兢焉惟徳菲薄不明於禮樂故用事八神遭天地況施著見景象屑然如有聞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於梁父然後升壇肅然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其以十月為元封元年行所巡至愽奉高蛇邱歴城梁父民田租逋賦皆貸除之無出今年筭賜天下民爵一級又以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天子既以封泰山無風雨而方士更言蓬莱諸神若将可得於是上欣然庶幾遇之復東至海上望焉上欲自浮海求蓬莱羣臣諫莫能止東方朔曰夫僊者得之自然不必躁求若其有道不憂不得若其無道雖至蓬莱見僊人亦無益也臣願陛下第還宫静處以須之僊人將自至上乃止㑹奉車霍子侯暴病一日死子侯去病子也上甚悼之乃遂去並海上北至碣石巡自遼西厯北邊至九原五月乃至甘泉凡周行萬八千里云
  二年春正月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莱山若云欲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氏城拜卿為中大夫遂至東莱宿留之數日無所見見大人跡云復遣方士求神恠采芝藥以千數時歲旱天子既出無名乃禱萬里沙夏四月還過祠泰山 公孫卿言僊人好樓居於是上令長安作蜚亷桂觀甘泉作益壽延壽觀使卿持節設具而𠉀神人又作通天莖臺置祠具其下更置甘泉前殿益廣諸宫室
  太初元年冬十月上行幸泰山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祠上帝於明堂東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騐然益遣冀遇之 十二月甲午朔上親禪高里祠后土臨渤海將以望祀蓬萊之屬冀至殊廷焉春上還以柏梁災故朝諸侯受計於甘泉甘泉作諸侯邸越人勇之曰越俗有火災復起屋必以大用勝服之於是作建章宫度為千門萬戸其東則鳯闕高二十餘丈其西則唐中數十里虎圏其北治大池漸臺高二十餘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象海中神山龜魚之屬其南有玉堂璧門大鳥之屬立神明臺井幹樓度五十丈輦道相屬焉
  三年春正月上東巡海上考神僊之屬皆無騐令祠官禮東泰山夏四月還修封泰山禪石閭
  天漢三年春三月上行幸泰山修封祀明堂因受計還祠常山瘞𤣥玉方士之𠉀祠神人入海求蓬萊者終無有騐而公孫卿猶以大人跡為解天子益怠厭方士之怪迂語矣然猶羈縻不絶冀遇其真自此之後方士言神祠者彌衆然其效可睹矣
  征和四年春正月上行幸東萊臨大海欲浮海見神山羣臣諌上弗聼而大風晦冥海水沸湧上留十餘日不得御樓船乃還 三月上耕於鉅定還幸泰山修封庚寅祀於明堂癸巳禪石閭見羣臣上乃言曰朕即位以來所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傷害百姓糜費天下者悉罷之田千秋曰方士言神仙者甚衆而無顯功臣請皆罷斥遣之上曰大鴻臚言是也於是悉罷諸方士𠉀神人者是後上毎對羣臣自歎曰鄉時愚惑為方士所欺天下豈有仙人盡妖妄耳節食服藥差可少病而已夏六月還幸甘泉
  後元二年春正月上朝諸侯王於甘泉宫二月行幸盩厔五柞宫丁卯帝崩於五柞宫
  臣光曰孝武窮奢極欲繁刑重斂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遊無度使百姓疲敝起為盜賊其所以異於秦始皇者無㡬矣然秦以之亡漢以之興者孝武能尊先王之道知所統守受忠直之言惡人欺蔽好賢不倦誅賞嚴明晩而改過顧託得人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禍乎
  巫蠱之禍
  漢武帝太始三年皇子弗陵生弗陵母曰河間趙倢伃居鉤弋宫任身十四月而生上曰聞昔堯十四月而生今鉤弋亦然乃命其所生門曰堯母門
  臣光曰為人君者動静舉措不可不慎發於中必形於外天下無不知之當是時也皇后太子皆無恙而命鉤弋之門曰堯母非名也是以姦臣逆探上意知其竒愛少子欲以為嗣遂有危皇后太子之心卒成巫蠱之禍悲夫 趙人江充為水衡都尉初充為趙敬肅王客得罪於太子丹亡逃詣闕告趙太子隂事太子坐廢上召充入見充容貌魁岸被服輕靡上竒之與語政事大悦由是有寵拜為直指繡衣使者使督察貴戚近臣踰侈者充舉劾無所避上以為忠直所言皆中意嘗從上甘泉逢太子家使乗車馬行馳道中充以屬吏太子聞之使人謝充曰非愛車馬誠不欲令上聞之以教敇亡素者唯江君寬之充不聼遂白奏上曰人臣當如是矣大見信用威震京師
  征和元年夏上居建章宫見一男子帶劒入中龍華門疑其異人命收之男子捐劒走逐之弗獲上怒斬門𠉀冬十一月發三輔騎士大搜上林閉長安城門索十一日乃解巫蠱始起 丞相公孫賀夫人君孺衛皇后姊也賀由是有寵賀子敬聲代父為太僕驕奢不奉法擅用北軍錢千九百萬發覺下獄是時詔捕陽陵大俠朱安世甚急賀自請逐捕安世以贖敬聲罪上許之後果得安世安世笑曰丞相禍及宗矣遂從獄中上書告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且上甘泉使巫當馳道埋偶人祝詛上有惡言
  二年春正月下賀獄案騐父子死獄中家族 閏四月諸邑公主陽石公主及皇后弟子長平侯伉皆坐巫蠱誅 初上年二十九乃生戾太子甚愛之及長性仁恕温謹上嫌其材能少不類已而所幸王夫人生子閎李姬生子旦胥李夫人生子髆皇后太子寵寖衰常有不自安之意上覺之謂大将軍青曰漢家庶事草創加四夷侵陵中國朕不變更制度後世無法不出師征伐天下不安為此者不得不勞民若後世又如朕所為是襲亡秦之跡也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憂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賢於太子者乎聞皇后與太子有不安之意豈有之邪可以意曉之大將軍頓首謝皇后聞之脱簮請罪太子每諫征伐四夷上笑曰吾當其勞以逸遺汝不亦可乎上每行幸常以後事付太子宫内付皇后有所平決還白其最上亦無異有時不省也上用法嚴多任深刻吏太子寛厚多所平反雖得百姓心而用法大臣皆不悦皇后恐乆獲罪每戒太子宜留取上意不應擅有所縱捨上聞之是太子而非皇后羣臣寬厚長者皆附太子而深酷用法者皆毁之邪臣多黨與故太子譽少而毁多衛青薨後臣下無復外家為據競欲構太子上與諸子䟽皇后希得見太子嘗謁皇后移日乃出黄門蘇文告上曰太子與宫人戯上益太子宫人滿二百人太子後知之心銜文文與小黄門常融王弼等常㣲伺太子過輒増加白之皇后切齒使太子白誅文等太子曰第勿為過何畏文等上聰明不信邪侫不足憂也上嘗小不平使常融召太子融言太子有喜色上嘿然及太子至上察其貌有涕泣處而佯語笑上怪之更㣲問知其情乃誅融皇后亦善自防閑避嫌疑雖久無寵尚被禮遇是時方士及諸神巫多聚京師率皆左道惑衆變幻無所不為女巫徃来宫中教美人度厄每屋輙埋木人祭祀之因妬忌恚詈更相告訐以為祝詛上無道上怒所殺後宫延及大臣死者數百人上心既以為疑嘗晝寝夢木人數千持杖欲擊上上驚寤因是體不平遂苦忽忽善忘江充自以與太子及衛氏有隙見上年老恐晏駕後為太子所誅因是為姦言上疾祟在巫蠱於是上以充為使者治巫蠱獄充將胡巫掘地求偶人捕蠱及夜祠視鬼染汙令有處輒收捕騐治燒鐵鉗灼强服之民轉相誣以巫蠱吏輒劾以大逆無道自京師三輔連及郡國坐而死者前後數萬人是時上春秋高疑左右皆為蠱祝詛有與無莫敢訟其寃者充既知上意因胡巫檀何言宫中有蠱氣不除之上終不差上乃使充入宫中省中壊御座掘地求蠱又使按道侯韓説御史章贛黄門蘇文等助充充先治後宫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太子宫掘地縱横太子皇后無復施床處充云於太子宫得木人尤多又有帛書所言不道當奏聞太子懼問少傳石徳徳懼為師傅并誅因謂太子曰前丞相父子兩公主及衛氏皆坐此今巫與使者掘地得徴驗不知巫置之邪将實有也無以自明可矯以節收捕充等繋獄窮治其姦詐且上疾在甘泉皇后及家吏請問皆不報上存亡未可知而姦臣如此太子将不念秦扶蘇事邪太子曰吾人子安得擅誅不如歸謝幸得無罪太子将徃之甘泉而江充持太子甚急太子計不知所出遂從石德計秋七月壬午太子使客詐為使者收捕充等按道侯説疑使者有詐不肯受詔客格殺説太子自臨斬充罵曰趙虜前亂乃國王父子不足邪乃復亂吾父子也又炙胡巫上林中太子使舍人無且持節夜入未央宫殿長秋門因長御倚華具白皇后發中廐車載射士出武庫兵發長樂宫衛卒長安擾亂言太子反蘇文迸走得亡歸甘泉説太子無状上曰太子必懼又忿充等故有此變乃使使召太子使者不敢進歸報云太子反已成欲斬臣臣逃歸上大怒丞相屈氂聞變挺身逃亡其印綬使長史乘疾置以聞上問丞相何為對曰丞相祕之未敢發兵上怒曰事籍籍如此何謂祕也丞相無周公之風矣周公不誅管蔡乎乃賜丞相璽書曰捕斬反者自有賞罰以牛車為櫓毋接短兵多殺傷士衆堅閉城門毋令反者得出太子宣言告令百官云帝在甘泉病困疑有變姦臣欲作亂上於是從甘泉来幸城西建章宫詔發三輔近縣兵部中二千石以下丞相兼將之太子亦遣使者矯制赦長安中都官囚徒命少傅石徳及賔客張光等分将使長安囚如侯持節發長水及宣曲胡騎皆以装㑹侍郎馬通使長安因追捕如侯告胡人曰節有詐勿聽也遂斬如侯引騎入長安又發楫棹士以予大鴻臚商邱成初漢節純赤以太子持赤節故更為黄旄加上以相别太子立車北軍南門外召護北軍使者任安與節令發兵安拜受節入閉門不出太子引兵去毆四市人凡數萬衆至長樂西闕下逢丞相軍合戰三日死者數萬人血流入溝中民間皆云太子反以故衆不附太子丞相附兵寖多庚寅太子兵敗南奔覆盎城門司直田仁部閉城門以為太子父子之親不欲急之太子由是得出亡丞相欲斬仁御史大夫暴勝之謂丞相曰司直吏二千石當先請奈何擅斬之丞相釋仁上聞而大怒下吏責問御史大夫曰司直縱反者丞相斬之法也大夫何以擅止之勝之惶恐自殺詔遣宗正劉長執金吾劉敢奉策收皇后璽綬后自殺上以為任安老吏見兵事起欲坐觀成敗見勝者合從之有兩心與田仁皆要斬上以馬通獲如侯長安男子景建從通獲石德商邱成力戰獲張光封通為重合侯建為徳侯成為秺侯諸太子賓客嘗出入宫門皆坐誅其随太子發兵以反法族吏士刼略者皆徙燉煌郡以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長安諸城門上怒甚羣下憂懼不知所出壺關三老茂上書曰臣聞父者猶天母者猶地子猶萬物也故天平地安物乃茂成父慈母愛子乃孝順今皇太子為漢適嗣承萬世之業體祖宗之重親則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閭閻之隷臣耳陛下顯而用之銜至尊之命以迫蹵皇太子造餙姦詐羣邪錯謬是以親戚之路鬲塞而不通太子進則不得見上退則困於亂臣獨寃結而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自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詩曰營營青蠅止於藩愷悌君子無信䜛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徃者江克䜛殺趙太子天下莫不聞陛下不省察深過太子發盛怒舉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將智者不敢言辯士不敢説臣竊痛之唯陛下寬心慰意少察所親毋患太子之非急罷甲兵無令太子乆亡臣不勝惓惓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宫下書奏天子感寤然尚未顯言赦之也太子亡東至湖藏匿泉鳩里主人家貧常賣屨以給太子太子有故人在湖聞其富贍使人呼之而發覺八月辛亥吏圍捕太子太子自度不得脫即入室距戸自經山陽男子張富昌為卒足蹋開戸新安令史李壽趨抱解太子主人公遂格鬭死皇孫二人皆并遇害上既傷太子乃封李夀為邘侯張富昌為題侯初上為太子立博望苑使通賓客從其所好故賓客多以異端進者
  臣光曰古之明王教養太子為之擇方正敦良之士以為保傅師友使朝夕與之遊處左右前後無非正人出入起居無非正道然猶有淫放邪僻而陷於禍敗者焉今乃使太子自通賓客從其所好夫正直難親諂諛易合此固中人之常情宜太子之不終也
  三年九月吏民以巫蠱相告言者案驗多不實上頗知太子惶恐無它意㑹高寢郎田千秋上急變訟太子寃曰子弄父兵罪當笞天子之子過誤殺人當何罪哉臣嘗夢見一白頭翁教臣言上乃大感寤召見千秋謂曰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公獨明其不然此高廟神靈使公教我公當遂為吾輔佐立拜千秋為大鴻臚而族滅江充家焚蘇文於横橋上及泉鳩里加兵刃於太子者初為北地太守後族上憐太子無辜乃作思子宫為歸來望思之臺於湖天下聞而悲之
  昭帝始元五年春正月有男子乘黄犢車詣北闕自謂衛太子公車以聞詔使公卿將軍中二千石雜識視長安中吏民聚觀者數萬人右将軍勒兵闕下以備非常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並莫敢發言京兆尹不疑後到叱從吏收縛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諸君何患於衛太子昔蒯瞶違命出奔輒距而不納春秋是之衛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來自詣此罪人也遂送詔獄天子與大將軍霍光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有經術明於大誼者繇是不疑名聲重於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廷尉驗治何人竟得姦詐本夏陽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以卜筮為事有故太子舍人嘗從方遂卜謂曰子状貌似衛太子方遂心利其言冀得以富貴坐誣罔不道要斬
  燕蓋謀逆
  漢武帝後元元年燕王旦自以次第當為太子上書求入宿衛上怒斬其使於北闕又坐藏匿亡命削良鄉安次文安三縣上由是惡旦旦辯慧博學其弟廣陵王胥有勇力而皆動作無法度多過失故上皆不立二年春正月上病篤乙丑詔立弗陵為皇太子丁卯帝崩於五柞宫
  昭帝始元元年 初武帝崩賜諸侯王璽書燕王旦得書不肯哭曰璽書封小京師疑有變遣幸臣壽西長孫縱之王孺等之長安以問禮儀為名隂刺𠉀朝廷事及有詔褒賜旦錢三十萬益封萬三千戸旦怒曰我當為帝何賜也遂與宗室中山哀王子長齊孝王孫澤等結謀詐言以武帝時受詔得職吏事修武備備非常郎中成軫謂旦曰太王失職獨可起而索不可坐而得也大王壹起國中雖女子皆奮臂随大王旦即與澤謀為姦書言少帝非武帝子大臣所共立天下宜共伐之使人傳行郡國以揺動百姓澤謀歸發兵臨菑殺青州刺史雋不疑旦招來郡國姦人賦斂銅鐵作甲兵數閱其車騎材官卒發民大獵以講士馬須期日郎中韓義等數諌旦旦殺義等凡十五人㑹缾侯成知澤等謀以告雋不疑八月不疑收捕澤等以聞天子遣大鴻臚丞治連引燕王有詔以燕王至親勿治而澤等皆伏誅
  二年春正月封大將軍光為博陸侯左將軍桀為安陽侯
  三年 初霍光與上官桀相親善光毎休沐出桀嘗代光入決事光女為桀子安妻生女年甫五嵗安欲因光内之宫中光以為尚幼不聽葢長公主私近子客河間丁外人安素與外人善說外人曰安子容貌端正誠因長主時得入為后以臣父子在朝而有椒房之重成之在於足下漢家故事常以列侯尚主足下何憂不封侯乎外人喜言於長主長主以為然詔召安女入為偼伃安為騎都尉
  四年春三月甲寅立皇后上官氏赦天下 是嵗以上官安為車騎將軍
  五年夏六月封上官安為桑樂侯安日以驕淫受賜殿中對賔客言與我壻飲大樂見其服飾使人歸欲自燒物子病死仰而罵天其頑悖如此
  元鳳元年上官桀父子既尊盛徳長公主欲為丁外人求封侯霍光不許又為外人求光禄大夫欲令得召見又不許長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數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慙又桀妻父所幸充國為大醫監闌入殿中下獄當死冬月且盡蓋主為充國入馬二十匹贖罪乃得減死論於是桀安父子深怨光而重德蓋主自先帝時桀已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並為將軍皇后親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顧專制朝事由是與光争權燕王旦自以帝兄不得立常懷怨望及御史大夫桑𢎞羊建造酒𣙜鹽鐵為國興利伐其功欲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於是蓋主桀安𢎞羊皆與旦通謀旦遣孫縱之等前後十餘輩多齎金寳走馬賂遺蓋主桀𢎞羊等桀等又詐令人為燕王上書言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稱䟆太官先置又引蘇武使匃奴二十年不降乃為典屬國大將軍長史敞無功為捜粟都尉又擅調益莫府校尉光專權自恣疑有非常臣旦願歸符璽入宿衞察姦臣變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從中下其事𢎞羊當與諸大臣共執退光書奏帝不肯下明旦光聞之止畫室中不入上問大將軍安在左將軍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頓首謝上曰將軍冠朕知是書詐也將軍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將軍之廣明都郎屬耳調校尉以來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是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而上書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懼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聽後桀黨與有譖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敢有毁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復言桀等謀令長公主置酒請光伏兵格殺之因廢帝迎立燕王為天子旦置驛書往來相報許立桀為王外連郡國豪傑以千數旦以語相平平曰大王前與劉澤結謀事未成而發覺者以劉澤素夸好侵陵也平聞左將軍素輕易車騎將軍少而驕臣恐其如劉澤時不能成又恐既成反大王也旦曰前日一男子詣闕自謂故太子長安中民趣鄉之正讙不可止大將軍恐出兵陳之以自備耳我帝長子天下所信何憂見反後謂羣臣蓋主報言獨患大將軍與右將軍王莽今右將軍物故丞相病幸事必成徵不乆令羣臣皆裝安又謀誘燕王至而誅之因廢帝而立桀或曰當如皇后何安曰逐麋之狗當顧莵邪且用皇后為尊一旦人主意有所移雖欲為家人亦不可得此百世之一時也㑹蓋主舎人父稻田使者燕倉知其謀以告大司農楊敞敞素謹畏事不敢言乃移病卧以告諫大夫杜延年延年以聞九月詔丞相部中二千石逐捕孫縱之及桀安𢎞羊外人等并宗族悉誅之蓋主自殺燕王旦聞之召相平曰事敗遂發兵乎平曰左將軍已死百姓皆知之不可發也王憂懣置酒與羣臣妃妾别㑹天子以璽書讓旦旦以綬自絞死后夫人隨旦自殺者二十餘人天子加恩赦王太子建為庶人賜旦諡曰刺王皇后以年少不與謀亦霍光外孫故得不廢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上
  宋 袁樞 撰
  霍光廢立
  漢武帝後元元年 鈎弋夫人之子弗陵年數嵗形體壯大多知上奇愛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穉母少猶與久之欲以大臣輔之察羣臣唯奉車都尉光祿大夫霍光忠厚可任大事上乃使黄門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後數日帝譴責鈎弋夫人夫人脱簮珥叩頭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獄夫人還顧帝曰趣行汝不得活卒賜死頃之帝門居問左右曰外人言云何左右對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兒曹愚人之所知也徃古國家所以亂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汝不聞吕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二年春二月上病篤霍光涕泣問曰如有不諱誰當嗣者上曰君未諭前畫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光頓首讓曰臣不如金日磾日磾亦曰臣外國人不如光且使匈奴輕漢矣乙丑詔立弗陵為皇太子時年八嵗丙寅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日磾為車騎将軍太僕上官桀為左將軍受遺詔輔少主又以搜粟都尉桑𢎞羊為御史大夫皆拜臥内牀下丁卯帝崩于五柞宫戊辰太子即皇帝位帝姊鄂邑公主共飬省中霍光金日磾上官桀共領尚書事光輔㓜主政自已出天下想聞其風采殿中嘗有怪一夜羣臣相驚光召尚符璽郎欲收取璽郎不肯授光欲奪之郎按劔曰臣頭可得璽不可得也光甚誼之明日詔増此郎秩二等衆庻莫不多光昭帝始元二年春正月封大将軍光為博陸侯或説霍光曰將軍不見諸吕之事乎處伊尹周公之位攝政擅權而背宗室不與共職是以天下不信卒至於滅亡今將軍當盛位帝春秋富且納宗室又多與大臣共事反諸吕道如是則可以免患光然之
  元鳳元年冬十月大將軍光以朝無舊臣光祿勲張安世自先帝時為尚書令志行純篤乃白用安世為右將軍兼光祿勲以自副焉安世故御史大夫湯之子也光又以杜延年有忠節擢為太僕右曹給事中
  三年春正月太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栁樹枯僵自起生有蟲食其葉成文曰公孫病已立符節令魯國睦𢎞上書言大石自立僵栁復起當有匹庶為天子者枯樹復生故廢之家公孫氏當復興乎漢家承堯之後有傳國之運當求賢人禪帝位退自封百里以順天命𢎞坐設妖言惑衆伏誅
  元平元年夏四月癸未帝崩于未央宫無嗣時武帝子獨有廣陵王胥大將軍光與羣臣議所立咸持廣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内不自安郎有上書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雖廢長立少可也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言合光意光以其書示丞相敞等擢郎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后詔遣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德光祿大夫吉中郎将利漢迎昌邑王賀乗七乗傳詣長安邸光又白皇后徙右将軍安世為車騎将軍賀昌邑哀王之子也在國素狂縱動作無節武帝之䘮賀㳺獵不止嘗㳺方輿不半日馳三百里中尉琅琊王吉上䟽諌曰大王不好書術而樂逸㳺馮式撙衘馳騁不止口倦虖叱咤手苦於箠轡身勞虖車輿朝則冐霧露晝則被塵埃夏則為大暑之所暴炙冬則為風寒之所匽薄數以耎脆之玊體犯勤勞之煩毒非所以全壽命之宗也又非所以進仁義之隆也夫廣厦之下細旃之上明師居前勸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訢訢焉發憤忘食日新厥德其樂豈銜橛之間哉休則俛仰屈伸以利形進退歩趨以寔下吸新吐故以練臧專意積精以適神於以飬生豈不長哉大王誠留意如此則心有堯舜之志體有喬松之壽美聲廣譽登而上聞則福祿其臻而社稷安矣皇帝仁聖至今思慕未怠於宫館囿池弋獵之樂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聖意諸侯骨肉莫親大王大王於屬則子也於位則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責加焉恩愛行義𡣳介有不具者於以上聞非饗國之福也王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無惰中尉甚忠數輔吾過使謁者千秋賜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其後復放縱自若郎中令山陽龔遂忠厚剛毅有大節内諌爭於王外責傅相引經義陳禍福至於涕泣蹇蹇亡已靣刺王過王至掩耳起走曰郎中令善媿人王嘗久與騶奴宰人㳺戯飲食賞賜無度遂入見王涕泣䣛行左右侍御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為哭遂曰臣痛社稷危也願賜清問竭愚王辟左右遂曰大王知膠西王所以為無道亡乎王曰不知也曰臣聞膠西王有諛臣侯得王所為儗於桀紂也得以為堯舜也王説其謟諛常與寢處唯得所言以至於是今大王親近羣小漸漬邪惡所習存亡之機不可不慎也臣請選郎通經有行義者與王起居坐則誦詩書立則習禮容宜有益王許之遂乃選郎中張安等十人侍王居數日王皆逐去安等王嘗見大白犬頸項下似人冠方山冠而無尾以問龔遂遂曰此天戒言在側者盡冠狗也去之則存不去則亡矣後又聞人聲曰熊視而見大熊左右莫見以問遂遂曰熊山野之獸而来入宫室王獨見之此天戒大王恐宫室将空危亡象也王仰天嘆曰不祥何為數来遂叩頭曰臣不敢隠忠數言危亡之戒大王不説夫國之存亡豈在臣言哉願王内自揆度大王誦詩三百五篇人事浹王道備王之所行中詩一篇何等也大王位為諸侯王行汙於庶人以存難以亡易宜深察之後又血汙王坐席王問遂遂呌然號曰宫空不久妖祥數至血者隂憂象也宜畏慎自省王終不改節及徵書至夜漏未盡一刻以火發書其日中王發脯時至定陶行百三十五里侍從者馬死相望於道王吉奏書戒王曰臣聞髙宗諒闇三年不言今大王以䘮事徵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發大将軍仁愛勇智忠信之德天下莫不聞事孝武皇帝二十餘年未嘗有過先帝棄羣臣屬以天下寄㓜孤焉大将軍抱持㓜君襁緥之中布政施教海内晏然雖周公伊尹無以加也今帝崩無嗣大将軍惟思可以奉宗廟者攀援而立大王其仁厚豈有量哉臣願大王事之敬之政事壹聴之大王垂拱南面而已願留意常以為念王至濟陽求長鳴雞道買積竹杖過宏農使大奴善以衣車載女子至湖使者以讓相安樂安樂告龔遂遂入問王王曰無有遂曰即無有何愛一善以毁行義請收屬吏以湔洒大王即捽善屬衛士長行法王到霸上大鴻臚郊迎騶奉乘輿車王使夀成御郎中令遂参乘旦至廣明東都門遂曰禮犇喪望見國都哭此長安東郭門也王曰我嗌痛不能哭至城門遂復言王曰城門與郭門等耳且至未央宮東闕遂曰昌邑帳在是闕外馳道北未至帳所有南北行道馬足未至數歩大王宜下車鄉闕西面伏哭盡哀止王曰諾到哭如儀六月丙寅王受皇帝壐綬襲尊號尊皇后曰皇太后 壬申葬孝昭皇帝於平陵 昌邑王既立滛戯無度昌邑官屬皆徵至長安往往超擢拜官相安樂遷長樂衛尉龔遂見安樂流涕謂曰王立為天子日益驕溢諫之不復聽今哀痛未盡日與近臣飲食作樂闘虎豹召皮軒車九旒驅馳東西所為誖道古制寛大臣有隠退今去不得陽狂恐知身死為世戮奈何君陛下故相宜極諫争王夢青蠅之矢積西階東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之以問遂遂曰陛下之詩不云乎營營青蠅止於樊愷悌君子無信讒言陛下左側讒人衆多如是青蠅惡矣宜進先帝大臣子孫親近以為左右如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讒諛必有凶咎願詭禍為福皆放逐之臣當先逐矣王不聽太僕丞河東張敞上書諫曰孝昭皇帝蚤崩無嗣大臣憂懼選賢聖承宗廟東迎之日唯恐屬車之行遲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傾耳觀化聼風國輔大臣未褒而昌邑小輩先遷此過之大者也王不聼大将軍光憂懣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延年曰将軍為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於古嘗有此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後世稱其賢将軍若能行此亦漢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給事中隂與車騎将軍張安世圖計王出逰光禄大夫魯國夏侯勝當乘輿前諫曰天久隂而不雨臣下有謀上者陛下出欲何之王怒謂勝為妖言縳以屬吏吏白霍光光不舉法光讓安世以為泄語安世實不言乃召問勝勝對言在鴻範傳曰皇之不極厥罰常隂時則下人有伐上者惡察察言故云臣下有謀光安世大驚以此益重經術士侍中傅嘉數進諫王亦縳嘉繋獄光安世既定議乃使田延年報丞相楊敞敞驚懼不知所言汗出洽背徒唯唯而已延年起至更衣敞夫人遽從東廂謂敞曰此國大事今大将軍議已定使九卿来報君侯君侯不疾應與大将軍同心猶與無决先事誅矣延年從更衣還敞夫人與延年参語許諾請奉大将軍教令癸巳光召丞相御史将軍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㑹議未央宫光曰昌邑王行昬亂恐危社稷如何羣臣皆驚鄂失色莫敢發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離席按劔曰先帝屬将軍以㓜孤寄将軍以天下以将軍忠賢能安劉氏也今羣下鼎沸社稷将傾且漢之傳諡常為孝者以長有天下令宗廟血食也如漢家絶祀将軍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群臣後應者臣請劒斬之光謝曰九卿責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當受難於是議者皆叩頭曰萬姓之命在於将軍唯大将軍令光即與羣臣俱見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状皇太后乃車駕幸未央宫明殿詔諸禁門毋内昌邑羣臣王入朝太后還乘輦欲歸温室中黄門宦者各持門扇王入門閉昌邑羣臣不得入王曰何為大将軍跪曰有皇太后詔毋内昌邑羣臣王曰徐之何乃驚人如是光使盡驅出昌邑羣臣置金門馬外車騎将軍安世将羽林騎收縳二百餘人皆送廷尉詔獄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勅左右謹宿衛卒有故物自裁令我負天下有殺主名王尚未自知當廢謂左右我故羣臣從官安得罪而大将軍盡繋之乎頃之有太后詔召王王聞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帳中侍御數百人皆持兵期門武士陛㦸陳列殿下羣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聼詔光與羣臣連名奏王尚書令讀奏曰丞相臣敞等昧死言皇太后陛下孝昭皇帝早棄天下遣使徵昌邑王典喪服斬衰無悲哀之心廢禮誼居道上不素食使從官畧女子載衣車内所居傳舍始至謁見立為皇太子常私買雞豚以食受皇帝信壐行璽大行前就次發璽不封從官更持節引内昌邑從官騶宰官奴二百餘人常與居禁闥内敖戯為書曰皇帝問侍中君卿使中御府令髙昌奉黄金千斤賜君卿取十妻大行在前殿發樂府樂器引内昌邑樂人撃鼓歌吹作俳倡召内泰壹宗廟樂人悉奏衆樂駕法駕驅馳北宮桂宮㺯彘闘虎召皇大后御小馬車使官奴騎乘遊戯掖庭中與孝昭皇帝宮人蒙等滛亂詔掖庭令敢泄言要斬太后曰止為人臣子當悖亂如是耶王離席伏尚書令復讀曰取諸侯王列侯二千石綬及墨綬黄綬以并佩昌邑郎官者免奴發御府金錢刀劒玉器来繒賞賜所與逰戯者與從官奴奴夜飲湛沔於酒獨夜設九賔温室延見姊夫昌邑關内侯祖宗廟祠未舉為壐書使使者持節以三太牢祠昌邑哀王園廟稱嗣子皇帝受璽以来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詔諸官署徵發凡一千一百二十餘事荒滛迷惑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臣敞等數進諫不變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臣敞等謹與博士議皆曰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後行滛辟不𮜿五辟之屬莫大不孝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於鄭由不孝出之絶之於天下也宗廟重於君陛下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廟子萬姓當廢臣請有司以一太牢具告祠髙廟皇太后詔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詔王曰聞天子有争臣七人雖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詔廢安得稱天子乃即持其手觧脫其璽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馬門羣臣隨送王西面拜曰愚戇不任漢事起就乘輿副車大将軍光送至昌邑邸光謝曰王行自絶於天臣寕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爱臣長不復左右光涕泣而去羣臣奏言古者廢放之人屏於逺方不及以政請徙王賀漢中房陵縣太后詔歸賀昌邑賜湯沐邑二千户故王家財物皆與賀及哀王女四人各賜湯沐邑千户國除為山陽郡昌邑群臣坐在國時不舉奏上罪過令漢朝不聞知又不能輔道陷王大惡皆下獄誅殺二百餘人唯中尉吉郎中令遂以忠直數諫正得减死髠為城旦師王式繋獄當死治事使者責問曰師何以無諫書式對曰臣以詩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於忠臣孝子之篇未嘗不為王反復誦之也至於危亡失道之君未嘗不流涕為王深陳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諫是以無諫書使者以聞亦得减死論霍光以羣臣奏事東宮太后省政宜知經術白令夏侯勝用尚書授太后遷勝長信少府賜爵關内侯 初衛太子納魯國史良娣生子進號史皇孫皇孫納涿郡王夫人生子病已號皇曽孫皇曽孫生數月遭巫蠱事太子三男一女及諸妻妾皆遇害獨皇曽孫在亦坐收繋郡邸獄故廷尉監魯國丙吉受詔治巫蠱獄吉心知太子無事實重哀皇曽孫無辜擇謹厚女徒渭城胡組淮陽郭徵卿令乳飬曾孫置間燥處吉日再省視巫蠱事連嵗不决武帝疾往来長楊五柞宮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扵是武帝遣使者分條中都官詔獄繫者無輕重一切皆殺之内謁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獄吉閉門拒使者不納曰皇曾孫在他人無辜死者猶不可况親曾孫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穰還以聞因劾奏吉武帝亦寤曰天使之也因赦天下郡邸獄繋者獨頼吉得生既而吉謂守丞誰如皇孫不當在官使誰如移書京兆尹遣與胡組俱送京兆尹不受復還及組日滿當去皇孫思慕吉以私錢雇組令詔與郭徵卿竝飬數月乃遣組去後少内嗇夫白吉曰食皇孫無詔令時吉得食米肉月月以給皇曾孫曾孫病㡬不全者數焉吉數敕保養乳母加致醫藥視遇甚有恩惠吉聞史良娣有母貞君及兄㳟乃載皇曾孫以付之貞君年老見孫孤甚哀之自飬視焉後有詔掖庭養視上屬籍宗正時掖庭令張賀嘗事戾太子思顧舊恩哀曾孫奉養甚謹以私錢供給教書既壮賀欲以女孫妻之是時昭帝始冠長八尺二寸賀弟安世為右将軍輔政聞賀稱譽皇曽孫欲妻以女怒曰曽孫乃衛太子後也幸得以庻人衣食縣官足矣勿復言予女事扵是賀止時暴室嗇夫許廣漢有女賀乃置酒請廣漢酒酣為言曽孫體近下乃關内侯可妻也廣漢許諾明日嫗聞之怒廣漢重令人為介遂與曾孫賀以家財聘之曾孫因依倚廣漢兄弟及祖母家史氏受詩於東海澓中翁髙材中學然亦喜㳺俠闘雞走馬以是具知閭里姦邪吏治得失數上下諸陵周徧三輔嘗困於蓮勺鹵中尤樂社鄠之間率常在下杜時㑹朝請舍長安尚冠里及昌邑王廢霍光與張安世諸大臣議所立未定丙吉奏記光曰将軍事孝武皇帝受襁褓之屬任天下之寄孝昭皇帝早崩亡嗣海内憂懼欲亟聞嗣主發喪之日以大誼立後所立非其人復以大誼廢之天下莫不服焉方今社稷宗廟羣生之命在将軍之壹舉竊伏聼於衆庶察其所言諸侯宗室在列位者未有所聞於民間也而遺詔所養武帝曾孫名病已在掖庭外家者吉前使居郡邸時見其㓜少至今十八九矣通經術有美材行安而節和願将軍詳大義参以蓍龜豈宜褒顯先使入侍令天下昭然知之然後决定大䇿天下幸甚杜延年亦知曾孫德美勸光安世立焉秋七月光坐庭中㑹丞相以下議定所立遂復與丞相敞等上奏曰孝武皇帝曾孫病已年十八師受詩論語孝經躬行節儉慈仁愛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後奉承祖宗廟子萬姓臣昧死以聞皇太后詔曰可光遣宗正德至曾孫家尚冠里洗沐賜御衣太僕以軨獵車迎曾孫就齋宗正府庚申入未央宮見皇太后封為陽武侯已而羣臣奏上壐綬即皇帝位謁髙廟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侍御史嚴延年劾奏大将軍光擅廢立主無人臣禮不道奏雖寝然朝廷肅然敬憚之初許廣漢女適皇曾孫一嵗生子奭數月曾孫立為帝許氏為偼伃是時霍将軍有小女與皇太后親公卿議更立皇后皆心擬霍将軍女亦未有言上乃詔求微時故劍大臣知指白立許偼伃為皇后十一月壬子立皇后許氏霍光以后父廣漢刑人不宜君國嵗餘乃封為昌成君宣帝本始元年春詔有司論定䇿安宗廟功大將軍光益封萬七千户與故所食凡二萬戸車騎将軍富平侯安世以下益封者十人封侯者十人賜爵關内侯八人 大将軍光稽首歸政上謙遜不受諸事皆先關白光然後奏御自昭帝時光子禹及兄孫雲皆為中郎将雲弟山奉車都尉侍中領胡越兵光兩女壻為東西宮衛尉昆弟諸壻外孫皆奉朝請為諸曹大夫騎都尉給事中黨親連體根據於朝廷及昌邑王廢光權益重每朝見上虚已歛容禮下之已甚
  三年春正月癸亥恭哀許皇后崩時霍光夫人顯欲貴其小女成君道無從㑹許后當娠病女醫淳于衍者霍氏所愛嘗入宮侍皇后疾衍夫賞為掖廷戸衛謂衍可過辭霍夫人行為我求安池監衍如言報顯顯因生心辟左右字謂衍曰少夫幸報我以事我亦欲報少夫可乎衍曰夫人所言何等不可者顯曰将軍素愛小女成君欲奇貴之願以累少夫衍曰何謂邪顯曰婦人免乳大故十死一生今皇后當免身可因投毒藥去也成君即為皇后矣如蒙力事成富貴與少夫共之衍曰藥雜治當先嘗安可顯曰在少夫為之耳将軍領天下誰敢言者緩急相䕶但恐少夫無意耳衍良久曰願盡力即𢷬附子齎入長定宮皇后免身後衍取附子并合太醫大丸以飲皇后有傾曰我頭岑岑也藥中得無有毒對曰無有遂加煩懣崩衍出過見顯相勞問亦未敢重謝衍後人有上書告諸醫侍疾無状者皆收繋詔獄劾不道顯恐急即以状具語光因曰既失計為之無令吏急衍光大驚欲自發舉不忍猶與㑹奏上光署衍勿論顯因勸光内其女入宮
  四年春三月乙卯立霍光女為皇后轝駕侍從益盛賞賜官屬以千萬計與許后時縣絶矣
  地節二年春霍光病篤車駕自臨問上為之涕泣光上書謝恩願分國邑三千戸以封兄孫奉車都尉山為列侯奉兄去病祀即日拜光子禹為右将軍三月庚午光薨上及皇太后親臨光喪中二千石治冡賜梓宫葬具皆如乘輿制度謚曰宣成侯發三河卒穿復土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奉守下詔復其後世疇其爵邑世世無有所與御史大夫魏相上封事曰國家新失大将軍宜顯明功臣以填藩國毋空大位以塞争權宜以車騎将軍安世為大将軍毋令領光禄勲事以其子延夀為光禄勲上亦欲用之夏四月戊申以安世為大司馬車騎将軍領尚書事 上思報大将軍德乃封光兄孫山為樂平侯使以奉車都尉領尚書事魏相因昌成君許廣漢奏封事言春秋譏世卿惡宋三世為大夫及魯季孫之專權皆危亂國家自後元以来祿去王室政由冡宰今光死子復為右将軍兄子秉樞機昆弟諸壻據權勢在兵官光夫人顯及諸女皆通籍長信宮或夜詔門出入驕奢放縱恐寖不制宜有以損奪其權破散隂謀以固萬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又故事諸上書者皆為二封署其一曰副領尚書者先發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相復因許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帝善之詔相給事中皆從其議
  三年夏四月戊申立子奭為皇太子以丙吉為太傅太中大夫䟽廣為少傅封太子外祖父許廣漢為平恩侯又封霍光兄孫中郎将雲為冠陽侯霍顯聞立太子怒恚不食歐血曰此乃民間時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為王邪復教皇后令毒太子皇后數召太子賜食保阿輙先嘗之后挟毒不得行 霍氏驕侈縱横太夫人顯廣治第室作乘輿輦加畫繡絪馮黄金塗韋絮薦輪侍婢以五采絲輓顯游戯第中與監奴馮子都亂而禹山亦竝繕治第宅走馬馳逐平樂舘雲當朝請數稱病私出多從賔客張圍獵黄山苑中使倉頭奴上朝謁莫敢遣者顯及諸女晝夜出入長信宮殿中亡期度帝自在民間聞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善既躬親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給事中顯謂禹雲山女曹不務奉大将軍餘業今大夫給事中他人壹閒女能復自救邪後両家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躢大夫門御史為叩頭謝乃去人以謂霍氏顯等始知憂㑹魏大夫為丞相數燕見言事平恩侯與侍中金安上等徑出入省中時霍山領尚書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關尚書羣臣進見獨往来於是霍氏甚惡之上頗聞霍氏毒殺許后而未察乃徙光女壻度遼将軍未央衛尉平陵侯范明友為光祿勲出次壻諸吏中郎将羽林監任勝為安定太守數月復出光娣壻給事中光祿大夫張朔為蜀郡太守羣孫壻中郎将王漢為武威太守頃之復徙光長女壻張樂衛尉鄧廣漢為少府戊戌更以張安世為衛将軍兩宮衛尉城門北軍兵屬焉以霍禹為大司馬冠小冠亡印綬罷其屯兵官屬特使禹官名與光俱大司馬者又收范明友度遼将軍印綬但為光祿勲及光中女壻趙平為散騎都尉光禄大夫将屯兵又收平騎都尉印綬諸領胡越騎羽林及両宮衛将屯兵悉易以所親信許史子弟代之
  四年霍顯及禹山雲自見日侵削數相對啼泣自怨山曰今丞相用事縣官信之盡變易大将軍時法令發揚大将軍過失又諸儒生多寠人子逺客飢寒喜妄説狂言不避忌諱大将軍常讐之今陛下好與諸儒生語人人自書對事多言我家者嘗有上書言我家昆弟驕恣其言絶痛山屏不奏後上書者益黠盡奏封事輙下中書令出取之不關尚書益不信人又聞民間讙言霍氏毒殺許皇后寕有是邪顯恐急即以其實告禹山雲禹山雲驚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縣官離散斥逐諸壻用是故也此大事誅罰不小奈何扵是始有邪謀矣雲舅李竟所善張赦見雲家卒卒謂竟曰今丞相與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先誅此兩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長安男子張章告之事下廷尉執金吾捕張赦等後有詔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謂曰此縣官重太后故不竟也然惡端已見久之猶發發即族矣不如先也遂令諸女各歸報其夫皆曰安所相避㑹李竟坐與諸侯王交通辭語及霍氏有詔雲山不宜宿衛免就第山陽太守張敞上封事曰臣聞公子季友有功於魯趙衰有功於晉田完有功於齊皆疇其庸延及子孫終後田氏簒齊趙氏分晉季世顓魯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譏世卿最甚乃者大将軍决大計安宗廟定天下功亦不細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将軍二十嵗海内之命断於掌握方其隆盛時感動天地侵廹隂陽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寵故大将軍以報功德足矣間者輔臣專政貴戚大盛君臣之分不明請罷霍氏三侯皆就第及衛将軍張安世宜賜几杖歸休時存問召見以列侯為天子師明詔以恩不聼羣臣以義固争而後許之天下必以陛下為不忘功德而朝臣為知禮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今朝廷不聞直聲而令明詔自親其文非䇿之得者也今両侯巳出人情不相逺以臣心度之大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計也臣敞願於廣朝白發其端直守逺郡其路無由唯陛下省察上甚善其計然不召也禹山等家數有妖怪舉家憂愁山曰丞相擅减宗廟羔莬鼃可以此罪也謀令太后為博平君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鄧廣漢承太后制引斬之因廢天子而立禹約定未發雲拜為𤣥菟太守大中大夫任宣為代郡太守㑹事發覺秋七月雲山明友自殺顯禹廣漢等捕得禹要斬顯及諸女昆弟皆棄市與霍氏相連坐誅滅者數十家大僕杜延年以霍氏舊人亦坐免官八月己酉皇后霍氏廢處昭臺宮乙丑詔封告霍氏反謀者男子張章期門董忠左曹楊惲侍中金安上史髙皆為列侯惲丞相敞子安上車騎将軍日磾弟子髙史良娣兄弟也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則不遜不遜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衆必害之霍氏秉權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䟽言霍氏泰盛陛下即愛厚之宜以時抑制無使至亡書三上輙報聞其後霍氏誅滅而告霍氏者皆封人為徐生上書曰臣聞客有過主人者見其竈直突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更為曲突逺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於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於上行餘各以功次坐而不録言曲突者人謂主人曰卿使聼客之言不費牛酒終亡火患今論功而請賔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邪主人乃寤而請之今茂陵徐福數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絶之鄉使福說得行則國無裂土出爵之費臣無逆亂誅滅之敗往事既已而福獨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貴徙薪曲突之䇿使居焦髪灼爛之右上乃賜福帛十匹後以為郎帝初立謁見髙廟大将軍光驂乘上内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後車騎将軍張安世代光驂乘天子從容肆體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誅故俗傳霍氏之禍萌於驂乘後十二嵗霍后復徙雲林館乃自殺班固賛曰霍光受襁褓之託任漢室之寄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學亡術闇於大理隂妻邪謀立女為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顛覆之禍死財三年宗族誅夷哀哉
  臣光曰霍光之輔漢室可謂忠矣然卒不能庇其宗何也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也人臣執之久而不歸鮮不及矣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詐固可以親政矣兄孝宣十九即位聰明剛毅知民疾苦而光久專大柄不知避去多置親黨充塞朝廷使人主蓄憒於上吏民積怨於下切齒側目待時而發其得免於身幸矣况子孫以驕奢趣之哉雖然鄉使孝宣專以祿秩賞賜富其子孫使之食大縣奉朝請亦足以報盛德矣乃復任之以政授之以兵及事叢釁積更加裁奪遂至怨懼以生邪謀豈徒霍氏之自禍哉亦孝宣醖釀以成之也昔闘椒作亂於楚莊王滅其族而赦箴尹克黄以為子文無後何以勸善夫以顯禹雲山之罪雖應夷滅而光之忠勲不可不祀遂使家無噍類孝宣亦少恩哉
  趙充國破𦍑
  漢宣帝元康四年 初武帝開河西四郡隔絶𦍑與匈奴相通之路斥逐諸𦍑不使居湟中地及帝即位光祿大夫義渠安國使行諸𦍑先零豪言願時度湟水北逐民所不田處畜牧安國以聞後将軍趙充國劾安國奉使不敬是後𦍑人旁緣前言抵冒度湟水郡縣不能禁既而先零與諸𦍑種豪二百餘人觧仇交質盟詛上聞之以問趙充國對曰𦍑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種自有豪數相攻撃勢不一也往三十餘嵗西𦍑反時亦先觧仇合約攻令居與漢相距五六年乃定匈奴數誘𦍑人欲與之共撃張掖酒泉地使𦍑居之間者匈奴困於西方疑其更遣使至𦍑中與相結臣恐𦍑變未止此且復結聫他種宜及未然為之備後月餘𦍑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藉兵欲撃鄯善燉煌以絶漢道充國以為狼何埶不能獨造此計疑匈奴使已至𦍑中先零䍐开乃解仇作約到秋馬肥變必起矣宜遣使者行邉兵豫為偹敕視諸𦍑毋令觧仇以發覺其謀於是兩府復白遣義渠安國行視諸𦍑分别善惡
  神爵元年三月義渠安國至𦍑中召先零諸豪三十餘人以尤桀黠者皆斬之縱兵撃其種人斬首千餘級於是諸降𦍑及歸義𦍑侯楊玉等怨怒無所信鄉遂劫畧小種背畔犯塞攻城邑殺長吏安國以騎都尉将騎三千屯備𦍑至浩亹為虜所擊失亡車重兵器甚衆安國引還至令居以聞時趙充國年七十餘上老之使丙吉問誰可将者充國對曰無踰於老臣者矣上遣問焉曰将軍度羗虜何如當用㡬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遥度臣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畧𦍑戎小夷逆天背畔滅亡不久願陛下以屬老臣勿以為憂上笑曰諾乃大發兵詣金城夏四月遣充國将之以撃西𦍑 六月趙充國至金城湏兵滿萬騎欲度河恐為虜所遮即夜遣三校銜枚先度度輙營陳㑹明畢遂以次盡度虜數十百騎来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難制又恐其為誘兵也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令軍勿擊遣騎候四望陿中無虜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諸校司馬謂曰吾知羌虜不能為兵矣使虜發數千人守杜四望陿中兵豈得入哉充國常以逺斥侯為務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壁尤能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饗軍士士皆欲為用虜數挑戰充國堅守捕得生口言𦍑豪相數責曰語汝無反今天子遣趙将軍来年八九十矣善為兵今請欲一闘而死可得邪初䍐开豪靡當兒使弟雕庫来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後數日果反雕庫種人頗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庫為質充國以為無罪乃遣歸告種豪大兵誅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拜滅天子告諸𦍑人犯法者能相捕斬除罪仍以功大小賜錢有差又以其所捕妻子財物盡與之充國計欲以威信招降䍐开及劫畧者觧散虜謀徼其疲劇乃撃之時上已發内郡兵屯邉者合六萬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賢奏言郡兵皆屯備南山北邉空虚勢不可久若至秋冬乃進兵此虜在境外之冊今虜朝夕為㓂土地寒苦漢馬不耐冬不如以七月上旬齎三十日糧分兵出張掖酒泉合撃䍐开在鮮水上者雖不能盡誅但奪其畜産虜其妻子復引兵還冬復撃之大兵仍出虜必震壊天子下其書充國令議之充國以為一馬自負三十日食為米二斛四斗麥八斛又有衣装兵器難以追逐虜必商軍進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隨而深入虜即據前險守後阨以絶糧道必有傷危之憂為夷狄笑千載不可復而武賢以為可奪其畜産虜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計也先零首為畔逆它種劫略故臣愚冊欲捐䍐开闇昧之過隠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誅以震動之宜悔過反善因赦其罪選擇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輯此全師保勝安邉之冊天子下其書公卿議者咸以為先零兵盛而負䍐开之助不先破䍐开則先零未可圖也上乃拜侍中許延夀為彊弩将軍即拜酒泉太守武賢為破𦍑将軍賜璽書嘉納其冊以書敕讓充國曰今轉輸並起百姓煩擾将軍将萬餘之衆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欲至冬虜皆當畜食多藏匿山中依險阻将軍士寒手足皸瘃寕有利哉将軍不念中國之費欲以嵗數而勝敵将軍誰不樂此者今詔破𦍑将軍武賢等将兵以七月撃䍐羌将軍其引兵並進勿復有疑充國上書曰陛下前幸賜書欲使人諭䍐以大軍當至漢不誅䍐以觧其謀臣故遣开豪雕庫宣天子至德䍐开之屬皆聞知明詔今先零𦍑楊玉阻石山木候便為㓂䍐𦍑未有所犯乃置先零先撃䍐釋有罪誅無辜起壹難就両害誠非陛下本計也臣聞兵灋攻不足者守有餘又曰善戰者致人不致於人今䍐𦍑欲為敦煌酒泉㓂宜飭兵馬練戰士以須其至坐得致敵之術以逸撃勞取勝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發之行攻釋致虜之術而從為虜所致之道臣愚以為不便先零𦍑虜欲為背畔故與䍐开觧仇結約然其私心不能無恐漢兵至而䍐开背之也臣愚以為其計常欲先赴䍐开之急以堅其約先撃䍐羌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食方饒撃之恐不能傷害適使先零得施德於䍐𦍑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精兵二萬餘人廹脅諸小種附著者稍衆莫湏之屬不輕得離也如是虜兵寖多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由十年數不二三嵗而已扵臣之計先誅先零已則䍐开之屬不煩兵而服矣先零已誅而䍐开不服渉正月撃之得計之理又其時也以今進兵誠不見其利戊申充國上奏秋七月甲寅璽書報從充國計焉充國乃引兵至先零在所虜乆屯聚懈弛望見大軍棄車重欲度湟水道阨陿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逐利行遲充國曰此窮㓂不可廹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諸校皆曰善虜赴水溺死者數百降及斬首五百餘人虜馬牛羊十萬餘頭車四千餘両兵至䍐地令軍母燔聚落芻牧田中䍐𦍑聞之喜曰漢果不撃我矣豪靡忘使人来言願得還復故地充國以聞未報靡忘来自歸充國賜飲食遣還諭種人䕶軍以下皆争之曰此反虜不可擅遣充國曰諸君但欲便文自營非為公家忠計也語未卒璽書報令靡忘以贖論後䍐竟不煩兵而下上詔破𦍑彊弩将軍詣屯所以十二月與充國合進擊先零時𦍑降者萬餘人矣充國度其必壊欲罷騎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㑹得進兵璽書充國子中郎将卬懼使客諫充國曰誠令兵出破軍殺将以傾國家将軍守之可也即利與病又何足争一旦不合上意遣繡衣来責将軍将軍之身不能自保何國家之安充國歎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𦍑虜得至是邪往者舉可先行羌者吾舉辛武賢丞相御史復白遣義渠安國竟沮敗𦍑金城湟中榖斛八錢吾謂耿中丞糴三百萬斛榖𦍑人不敢動矣耿中丞請糴百萬斛乃得四十萬斛耳義渠再使且費其半失此二冊𦍑人致敢為逆失之豪釐差以千里是旣然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動揺相因而起雖有知者不能善其後𦍑獨足憂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為忠言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将吏士馬牛食所用糧榖茭藳調度甚廣難久不觧徭役不息恐生他變為明主憂誠非素定廟勝之冊且𦍑易以計破難用兵碎也故臣愚心以為撃之不便計度臨𦍑東至浩亹𦍑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二千頃以上其間郵亭多壊敗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六萬餘枚在水次臣願罷騎兵留歩兵萬二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處氷觧漕下繕鄉亭浚溝渠治湟陿以西道橋七十所令可至鮮水左右田事出賦人二十畮至四月草生發郡騎及屬國胡騎各千就草為田者遊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積畜省大費今大司農所轉榖至者足支萬人一嵗食謹上田處及器用簿上報曰即如将軍之計虜當何時伏誅兵當何時得决孰計其便復奏充國上状曰臣聞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百戰而百勝非善之善者也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蠻夷習俗雖殊於禮義之國然其欲避害就利愛親戚畏死亡一也今虜亡其美地薦草愁於寄託逺遯骨肉心離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師罷兵萬人留田順天時因地利以待可勝之虜雖未即伏辜兵决可朞月而望𦍑虜瓦觧前後降者萬七百餘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軰此坐支觧𦍑虜之具也臣謹條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歩兵九校吏士萬人留屯以為武備因田致榖威德並行一也又因排折𦍑虜令不得歸肥饒之地貧破其衆以成𦍑虜相畔之漸二也居民得並田作不失農業三也軍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嵗罷騎兵以省大費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榖至臨羌以示羌虜揚威武傳世折衝之具五也以閒暇時下先所伐材繕治郵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叛之虜竄于風寒之地離霜露疾疫瘃墯之患坐得必勝之道七也無經阻逺追死傷之害八也内不損威武之重外不令虜得乘間之勢九也又亡驚動河南大开使生他變之憂十也治湟陿中道橋令可至鮮水以制西域伸威千里從枕席上過師十一也大費既省繇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詔采擇上復賜報曰兵决可期月而望者謂今冬邪謂何時也将軍獨不計虜聞兵頗罷且丁壮相聚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復殺畧人民将何以止之将軍孰計復奏充國奏曰臣聞兵以計為本故多筭勝少筭先零𦍑精兵今餘不過七八千人失地逺客分散飢凍畔還者不絶臣愚以為虜破壊可日月冀逺在来春故曰兵决可期月而望竊見北邉自燉煌至遼東萬一千五百餘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數千人虜數以大衆攻之而不能害今騎兵雖罷虜見屯田之士精兵萬人從今盡三月虜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於他種中逺渉河山而来為冦亦不敢将其累重還歸故地是臣之愚計所以度虜且必瓦觧其處不戰而自破之冊也至于虜小㓂盗時殺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聞戰不必勝不芍接刃攻不必取不茍勞衆誠令兵出雖不能滅先零但能令虜絶不為小㓂則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釋坐勝之道從乘危之埶往終不見利空内自罷敝貶重而自損非所以示蠻夷也又大兵一出還不可復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復更發也臣愚以為不便臣竊自惟念奉詔出塞引軍逺撃窮天子之精兵散車甲於山野雖亡尺寸之功媮得避嫌之便而亡後咎餘責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充國奏每上輙下公卿議臣初是充國計者什三中什五最後什八有詔詰前言不便者皆頓首服魏相曰臣愚不習兵事利害後将軍數畫軍冊其言常是臣任其計可必用也上於是報充國嘉納之亦以破𦍑彊努将軍數言當擊於是兩從其計詔兩将軍與中郎将卬出撃彊努出降四千餘人破𦍑斬首二千級中郎将卬斬首降者亦二千餘級而充國所降復得五千餘人詔罷兵獨充國留屯田
  二年夏五月趙充國奏言𦍑本可五萬人軍凡斬首七千六百級降者三萬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饑餓死者五六千人定計遺脱與煎鞏黄羝俱亡者不過四千人𦍑靡忘等自詭必得請罷屯兵奏可充國振旅而還所善浩星賜迎說充國曰衆人皆以破羗疆努出擊多斬首生降虜以破壊然有識者以為虜埶窮困兵雖不出必自服矣将軍即見宜歸功於二将軍出撃非愚臣所及如此将軍計未失也充國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極豈嫌伐一時事以欺明主哉兵埶國之大事當為後法老臣不以餘命壹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誰當復言之者卒以其意對上然其計罷遣辛武賢歸酒泉太守官充國復為後将軍秋𦍑若零離留且種見庫共斬先零大豪猶非楊玉首及諸豪弟澤湯雕良兒靡忘皆帥煎鞏黄羝之屬四千餘人降漢封若零弟澤二人為帥衆王餘皆為侯為君初置金城屬國以處降𦍑詔舉可䕶𦍑校尉者時充國病四府舉辛武賢小弟湯充國遽起奏湯使酒不可典蠻夷不如湯兄臨衆時湯已拜受節有詔更用臨衆後臨衆病免五府復舉湯湯數醉䣱𦍑人𦍑人反畔卒如充國之言辛武賢深恨充國上書告中郎将卬泄省中語下吏自殺
  匈奴歸漢
  漢昭帝始元二年 初武帝征伐匈奴深入窮追二十餘年匈奴馬畜孕重墯殰罷極苦之常有欲和親意未能得狐鹿孤單于有異母弟為左大都尉賢國人鄊之母閼氏恐單于不立子而立左大都尉也乃私使殺之左大都尉同母兄怨遂不肯復㑹單于庭是嵗單于病且死謂諸貴人我子少不能治國立弟右谷蠡王及單于死衛律等與顓渠閼氏謀匿其喪矯單于令更立子左谷蠡王為壺衍鞮單于左賢王右谷蠡王怨望率其衆欲南歸漢恐不能自致即脅盧屠王欲與西降烏孫盧屠王告之單于使人驗問右谷蠡王不服反以其罪罪盧屠王國人皆寃之於是二王去居其所不復肯㑹龍城匈奴始襄
  六年春二月壺衍鞮單于立母閼氏不正國内乖離常恐漢兵襲之扵是衛律為單于謀與漢和親漢使至求蘇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後漢使復至匈奴常惠私見漢使教使者謂單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鴈足有係帛書言武等在某澤中使者大喜如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漢使曰武等實在乃歸武及馬宏等馬宏者前副光禄大夫王忠使西國為匈奴所遮忠戰死馬宏生得亦不肯降故匈奴歸此二人欲以通善意天漢元年蘇武使匈奴事見武帝伐匈奴
  元鳳元年匈奴發左右部二萬騎為四隊並入邉為㓂漢兵追之斬首獲虜九千人生得甌脱王漢無所失亡匈奴見甌脱王在漢恐以為道擊之即西北逺去不敢南逐水草發人民屯甌脫
  二年匈奴復遣九千騎屯受降城以備漢北橋余吾水令可度以備犇走欲求和親而恐漢不聽故不肯先言常使左右風漢使者然其侵盗益希遇漢使愈厚欲以漸致和親漢亦羈縻之
  三年春正月匈奴單于使犁汙王窺邉言酒泉張掖兵益弱出兵試擊冀可復得其地時漢先得降者聞其計天子詔邉警備後無㡬右賢王犁汙王四千騎分三隊入日勒屋蘭番和張掖太守屬國都尉發兵擊大破之得脫者數百人屬國義渠王射殺犁汙王賜黄金二百斤馬二百匹因封為犁汙王自是後匈奴不敢入張掖胡初冐頓破東胡東胡餘衆散保烏桓及鮮卑山為二族世役屬匈奴武帝撃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於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塞外為漢偵察匈奴動静置䕶烏桓校尉監領之使不得與匈奴交通至是部衆漸彊遂反先是匈奴三千餘騎入五原殺畧數千人後數萬騎南旁塞獵行攻塞外亭障畧取吏民去是時漢邉郡烽火候望精明匈奴為邉㓂者少利希復犯塞漢復得匈奴降者言烏桓嘗發先單于冡匈奴怒之方發二萬騎撃烏桓霍光欲發兵邀撃之以問䕶軍都尉趙充國充國以為烏桓間數犯塞今匈奴擊之於漢便又匈奴希㓂盗北邉幸無事蠻夷自相攻擊而發兵要之招㓂生事非計也光更問中郎将范明友明友言可撃扵是拜明友為度遼将軍将二萬騎出遼東匈奴聞漢兵至引去初光誡明友兵不空出即後匈奴遂擊烏桓烏桓時新中匈奴兵明友既後匈奴因乘烏桓敝擊之斬首六千餘級獲三王首匈奴由是恐不能復出兵
  宣帝本始二年昭帝時烏孫公主上書言匈奴與車師共侵烏孫唯天子幸救之漢飬士馬議撃匈奴㑹昭帝崩上遣光祿大夫常惠使烏孫烏孫公主及昆彌皆遣使上書言匈奴復連發大兵侵撃烏孫使使謂烏孫趣持公主来欲隔絶漢軍彌願發國精兵五萬騎盡力撃匈奴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昆彌先是匈奴數侵漢邉漢亦欲討之秋大發兵遣御史大夫田廣明為祁連将昆四萬餘騎出西河度遼将軍范明友三萬餘騎出張掖前将軍韓增三萬餘騎出雲中後将軍趙充國為蒲類将軍三萬餘騎出酒泉雲中太守田順為虎牙将軍三萬餘騎出五原期以出塞各二千餘里以常惠為校尉持節䕶烏孫兵共撃匈奴
  三年春正月戊辰五将軍發長安匈奴聞漢兵大出老弱犇走歐畜産逺遁逃是以五将少所得夏五月軍罷度遼将軍出塞千二百餘里至蒲離候水斬首捕虜七百餘級前将軍出塞千二百餘里至烏貟斬首捕虜百餘級蒲類将軍出塞千八百餘里西去候山斬首捕虜得單于使者蒲隂王以下二百餘級聞虜已引去皆不至期還天子薄其過寛而不罪祁連將軍出塞千六百里至雞秩山斬首捕虜十九級逢漢使匈奴還者冉𢎞等言雞秩山西有虜衆祁連即戒𢎞使言無虜欲還兵御史屬公孫益壽諫以為不可祁連不聽遂引兵還虎牙將軍出塞八百餘里至丹餘吾水上即止兵不進斬首捕虜千九百餘級引兵還上以虎牙將軍不至期詐増鹵獲而祁連知虜在前逗遛不進皆下吏自殺擢公孫益夀為侍御史烏孫昆彌自將五萬騎與校尉常惠從西方入至右谷蠡玉庭獲單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汙都尉千長騎將以下四萬級馬牛羊驢槖駞七十餘萬頭烏孫皆自取所虜獲上以五將皆無功獨惠奉使克獲封惠為長羅侯然匈奴民衆傷而去者及畜産逺移死亡不可勝數於是匈奴遂衰耗怨烏孫冬匈奴單于自將數萬騎擊烏孫頗得老弱欲還㑹天大雨雪一日深丈餘人民畜産凍死還者不能什一扵是丁令乗弱攻其北烏桓入其東烏孫撃其西凡三國所殺數萬級馬數萬匹牛羊甚衆又重以餓死人民死者什三畜産什五匈奴大虚弱諸國覊屬者皆瓦觧攻盜不能理其後漢出三千餘騎為三道竝入匈奴捕虜得數千人還匈奴終不敢取當滋欲鄉和親而邉境少事矣地節二年匈奴壺衍鞮單于死弟左賢王立為虚閭權渠單于以右大将女為大閼氏而黜前單于所幸顓渠閼氏顓渠閼氏父左大且渠怨望是時漢以匈奴不能為邉㓂罷塞外諸城以休百姓單于聞之喜召貴人謀欲與漢和親左大且渠心害其事曰前漢使来兵随其後今亦效漢發兵先使使者入乃自請與呼盧訾王各将萬騎南旁塞獵相逢俱入行未到㑹三騎亡降漢言匈奴欲為㓂於是天子詔發邉騎屯要害處使大将軍軍監治衆等四人将五千騎分三隊出塞各數百里捕得虜各數十人而還時匈奴亡其三騎不敢入即引去是嵗匈奴饑民人畜産死什六七又發両屯各萬騎以備漢其秋匈奴前所得西嗕居左地者其君長以下數千人皆驅畜産行與甌脫戰所殺傷甚衆遂南降漢三年昭帝時匈奴使四千騎田車師及五将軍擊匈奴車師田者驚去車師復通於漢匈奴怒召其太子軍宿欲以為質軍宿焉耆外孫不欲質匈奴亡走焉耆車師王更立子烏貴為太子及烏貴立為王與匈奴結婚姻教匈奴遮漢道通烏孫者是嵗侍郎㑹稽鄭吉與校尉司馬憙将免刑罪人田渠犂積榖發城郭諸國兵萬餘人與所将田士千五百人共撃車師破之車師王請降匈奴發兵攻車師吉憙引兵北逢之匈奴不敢前吉憙即留一候與卒二千人留守王吉等引兵歸渠犂車師王恐匈奴兵復至而見殺也廼輕騎奔烏孫吉即迎其妻子傳送長安匈奴更以車師王昆弟兠莫為車師王收其餘民東徙不敢居故地而鄭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往田車師地以實之
  元康二年匈奴大臣皆以為車師地肥美近匈奴使漢得之多田積穀必害人國不可不争由是數遣兵擊車師田者鄭吉将渠犂田卒七千餘人救之為匈奴所圍吉上言車師去渠犂千餘里漢兵在渠犁者少勢不能相救願益田卒上與後将軍趙充國等議欲因匈奴衰弱出兵擊其右地使不敢復擾西域魏相上書諫曰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争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寳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衆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等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間者匈奴嘗有善意所得漢民輙奉歸之未有犯于邉境雖争屯田車師不足致意中今聞諸将軍欲興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邉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莱之實常恐不能復存難以動兵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氣傷隂陽之和也出兵雖勝猶有後憂恐災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守相多不實選風俗尤薄水旱不時按今年計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為此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乃欲發兵報纎介之忿於逺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也上從相言止遣長羅侯常惠将張掖酒泉騎往車師迎鄭吉及其吏士還渠犂召故車師太子軍宿在焉耆者立以為王盡徙車師國民令居渠犂遂以車師故地與匈奴以鄭吉為衛司馬使䕶鄯善以西南道
  神爵二年九月匈奴虚閭權渠單于将十萬餘騎旁塞獵欲入邉為㓂未至㑹其民題除渠堂亡降漢言状漢以為言兵鹿奚盧侯而遣後将軍趙充國将兵四萬餘騎屯縁邉九郡備虜月餘單于病歐血因不敢入還去即罷兵乃使題王都犂胡次等入漢請和親未報㑹單于死虚閭權渠單于始立而黜顓渠閼氏顓渠閼氏即與右賢王屠耆堂私通右賢王㑹龍城而去顓渠閼氏語以單于病甚且勿逺後數日單于死用事貴人郝宿王刑未央使人召諸王未至顓渠閼氏與其弟左大且渠都隆竒謀立右賢王為握衍朐鞮單于握衍朐鞮單于者烏維單于耳孫也握衍朐鞮單于立凶惡殺刑未央等而任用都隆奇又盡免虚閭權渠子弟近親而自以其子弟代之虚閭權渠單于子稽侯㹪既不得立亡歸妻父烏禪幕烏禪幕者本烏孫康居間小國數見侵暴率其衆數千人降匈奴狐鹿姑單于以其弟子日逐王姊妻之使長其衆居右地日逐王先賢撣其父左賢王當為單于讓狐鹿姑單于狐鹿姑單于許立之國人以故頗言日逐王當為單于日逐王素與握衍朐鞮單于有隙即率其衆欲降漢使人至渠犂與騎都尉鄭吉相聞吉發渠犂龜兹諸國五萬人迎日逐王口萬二千人小王将十二人隨吉至河曲頗有亡者吉追斬之遂将詣京師漢封日逐王為歸德侯吉即破車師降日逐威震西域遂并䕶車師以西北道故號都䕶都護之置自吉始焉上封吉為安逺侯吉於是中西域而立莫府治烏壘城去陽關二千七百餘里匈奴益弱不敢争西域僮僕都尉由此罷都䕶督察烏孫康居等三十六國動静有變以聞可安輯安輯之不可者誅伐之漢之號令班西域矣握衍朐鞮單于更立其從兄薄胥堂為日逐王
  三年匈奴單于又殺先賢撣両弟烏禪幕請之不聽心恚其後左奥鞬王死單于自立其小子為奥鞬王留庭奥鞬貴人共立故奥鞬王子為王與俱東徙單于遣右丞相将萬騎往擊之失亡數千人不勝
  四年五月匈奴單于遣弟呼留若王勝之来朝 匈奴握衍朐鞮單于暴虐好殺伐國中不附及太子左賢王數讒左地貴人左地貴人皆怨㑹烏桓擊匈奴東邊姑夕王頗得人民單于怒姑夕王恐即與烏禪幕及左地貴人共立稽侯㹪為呼韓邪單于發左地兵四五萬人西擊握衍朐鞮單于至姑且水北未戰握衍朐鞮單于兵敗走使人報其弟右賢王曰匈奴共攻我若肯發兵助我乎右賢王曰若不愛人殺昆弟諸貴人各自死若處無来汙我握衍朐鞮單于恚自殺左大且渠都隆奇亡之右賢王所其民衆盡降呼韓邪單于呼韓邪單于歸庭數月罷兵使各歸故地乃收其兄呼屠吾斯在民間者立為左谷蠡王使人告右賢貴人欲令殺右賢王其冬都隆奇與右賢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為屠耆單于發兵數萬人東襲呼韓邪單于呼韓邪單于兵敗走屠耆單于還以其長子都塗吾西為左谷蠡王少子姑瞀樓頭為右谷蠡王留居單于庭
  五鳳元年秋匈奴屠耆單于使先賢撣兄右奥鞬王與烏藉都尉各二萬騎屯東方以備呼韓邪單于是時西方呼掲王来與唯犂當户謀共讒右賢王言欲自立為單于屠耆單于殺右賢王父子後知其寃復殺唯犂當户於是呼掲王恐遂畔去自立為呼掲單于右奥鞬王聞之即自立為車犂單于烏藉都尉亦自立為烏藉單于凡五單于屠耆單于自将兵東擊車犂單于使都隆奇擊烏藉烏藉車犂皆敗西北走與呼掲單于兵合為四萬人烏藉呼掲皆去單于號共并力尊輔車犂單于屠耆單于聞之使左大将都尉将四萬騎分屯東方以備呼韓邪單于自将四萬騎西擊車犂單于車犂單于敗西北走屠耆單于即引兵西南留闟敦地漢議者多曰匈奴為害日久可因其壊亂舉兵滅之詔問御史大夫蕭望之對曰春秋晉士匈帥師侵齊聞齊侯卒引師而還君子大其不伐喪以為恩足以服孝子誼足以動諸侯前單于慕化鄉善稱弟遣使請求和親海内欣然夷狄莫不聞未終奉約不幸為賤臣所殺今而伐之是乘亂而幸災也彼必犇走逺遁不以義動兵恐勞而無功宜遣使者弔問輔其微弱救其災患四夷聞之咸貴中國之仁義如遂蒙恩得復其位必稱臣服從此德之盛也上從其議
  二年秋八月匈奴呼韓邪單于遣其弟右谷蠡王等西襲屠耆單于屯兵殺畧萬餘人屠耆單于聞之即自将六萬騎擊呼韓邪單于屠耆單于兵敗自殺都隆奇乃與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樓頭亡歸漢車犂單于東降呼韓邪單于冬十一月呼韓邪單于左大将烏厲屈與父呼遫累烏厲温敦皆見匈奴亂率其衆數萬人降漢封烏厲屈為新城侯烏厲温敦為義陽侯是時李陵子復立烏藉都尉為單于呼韓邪單于捕斬之遂復都單于庭然衆裁數萬人屠耆單于從弟休旬王自立為閏振單于在西邉呼韓邪單于兄左賢王呼屠吾斯亦自立為郅支骨都侯單于在東邉
  三年六月置西河北地屬國以處匈奴降者
  四年春匈奴單于稱臣遣弟谷蠡王入侍以邉塞亡㓂减戌卒什二 夏四月匈奴閏振單于率其衆東擊郅支單于郅支與戰殺之并其兵遂進攻呼韓邪呼韓邪兵敗走郅支都單于庭
  甘露元年匈奴呼韓邪單于之敗也左伊秩訾王為呼韓邪計勸令稱臣入朝事漢從漢求助如此匈奴乃定呼韓邪問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氣力而下服役以馬上戰闘為國故有威名於百蠻戰死壮士所有也今兄弟争國不在兄則在弟雖死猶有威名子孫常長諸國漢雖彊猶不能兼并匈奴奈何亂先古之制臣事於漢卑辱先單于為諸國所笑雖如是而安何以復長百蠻左伊秩訾曰不然彊弱有時今漢方盛烏孫城郭諸國皆為臣妾自且鞮侯單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取復雖屈彊於此未嘗一日安也今事漢則安存不事漢則危亡計何以過此諸大人相難久之呼韓邪從其計引衆南近塞遣子右賢王銖婁渠堂入侍郅支單于亦遣子右大将駒于利受入侍
  二年冬十二月匈奴呼韓邪單于欵五原塞願奉國珍朝三年正月詔有司議其儀丞相御史曰聖王之制先京師而後諸夏先諸夏而後夷狄匈奴單于朝賀其禮儀宜如諸侯王位次在下太子太傅蕭望之以為單于非正朔所加故稱敵國宜待以不臣之禮位在諸侯王上外夷稽首稱藩中國讓而不臣此則覊縻之誼謙亨之福也書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後嗣卒有烏竄䑕伏闕于朝享不為畔臣萬世之長䇿也天子采之下詔曰匈奴單于稱北藩朝正朔朕之不德不能宏覆其以客禮待之令單于位在諸侯王上賛謁稱臣而不名 荀悦論曰春秋之義王者無外欲一于天下也戎狄道里遼逺人迹介絶故正朔不及禮教不加非尊之也其埶然也詩云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故要荒之君必奉王貢若不貢職則有辭讓號令加焉非敵國之謂也望之欲待以不臣之禮加之王公之上僣度失序以亂天常非禮也若以權時之宜則異論矣詔遣車騎都尉韓昌迎單于發所過七郡二千騎為陳道上
  三年春正月匈奴呼韓邪單于来朝賛謁稱藩臣而不名賜以冠帯衣裳黄金璽盭綬玉具劒佩刀弓一張矢四發棨㦸十安車一乘鞍勒一具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錢二十萬衣被七十七襲錦繡綺縠雜帛八千匹絮六千斤禮畢使使者道單于先行宿長平上自甘泉宿池陽宫上登長平阪詔單于毋謁其左右當户羣臣皆得列觀及諸蠻夷君長王侯數萬咸迎於渭橋下夾道陳上登渭橋咸稱萬嵗單于就邸長安置酒建章宫饗賜單于觀以珍寳二月遣單于歸國單于自請願留居幕南光祿塞下有急保漢受降城漢遣長樂衛尉髙昌侯董忠車騎都尉韓昌將騎萬六千又發邉郡士馬以千數送單于出朔方雞鹿塞詔忠等留衛單于助誅不服又轉邉糓米糒前後三萬四千斛給贍其食先是自烏孫以西至安息諸國近匈奴者皆畏匈奴而輕漢及呼韓邪單于朝漢後咸尊漢矣上以戎狄賔服思股肱之美乃圖畫其人於麒麟閣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姓霍氏其次張安世韓增趙充國魏相丙吉杜延年劉德梁丘賀蕭望之蘇武凡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當世是以表而揚之明著中興輔佐列於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四年冬十月匈奴呼韓邪郅支兩單于俱遣使朝獻漢待呼韓邪使有加焉
  黄龍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二月歸國始郅支單于以為呼韓邪兵弱降漢不能復自還即引其衆西欲攻定右地又屠耆單于小弟本侍呼韓邪亦亡之右地收兩兄餘兵得數千人自立為伊利目單于道逢郅支合戰郅支殺之并其兵五萬餘人郅支聞漢出兵糓助呼韓邪即遂留居右地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烏孫欲與并力遣使見小昆彌烏就屠烏就屠殺其使發八千騎迎郅支郅支覺其謀勒兵遂撃烏孫破之因北撃烏掲堅昆丁令并三國數遣兵撃烏孫常勝之堅昆東去單于庭七千里南去車師五千里郅支留都之
  元帝初元元年秋九月匈奴呼韓邪單于復上書言民衆困乏詔雲中五原郡轉榖二萬斛以給之五年匈奴郅支單于自以道逺又怨漢擁䕶呼韓邪而不助已困辱漢使者江乃始等遣使奉獻因求侍子漢議遣衛司馬谷吉送之御史大夫貢禹博士東海匡衡以為郅支單于鄉化未醇所在絶逺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還吉上書言中國與夷狄有羈縻不絶之義今既飬全其子十年德澤甚厚空絶而不送近從塞還示棄捐不畜使無鄉從之心棄前恩立後怨不便議者見前江乃始無應敵之數智勇俱困以致恥辱即豫為臣憂臣幸得建彊漢之節承明聖之詔宣諭厚恩不宜敢桀若懐禽獸心加無道於臣則單于長嬰大罪必遁逃逺舍不敢近邉沒一使以安百姓國之計臣之願也願送至庭上許焉既至郅支單于怒竟殺吉等自知負漢又聞呼韓邪益彊恐見襲撃欲逺去㑹康居王數為烏孫所困與諸翕侯計以為匈奴大國烏孫素服屬之今郅支單于困阨在外可迎置東邉使合兵取烏孫以立之長無匈奴憂矣即使使至堅昆通語郅支郅支素恐又怨烏孫聞康居計大説遂與相結引兵而西郅支人衆中寒道死餘財三千人到康居康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欲倚其威以脅諸國郅支數借兵撃烏孫深入至赤谷城殺畧人民敺畜產去烏孫不敢追西邉空虚不居者五千里
  永光元年匈奴呼韓邪單于民衆益盛塞下禽獸盡單于足以自衛不畏郅支其大臣多勸單于北歸者久之單于竟北歸庭民衆稍稍歸之其國遂定
  建詔三年冬使西域都護騎都尉北地甘延夀副校尉山陽陳湯共誅斬匈奴郅支單于於康居始郅支單于自以大國威名尊重又乗勝驕不為康居王禮怒殺康居王女及貴人人民數百或支解投都頼水中發民作城日作五百人二嵗乃已又遣使責闔蘇大宛諸國嵗遺不敢不予漢遣使三輩至康居求谷吉等死郅支困辱使者不肯奉詔而因都䕶上書言居困戹願歸計彊漢遣子入侍其驕嫚如此湯為人沈勇有大慮多䇿謀喜奇功與延夀謀曰夷狄畏服大種其天性也西域本屬匈奴今郅支單于威名逺聞侵陵烏孫大宛常為康居畫計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國數年之閒城郭諸國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戰伐數取勝久畜之必為西域患雖所在絶逺蠻夷無金城彊弩之守如發屯田吏士敺從烏孫衆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則無所之守則不足自保千載之功可一朝而成也延夀亦以為然欲奏請之湯曰國家與公卿議大䇿非凡所見事必不從延夀猶與不聼㑹其久病湯獨矯制發城郭諸國兵車師戊已校尉屯田吏士延夀聞之驚起欲止焉湯怒按劒叱延夀曰大衆已集㑹豎子欲沮衆邪延夀遂從之部勒行陳漢兵胡兵合四萬餘人延夀湯上疏自劾奏矯制陳言兵状即日引軍分行别為六校其三校從南道踰葱領徑大宛其三校都䕶自将發温宿國從北道入赤谷過烏孫涉康居界至闐池西而康居副王抱闐将數千騎㓂赤谷城東殺畧大昆彌千餘人毆畜産甚多從後與漢軍相及頗㓂盗後重湯縱胡兵擊之殺四百六十人得其所畧民四百七十人還付大昆彌其馬牛羊以給軍食又捕得抱闐貴人伊孥毒入康居東界令軍不得為㓂間呼其貴人屠墨見之諭以威信與飲盟遣去徑引行未至單于城可六十里止營復捕得康居貴人貝色子男開牟以為導貝色于即屠墨母之弟皆怨單于由是具知郅支情明日引行未至城三十里止營單于遣使問漢兵何以来應曰單于上書言居困阸願歸計彊漢身入朝見天子哀閔單于棄大國屈意康居故使都䕶将軍来迎單于妻子恐左右驚動故未敢至城下使數往来相荅報延夀湯因讓之我為單于逺来而至今無名王大人見将軍受事者何單于忽大計失客主之禮也兵来道逺人畜罷極食度且盡恐無以自還願單于與大臣審計䇿明日前至郅支城都頼水上離城三里止營傳陳望見單于城上立五采幡幟數百以被甲乗城又出百餘騎往来馳城下歩兵百餘人夹門魚鱗陳講習用兵城上人更招漢軍曰闘来百餘騎馳赴營營皆張弩持滿指之騎引却頗遣吏士射城門騎歩兵騎歩兵皆入延夀湯令軍聞鼔音皆薄城下四面圍城各有所守穿塹塞門户鹵楯為前㦸弩為後仰射城樓上人樓上人下走土城外有重木城從木城中射頗殺傷外人外人發薪燒木城夜數百騎欲出外迎射殺之初單于聞漢兵至欲去疑康居怨已為漢内應又聞烏孫諸國兵皆發自以為無所之郅支已出復還曰不如堅守漢兵逺来不能久攻單于乃被甲在樓上諸閼氏夫人數十皆以弓射外人外人射中單于鼻諸夫人頗死單于乃下夜過半木城穿中人郤入土城乗城呼時康居兵萬餘騎分為十餘處四面環城亦與相應和夜數犇營不利輙郤平明四面火起吏士喜大呼乗之鉦鼓聲動地康居兵引郤漢兵四面推鹵楯並入土城中單于男女百餘人走入火内漢兵縱火吏士爭入單于被創死軍候假丞杜勲斬單于首得漢使節二及谷吉等所齎帛書諸鹵獲以畀得者凡斬閼氏太子名王以下千五百一十八級生虜百四十五人降虜千餘人賦予城郭諸國所發十五王
  四年春正月郅支首至京師延夀湯上䟽曰臣聞天下之大義當混為一昔有唐虞今有彊漢匈奴呼漢邪單于已稱北藩唯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為彊漢不能臣也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大惡通於天臣延夀臣湯將義兵行天誅頼陛下神靈隂陽並應天氣精明陷陳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縣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彊漢者雖逺必誅丞相匡衡等以為方春掩骼埋胔之時宜勿縣詔縣十日乃埋之仍告祠郊廟赦天下羣臣上夀置酒
  五年匈奴呼韓邪單于聞郅支既誅且喜且懼上書願入朝見
  竟寧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自言願壻漢氏以自親帝以後宫良家子王嬙字昭君賜單于單于驩喜上書願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傳之無窮請罷邉備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下有司議議者皆以為便郎中侯應習邉事以為不可許上問状應曰周秦以來匈奴暴桀㓂侵邉境漢興尤被其害臣聞北邉塞至遼東外有隂山東西千餘里草木茂盛多禽獸本冒頓單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來出為㓂是其苑囿也至孝武世出師征伐斥奪其地攘之於幕北建塞徼起亭隧築外城設屯戍以守之然後邉境得用少安幕北地寒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㓂少所蔽隠從塞以南徑深山谷徃來差難邉長老言匈奴失隂山之後過之未嘗不哭也如罷備塞戍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今聖德廣被天覆匈奴匈奴得𫎇全活之恩稽首來臣夫夷狄之情困則卑順彊則驕逆天性然也前已罷外城省亭隧令裁足以𠉀望通㷭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復罷二也中國有禮義之教刑罰之誅愚民猶尚犯禁又况單于能必其衆不犯約哉三也自中國尚建關梁以制諸侯所以絶臣下之覬欲也設塞徼置屯戍非獨為匈奴而已亦為諸屬國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舊逃亡四也近西𦍑保塞與漢人交通吏民貪利侵盗其畜産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今罷乗塞則生嫚易分爭之漸五也徃者從軍多没不還者子孫貧困一旦亡出從其親戚六也又邉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日聞匈奴中樂無奈𠉀望急何然時有亡出塞者七也盗賊桀黠羣輩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則不可制八也起塞以來百有餘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巖木石谿谷水門稍稍平之卒徒築治功費久逺不可勝計臣恐議者不深慮其始終欲以一切省繇戍十年之外百嵗之内卒有它變障塞破壞亭隧滅絶當更發屯繕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復九也如罷戍卒省𠉀望單于自以保塞守禦必深德漢請求無已小失其意則不可測開夷狄之隙虧中國之固十也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蠻之長䇿也對奏天子有詔勿議罷邊塞事使車騎將軍嘉口諭單于曰單于上書願罷北塞吏士屯戍子孫世世保塞單于鄉慕禮義所以為民計者甚厚此長久之䇿也朕甚嘉之中國四方皆有關梁障塞非獨以備塞外也亦以防中國姦邪放縱出為㓂害故明法度以專衆心也敬諭單于之意朕無疑焉為單于怪其不罷故使嘉曉單于單于謝曰愚不知大計天子幸使大臣告語甚厚初左伊秩訾為呼韓邪畫計歸漢竟以安定其後或讒伊秩訾自伐其功常鞅鞅呼韓邪疑之伊秩訾懼誅将其衆千餘人降漢漢以為關内侯食邑三百户令佩其王印綬及呼韓邪來朝與伊秩訾相見謝曰王為我計甚厚令匈奴至今安寧王之力也德其可忘我失王意使王去不復顧留皆我過也今欲白天子請王歸庭伊秩訾曰單于頼天命自歸於漢得以安寧單于神靈天子之祐也我安得力既以降漢又復歸匈奴是兩心也願為單于侍使於漢不敢聽命單于固請不能得而歸單于號王昭君為寧胡閼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師為右日逐王 初中書令石顯嘗欲以姨妻甘延夀延夀不取及破郅支還丞相御史亦惡其矯制皆不與延夀等陳湯素貪所鹵獲財物入塞多不法司𨽻校尉移書道上繫吏士按驗之湯上䟽言臣與吏士共誅郅支單于幸得禽滅萬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勞道路今司𨽻反逆收繫按驗是為郅支報讎也上立出吏士令縣道其酒食以過軍既至論功石顯匡衡以為延夀湯擅興師矯制幸得不誅如復加爵土則後奉使者爭欲乗危徼幸生事於蠻夷為國招難帝内嘉延夀湯功而重違衡顯之議久之不决故宗正劉向上䟽曰郅支單于囚殺使者吏士以百數事暴揚外國傷威毁重羣臣皆閔焉陛下赫然欲誅之意未嘗有忘西域都䕶延夀副校尉湯承聖指倚神靈總百蠻之君攬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絶域遂蹈康居屠三重城搴歙侯之旗斬郅支之首縣旌萬里之外揚威昆山之西埽谷吉之恥立昭明之功萬夷慴伏莫不懼震呼韓邪單于見郅支已誅且喜且懼鄉風馳義稽首來賔願守北藩累世稱臣立千載之功建萬世之安羣臣之勲莫大焉昔周大夫方叔吉甫為宣王誅獫狁而百蠻從其詩曰嘽嘽焞焞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獫狁蠻荆来威易曰有嘉折首獲匪其醜言美誅首惡之人而諸不順者皆来從也今延夀湯所誅震雖易之折首詩之雷霆不能及也論大功者不録小過舉大美者不疵細瑕司馬灋曰軍賞不踰月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蓋急武功重用人也吉甫之歸周厚賜之其詩曰吉甫宴喜既多受祉来歸自鎬我行永久千里之鎬猶以為逺况萬里之外其勤至矣延夀湯既未獲受祉之報反屈捐命之功乆挫於刀筆之前非所以勸有功厲戎士也昔齊桓前有尊周之功後有滅項之罪君子以功覆過而為之諱貳師将軍李廣利捐五萬之師靡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而僅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母寡之首猶不足以復費其私罪惡甚多孝武以為萬里征伐不錄其過遂封拜兩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餘人今康居之國彊於大宛郅支之號重於宛王殺使者罪甚於留馬而延夀湯不煩漢士不費斗糧比於貳師功德百之且常惠隨欲擊之烏孫鄭吉迎自来之日逐猶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勞則大於方叔吉甫列功覆過則優於齊桓貳師近事之功則髙於安逺長羅而大功未著小惡數布臣竊痛之宜以時解縣通籍除過勿治尊寵爵位以勸有功扵是天子下詔赦延夀湯罪勿治令功卿議封焉議者以為宜如軍灋捕斬單于令匡衡石顯以為郅支本亡逃失國竊號絶域非真單于帝取安逺侯鄭吉故事封千户衡顯復争夏四月戊辰封延夀為義成侯賜湯爵關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加賜黄金百斤拜延夀為長水校尉湯為射聲校尉成帝建始二年匈奴呼韓邪單于嬖左伊秩訾兄女二人長女顓渠閼氏生二子長曰且莫車次曰囊知才斯少女為大閼氏生四子長曰雕陶莫臯次曰且糜胥皆長於且莫車少子咸樂二人皆小於囊知牙斯又它閼氏子十餘人顓渠閼氏貴且莫車愛呼韓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車顓渠閼氏曰匈奴亂十餘年不絶如髮頼䝉漢力故得復安今平定未久人民創艾戰闘且莫車年少百姓未附恐復危國我與大閼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臯大閼氏曰且莫車雖少大臣共持國事今舍貴立賤後世必亂單于卒從顓渠閼氏計立雕陶莫臯約令傳國與弟呼韓邪死雕陶莫臯立為復株累若鞮單于復株累若鞮單于以且糜胥為左賢王且莫車為右谷蠡王囊知牙斯為右賢王復株累單于復妻王昭君生二女長女云為湏卜居次小女為當于居次四年上即位之初丞相匡衡復奏射聲校尉陳湯以吏二千石奉使顓命蠻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盗所收康居財物戒官屬曰絶域事不覆校雖在赦前不宜處位湯坐免後湯上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按騐實王子也湯下獄當死太中大夫谷永上疏訟湯曰臣聞楚有子玉得臣文公為之仄席而坐趙有亷頗馬服彊秦不敢窺兵井陘近漢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鄉沙幕由是言之戰克之将國之𤓰牙不可不重也蓋君子聞皷鼙之聲則思将帥之臣竊見關内侯陳湯前斬郅支威震百蠻武暢西海漢元之来征伐方外之将未嘗有也今湯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繫厯時不决執憲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為秦将南㧞郢都北阬趙括以纎介之過賜死杜郵秦民憐之莫不隕涕今湯親秉銊席卷喋血萬里之外薦功祖廟告類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義以言事為罪無赫赫之惡周書曰記人之功㤀人之過宜為君者也夫犬馬有勞於人尚加帷蓋之報况國之功臣者哉竊恐陛下忽於皷鼙之聲不察周書之意而忘帷蓋之施庸臣遇湯卒從吏議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厲死難之臣也書奏天子出湯奪爵為士伍河平元年匈奴單于遣右臯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獻朝正月
  二年春伊邪莫演罷歸自言欲䧏即不受我我自殺終不敢還歸使者以聞下公卿議議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祿大夫谷永議郎杜欽以為漢興匈奴數為邉害故設金爵之賞以待降者今單于屈體稱臣列為外藩遣使朝賀無有二心漢家接之宜異於往時今既享單于聘貢之質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貪一夫之得而失一國之心擁有罪之臣而絶慕義之君也假令單于初立欲委身中國未知利害私使伊邪莫演詐降以卜吉凶受之虧德沮善令單于自疏不親邉吏或者設為反間欲因而生隙受之適合其䇿使得歸曲而責直此誠邉境安危之原師旅動静之首不可不詳也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詐諼之謀懷附親之心便對奏天子從之遣中郎将王舜往問降状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遣去歸到官位如故不肯令見漢使
  四年春正月匈奴單于来朝
  元延元年匈奴搜諧單于将入朝未入塞病死弟且莫車立為車牙若鞮單于以囊知牙斯為左賢王
  綏和元年秋八月匈奴車牙單于死弟囊知牙斯立為烏珠留若鞮單于烏珠留單于立以弟樂為左賢王興為右賢王漢遣中郎將夏侯藩副校尉韓容使匈奴或説王根曰匈奴有斗入漢地直張掖郡生奇材木箭竿鷲羽如得之於邉甚饒國家有廣地之實將軍顯功垂於無窮根為上言其利上直欲從單于求之為有不得傷命損威根即但以上指曉藩令從藩所説而求之藩至匈奴以語次説單于曰竊見匈奴斗入漢地直張掖郡漢二都尉居塞上士卒數百人寒苦𠉀望久勞單于宜上書獻此地直斷割之省兩都尉士卒數百人以復天子厚恩其報必大單于曰此天子詔語邪將從使者所求也藩曰詔指也然藩亦為單于畫善計耳單于曰此温偶駼王所居地也未曉其形状所生請遣使問之藩容歸漢後復使匈奴至則求地單于曰父兄傳五世漢不求此地至知獨求何也已問温偶駼王匈奴西邉諸侯作穹廬及車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藩還遷為太原太守單于遣使上書以藩求地狀聞詔報單于曰藩擅稱詔從單于求地法當死更大赦二今徙藩為濟南太守不令當匈奴
  哀帝建平四年秋八月匈奴單于上書願朝明年時帝被疾或言匈奴從上游來厭人自黄龍竟寧時單于朝中國輙有大故上由是難之以問公卿亦以為虚費府帑可且勿許單于使辭去未發黄門郎楊雄上書諫曰臣聞六經之治貴於未亂兵家之勝貴於未戰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單于上書求朝國家不許而辭之臣愚以為漢與匈奴從此隙矣匈奴本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明甚臣不敢逺稱請引秦以來明之以秦始皇之彊䝉恬之威然不敢窺西河乃築長城以界之㑹漢初興以高祖之威靈三十萬衆困於平城時奇譎之士石畫之臣甚衆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髙皇后時匈奴悖慢大臣權書遺之然後得解及孝文時匈奴侵暴北邉𠉀騎至雍甘泉京師大駭發三将軍屯細栁棘門霸上以備之數月乃罷孝武即位設馬邑之權欲誘匈奴徒費財勞師一虜不可得見况單于之面乎其後深惟社稷之計規恢萬載之䇿乃大興師數十萬使衛青霍去病操兵前後十餘年於是浮西河絶大幕破寘顔襲王庭窮極其地追犇逐北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以臨翰海虜名王貴人以百數自是之後匈奴震怖益求和親然而未肯稱臣也且夫前世豈樂傾無量之費役無罪之人快心於狼望之北哉以為不壹勞者不久佚不暫費者不永寧是以忍百萬之師以摧餓虎之啄運府庫之財填盧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烏孫侵公主乃發五將之師十五萬騎以擊之時鮮有所獲徒奮揚威武明漢兵若雷風耳雖空行空反尚誅兩将軍故北狄不服中國未得髙枕安寢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間大化神明鴻恩溥洽而匈奴内亂五單于爭立日逐呼韓邪攜國歸死扶伏稱臣然尚羈縻之計不顓制自此之後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彊何者外國天性忿鷙形容魁徤負力怙氣難化以善易肄以惡其彊難詘其和難得故未服之時勞師逺攻傾國殫貨伏尸流血破堅拔敵如彼之難也既服之後慰薦撫循交接賂遺威儀俯仰如此之備也徃時嘗屠大宛之城蹈烏桓之壘探姑繒之壁藉蕩妲之場艾朝鮮之旃拔兩越之旗近不過旬月之役逺不離二時之勞固已犁其庭掃其閭郡縣而置之雲徹席卷後無餘災唯北狄為不然真中國之堅敵也三垂比之縣也前世重之兹甚未易可輕也今單于歸義懐款誠之心欲離其庭陳見於前此乃上世之遺䇿神靈之所想望國家雖費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來厭之辭踈以無日之期消往昔之恩開将來之隙夫疑而隙之使有恨心負前言縁徃辭歸怨於漢因以自絶終無北靣之心威之不可諭之不能焉得不為大憂乎夫明者視於無形聰者聽於無聲誠先於未然即兵革不用而憂患不生不然壹有隙之後雖智者勞心於内辯者轂撃於外猶不若未然之時也且徃者圖西域制車師置城郭都䕶三十六國費嵗以大萬計者豈為康居烏孫能踰白龍堆而㓂西邉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勞之一日失之費十而愛一臣竊為國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於未亂未戰以遏邉萌之禍書奏天子寤焉召還匈奴使者更報單于書而許之賜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單于未發㑹病復遣使願朝明年上許之
  元夀二年春正月匈奴單于來朝自黄龍以來單于每入朝其賞賜錦繡繒絮輙加厚於前以慰接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下
  宋 袁樞 撰
  恭顯用事
  漢宣帝黄龍元年三月帝寝疾選大臣可屬者引外屬侍中樂陵侯史髙太子太傅蕭望之少傅周堪至禁中拜髙為大司馬車騎将軍望之為前将軍光祿勲堪為光祿大夫皆受遺詔輔政領尚書事冬十二月甲戌帝崩于未央宮癸巳太子即皇帝位
  元年初元元年三月封外祖父平恩戴侯同産弟子中常侍許嘉為平恩侯
  二年樂陵侯史髙以外屬領尚書事前将軍蕭望之光祿大夫周堪為之副望之名儒與堪皆以師傅舊恩天子任之數宴見言治亂陳王事望之選白宗室明經有行散騎諫大夫劉更生給事中與侍中金敞竝拾遺左右四人同心謀議勸導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鄊納之史髙充位而已由此與望之有隙中書令𢎞恭僕射石顯自宣帝時久典樞機明習文灋帝即位多疾以顯久典事中人無外黨精專可信任遂委以政事無小大因顯白决貴幸傾朝百僚皆敬事顯顯為人巧慧習事能深得人主微指内深賊持詭辦以中傷人忤恨睚眦輙被以危灋亦與車騎将軍髙為表裏論議常獨持故事不從望之等望之等患苦許史放縱又疾恭顯擅權建白以為中書政本國家樞機宜以通明公正處之武帝游宴後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罷中書宦官應古不近刑人之義由是大與髙恭顯忤上初即位謙讓重改作議久不定出劉更生為宗正望之堪數薦名儒茂才以備諫官㑹稽鄭朋隂欲附望之上䟽言車騎将軍髙遣客為姦利郡國及言許史子弟罪過章視周堪堪白令朋待詔金馬門朋奏記望之曰今将軍規撫云若管晏而休遂行日昊至周召乃留乎若管晏而休則下走将歸延陵之臯沒齒而已矣如将軍興周召之遺業親日昃之兼聽則下走其庶㡬願竭區區奉萬分之一望之始見朋接待以意後知其傾邪絶不與通朋楚士怨恨更求入許史推所言許史事曰皆周堪劉更生教我我關東人何以知此扵是侍中許章白見朋朋出揚言曰我見言前将軍小過五大罪一待詔華龍行汙穢欲入堪等堪等不納亦與朋相結恭顯令二人告望之等謀欲罷車騎将軍䟽退許史狀侯望之出休日令朋龍上之事下𢎞恭問状望之對曰外戚在位多奢滛欲以匡正國家非為邪也㳟顯奏望之堪更生朋黨相稱舉數譖訴大臣毁離親戚欲以專擅權埶為臣不忠誣上不道請謁者召致廷尉時上初即位不省召致廷尉為下獄也可其奏後上召堪更生曰繫獄上大驚曰非但廷尉問邪以責恭顯皆叩頭謝上曰令出視事恭顯因使史髙言上新即位未以德化聞於天下而先驗師傅旣下九卿大夫獄宜因决免扵是制詔丞相御史前将軍望之傅朕八年無它罪過今事久逺識忘難明其赦望之罪收前将軍光祿勲印綬及堪更生皆免為庶人 夏四月詔賜蕭望之爵關内侯給事中朝朔望上復徵周堪劉更生欲以為諫大夫𢎞恭石顯白皆
  以為中郎上器重蕭望之不已欲倚以為相恭顯及許史子弟侍中諸曹皆側目於望之等更生乃使其外親上變事言地震殆為恭等不為三獨夫動臣愚以為宜退恭顯以章蔽善之罰進望之等以通賢者之路如此太平之門開災異之原塞矣書奏恭顯疑其更生所為白請考奸詐辭果服遂逮更生繫獄免為庶人㑹望之子散騎中郎伋亦上書訟望之前事事下有司復奏望之前所坐明白無譖訴者而教子上書稱引亡辜之詩失大臣體不敬請逮捕𢎞恭石顯等知望之素髙節不詘辱建白望之前幸得不坐復賜爵邑不悔過服罪深懷怨望教子上書歸非於上自以託師傅終必不坐非頗屈望之於牢獄塞其快怏心則聖朝無以施恩厚上曰蕭太傅素剛安肯就吏顯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語言薄罪必無所憂上乃可其奏 冬十二月顯等封詔以付謁者敕令召望之手付因令太常急發執金吾車騎馳圍其第使者至召望之望之以問門下生魯國朱雲雲者好節士勸望之自裁於是望之仰天歎曰吾嘗備位将相年踰六十矣老入牢獄茍求生活不亦鄙乎字謂雲曰游趣和藥来無久留我死竟飲鴆自殺天子聞之驚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獄果然殺吾賢傳是時太官方上晝食上乃郤食為之涕泣哀動左右於是召顯等責問以議不詳皆免冠謝良久然後已上追念望之不忘每嵗時遣使者祠祭望之冡終帝之世臣光曰甚矣孝元之為君易欺而難寤也夫恭顯之譖愬望之其邪說詭計誠有所不能辨也至於始疑望之不肯就獄恭顯以為必無憂已而果自殺則恭顯之欺亦明矣在中智之君孰不感動奮發以底邪臣之罰孝元則不然雖涕泣不食以傷望之而終不能誅恭顯纔得其免冠謝而已如此則姦臣安所懲乎是使恭顯得肆其邪心而無復忌憚者也
  是嵗𢎞恭病死石顯為中書令
  三年上復擢周堪為光祿勲堪弟子張猛為光禄大夫給事中大見信任
  永光元年石顯憚周堪張猛等數譖毁之劉更生懼其傾危上書曰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衆臣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故簫韶九成而鳯凰來儀至周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轉相非怨則日月薄食水泉沸騰山谷易處霜降失節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祥多者其國安異衆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今陛下開三代之業招文學之士優游寛容使得並進今賢不肖渾殽白黒不分邪正雜揉忠讒竝進章交公車人滿北軍朝臣舛午膠戾乖刺更相讒愬轉相是非所以營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勝載分曹為黨往往羣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亂之機也乘治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見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按春秋六年之中災異未有稠如今者也原其所以然者由讒邪竝進也讒邪之所以竝進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譖之則賢人退而善政還矣夫埶狐疑之心者来讒賊之口持不㫁之意者開羣枉之門讒邪進則衆賢退羣枉盛則正士消故易有否㤗小人道長君子道消則政日亂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則政日治昔者鯀共工驩兠與舜禹雜處堯朝周公與管蔡竝居周位當是時迭進相毁流言相謗豈可勝道哉帝堯成王能賢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榮華至今孔子與季孟偕仕於魯李斯與叔孫俱宦於秦定公始皇賢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孫故以大亂汙辱至今故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旣賢在於堅固而不移詩云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言守善篤也易曰渙汗其大號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踰時而反是反汗也用賢未能三旬而退是轉石也論語曰見不善如探湯今二府奏佞讇不當在位歴年而不去故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抜山如此望隂陽之調不亦難乎是以羣小窺見間隙緣餙文字巧言醜詆流言飛文譁於民間故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小人成羣誠足愠也昔孔子與顏淵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臯陶轉相汲引不為比周何則忠於為國無邪心也今佞邪與賢臣並交㦸之内合黨共謀違善依惡歙歙訿訿數設危險之言欲以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災異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聖未有無誅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罰而孔子有兩觀之誅然後聖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覽否㤗之卦厯周唐之所進以為法原秦魯之所消以為戒考祥應之福災異之禍以揆當世之變放逺佞邪之黨壊散險詖之聚杜閉羣枉之門廣開衆正之路决㫁狐疑分别猶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衆祥並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也顯見其書愈與許史比而怨更生等是嵗夏寒日青無光顯及許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上内重堪又患衆口之浸潤無所取信時長安令楊興以材能幸常稱譽堪上欲以為助乃見問興朝臣齗齗不可光祿勲何邪興者傾巧士謂上疑堪因順指曰堪非獨不可於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臣見衆人聞堪前與劉更生等謀毁骨肉以為當誅故臣前書言堪不可誅傷為國飬恩也上曰然此何罪而誅今宜奈何興曰臣愚以為可賜爵關内侯食邑三百户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師傅之恩此最䇿之得也上於是疑之司𨽻校尉琅邪諸葛豐始以特立剛直著名於朝數侵犯貴戚在位多言其短後坐春夏繫治人徙城門校尉豐於是上書告堪猛罪上不直豐乃制詔御史城門校尉豐前與光禄勲堪光禄大夫猛在朝之時數稱言堪猛之美豐前為司𨽻校尉不順四時修灋度專作苛暴以獲虚威朕不忍下吏以為城門校尉不内省諸已而反怨堪猛以求報舉告按無證之辭暴揚難驗之罪毁譽恣意不顧前言不信之大也朕憐豐之耆老不忍加刑其免為庶人又曰豐言堪猛貞信不立朕閔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遷堪為河東太守猛槐里令
  臣光曰諸葛豐之於堪猛前譽而後毁其志非為朝廷進善而去姦也欲比周求進而已矣斯亦鄭朋楊興之流烏在其為剛直哉人君者察美惡辨是非賞以勸善罰以懲姦所以為治也使豐言得實則豐不當絀若其誣罔則堪猛何辜焉今兩責而俱棄之則美惡是非果何在哉賈捐之與楊興善捐之數短石顯以故不得官稀復進見興新以材能得幸捐之謂興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見言君蘭京兆尹可立得興曰君房下筆言語妙天下使君房為尚書令勝五鹿充宗逺甚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蘭為京兆京兆郡國首尚書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則不隔矣捐之復短石顯興曰顯方貴上信用之今欲進第從我計且與合意即得入矣捐之即與興共為薦顯奏稱譽其美以為宜賜爵關内侯引其兄弟以為諸曹又共為薦興奏以為可試守京兆尹石顯聞知白之上乃下興捐之獄令顯治之奏興捐之懷詐偽更相薦譽欲得大位罔上不道捐之竟坐棄市興髠鉗為城旦
  臣光曰君子以正攻邪猶懼不克况捐之以邪攻邪其能免乎四年夏六月戊寅晦日有食之上扵是召諸前言日變在周堪張猛者責問皆稽首謝因下詔稱堪之美徵詣行在所拜為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領尚書事猛復為太中大夫給事中中書令石顯筦尚書尚書五人皆其黨也堪希得見常因顯白事事决顯口㑹堪疾瘖不能言而卒顯誣譖猛令自殺於公車
  建昭二年六月東郡京房學易於梁人焦延夀延夀常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生也其說長於災異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風雨寒温為侯各有占驗房用之尤精以孝亷為郎上䟽屢言災異有驗天子說之數召見問房對曰古帝王以功舉賢則萬化成瑞應著末世以毁譽取人故功業廢而致災異宜令百官各試其功災異可息詔使房作其事房奏考功課吏灋上令公卿朝臣與房㑹議温室皆以房言煩碎令上下相司不可許上意鄉之時部刺史奏事京師上召見諸刺史令房曉以課事刺史復以為不可行唯御史大夫鄭𢎞光禄大夫周堪初言不可後善之是時中書令石顯顓權顯友人五鹿充宗為尚書令二人用事房嘗宴見問上曰幽厲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以為賢也上曰賢之房曰然則今何以知其不賢也上曰以其時亂而君危知之房曰若是任賢必治任不肖必亂必然之道也幽厲何不覺悟而更求賢曷為卒任不肖以至於是上曰臨亂之君各賢其臣令皆覺悟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齊桓公秦二世亦嘗聞此君而非笑之然則任豎刁趙髙政治日亂盗賊滿山何不以幽厲卜之而覺悟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房因免冠頓首曰春秋紀二百四十二年災異以示萬世之君今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隕夏霜冬靁春凋秋榮隕霜不殺水旱螟蟲民人饑疫盗賊不禁刑人滿市春秋所記災異盡備陛下視今為治邪亂邪上曰亦極亂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誰與上曰然幸其愈於彼又以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後之視今猶今之視前也上良久乃曰今為亂者誰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與圖事帷幄之中進退天下之士者是矣房指謂石顯上亦知之謂房曰已喻房罷出後上亦不能退顯也
  臣光曰人君之德不明則臣下雖欲竭忠何自而入乎觀京房之所以曉孝元可謂明白切至矣而終不能寤悲夫詩曰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匪手擕之言示之事又曰誨爾諄諄聴我藐藐孝元之謂矣
  上令房上弟子曉知功課吏事者欲試用之房上中郎任良姚平願以為刺史試考功灋臣得通籍殿中為奏事以防壅塞石顯五鹿充宗皆疾房欲逺之建言宜試以房為郡守帝扵是以房為魏郡太守得以考功灋治郡房自請嵗竟乘傳奏事天子許焉房自知數以論議為大臣所非與石顯等有隙不欲逺離左右乃上封事曰臣出之後恐為用事所蔽身死而功不成故願嵗盡乘傳奏事蒙哀見許乃辛巳䝉氣復乘卦太陽侵色此上大夫覆陽而上意疑也己卯庚辰之間必有欲隔絶臣令不得乘傳奏事者房未發上令陽平侯王鳳承制詔房止無乘傳奏事房意愈恐秋房去至新豊因郵上封事曰臣前以六月中言遯卦不效灋曰道人始去寒涌水為災至其七月涌水出臣弟子姚平謂臣曰房可謂知道未可謂信道也房言災異未嘗不中涌水已出道人當逐死尚復何言臣曰陛下至仁扵臣尤厚雖言而死臣猶言也平又曰房可謂小忠未可謂大忠也昔秦時趙高用事有正先者非刺髙而死髙威自此成故秦之亂正先趣之今臣得出守郡自詭效功恐未效而死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異當正先之死為姚平所笑房至陜復上封事曰臣前白願出任良試考功臣得居内議者知如此扵身不利臣不可蔽故云使弟子不若試師臣為刺史又當奏事故復云為刺史恐太守不與同心不若以為太守此其所以隔絶臣也陛下不違其言而遂聼之此乃䝉氣所以不觧太陽無色者也臣去稍逺太陽侵色益甚唯陛下毋難還臣而易逆天意邪說雖安於人天氣必變故人可欺天不可欺也願陛下察焉房去月餘竟徵下獄初淮陽憲王舅張愽傾巧無行多從王求金錢欲為王求入朝愽從京房學以女妻房房每朝見退輙為愽道其語愽因記房所說宻語令房為王作求朝奏暮皆持柬與王以為信驗石顯知之告房與張慱通謀非謗政治歸惡天子詿誤諸侯王皆下獄棄市妻子徙邊鄭𢎞坐與房善免為庻人 御史中丞陳咸數毁石顯久之坐與槐里令朱雲善漏泄省中語石顯微伺知之與雲皆下獄髠為城旦石顯威權日盛公卿以下畏顯重足一迹顯與中書僕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結為黨友諸附倚者皆得寵位民歌之曰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纍纍綬若若邪顯内自知擅權事柄在掌握恐天子一旦納用左右耳目以間已乃時歸誠取一信以為驗顯嘗使至諸官有所徵發顯先自白恐後漏盡宮門閉請使詔吏開門上許之顯故投夜還稱詔開門入後果有上書告顯顓命矯詔開宮門天子聞之笑以其書示顯顯因泣曰陛下過私小臣屬任以事羣下無不嫉妬欲陷害臣者事類如此非一唯獨明主知之愚臣微賤誠不能以一軀稱快萬衆任天下之怨臣願歸樞機職受後宮掃除之役死無所恨唯陛下哀憐財幸以此全活小臣天子以為然而憐之數勞勉顯加厚賞賜賞賜及賂遺訾一萬萬初顯聞衆人匈匈言已殺前將軍蕭望之恐天下學士訕已以諫大夫貢禹明經著節乃使人致意深自結納因薦禹天子厯位九卿禮事之甚備議者扵是或稱顯以為不妬譛望之矣顯之設變詐以自解免取信人主者皆此類也
  荀悅曰夫倿臣之惑君主也甚矣故孔子曰逺佞人非但不用而已乃逺而絶之隔塞其源戒之極也孔子曰政者正也夫要道之本正己而已矣平直真實者正之主也故德必核其真然後授其位能必核其實然後授其事功必核其真然後授其賞罪必核其真然後授其刑行必核其真然後貴之言必核其真然後信之物必核其真然後用之事必核其真然後脩之故衆正積於上萬事實於下先王之道如斯而已矣
  竟寕元年 初石顯見馮奉世父子為公卿著名女又為昭儀在内顯心欲附之薦言昭儀兄謁者逡脩敕宜侍幄帷天子召見欲以為侍中逡請間言事上聞逡言顯顓權大怒罷逡歸郎官及御史夫夫缺在位多舉逡兄大鴻臚野王上使尚書選第中二千石而野王行能第一上以問顯顯曰九卿無出野王者然野王親昭儀兄臣恐後世必以陛下度越衆賢私後宮親以為三公上曰善吾不見是因謂羣臣曰吾用野王為三公後世必謂我私後宮親屬以野王為比三月丙寅詔曰剛疆堅固確然亡欲大鴻臚野王是也心辨善辭可使四方少府五鹿充宗是也亷潔節儉太子少傅張譚是也其以少傅為御史大夫 夏五月壬辰帝崩于未央宮六月己未太子即皇帝位
  成帝建始元年春正月石顯遷長信中太僕秩中二千石顯既失倚離權扵是丞相御史條奏顯舊惡及其黨牢梁陳順皆免官顯與妻子徙歸故郡憂懣不食道死諸所交結以顯為官者皆廢罷少府五鹿充宗左遷𤣥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為鴈門都尉司𨽻校尉涿郡王尊劾奏丞相衡御史大夫譚知顯等顓權擅埶大作威福為海内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阿諛曲從附下罔上懷邪迷國無大臣輔政之義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忠之罪而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稱失大臣體於是衡慚懼免冠謝罪上丞相侯印綬天子以新即位重傷大臣乃左遷尊為髙陵令然羣下多是尊者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連乞骸骨讓位上輒以詔書慰撫不許
  成帝滛荒
  元帝竟寕元年六月乙未成帝即皇帝位 秋七月丞相衡上疏曰臣聞之師曰妃匹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以關雎為始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自上世以来三代興廢未有不由此也願陛下詳覽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大基采有德戒聲色近嚴敬逺技能臣聞六經者聖人所以統天地之心著善惡之歸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於本性者也及論語孝經聖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
  成帝建始二年 上自為太子時以好色聞及即位皇太后詔采良家女以備後宮大将軍武庫令杜欽說王鳳曰禮一娶九女所以廣嗣重祖也娣姪雖缺不復補所以飬夀塞争也故后妃有真淑之行則𦙍嗣有賢聖之君制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夀考之福廢而不由則女德不厭女德不厭則夀命不究於髙年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女子四十容貎改前以改前之容待於未衰之年而不以禮為制則其原不可救而後徕異態後徕異態則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間適之心是以晉獻被納䜛之謗申生䝉無罪之辜今聖主富於春秋未有適嗣方鄉術入學未親后妃之議将軍輔政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詳擇有行義之家求淑女之質毋必有聲色技能為萬世大法夫少戒之在色小弁之作可謂寒心唯将軍常以為憂鳳白之太后太后以為故事無有鳳不能自立法度循故事而已鳳素重欽故置之莫府國家政謀常與欽慮之數稱達名士裨正闕失當世善政多出於欽者
  三年十二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其夜地震未央宮殿中詔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之士杜欽及太常丞谷永上對皆以為後宮女寵太盛嫉妬專上将害繼嗣之咎河平元年夏四月己亥晦日有食之詔公卿百僚陳過失無有所諱大赦天下光祿大夫劉向對曰四月交於五月月同孝惠日同孝昭其占恐害繼嗣是時許皇后專寵後宫希得進見中外皆憂上無繼嗣故杜欽谷永及向所對皆及之上於是減省椒房掖廷用度服御輿駕所發諸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羣臣妾皆如竟寕以前故事皇后上疏自陳以為時世異制長短相補不出漢制而已纎微之間未必可同若竟寕前與黄龍前豈相放哉家吏不曉今壹受詔如此且使妾揺手不得設妾欲作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事無有或不能得則必䋲妾以詔書矣此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𫎇恩以太牢祠今當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今吏甫受詔讀記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復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芽所以約制妾者恐失人理唯陛下深察焉上於是采谷永劉向所言災異咎驗皆在後宮之意以報之且曰吏拘於灋又安足過盖矯枉者過直古今同之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扵皇后所以扶助德美為華寵也咎根不除災變相襲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傳不云乎以約失之者鮮審皇后欲從其奢與服亦當灋孝武皇帝也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興矣孝文皇帝朕之師也皇太后皇后成灋也假使太后在彼時不如職今見親厚又惡可以踰乎皇后其刻心秉德謙約為古垂則列妾使有灋焉
  鴻嘉元年二月上始為微行從期門郎或私奴十餘人或乘小車或皆騎出入市里郊野逺至旁縣甘泉長楊五柞闘雞走馬常自稱富平侯家人富平侯者張安世四世孫放也放父臨尚敬武公主生放放為侍中中郎将娶許皇后女弟當時寵幸無比故假稱之
  二年春三月博士行大射禮有飛雉集於庭歴陛登堂而雊後雉又集大常宗正丞相御史大夫車騎将軍之府又集未央宮承明殿屋上車騎将軍王音待詔寵等上言天地之氣以類相應譴告人君甚微而著雉者聽察先聞雷聲故月令以紀氣經載髙宗雊雉之異以明轉禍為福之驗今雉以博士行禮之日大衆聚㑹飛集於庭厯階登堂萬衆睢睢驚怪連日徑厯三公之府太常宗正典宗廟骨肉之官然後入宮其宿留告曉人具備深切雖人道相戒何以過是後帝使中常侍鼂閎詔音曰聞捕得雉毛羽頗摧折類拘執者得無人為之音復對曰陛下安得亡國之語不知誰主為佞讇之計誣亂聖德如此者左右阿諛甚衆不待臣音復讇而足公卿以下保位自守莫有正言如令陛下覺悟懼大禍且至身深責臣下䋲以聖灋臣音當先誅豈有以自觧哉今即位十五年繼嗣不立日日駕車而出失行流聞海内傳之甚於京師外有㣲行之害内有疾病之憂皇天數見災異欲人變更終已不改天尚不能感動陛下臣子何望獨有極言待死命在朝暮而已如有不然老母安得處所尚何皇太后之有髙祖天下當以誰屬乎宜謀於賢智克己復禮以求天意繼嗣可立災變尚可銷也
  三年 初許皇后與班偼伃皆有寵於上上嘗逰後庭欲與倢伃同輦載偼伃辭曰觀古圖畵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偼伃班偼伃進侍者李平得幸亦為偼伃賜姓曰衛其後上微行過陽阿主家恱歌舞者趙飛燕召入宮大幸有女弟復召入姿性尤醲粹左右見之皆嘖嘖嗟賞有宣帝時披香愽士淖方成在帝後唾曰此禍水也滅火必矣姊弟俱為偼伃貴傾後宮許皇后班偼伃皆失寵於是趙飛燕譛告許皇后班偼伃挟媚道祝詛後宮詈及主上冬十一月甲寅皇后廢處昭臺宮后姊謁等皆誅死親屬歸故鄉考問班㨗伃偼伃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修正尚未䝉福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無知愬之何益故不為也上善其對赦之賜黄金百斥趙氏姊弟驕妬偼伃恐久見危乃求共養太后於長信宮上許焉
  永始元年春正月上欲立趙偼伃為皇后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難之太后姊子淳于長為侍中數往来通語東宮歳餘乃得太后指許之夏四月乙亥上先封偼伃父臨為成陽侯諫大夫河間劉輔上書言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烏之瑞然猶君臣祗懼動色相戒况扵季世不䝉繼嗣之福屢受威怒之異者乎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業妙選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祖廟順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孫之祥猶恐晚暮今乃觸情縱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於天不愧於人惑莫大焉里語曰腐木不可以為柱人婢不可以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一言臣竊傷心不敢不盡死書奏上使侍御史收縳輔繫掖庭秘獄羣臣莫知其故於是左将軍辛慶忌右将軍亷襃光禄勲琅琊師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書曰竊見劉輔前以縣令求見擢為諫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詭切至當聖心者故得抜至於此旬月之間收下秘獄臣等愚以為輔幸得託公族之親在諫臣之列新從下土来未知朝廷體獨觸忌諱不足深過小罪宜隠忍而已如有大惡宜暴治理官與衆共之今天心未豫災異屢降水旱迭臻方當隆寛廣問褒直盡下之時也而行惨急之誅於諫争之臣震驚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輔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戸曉同姓近臣本以言顯其於治親養忠之義誠不宜幽囚於掖庭獄公卿以下見陛下進用輔亟而折傷之暴人有懼心精銳銷耎莫敢盡節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聼廣德美之風臣等竊深傷之唯陛下留神省察上乃徙繫輔共工獄減死罪一等論為鬼薪 夏六月丙寅立皇后趙氏大赦天下皇后既立寵少衰而其女弟絶幸為昭儀居昭陽宫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髹漆切皆銅沓黄金塗白玉階壁𢃄往往為黄金釭函藍田璧明珠翠羽餙之自後宮未嘗有焉趙后居别館多通侍郎宮奴多子者昭儀常謂帝曰妾姊姓剛有如為人構陷則趙氏無種矣因泣下悽惻帝信之有白后姦状者帝輒殺之由是后公為滛恣無敢言者然卒無子光禄大夫劉向以為王教由内及外自近者始扵是採取詩書所載賢妃貞婦興國顯家及孽嬖亂亡者序次為列女傳凡八篇及采傳記行事著新序說苑凡十五篇奏之數上䟽言得失陳灋戒書數十上以助觀覽補遺闕上雖不能盡用然内嘉其言常嗟歎之
  二年谷永為凉州刺史奏事京師訖當之部上使尚書問永受所欲言永對曰臣聞王天下有國家者患在上有危亡之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聞如使危亡之言輒上聞則啇周不易姓而迭興三正不變改而更用夏商之将亡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是故惡日廣而不自知大命傾而不自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陛下誠垂寛明之聽無忌諱之誅使芻蕘之臣得盡所聞於前羣臣之上願社稷之長福也元年九月黑龍見其晦日有食之今年二月己未夜星隕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間大異四發二二而同月三代之末春秋之亂未嘗有也臣聞三代所以隕社稷喪宗廟者皆由婦人與群惡沈湎於酒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者養生㤗奢奉終㤗厚也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請畧陳其效建始河平之際許班之貴傾動前朝熏灼四方女寵至極不可上矣今之後起什倍於前廢先帝灋度聼用其言官秩不當縱釋王誅驕其親屬假之威權從横亂政刺舉之吏莫敢奉憲又以掖庭獄大為亂阱榜箠㿊於炮烙絶滅人命主為趙李報德復怨反除白罪逮治正吏多繫無辜掠立廹恐至為人起責分利受謝生入死出者不可勝數是以日食再既以昭其辜王者必先自絶然後天絶之陛下棄萬乗之至貴樂家人之賤事厭髙美之尊號好匹夫之卑字崇聚僄輕無義小人以為私客數離深宮之固挺身晨夜與羣小相隨烏集雜㑹醉飽吏民之家亂服共坐流湎媟嫚溷殽無别黾免遁樂晝夜在路典門户奉宿衛之臣執干戈而守空宮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積數年矣王者以民為基民以財為本財竭則下畔下畔則上亡是以明王受飬基本不敢窮極使民如承大祭今陛下輕奪民財不愛民力聼邪臣之計去髙敞初陵改作昌陵役百乾谿費擬驪山靡敝天下五年不成而後反故百姓愁恨感天饑饉仍臻流散冗食餧死於道以百萬數公家無一年之畜百姓無旬日之儲上下俱匱無以相救詩云殷鑒不逺在夏后之世願陛下追觀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鏡考已行有不合者臣當伏妄言之誅漢興九世百九十餘載繼體之主七皆承天順道遵先祖灋度或以中興或以治安至於陛下獨違道縱欲輕身妄行當盛壮之隆無繼嗣之福有危亡之憂積失君道不合天意亦以多矣為人後嗣守人功業如此豈不負哉方今社稷宗廟禍福安危之機在於陛下陛下誠肯昭然逺寤專心反道舊愆畢改新德既章則赫赫大異庶㡬可銷天命去就庶㡬可復社稷宗廟庶㡬可保唯陛下留神反覆熟省臣言帝性寛好文辭而溺於燕樂皆皇太后與諸舅夙夜所常憂至親難數言故推永等使因天變而切諫勸上納用之永自知有内應展意所無依違每言事輒見荅禮至上此對上大怒衛将軍商宻擿永令發去上使侍御史収永敕過交道瘕者勿追御史不及永還上意亦觧自悔 上嘗與張放及趙李諸侍中共宴飲禁中皆引滿舉白談笑大噱時乘輿幄坐張畫屏風畫紂醉踞妲己作長夜之樂侍中光禄大夫班伯久疾新起上顧指畫而問伯曰紂為無道至於是虖對曰書云乃用婦人之言何有踞肆於朝所謂衆惡歸之不如是之甚者也上曰茍不若此此圖何戒對曰沈湎於酒微子所以告去也式號式謼大雅所以流連也詩書滛亂之戒其原皆在於酒上乃喟然歎曰吾久不見班生今日復聞讜言放等不懌稍自引起更衣因罷出時長信庭林表適使来聞見之後上朝東宮太后泣曰帝間顏色瘦黑班侍中本大将軍所舉宜寵異之益求其比以輔聖德宜遣富平侯且就國上曰諾上諸舅聞之以風丞相御史求放過失於是丞相宣御史大夫方進奏放驕蹇縱恣奢滛不制拒閉使者賊傷無辜從者支屬並乗權勢為暴虐請免放就國上不得已左遷放為北地都尉其後比年數有災變故放久不得還壐書勞問不絶敬武公主有疾詔徵放歸第視母疾數月主有瘳後復出放為河東都尉上雖愛放然上廹太后下用大臣故常涕泣而遣之
  元延元年秋七月有星孛於東井上以災變博謀羣臣北地太守谷永對曰王者躬行道德承順天地則五徵時序百姓夀考符瑞竝降失道妄行逆天暴物則咎徵著郵妖孽並見饑饉荐臻終不改寤惡洽變脩不復譴告更命有德此天地之常經百王之所同也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質有長短時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業當陽數之標季渉三七之節紀遭無妄之卦運直百六之災阸三難異料雜烏同㑹建始元年以来二十載間羣災大異交錯蜂起多於春秋所書内則為深宮後庭将有驕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敗北宮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閒之處徵舒崔杼之亂外則為諸夏下土将有樊並蘇令陳勝項梁奮臂之禍安危之分界宗廟之至憂臣永所以破膽寒心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後變見於上可不致慎禍起細微姦生所異願陛下正君臣之義無復與羣小媟黷燕飲勤三綱之嚴修後宮之政抑逺驕妬之寵崇近婉順之行朝覲灋駕而後出陳兵清道而後行無復輕身獨出飲食臣妾之家三者既除内亂之路塞矣諸夏舉兵萌在民饑饉而吏不恤興於百姓困而賦歛重發於下怨離而上不知傳曰飢而不損兹謂㤗厥咎亡比年郡國傷於水災禾麥不收宜損常稅之時而有司奏請加賦甚繆經義逆於民心市怨趨禍之道也臣願陛下勿許加賦之奏益減奢㤗之費流恩廣施振贍困乏敕勸耕桑以慰綏元元之心諸夏之亂庶㡬可息中壘校尉劉向上書曰臣聞帝舜戒伯禹母若丹朱傲周公戒成王母若殷王紂聖帝明王當以敗亂自戒不諱廢興故臣敢極陳其愚唯陛下留神察焉謹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今連三年比食自建始以来二十嵗間而八食率二嵗六月而一發古今罕有異有小大希稠占有舒疾緩急觀秦漢之易世覽惠昭之無後察昌邑之不終視孝宣之紹起皆有變異著有漢紀天之去就豈不昭昭然哉臣幸得託末屬誠見陛下寛明之德冀銷大異而興髙宗成王之聲以崇劉氏故懇懇數奸死亡之誅天文難以相曉臣雖圖上猶湏口說然後可知願賜清燕之間指圖陳状上輙入之然終不能用也 十二月北地都尉張放到官數月復徵入侍中太后與上書曰前所道尚未效富平侯反復来其能黙乎上謝曰請今奉詔上於是出放為天水屬國都尉引少府許商光禄勲師丹為光禄大夫班伯為水衡都尉並侍中皆秩中二千石每朝東宮常從及大政俱使諭指於公卿上亦稍厭游宴復修經書之業太后甚悦
  綏和二年三月丙戌帝崩於未央宫帝素彊無疾病是時楚思王衍梁王立來朝明旦當辭去上宿供張白虎殿又欲拜左將軍孔光為丞相已刻侯印書賛昏夜平善鄉晨傅絝韈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晝漏上十刻而崩民間讙譁咸歸罪趙昭儀皇太后詔大司馬莽雜與御史丞相廷尉治問皇帝起居發病状趙昭儀自殺 班彪賛曰臣姑充後宮為偼伃父子昆弟侍帷幄數為臣言成帝善修容儀升車正立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臨朝淵嘿尊嚴若神可謂有穆穆天子之容者矣博覽古今容受直辭公卿奏議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乎酒色趙氏亂内外家擅權言之可為於邑建始以来王氏始執國命哀平短祚莽遂簒位蓋其威福所由來者漸矣
  河決之患
  漢元帝永光五年 初武帝既塞宣房後河復北決於舘陶分為屯氏河東北入海廣深與大河等故因其自然不隄塞也是歲河決清河靈鳴犢口而屯氏河絶武帝元封二年上使汲仁郭昌發卒數萬人塞瓠子河決築宫其上名曰宣房宫
  成帝建始四年夏四月大雨水十餘日河決東郡金隄先是清河都尉馮逡奏言郡承河下流土壤輕脆易傷頃所以闊無大害者以屯氏河通兩川分流也今屯氏河塞靈鳴犢口又益不利獨一川兼受數河之任雖髙增隄防終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霽必盈溢九河故迹今既滅難明屯氏河新絶未久其處易浚又其口所居髙於以分殺水力道里便宜可復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備非常不豫修治北決病四五郡南決病十餘郡然後憂之晚矣事下丞相御史白遣博士許商行視以為常方用度不足可且勿浚後三嵗河果决於舘陶及東郡金隄泛濫兖豫入平原千乘濟南凡灌四郡三十二縣水居地十五萬餘頃深者三丈壊敗官亭室廬且四萬所冬十一月御史大夫尹忠以對方畧疏濶上切責其不憂職自殺遣大司農非調調均錢榖河决所灌之郡謁者二人發河南以東船五百艘徙民避水居邱陵九萬七千餘口
  河平元年春杜欽薦犍為王延世於王鳳使塞決河鳳以延世為河隄使者延世以竹落長四丈大九圍盛以小石兩𦨣夾載而下之三十六日河隄成三月詔以延世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賜爵關内侯黄金百斤二年秋八月河復决平原流入濟南千乘所壊敗者半建始時復遣王延世與丞相史楊焉及将作大匠許商諫大夫乘馬延年同作治六月乃成復賜延世黄金百斤治河卒非受平賈者為著外繇六月
  鴻嘉四年秋渤海清河信都河水湓溢灌縣邑三十一敗官亭民舍四萬餘所平陵李尋等奏言議者常欲求索九河故迹而穿之今因其自决可且勿塞以觀水埶河欲居之當稍自成川跳出沙土然後順天心而圖之必有成功而用財力寡於是遂止不塞朝臣數言百姓可哀上遣使者處業振贍之
  綏和二年九月騎都尉平當使領河隄奏九河今皆寘滅按經義治水有决河深川而無隄防壅塞之文河從魏郡以東北多溢决水迹難以分明四海之衆不可誣宜博求能浚川䟽河者上從之待詔賈讓奏言治河有上中下䇿古者立國居民疆理土地必遺川澤之分度水埶所不及大川無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為汙澤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游波寛緩而不廹夫土之有川猶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口豈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為川者决之使道善為民者宣之使言蓋隄防之作近起戰國壅防百川各以自利齊與趙魏以河為竟趙魏瀕山齊地卑下作隄去河二十五里河水東抵齊隄則西泛趙魏趙魏亦為隄去河二十五里雖非其正水尚有所逰盪時至而去則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無害稍築宮宅遂成聚落大水時至漂没則更起隄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澤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今隄防陿者去水數百歩逺者數里於故大隄之内復有數重民居其間此皆前世所排也河從河内黎陽至魏郡昭陽東西互有石隄激水使還百餘里間河再西三東廹阨如此不得安息今行上䇿徙冀州之民當水衝者决黎陽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東薄金隄執不能逺泛濫朞月自定難者将曰若如此敗壊城郭田盧冢墓以萬數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當路者毁之故鑿龍門辟伊闕析底柱破碣石墮㫁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瀕河十郡治隄嵗費且萬萬及其大决所殘無數如出數年治河之費以業所徙之民遵古聖之灋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且以大漢方制萬里豈其與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載無患故謂之上䇿若乃多穿漕渠於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雖非聖人灋然亦救敗術也可從淇口以東為石隄多張水門恐議者疑河大川難禁制榮陽漕渠足以卜之冀州渠首盡當仰此水門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旱則開東方下水門溉冀州水則開西方髙門分河流民田適治河隄亦成此誠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百嵗故謂之中䇿若乃繕完故隄增卑培薄勞費無已數逢其害此最下䇿也
  平帝元始四年王莽奏徵能治河者以百數其大畧異者長水校尉平陵關並言河決率常扵平原東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惡聞禹治河時本空此地以為水猥盛則放溢少稍自索雖時易處猶不能離此上古難識近察秦漢以来河决曹衛之域其南北不過百八十里可空此地勿以為官亭民室而已御史臨淮韓牧以為可畧扵禹貢九河處穿之縱不能為九但為四五宜有益大司空掾王横言河入勃海地髙於韓牧所欲穿處往者天嘗連雨東北風海水溢西南出寖數百里九河之地已為海所漸矣禹之行河水本隨西山下東北去周譜云定王五年河徙則今所行非禹之所穿也又秦攻魏决河灌其都決處遂大不可復補宜郤徙完平處更開空使掾西山足乘髙地而東北入海乃無水災司空掾沛國栢譚典其議為甄豊言凡此數者必有一是宜詳考騐皆可豫見計定然後舉事費不過數億萬亦可以事諸浮食無産業民空居與行役同當衣食衣食縣官而為之作乃兩便可以上繼禹功下除民疾時莽但崇空語無施行者
  王莽始建國三年河決魏郡泛清河以東數郡先是莽恐河决為元城冡墓害及決東去元城不憂水故遂不堤塞
  明帝水平十二年 初平帝時河汴決壊久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儀令樂俊上言民新被兵革未宜興役乃止其後汴渠東侵日月彌廣兖豫百姓怨歎以為縣官恒興佗役不先民急㑹有薦樂浪王景能治水者夏四月詔發卒數十萬遣景與将作謁者王具修汴渠隄自滎陽東至千乗海口千餘里十里立一水門令更相洄注無復潰漏之患景雖節省役費然猶以百億計焉
  十三年夏四月汴渠成河汴分流復其舊迹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下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五上
  宋 袁樞 撰
  丁傅用事
  漢成帝元延四年春正月中山王興定陶王欣皆來朝中山王獨從傅定陶王盡從傅相中尉上恠之以問定陶王對曰令諸侯王朝得從其國二千石傅相中尉皆國二千石故盡從之上令誦詩通習能説他日問中山王獨從傅在何法令不能對令誦尚書又廢及賜食於前後飽起下韈係解帝由此以為不能而賢定陶王數稱其材是時諸侯王唯二人於帝為至親定陶王祖母傅太后隨王來朝私賂遺趙皇后昭儀及驃騎將軍王根后昭儀根見上無子亦欲豫自結為長乆計皆更稱定陶王勸帝以為嗣帝亦自美其材為加元服而遣之時年十七矣
  綏和元年春正月上召丞相翟方進御史大夫孔光右將軍亷襃後將軍朱慱入禁中議中山定陶王誰宜為嗣者方進根襃博皆以為定陶王帝弟之子禮曰昆弟之子猶子也為其後者為之子也定陶王宜為嗣光獨以為禮立嗣以親以尚書盤庚殷之及王為比兄終弟及中山王先帝之子帝親弟宜為嗣上以中山王不材又禮兄弟不得相入廟不從光議二月癸丑詔立定陶王欣為皇太子封中山王舅諫大夫馮參為宜鄉侯益中山國三萬户以慰其意使執金吾任宏守大鴻臚持節徴定陶王定陶王謝曰臣材質不足以假充太子之宫臣願且得留國邸旦夕奏問起居俟有聖嗣歸國守藩書奏天子報聞戊午孔光以議不合㫖左遷廷尉何武為御史大夫 秋八月中山孝王興薨 冬十月上以太子既奉太宗後不得顧私親 十一月立楚孝王孫景為定陶王以奉恭王後初太子之㓜也王祖母傅太后躬自養視及為太子詔傅太后與太子與丁姬自居定陶國邸不得相見頃之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帝曰太子承正統當共養陛下不得復顧私親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養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於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養太子獨不得
  二年三月丙戌帝崩於未央宫 夏四月丙午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宫有詔問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宜當何居丞相孔光素聞傅太后為人剛暴長於權謀自帝在襁褓而養長教道至於成人帝之立又有力光心恐傅太后與政事不欲與帝旦夕相近即議以為定陶太后宜改築宫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宫上從武言北宫有紫房複道通未央宫傅太后果從複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稱尊號貴寵其親屬使上不得由直道行高昌侯董宏希指上書言秦莊襄王母本夏氏而為華陽夫人所子及即位後俱稱太后宜立定陶共王后為帝太后事下有司大司馬王莽左將軍闗内侯領尚書事師丹劾奏宏知皇太后至尊之號天下一統而稱引亡秦以為比諭詿誤聖朝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謙讓納用莽丹言免宏為庻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稱尊號上乃白太皇太后令下詔尊定陶恭王為恭皇五月丙戌立皇后傅氏傅太后從弟晏之子也詔曰春秋母以子貴宜尊定陶太后曰恭皇太后丁姬曰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長信宫中官追尊傅父為崇祖侯丁父為襃德侯封舅丁明為陽安侯舅子滿為平周侯皇后父晏為孔鄉侯皇太后弟侍中光禄大夫趙欽為新城侯 傅太后從弟右將軍喜好學問有志行衆庻歸望於喜初上官之爵外親也喜獨執謙稱疾傅太后始與政事數諫之由是傅太后不欲令喜輔政庚午賜喜黄金百斤上右將軍印授以光禄太夫養病大司空何武尚書令唐令皆上書言喜行義修潔忠誠憂國内輔之臣也今以寢病一旦遣歸衆庶失望皆曰傅氏賢子以論議不合於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為國恨之忠臣社稷之衞魯以季友治亂楚以子玉輕重魏以無忌折衝項以范増存亡百萬之衆不如一賢故秦行千金以間亷頗漢散萬金以疏亞父喜立於朝陛下之光輝傅氏之廢興也上亦自重之故尋復進用焉九月庚申地震自京師到北邊郡國三十餘處壞城郭凡壓殺四百餘人人以災異問待詔李尋對曰夫日者衆陽之長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則日失其度晻昧亡光間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奪失色邪氣珥蜺數作小臣不知内事竊以日視陛下志操衰於始初多矣唯陛下執乾剛之德彊志守度母聽女謁邪臣之態諸保阿乳母甘言悲辭之託斷而勿聽勉彊大誼絶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賜以貨財不可私以官位誠皇天之禁也臣聞月者衆隂之長妃后大臣諸侯之象也閒者月數為變此為母后與政亂朝隂陽俱傷兩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竊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仗矣唯陛下親求賢士無彊所惡以崇社稷尊彊本朝臣聞五行以水為本水為凖平王道公正脩明則百川理落脉通偏黨失綱則涌溢為敗今汝潁漂涌與雨水並為民害此詩所謂百川沸騰咎在皇甫卿士之屬唯陛下少抑外家親大臣臣聞地道柔靜隂之常義也閒者闗東地數震宜務崇陽抑隂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閉絶私路拔進英雋退不任職以彊本朝夫本彊則精神折衝本弱則招殃致凶為邪謀所陵聞往者淮南王作謀之時其所難者獨有汲黯以為公孫𢎞等不足言也𢎞漢之名相於今亡比而尚見輕何况亡𢎞之屬乎故曰朝廷無人則為賊亂所輕其道自然也 冬十月癸酉以師丹為大司空丹見上多所匡改成帝之政乃上書言古者諒闇不言聽於冡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前大行屍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親屬赫然皆貴寵封舅為陽安侯皇后尊號未定預封父為孔鄉侯出侍中王邑射聲校尉王邯等詔書比下變動政事卒暴無漸臣縱不能明陳大義復曽不能牢讓爵位相隨空受封侯増益陛下之過閒者郡國多地動水流出殺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舉錯失中號令不定法度失理隂陽溷濁之應也臣伏惟人情無子年雖六七十猶博取而廣求孝成皇帝深見天命燭知至德以壯年克己立陛下為嗣先帝暴棄天下而陛下繼體四海安寧百姓不懼此先帝聖德當合天人之功也臣聞天威不違顔咫尺願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觀羣下之從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附何患不富貴不宜倉卒若是其不長乆矣丹書數十上多切直之言傅太后從弟子遷在左右尤傾邪上惡之免官遣歸故郡傅太后怒上不得已復留遷丞相光與大司空丹奏言詔書前後相反天下疑惑無所取信臣請歸遷故郡以銷姦黨卒不得遣復為侍中其逼於傅太后皆此類也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酉光祿大夫傅喜為大司馬封高武侯 秋九月郎中令泠襃黄門郎叚猶等復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復引定陶藩國之名以冠大號車馬衣服宜皆稱皇之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職又宜為共皇立廟京師上復下其議羣下多順指言母以子貴宜立尊號以厚孝道唯丞相光大司馬喜大司空丹以為不可丹曰聖王制禮取法於天地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亂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為號者母從子妻從夫之義也欲立官置吏車服與太皇太后並非所以明尊無二上之議也定陶共皇號諡已前定議不得復改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無爵父之義尊父母也為人後者為之子故為所後服斬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朞明尊本祖而重正統也孝成皇帝聖恩深逺故為共王立後奉承祭祀令共皇長為一國太祖萬世不毁恩義已備陛下既繼體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廟天地社稷之祀義不可復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廟今欲立廟於京師而使臣下祭之是無主也又親盡當毁空去一國太祖不墮之祀而就無主當毁不正之禮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㑹有上書言古者以龜貝為貨今以錢易之民以故貧宜可改弊上以問丹丹對言可改章下有司議皆以為行錢以來乆卒難變易丹老人忘其前語復從公卿議又丹使吏書奏吏私寫其草丁傅子弟聞之使人上書告丹上封事行道人偏持其書上以問將軍中朝臣皆對曰忠臣不顯諫大臣奏事不宜漏泄宜下廷尉治事下廷尉劾丹大不敬事未决給事中博士申咸杜欽上書言丹經行無比自近世無臣能若丹者少發憤懣奏封事不及深思逺慮使主簿書漏泄之過不在丹以此貶黜恐不厭衆心上貶咸欽秩各二等遂䇿免丹曰朕惟君位尊任重懷諼迷國進退違命反覆異言甚為君耻之以君嘗託傳位未忍考於理其上大司空高樂侯印綬罷歸尚書令唐林上疏曰竊見免大司空策書意深痛切君子作文為賢者諱丹經為世儒宗德為國黄耉親傅聖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内未見其大過事既以往免爵太重京師識者咸以為宜復丹爵邑使奉朝請唯陛下裁覽衆心有以慰復師傅之臣上從林言下詔賜丹爵闗内侯二年丁傅宗族驕奢皆嫉傅喜之恭儉又傅太后欲求稱尊號與成帝母齊尊喜與孔光師丹共執以為不可上重違大臣正議又内廹傅太后依違者連歳傅太后大怒上不得己先免師丹以感動喜喜終不順朱博與孔鄉侯傅晏連結共謀成尊號事數燕見奏封事毁短喜及孔光丁丑上遂策免喜以侯就第 夏四月傅太后又自詔丞相御史大夫曰高武侯附下罔上與故大司空丹同心背畔放命圯族不宜奉朝請其遣就國丞相孔光自先帝時議繼嗣有持異之隙又重忤傅
  太后指由是傅氏在位者與朱博為表裏共毁譖光乙亥䇿免光為庶人以御史大夫朱博為丞相封陽鄉侯朱博既為丞相上遂用其議下詔曰定陶共皇之號不宜復稱定陶尊共皇太后曰帝太太后稱永信宫共皇后曰帝太后稱中安宫為共皇立寢廟於京師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於是四太后各置少府太僕秩皆中二千石傅太后既尊後尤驕與太皇太后語至謂之嫗時丁傅以一二年間暴興尤盛為公卿列侯者甚衆然帝不甚假以權埶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丞相博御史大夫𤣥奏言前高昌侯宏首建尊號之議而為闗内侯師丹所劾奏免為庻人時天下衰麤委政於丹丹不深惟襃廣尊號之義而妄稱説抑貶尊號虧損孝道不忠莫大焉陛下仁聖昭然定尊號宏以忠孝復封高昌侯丹惡逆暴著雖𫎇赦令不宜有爵邑請免為庻人奏可諫大夫楊宣上封事言孝成皇帝深惟宗廟之重稱
  述陛下至德以承天序聖䇿深逺恩德至厚惟念先帝之意豈不欲以陛下自代奉承東宫哉太皇太后春秋七十數更憂傷敕令親屬引領以避丁傅行道之人為之隕涕况於陛下時登高逺望獨不慙於延陵乎帝深感其言復封成都侯商中子邑為成都侯 六月庚申帝太后丁氏崩詔歸塟定陶共皇之園 秋七月傅太后怨傅喜不已使孔鄉侯晏風丞相朱博令奏免喜侯博與御史大夫趙𤣥議之𤣥言事已前决得無不宜博曰已許孔鄉侯矣匹夫相要尚相得死何况至尊博唯有死耳𤣥即許可博惡獨斥奏喜以故大司空汜鄉侯何武前亦坐過免就國事與喜相似即並奏喜武前在位皆無益於治雖已退免爵土之封非所當也皆請免為庻人上知傅太后素常怨喜疑博𤣥承指即召𤣥詣尚書問狀𤣥辭服有詔左將軍彭宣與中朝者雜問宣等奏劾博𤣥晏皆不道不敬請召詣廷尉詔獄上減𤣥死罪三等削晏户四分之一假謁者節召丞相詣廷尉博自殺國除 冬十月上欲令丁傅處爪牙官以光禄勲丁望為左將軍
  四年春正月上欲封傅太后從父弟侍中光禄大夫商尚書僕射平陵鄭崇諫曰孝成皇帝封親舅五侯天為赤黄晝昏日中有黑氣孔鄉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縁今無故欲復封商壞亂制度逆天人之心非傅氏之福也臣願以身命當國咎崇因持詔書案起傅太后大怒曰何有為天子乃反為一臣所顓制耶二月癸卯上遂下詔封商為汝昌侯 夏六月尊帝太太后為皇太太后
  元壽元年春正月辛丑朔詔將軍中二千石舉明習兵法者各一人因就拜孔鄉侯傅晏為大司馬衛將軍陽安侯丁明為大司馬驃騎將軍是日日有食之上詔公卿大夫悉心陳過失又令舉賢良方正能直言者各一人前凉州刺史杜鄴以方正對策曰臣聞陽尊隂卑天之道也是以男雖賤各為其家陽女雖貴猶為其國隂故禮明三從之儀雖有父母之德必繫於子昔鄭伯隨姜氏之欲終有叔叚簒國之禍周襄王内廹惠后之難而遭居鄭之危漢興吕太后權私親屬幾危社稷竊見陛下約儉正身欲與天下更始然嘉瑞未應而日食地震案春秋災異以指象為言語日食明陽為隂所臨坤以法地為土為母以安靜為德震不隂之効也占象甚明臣敢不直言其事昔曾子問從令之義孔子曰是何言與善閔子騫守禮不茍從親所行無非理者故無可間也今諸外家兄弟無賢不肖並侍帷幄布在列位或典兵衛或將軍屯寵意併於一家積貴之埶世所希見所希聞也至乃並置大司馬將軍之官皇甫雖盛三桓雖隆魯為作三軍無以甚此當拜之日晻然日食不在前後臨事而發者明陛下謙遜無專承指非一所言輙聼所欲輙隨有罪惡者不坐辜罰無功能者畢受官爵流漸積猥過在於是欲令昭昭以覺聖朝昔詩人所刺春秋所譏指象如此殆不在他由後視前忿邑非之逮身所行不自鏡見則以為可計之過者願陛下加致精誠思承始初事稽諸古以厭下心則黎庻羣生無不説喜上帝百神收還威怒禎祥福禄何嫌不報 丁巳皇太太后傅氏崩合塟渭陵稱孝元傅皇后
  二年六月戊午帝崩於未央宫大司馬王莽白太皇太后以定陶共王太后與孔鄉侯晏同心合意背恩亡本專恣不軌徙孝哀皇后退就桂宫傅氏丁氏皆免官爵歸故郡傅晏將妻子徙合浦獨下詔襃揚傅喜曰高武侯喜資性端慤論議忠直雖與故定陶太后有屬終不順指從邪介然守節以故斥逐就國傳不云乎歳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凋也其還喜長安位特進奉朝請喜雖外見襃賞孤立憂懼後復遣就國以壽終莽又貶傅太后號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號曰丁姬
  平帝元始五年莽奏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冡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后璽綬以塟請發共王母及丁姬冡取其璽綬徙共王母歸定陶塟共王冡次太后以為既已之事不須復發莽固爭之太后詔因故棺改塟之莽奏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宫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請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塟丁姬媵妾之次奏可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錢帛遣子弟及諸生四夷凡十餘萬人操持作具助將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冡周棘其處以為世戒云
  董賢嬖倖
  漢哀帝建平四年二月駙馬都尉侍中雲陽董賢得幸於上出則參乗入御左右賞賜累鉅萬貴震朝廷嘗與上卧起嘗晝寢偏籍上䄂上欲起賢未覺不欲動賢乃斷䄂而起又詔賢妻得通引籍殿中止賢廬又召賢女弟以為昭儀位次皇后昭儀及賢與妻旦夕上下並侍左右以賢父恭為少府賜爵闗内侯詔將作大匠為賢起大第北闕下重殿洞門土木之功窮極技巧賜武庫禁兵上方珍寶其選物上第盡在董氏而乗輿所服乃其副也及至東園祕器珠𥜗玉柙豫以賜賢無不備具又令將作為賢起冢塋義陵旁内為便房剛栢題湊外為徼道周垣數里門闕罘罳甚盛鄭崇以賢貴寵過度諫上由是重得罪 三月上欲侯董賢而未有縁侍中傅嘉勸上定息夫躬孫寵告東平本章去宋𢎞更言因董賢以聞欲以其功侯之皆先賜爵闗内侯頃之上欲封賢等而心憚王嘉乃先使孔鄉侯晏持詔書示丞相御史於是嘉與御史大夫賈延上封事言竊見董賢等三人始賜爵衆庻匃匃咸曰賢貴其餘並䝉恩至今流言未解陛下仁恩於賢等不已宜暴賢等本奏語言延問公卿大夫博士議郎考合古今明正其義然後乃加爵土不然恐大失衆心海内引領而議暴評其事必有言當封者在陛下所從天下雖不説咎有所分不獨在陛下上不得已且為之止 秋八月辛卯上下詔切責公卿曰昔楚有子玉得臣晉文為之側席而坐近事汲黯折淮南之謀今東平王雲等至有圖弑天子逆亂之謀者是公卿股肱莫能悉心務聰明以銷厭未萌故也頼宗廟之靈侍中駙馬都尉賢等發覺以聞咸伏厥辜書不云乎用德章厥善其封賢為高安侯 上使中黄門發武庫兵前後十輩送董賢及上乳母王阿舍執金吾毋將隆奏言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馬錢大司農錢自乗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賜一出少府蓋不以本蔵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别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諸侯方伯得專征伐乃賜斧鉞漢家邊吏職任距寇亦賜武庫兵皆任事然後䝉之春秋之誼家不藏甲所以抑臣威損私力也今賢等便嬖弄臣私恩㣲妾而以天下公用給其私門契國威器供其家備民力分於弄臣武兵設於㣲妾建立非宜以廣驕僭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於三家之堂臣請收還武庫上不説 諫大夫渤海鮑宣上書曰竊見孝成皇帝時外親持權人人牽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賢人路濁亂天下奢㤗亡度窮困百姓是以日食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徴陛下所親見矣今奈何反覆劇於前乎今民有七亡隂陽不和水旱為災一亡也縣官重責更賦租税二亡也貪吏並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強大姓蠶食無厭四亡也苛吏繇役失農桑時五亡也部落鼔鳴男女遮列六亡也盗賊劫略取民財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毆殺一死也治獄深刻二死也寃䧟無辜三死也盗賊横發四死也怨讎相殘五死也歳惡饑餓六死也時氣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無一得欲望國安誠難民有七死而無一生欲望刑措誠難此非公卿守相貪殘成化之所致邪羣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豈有肯加惻隱於細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營私家稱賔客為姦利而已以茍容曲從為賢以拱黙尸祿為智謂如臣宣等為愚陛下擢臣巖穴誠冀有益毫毛豈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門之地哉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為皇天子下為黎庻父母奈何獨私養外親與幸臣董賢多賞賜以大萬數使奴從賔客漿酒藿肉蒼頭廬兒皆用致富非天意也宣語雖刻切上以宣名儒優容之
  元壽元年春正月丞相嘉奏封事曰陛下在國之時好詩書尚儉節徴來所過道上稱誦德美此天下所以囘心也初即位易帷帳去錦繡乗輿席縁綈繒而已共皇寢廟比當作憂閔元元惟用度不足以義割恩輙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駙馬都尉董賢亦起官寺上林中又為賢治大第開門鄉北闕引玉渠灌園池使者䕶作賞賜吏卒甚於治宗廟賢母病長安厨給祠具道中過者皆飲食為賢治器器成奏御乃行或物好特賜其工自貢獻宗廟三宫猶不至此賢家有賔婚及見親諸官並共賜及蒼頭奴婢人十萬錢使者䕶視發取市物百賈震動道路讙譁羣臣惶惑詔書罷苑而以賜賢二千餘頃均田之制從此墮壞奢僭放縱變亂隂陽災異衆多百姓訛言持籌相驚天惑其意不能自止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譏孔子曰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備位竊内悲傷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於國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已之所獨鄉察衆人之所共疑往者寵臣鄧通韓嫣驕貴失度逸豫無厭小人不勝情欲卒䧟罪辜亂國亡軀不終其祿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覧前世以節賢寵全安其命上由是於嘉浸不説 鮑宣上書曰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養黎民即位已來父虧明母震動子訛言相驚恐今日食於三始誠可畏懼小民正朔日尚恐毁敗器物何况於日虧乎陛下深内自責避正殿舉直言求過失罷退外親及旁仄素餐之人徴拜孔光為光祿大夫發覺孫寵息夫躬過惡免官遣就國衆庻歙然莫不説喜天人同心人心説則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干日連隂不雨此天下憂結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侍中駙馬都督董賢本無葭莩之親但以令色諛言自進賞賜無度竭盡府藏并合三第尚以為小復壞𭧂室賢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將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賞賜上冢有㑹輙太官為供海内貢獻當養一君今反盡之賢家豈天意與民意耶天不可乆負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誠欲哀賢宜為謝過天地解讎海内免遣就國收乘輿器物還之縣官如此可以父子終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乆安者也孫寵息夫躬不宜居國可皆免以視天下復徴師丹師丹彭宣傅喜曠然使民易視以應天心建立大政興太平之端上感大異納宣言徴何武彭宣拜鮑宣為司𨽻 上託傅太后遺詔令太皇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董賢二千户及賜孔鄉侯汝昌侯陽新侯國王嘉封還詔書因奏封事諫曰臣聞爵禄土地天之有也書云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則衆庻不服感動隂陽其害疾自深今聖體乆不平此臣嘉所内懼也高安侯賢佞幸之臣陛下傾爵位以貴之單貨財以富之損至尊以寵之主威已黜府藏已竭唯恐不足財皆民力所為孝文皇帝欲起露臺重百金之費克己不作今賢散公賦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往古以來貴臣未嘗有此流聞四方皆同怨之里諺曰千人所指無病而死臣嘗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遺詔詔丞相御史益賢户賜三侯國臣嘉竊感山崩地動日食於三朝皆隂侵陽之戒也前賢已再封晏商再易邑業縁私横求恩已過厚求索自恣不知厭足甚傷尊尊之義不可以示天下為害痛矣臣驕侵罔隂陽失節氣感相動害及身體陛下寢疾乆不平繼嗣未立宜思正萬事順天人之心以求福祐奈何輕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傳之於無窮哉臣謹封上詔書不敢露見非愛死而不自法恐天下聞之故不敢自劾初廷尉梁相治東平王雲獄時冬月未盡二旬而相心疑雲寃獄有飾辭奏欲傳之長安更下公卿覆治尚書令鞫譚僕射宗伯鳳以為可許天子以為相等皆見上體不平外内顧望操持兩心幸雲踰冬無討賊疾惡主讎之意免相等皆為庻人後數月大赦嘉薦相等皆有材行聖王有計功除過臣竊為朝廷惜此三人書奏上不能平後二十餘日嘉封還益董賢户事上乃發怒召嘉詣尚書責問以相等前坐不忠罪惡著聞君時輙以自劾今又稱譽云為朝廷惜之何也嘉免冠謝罪事下將軍朝者光禄大夫孔光等劾嘉迷國罔上不道請謁者召嘉詣廷尉詔獄議郎龔等以為嘉言事前後相違宜奪爵土免為庻人永信少府猛等以為嘉罪名雖應法大臣括髮闗械祼躬就笞非所以重國襃宗廟也上不聼三月詔假謁者節召丞相詣廷尉詔獄使者既到府椽史涕泣共和藥進嘉嘉不肯服主簿曰將相不對理陳寃相踵以為故事君侯宜引决使者危坐府門上主簿復前進藥嘉引藥柸以擊地謂官屬曰丞相幸得備位三公奉職負國當伏刑都市以示萬衆丞相豈兒女子耶何謂咀藥而死嘉遂装出見使者再拜受詔乘吏小車去蓋不冠随使者詣廷尉廷尉收嘉丞相新甫侯印綬縛嘉載致都船詔獄上聞嘉生自詣吏大怒使將軍以下與五二千石雜治吏詰問嘉對曰案事者思得實竊見相等前治東平王獄不以雲為不當死欲闗公卿示重慎誠不見其外内顧望阿附為雲驗復幸得𫎇大赦相等皆良善吏臣竊為國惜賢不私比三人獄吏曰茍如此則君何以為罪猶當有以負國不空入獄矣吏稍侵辱嘉嘉喟然仰天嘆曰幸得充備宰相不能進賢退不肖以是負國死有餘責吏問賢不肖主名嘉曰賢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進惡高安侯董賢父子佞邪亂朝而不能退罪當死死無所恨嘉繫獄二十餘日不食歐血而死 十二月庚子以侍中駙馬都督董賢為大司馬衛將軍冊曰建爾於公以為漢輔往悉爾心匡正庻事允執其中是時賢年二十二雖為三公常給事中領尚書百官因賢奏事以父衛尉恭不宜在卿位徙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弟寛信代賢為駙馬都尉董氏親屬皆侍中諸曹奉朝請寵在丁傅之右矣初丞相孔光為御史大夫賢父恭為御史事光及賢為大司馬與光並為三公上故令賢私過光光雅恭謹知上欲尊寵賢及聞賢當來也光警戒衣冠出門待望見賢車乃却入賢至中門光入閤既下車乃出拜謁送迎甚謹不敢以賔客鈞敵之禮上聞之喜立拜光兩兄子為諫大夫常侍賢由是權與人主侔矣是時成帝外家王氏衰廢唯平阿侯譚子去疾為侍中弟閎為中常侍閎妻父中郎將蕭咸前將軍望之子也賢父恭慕之欲為子寛信求咸女為婦使閎言之咸惶恐不敢當私謂閎曰董公為大司馬冊文言允執其中此乃堯禪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長老見者莫不心懼此豈家人子所能堪耶閎性有知略聞咸言心亦悟乃還報恭深達咸自謙薄之意恭歎曰我家何用負天下而為人所畏如是意不説後上置酒麒麟殿賢父子親屬宴飲侍中中常侍皆在側上在酒所從容視賢笑曰吾欲法堯禪舜何如王閎進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廟當傳子孫於無窮統業至重天子無戲言上黙然不説左右皆恐於是遣閎出歸郎署乆之太皇太后為閎復召還閎還閎遂上書諫曰臣聞王者立三公法三光居之者當得賢人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喻三公非其人也昔孝文皇帝幸鄧通不過中大夫武皇帝幸韓嫣賞賜而已皆不在大位今大司馬衛將軍董賢無功於漢朝又無肺腑之連復無名迹高行以矯世昇擢數年列備鼎足典衛禁兵無功封爵父子兄弟横䝉拔擢賞賜空竭帑藏萬民諠譁偶言道路誠不當天心也昔襃神蚖變化為人實生襃姒亂周國恐陛下有過失之譏賢有小人不知進退之禍非所以垂法後世也上雖不從閎言多其年少志彊亦不罪也
  二年春正月匃奴單于及烏孫來朝單于宴見羣臣在前單于怪董賢年少以問譯上令譯報曰大司馬年少以大賢居位單于乃起拜賀漢得賢臣 夏五月甲子正三公分分職大司馬衛將軍董賢為大司馬 六月戊午帝崩於未央宫太皇太后聞帝崩召大司馬賢引見東箱問以喪事調度賢内憂不能對免冠謝太后曰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馬奉送先帝大行曉習故事吾令莽佐君賢頓首幸甚太后遣使者馳召莽詔尚書諸發兵符節百官奏事中黄門期門兵皆屬莽莽以太后指使尚書劾賢帝病不親醫藥禁止賢不得入宫殿司馬中賢不知所為詣闕免冠徒跣謝己未莽使謁者以太后詔即闕下冊賢曰賢年少未更事理為大司馬不合衆心其收大司馬印綬罷歸第即日賢與妻皆自殺家惶恐夜塟莽疑其詐死有司奏請發賢棺至獄診視因埋獄中莽又奏董賢父子驕恣奢僭請收沒入財物縣官諸以賢為官者皆免父恭弟寛信與家屬徙合浦母别歸故郡鉅鹿長安中小民讙譁鄉其第哭幾獲盗之縣官斥賣董氏財凡四十三萬萬賢所厚吏沛朱詡自請去大司馬府買棺衣收賢屍塟之莽聞之以他罪擊殺詡
  王莽簒漢
  漢宣帝甘露三年太子所幸司馬良娣死太子悲恚不樂帝乃令皇后擇後宫家人子可以娛侍太子者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宫政君故繡衣御史賀之孫女也是歳生成帝於甲館畫堂為世適皇孫帝愛之自名曰驁字大孫
  元帝初元元年夏四月丁巳立太子驁為皇太子竟寧元年初太子少好經書寛博謹慎其後幸酒樂燕樂上不以為能而山陽王康有材藝母昭儀又愛幸上以故常有意欲以山陽為嗣及上寢疾傳昭儀山陽王康常在左右而皇后太子希得進見上數問尚書以景帝時立膠東王故事是時太子長舅陽平侯鳳為衛尉侍中與皇后太子皆憂不知所出史丹以親密臣得侍疾𠉀上閒獨寢時丹直入卧内頓首伏青蒲上涕泣言曰皇太子以適長立積十餘年名號繫於百姓天下莫不歸心今者道路流言為國生意以為太子有動揺之議審若此公卿以下必以死爭不奉詔臣願先賜死以示羣臣上意大感悟太子由是遂定 五月壬辰帝崩於未央宫 六月己未太子即皇帝位以元舅侍中衛尉陽平侯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
  成帝建始元年春正月壬子封舅諸吏光祿大夫闗内侯王崇為安成侯賜舅譚商立根逢時爵闗内侯夏四月丁巳黄霧四塞詔博問公卿大夫無有所諱諫大夫楊興博士駟勝等對皆以為隂盛侵陽之氣也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今太后諸弟皆以無功為侯外戚未曽有也故天為見異於是大將軍鳳懼上書乞骸骨辭職上優詔不許
  三年上專欲委任王鳳八月䇿免車騎將軍許嘉以特進侯就朝位
  四年夏上悉召前所舉直言之士詣白虎殿對䇿是時上委政王鳳議者多歸咎焉谷永知鳳方見柄用隂欲自託乃曰方今四夷賔服皆為臣妾北無薫粥冒頓之患南無趙佗吕嘉之難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諸侯大者乃食數縣漢吏制其權柄不得有為無吳楚燕梁之埶百官盤互親疏相錯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洞洞屬屬小心畏忌無重合安陽博陸之亂三者無毛髪之辜竊恐陛下舍昭昭之白過忽天地之明戒聽晻昧之瞽説歸咎乎無辜倚異乎政事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上擢永為光祿大夫
  河平二年上月上悉封諸舅王譚為平阿侯啇為成都侯立為紅陽侯根為曲陽侯逢時為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謂之五侯
  三年劉向以王氏權位太盛而上方嚮詩書古文向乃因尚書洪範集合上古以來厯春秋六國至秦漢符瑞災異之記推迹行事連傳禍福著其占騐比類相從各有條目凡十一篇號曰洪範五行傳論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為鳳兄弟起此論也然終不能奪王氏權四年三月琅邪太守楊肜與王鳳連婚其郡有災害丞相王商按問之鳳以為請商不聼竟奏免肜奏果寢不下鳳以是怨商隂求其短使頻陽耿定上書言商與父傳婢通及女弟滛亂奴殺其私夫疑商教使天子以為暗昧之過不足以傷大臣鳳固爭下其事司𨽻大中大夫蜀郡張匡素佞巧復上書極言詆毁商有司奏請召商詣詔獄上素重商知匡言多險制曰勿治鳳固爭之夏四月壬寅詔收商丞相印綬商免相三日發病歐
  血薨諡曰戾侯而商子弟親屬為駙馬都尉侍中中常侍諸曹大夫郎吏者皆出補吏莫得留給事宿衛者有司奏請除國邑有詔長子安嗣爵為樂昌侯陽朔元年冬京兆尹泰山王章下獄死時大將軍鳳用事上謙讓無所專左右嘗薦光禄大夫劉向少子歆通逹有異材上召見歆誦讀詩賦甚悦之欲以為中常侍召取衣冠臨當拜左右皆曰未曉大將軍上曰此小事何須闗大將軍左右叩頭爭之上於是語鳳鳳以為不可乃止王氏子弟皆卿大夫侍中諸曹分據埶官滿朝廷杜欽見鳳專政太重戒之曰願將軍由周公之謙懼損穰侯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范睢之徒得間其説鳳不聼時上無繼嗣體常不平定陶共王來朝太后與上承先帝意遇共王甚厚賞賜十倍於他王不以往事為纎介留之京師不遣歸國上謂共王我未有子人命不諱一朝有他且不復相見爾長留侍我矣其後天子疾益有瘳共王因留國邸旦夕侍上上甚親重之大將軍鳯心不便共王在京師㑹日食鳳因言日食隂盛之象定陶王雖親於禮當奉藩在國今留侍京師詭正非常故天見戒宜遣王之國上不得已於鳳而許之共王辭去上與相對涕泣而决王章素剛直敢言雖為鳳所舉非鳳專權不親附鳳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鳳專權蔽主之過上召見章延問以事章對曰天道聰明佑善而災惡以瑞異為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繼嗣引近定陶王所以承宗廟重社稷上順天心下安百姓此正議善事當有祥瑞何故致災異災異之發為大臣專政者也今聞大將軍猥歸日食之咎於定陶王建遣之國茍欲使天子孤立於上專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食隂侵陽臣專君之象今政事大小皆自鳳出天子曾不一舉手鳳不自省責反歸咎善人推逺定陶王且鳳誣罔不忠非一事也前丞相樂昌侯商本以先帝外屬内行篤有威重位厯將相國家柱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屈節隨鳳委曲卒用閨門之事為鳳所罷身以憂死衆庻愍之又鳳知其小婦弟張美人已嘗適人於禮不宜配御至尊託以為宜子内之後宫茍以私其妻弟聞張美人未嘗任身就館也且羗胡尚殺首子以盪腸正世况於天子而近已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見足以知其餘及他所不見者鳳不可令乆典事宜退使就第選中賢以代之自鳳之白罷商後遣定陶王也上不能平及聞章言天子感悟納之謂章曰微京兆尹直言吾不聞社稷計且唯賢知賢君試為朕求可以自輔者於是章奏封事薦信都王琅琅琊太守馮野王忠信質直智謀有餘上自為太子時數聞野王名方倚欲以代鳳章毎召見上輙辟左右時太后從弟子侍中音獨側聼具知章言以語鳳鳳聞甚甚憂懼杜欽令鳳稱病出就第上疏乞骸骨其辭指甚哀太后聞之為垂涕不御食上少而親倚鳳弗忍廢乃優詔報鳳彊起之於是鳳起視事上使尚書劾奏章知野王前以王舅出補吏而私薦之欲令在朝阿附諸侯又知張美人體御至尊而妄稱引羗胡殺子盪腸非所宜言下章吏廷尉致其大逆罪以為比上夷狄欲絶繼嗣之端背畔天子私為定陶王章竟死獄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見鳳側目而視馮野王懼不自安遂病滿三月賜告與妻子歸杜陵就醫藥大將軍鳳風御史中丞劾奏野王賜告養病而私自便持虎符出界歸家奉詔不敬杜欽奏記於鳳曰二千石病賜告得歸有故事不得去郡王著令傳曰賞疑從予所以廣恩勸功也罰疑從去所以慎刑闕難知也今釋令與故事而假不敬之法甚違闕疑從去之意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馬之重不宜去郡將以制刑為後法者則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也刑賞大信不可不慎鳳不聼竟免野王官時衆庻多寃王章譏朝廷者欽欲救其過復説鳳曰京兆尹章所坐事密自京師不曉况於逹方恐天下不知章實有罪而以為坐言事如是塞爭引之原損寛明之德欽愚以為宜因章事舉直言極諫並見郎從官展盡其意加於往前以明示四方使天下咸知主上聖明不以言罪下也若此則流言消釋疑惑著明鳳白行其䇿焉
  二年夏四月丁卯以侍中太僕王音為御史大夫於是王氏愈盛郡國守相刺史皆出其門下五侯羣弟爭為奢侈賂遺珍寶四面而至皆通敏人事好士養賢傾財施予以相高尚賔客滿門競為之聲譽劉向謂陳湯曰今災異如此而外家日甚其漸必危劉氏吾幸得以同姓末屬累世䝉漢厚恩身為宗室遺老厯事三主上以我先帝舊臣毎進見常加優禮吾而不言孰當言者遂上封事極諫曰臣聞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術也夫大臣操權柄持國政未有不為害者也故書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孔子曰禄去公室政建大夫危亡之兆也今王氏一姓乘朱輪華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蟬充盈幄内魚鱗左右大將軍秉事用權五侯驕奢僭盛並作威福擊斷自恣行汙而寄治身私而託公依東宫之尊假甥舅之親以為威重尚書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門筦執樞機朋黨比周稱譽者登進忤恨者誅傷游談者助之説執政者為之言排擯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進逺絶宗室之任不令得給事朝省恐其與已分權數稱燕王蓋主以疑上心避諱吕霍而弗肯稱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論兄弟據重宗族盤互厯上古至秦漢外戚僭貴未有如王氏者也物盛必有非常之變先見為其人徴象孝昭帝時冠石立於泰山仆栁起於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墳墓在濟南者其梓柱生枝葉扶疏上出屋根臿地中雖立石起栁無以過此之明也事埶不兩大王氏與劉氏亦且不並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則上有累卵之危陛下為人子孫守持宗廟而令國祚移於外親降為皂𨽻縱不為身奈宗廟何婦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不與舅平昌侯權所以全安之也夫明者起福於無形銷患於未然宜發明詔吐德音援近宗室親而納信黜逺外戚毋授以政皆罷令就第以則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誠東宫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劉氏長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孫孫無疆之計也如不行此䇿田氏復見於今六卿必起於漢為後嗣憂昭昭甚明唯陛下深留聖思書奏天子召見向歎息悲傷其意謂曰君且休矣吾將思之然終不能用其言
  三年自王鳳疾天子數自臨問親執其手涕泣曰將軍病如有不可言平阿侯譚次將軍矣鳳頓首泣曰譚等雖與臣至親行皆奢僭無以率導百姓不如御史大夫音謹敕臣敢以死保之及鳳且死上書謝上復固薦音自代言譚等五人必不可用天子然之初譚倨不肯事鳳而音敬鳳卑恭如子故鳳薦之八月丁巳鳳薨九月甲子以王音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而王譚位特進領城門兵安定太守谷永以譚失職勸譚辭讓不受城門職由是譚音相與不平
  鴻嘉元年王音既以從舅越親用事小心親職上以音自御史大夫入為將軍不獲宰相之封六月乙巳封音為安陽侯
  三年王氏五侯爭以奢侈相尚成都侯商稱病欲避暑從上借明光宫後又穿長安城引内灃水注第中大陂以行船立羽蓋張周帷楫棹越歌上幸商第見穿城引水意恨内衘之未言後微行出過曲陽侯第又見園中土山漸臺象白虎殿於是上怒以讓車騎將軍音商根兄弟欲自黥劓以謝太后上聞之大怒乃使尚書責問司𨽻校尉京兆尹知成都侯商等奢僭不軌藏匿姦猾皆阿縱不舉奏正法二人頓首省户下又賜車騎將軍音䇿書曰外家何甘樂禍敗而欲自黥劓相戮辱於太后前傷慈母之心以危亂國家外家宗族彊上一身浸弱日乆今將一施之君其召諸侯令待府舎是日詔尚書奏文帝時誅將軍薄昭故事車騎將軍音籍槀請罪商立根皆負斧質謝良乆乃已上特欲恐之實無意誅也四年平阿安侯王譚薨上悔廢譚使不輔政而薨也乃復成都侯商以特進領城門兵置幕府得舉吏如將軍魏郡杜鄴時為郎素善車騎將軍音見音前與平阿侯有隙即説音曰夫戚而不見殊孰能無怨昔秦伯有千乗之國而不能容其母弟春秋譏焉周召則不然忠以相輔義以相匡同已之親等已之尊不以聖德獨兼國寵又不為長專受榮任分職於陜並無弼疑故内無感恨之隙外無侵侮之羞俱享天祐兩荷高名者蓋以此也竊見成都侯以特進領城門兵復有詔得舉吏如五府此明詔所欲寵也將軍宜承順聖意加異往時毎事凡議必與及之發於至誠則孰不説諭音甚嘉其言由是與成都侯商親密二人皆重鄴
  永始元年 初太后兄弟八人獨弟曼早死不侯太后憐之曼寡婦渠供養東宫子莽㓜孤不及等比其羣兄弟皆將軍五侯子乘時侈靡以輿馬聲色佚游相高莽因折節為恭儉勤身博學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養孤兄子行甚敕備又外交英俊内事諸父曲有禮意大將軍鳳病莽侍疾親嘗藥亂首垢面不解衣𢃄連月鳳且死以託太后及帝拜為黄門郎遷射聲校尉乆之叔父成都侯商上書願分户邑以封莽長樂少府戴崇侍中金渉中郎陳湯等皆當世名士咸為莽言上由是賢莽太后又數以為言 五月乙未封莽為新都侯遷騎都尉光禄大夫侍中宿衛謹敕爵位益尊節操愈謙散輿馬衣裘振施賔客家無所餘收贍名士交結將相卿大夫甚衆故在位更推薦之游者為之談説虚譽隆洽傾其諸父矣敢為激發之行處之不慙恧嘗私買侍婢昆弟或頗聞知莽因曰後將軍朱子元無子莽聞此兒種宜子為買之即日以婢奉朱博其匿情求名如此二年春正月己丑安陽敬侯王音薨王氏唯音為修整數諫正有忠直節 三月丁酉以成都侯王商為大司馬衛將軍紅陽侯王立位特進領城門兵 冬十一月衛將軍王商惡陳湯奏湯妄言昌陵且復發徙又言黑龍冬出微行數出之應廷尉奏湯非所宜言大不敬詔以湯有功免為庻人徙邊初少府陳咸衛尉逢信官簿皆在翟方進之右方進晚進為京兆尹與咸厚善及御史大夫缺三人皆名卿俱在選中而方進得之㑹丞相薛宣得罪與方進相連上使五二千石雜問丞相御史咸詰責方進冀得其處方進心恨陳湯素以材能得幸於王鳳及王音咸信皆與湯善湯數稱之於鳳音所以此得為九卿及王商黜逐湯方進因奏咸信附㑹湯以求薦舉茍得無恥皆免官
  三年十二月故南昌尉九江梅福上書曰昔高祖納善若不及從諫若轉圜聼言不求其能舉功不考其素陳平起於亡命而為謀主韓信拔於行陳而建上將故天下之士雲合歸漢爭進竒異知者竭其䇿愚者盡其慮勇士極其節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並天下之威是以舉秦如鴻毛取楚若拾遺此高祖所以無敵於天下也孝武皇帝好忠諫說至言出爵不待亷茂慶賜不須顯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厲志竭精以赴闕廷自衒鬻者不可勝數漢家得賢於此為盛使孝武皇帝聼用其計升平可致於是積尸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縁閒而起所以計慮不成而謀議泄者以衆賢聚於本朝故其大臣埶陵不敢和從也方今布衣乃窺國家之隙見閒而起者蜀郡是也及山陽亡徒蘇令之羣蹈藉名都大郡求黨與索隨和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輕量大臣無所畏忌國家之權輕故匹夫欲與上爭衡也士者國之重器得士則重失士則輕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廟堂之議非草茅所言也臣誠恐身塗朝野尸並卒伍故故數上求見輙報罷臣聞齊桓之時有以九九見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闗自鬻繆公行伯由余歸德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上書求見者輙使詣尚書問其所言言有可取者秩以升斗之禄賜以一束之帛若此則天下之士發憤懣吐忠言嘉謀日聞於上天下條貫國家表裏爛然可覩矣夫以四海之廣士民之數能言之類至衆多也然其儁桀指世陳政言成文章質之先聖而不繆施之當世合時務若此者亦無幾人故爵禄束帛者天下之砥石高祖所以厲世摩鈍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則不然張誹謗之罔以為漢敺除倒持太阿授楚其柄故誠能勿失其柄天下雖有不順莫能觸其鋒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為漢世宗也今陛下既不納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鳶鵲遭害則仁鳥増逝愚者𫎇戮則智士深退閒者愚民上疏多觸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衆自陽朔以來天下以言為諱朝廷尤甚羣臣皆承順上指莫有執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書陛下之所善試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資質忠直敢面引廷爭孝元皇帝擢之以厲具臣而矯曲朝及至陛下戮及妻子且惡惡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室家折直士之節結諫臣之舌羣臣皆知其非然不敢爭天下以言為戒最國家之大患也陛下循高祖之軌杜亡秦之路除不急之法下無諱之詔博覽兼聼謀及疏賤令深者不隱逺者不塞所謂辟四門明四目也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奪外戚之權日以益隆陛下不見其形願察其景建始以來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災無與比數隂盛陽微金鐵為飛此何景也漢興以來社稷三危吕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親親之道全之為右當與之賢師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乃尊寵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驕逆至於夷滅此失親親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賢不能為子孫慮故權臣易世則危書曰毋若火始庸庸埶陵於君權隆於主然後防之亦無及已上不納
  四年冬十一月庚申衛將軍王商病免
  元延元年春正月壬戌王商復為大司馬衛將軍紅陽侯立舉陳咸方正對䇿拜為光禄大夫給事中丞相方進復奏咸前為九卿坐為貪邪免不當䝉方正舉備内朝臣並劾紅陽侯立選舉故不以實有詔免咸勿劾立十二月乙未王商為大將軍辛亥商薨其弟紅陽侯
  立次當輔政先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墾草田數百頃上書以入縣官貴取其直一萬萬以上丞相司直孫寶發之上由是廢立而用其弟光禄勲曲陽侯根庚申以根為大司馬驃騎將軍 特進安昌侯張禹請平陵肥牛亭地曲陽侯争以為此地當平陵寢廟衣冠所出游道宜更賜禹他地上不從卒以賜禹根由是害禹寵數毁惡之天子愈益敬厚禹毎病輙以起居聞車駕自臨問之上親拜禹牀下禹頓首謝恩禹小子未有官禹數視其小子上即禹牀下拜為黄門郎給事中禹雖家居以特進為天子師國家毎有大政必與定議時吏民多上書言災異之應譏切王氏專政所致上意頗然之未有以明見乃車駕至禹第辟左右親問禹以天變因用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禹自見年老子孫弱又與曲陽侯不平恐為所怨則謂上曰春秋日食地震或為諸侯相殺夷狄侵中國災變之異深逺難見故聖人罕言命不語怪神性與天道自子貢之屬不得聞何况淺見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以善應之與下同其福喜此經義意也新學小生亂道誤人宜無信用以經術斷之上雅信愛禹由此不疑王氏後曲陽侯根及諸王子弟聞知禹言皆喜説遂親就禹故槐里令朱雲上書求見公卿在前雲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茍患失之無所不至者也臣願賜尚方斬馬劒斷佞臣一人頭以厲其餘上問誰也對曰安昌侯張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訕下廷辱師傅罪死不赦御史將雲下雲攀殿檻檻折雲呼曰臣得下從龍逢比干逰於地下足矣未知聖朝何如耳御史遂將雲去於是左將軍辛慶忌免冠解印綬叩頭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於世使其言是不可誅其言非固當容之臣敢以死爭慶忌叩頭流血上意解然後得已及後當治檻上曰因而葺之以旌直臣
  三年春正月丙寅蜀郡岷山崩壅江三日江水竭劉向大惡之曰昔周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岐山者周所興也漢家本起於蜀漢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星孛又及攝提大角從參至辰殆必亡矣綏和元年冬十月甲寅王根病免 十一月衛尉侍中淳于長有寵於上大見信用貴傾公卿外交諸侯牧守賂遺賞累累鉅萬滛於聲色許后姊孊為龍雒思侯夫人寡居長與孊私通因取為小妻許后時居長定宫因孊賂遺長欲求復為婕妤長受許后金錢乘輿服御物前後千餘萬許許為白上立以為左皇后孊毎入長定宫輙與孊書戯侮許后嫚易無不言交通書記賂遺連年時曲陽侯根輔政乆病數乞骸骨長以外親居九卿位次第當代根侍中騎都尉光祿大夫王莽心害長寵私聞其事莽侍曲陽侯病因言長見將軍乆病意喜自以當代輔政至對衣冠議語署置具言其罪過根怒曰即如是何不白也莽曰未知將軍意故未敢言根曰趣白東宫莽求見太后具言長驕佚欲代曲陽侯私與長定貴人姊通受取其衣物太后亦怒曰兒至如此往白之帝莽白上上以太后故免長官勿治罪遣就國初紅陽侯立不得輔政疑為長毁譖常怨毒長上知之及長當就國立嗣子融從長請車騎長以珍寶因融重遺立立因上封事為長求留曰陛下既託文以皇太后故誠不可更有他計於是天子疑焉下有司按驗吏捕融立令融自殺以滅口上愈疑其有大姦遂逮長繫洛陽詔獄窮治長具服戯侮長定宫謀立左皇后辠至大逆死獄中妻子當坐者徙合浦母若歸故郡上使廷尉孔光持節賜廢后藥自殺上以王莽首發大姦稱其忠直王根因薦莽自代丙寅以莽為大司馬時年三十八莽既㧞出同列繼四父而輔政欲令名譽過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諸賢良以為掾史賞賜邑錢悉以享士愈為儉約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問疾莽妻迎之衣不曵地布蔽膝見之者以為僮使問知其夫人皆驚其飾名如此
  二年三月丙戌帝崩於未央宫 夏四月丙午哀帝即位 五月太皇太后詔大司馬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䟽乞骸骨帝遣尚書令詔起莽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將軍師丹衛尉傅喜白太皇太后曰皇帝聞太后詔甚悲大司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聽政太后乃復令莽視事 六月上置酒未央宫内者令為傅太后張幄坐於太皇太后坐旁大司馬莽按行責内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與至尊並徹去更設坐傅太后大怒莽復乞骸骨 秋七月丁卯上賜莽黄金五百斤安車駟馬罷就第公卿大夫多稱之者上乃加恩寵置中黄門為莽家給使十日一賜餐又下詔益封莽邑户以為特進給事中朝朔望見禮如三公
  哀帝建帝二年丞相博御史大夫𤣥奏言新都侯王莽前為大司馬不廣尊尊之義抑貶尊號虧損孝道當伏顯戮幸䝉赦令不宜更有爵土請免為庻人上以莽與太皇太后有屬勿免遣就國天下多寃王氏者事見丁傅用事元夀元年 初王莽既就國杜門自守其中子獲殺奴莽切責獲令自殺在國三歳吏民上書寃訟莽者百數至是賢良周䕶宋崇等對䇿復深訟莽功德上於是徴莽及平阿侯仁還京師侍太后
  二年六月戊午帝崩太皇太后聞帝崩即日駕之未央宫收取璽綬太皇太后詔公卿舉可大司馬者莽故大司馬辭位避丁傅衆庻稱以為賢又太皇太后近親自大司徒孔光以下舉朝皆舉莽獨前將軍何武左將軍公孫祿二人相與謀以為往時惠昭之世外戚吕霍上官持權幾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無嗣方當選立近親㓜主不宜令外戚大臣持權親疏相錯為國計便於是武舉公孫祿可大司馬而祿亦舉武庚申太皇太后自用莽為大司馬領尚書事 秋七月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於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壻甄邯為侍中奉車都尉諸素所不説者莽傳致致其罪為請奏草令邯持與光以太后指風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輙可其奏於是劾奏何武公孫祿互相稱舉皆免官武就國又奏董宏子高昌侯武父為佞邪奪爵又奏南郡太守毋將隆前為冀州牧治中山馮太后獄寃䧟無辜闗内侯張由誣告骨肉中太僕史立泰山丁𤣥䧟人又大辟大辟河内太守趙昌譖害鄭崇幸逢赦令皆不宜處位在中土免為庻人徙合浦中山之獄本立𤣥自典考之但與隆連名奏事莽少時慕與隆交隆不甚附故因事擠之紅陽侯立太后親弟雖不居位莽以諸父内敬憚之畏立從容言太后令已不得肆意復令光奏立罪惡前知定陵侯淳于長犯大逆罪多受其賂為言誤朝後白以官婢楊寄私子為皇子衆言曰吕氏少帝復出紛紛為天下所疑難以示來世成襁褓之功請遣立就國太后不聼莽曰今漢家衰比世無嗣太后獨代㓜王統政誠可畏懼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從今以私恩逆大臣議如此羣下傾邪亂從此起宜可且遣就國安後復徴召之太后不得已遣立就國莽之所以脅持上下皆此類也於是附順莽者拔擢忤恨者誅滅以王舜王邑為腹心甄豐甄邯主擊斷平晏領機事劉秀典文章孫建為爪牙豐子尋秀子棻湪郡崔發南陽陳崇皆以材能幸於莽莽色厲而言方欲有所為微見風采黨與承其指意而顯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讓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於衆庶焉八月莽復白太皇太后廢孝成皇后孝哀皇后為庻人就其園是日皆自殺 大司空彭宣以王莽專權乃上書言三公鼎足承君一足不任則覆亂美實臣資性淺薄年齒老眊數伏疾病昬亂遺忘願上大司空長平侯印綬乞骸骨歸鄉里俟寘溝壑莽白太后䇿免宣使就國莽恨宣求退故不賜黄金安車駟馬宣居國數年薨九月辛酉中山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平帝年九歳
  太皇太后臨朝大司馬莽秉政百官總已以聼於莽莽權日盛孔光憂懼不知所出上書乞骸骨莽白太后帝㓜少冝置師傅徙光為帝太傅位四輔給事中領宿衛供養行内署門户省服御食物
  平帝元始元年春正月王莽風益州令塞外蠻夷自稱越裳氏重譯獻白雉一黑雉二莽白太后下詔以白雉薦宗廟於是羣臣盛陳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周公及身在而託號於周莽宜賜號曰安漢公益户疇爵邑太后詔尚書具其事莽上書言臣與孔光王舜甄豐甄邯共定䇿今願獨條光等功賞寢置臣莽勿隨軰列甄邯白太后下詔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君有安宗廟之功不可以骨肉故蔽隱不揚君其勿辭莽復上書固譲數四稱疾不起左右白太后宜勿奪莽意但條孔光等莽乃肯起 二月丙辰太后下詔以太傅博山侯光為太師車騎將軍安陽侯舜為太保皆益户萬户左將軍光禄勲豐為少傅封廣陽侯皆授四輔之職侍中奉車都尉邯封承陽侯四人既受賞莽尚未起羣臣復上言莽雖克讓朝所宜章以時加賞明重元功無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下詔以大司馬新都侯莽為太傅幹四輔之事號曰安漢公益封二萬八千户於是莽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太傅安漢公號讓還益封事云願須百姓家給然後加賞羣臣復爭太后詔曰公自期百姓家給是以聼之其令公俸賜皆倍故百姓家給人足大司徒大司空以聞莽復讓不受而建言襃賞宗室羣臣立故東平王雲太子開明為王又以故東平思王孫成都為中山王奉孝王後封宣帝耳孫信等三十六人皆為列侯太僕王惲等二十五人皆賜爵闗内侯又令諸侯玉公列侯闗内侯無子而有孫若同産子者皆得以為嗣宗室屬未盡而以罪絶者復其屬天下吏比二千石以上年老致仕者參分故禄以一與之終其身下及庻民鰥寡恩澤之政無所不施莽既媚說吏民又欲專斷知太后老厭政乃風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遷至二千石及州郡所舉茂材異等吏率多不稱宜皆見安漢公又太后春秋高不宜親省小事令太后下詔曰自今以來唯封爵乃以聞他事安漢公四輔平决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輙引入至近署對安漢公考故官問新職以知其稱否於是莽人人延問宻致恩意厚加贈送其不合指顯奏免之權與人主侔矣 王莽恐帝外家衛氏奪其權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義自貴外家丁傅撓亂國家幾危社稷今帝以㓜年復奉大宗為成帝後宜明一統之義以戒前事為後代法六月遣甄豐奉璽綬即拜帝母衛姬為中山孝王後賜帝舅衛寶寶弟𤣥爵闗内侯賜帝女弟三人號曰君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師扶風功曹申屠剛以直言對䇿曰臣聞成王㓜少周公攝政聼言下賢均權布寵動順天地舉措不失然近則召公不悦逺則四國流言今聖主始免襁褓即位以來至親分離外戚杜隔思不得通且漢家之制雖任英賢猶援姻戚親疎相錯杜塞間隙誠所以安宗廟重社稷也宜急遣使者徴中山太后置之别宫令時朝見又召馮衛二族裁與冗職使得執㦸親奉宿衛以抑患禍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莽令太后下詔曰剛所言僻經妄説違背大義罷歸田里
  二年春黄支國獻犀牛黄支在南海中去京師三萬里王莽欲耀威德故厚遺其王令遣使貢獻越雋郡上黄龍游江中太師光大司徒宫等咸稱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廟大司農孫寳曰周公上聖召公大賢尚猶有不相說著於經典兩不相損今風雨未時百姓不足毎有一事羣臣同聲得無非其美者時大臣皆失色甄邯即時承制罷議者㑹寶遣吏迎母母道病留弟家獨遣妻子司直陳崇劾奏寶事下三公即訊寶對曰年七十誖眊恩衰共養營妻子如章寶坐免終於家 三月癸酉大司空王崇謝病免以避王莽 夏四月丁酉左將軍甄豐為大司空右將軍孫建為左將軍光禄勲甄邯為右將軍 郡國大旱蝗青州尤甚民流亡王莽白太后冝衣繒練頗損膳以示天下莽因上書願出錢百萬獻田三十頃付大司農助給貧民於是公卿皆慕效焉凡獻田宅者二百三十人以口賦貧民又起五里於長安城中宅二百區以居貧民莽帥羣臣奏太后言幸頼陛下德澤間者風雨時甘露降神芝生蓂莢朱草嘉禾休徴同時並至願陛下遵帝王之常服復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盡驩心備供養莽又令太后下詔不許毎有水旱莽輙素食左右以白太后太后遣使者詔莽曰聞公菜食憂民深矣今秋幸熟公以時食肉愛身為國六月光禄大夫楚國龔勝大中大夫琅琊邴漢以王
  莽專政皆乞骸骨莽令太后䇿詔之曰朕愍以官職之事煩大夫大夫其修身守道以終高年皆加優禮而遣之 梅福知王莽必篡漢祚一朝棄妻子去不知所之其後人有見福於㑹稽者變名姓為吳市門卒云 秋九月王莽欲悦太后以威德至盛異於前乃風單于令遣王昭君女須卜居次云入侍太后所以賞賜之甚厚莽奏令中國不得有二名因使使者以風單于宜上
  書慕化為一名漢必加厚賞單于從之上書言幸得備藩臣竊樂太平聖制更故名囊知牙斯今謹更名曰知莽大悦白太后遣使者答諭厚賞賜焉 莽欲以女配帝為皇后以固其權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長秋宫未建掖庭媵未充乃者國家之難本從無嗣配取不正請考論五經定取后禮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博采二王後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長安者適子女事下有司上衆女名王氏女多在選中者莽恐其與己女爭即上言身無德子材下不宜與衆女並采太后以為至誠乃下詔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庻民諸生郎吏以上守闕上書者日千餘人公卿大夫或詣廷中或伏省户下咸言安漢公盛勲堂堂若此今當立后獨奈何廢公女天下安所歸命願得公女為天下母莽遣長史以下分部曉止公卿及諸生而上書者愈甚太后不得已聼公卿采莽女莽復自白宜博選衆女公卿爭曰不宜采諸女以貳正統莽乃白願見女
  三年春太后遣長樂少府夏侯藩宗正劉宏尚書令平晏納采見女還奏言公女漸漬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天序奉祭祀太師光大司徒宫大司空豐左將軍孫建執金吾尹賞行太常事大中大夫劉秀及太卜太史令服皮弁素積以禮雜卜筮皆曰兆遇金水王相卦遇父母得位所謂康彊之占逢吉之符也又以太牢䇿告宗廟有司奏故事聘皇后黄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莽深辭讓受六千三百萬而以其四千三百萬分予十一媵家及九族貧者夏大司徒司直陳崇使張敞孫竦草奏盛稱安漢公功德以為宜恢公國如如周公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賜之品亦皆如之諸子之封皆如六子太后以示羣公羣公方議其事㑹吕寛事起初莽長子宇非莽隔絶衛事恐乆後受禍即私與衛寶通書教衛后上書謝恩因陳丁傅舊惡冀得至京師莽白太皇太后詔有司襃賞中山孝王后益湯沐邑七千户衛后日夜啼泣思見帝面而但益户邑宇復教令上書求至京師莽不聼宇與師吳章及婦兄吕寛議其故章以為莽不可諫而好鬼神可為變怪以驚懼之章因推類說令歸政衛氏宇即使寛夜持血灑莽第門吏發覺之莽執宇送獄飲藥死宇妻焉懐子繫獄須産子已殺之甄邯等白太后下詔曰公居周公之位輔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誅不以親親害尊尊朕甚嘉之莽盡滅衛氏支屬唯衛后在吳章要斬磔尸東市門初章為當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餘人莽以為惡人黨皆當禁錮不得仕官門人盡更名他師平陵云敞時為大司徒掾自劾吳章弟子收抱章尸歸棺斂塟之京師稱焉莽於是因吕寛之獄遂窮治黨與連引素所惡者悉誅之元帝女弟敬武長公主素附丁傅及莽專政復非議莽紅陽侯王立莽之尊屬平阿侯王仁素剛直莽皆以太皇太后㫖遣使者廹守令自殺莽白太后主暴病薨太后欲臨其喪莽固爭而止甄豐遣使者乗傳案治衛氏黨與郡國豪傑及漢忠直臣不附莽者皆誣以罪法而殺之何武鮑宣及王啇子樂昌侯安辛慶忌三子䕶羗校尉通函谷都尉遵水衡都尉茂南郡太守辛伯等皆坐死凡死者數百人海内震焉北海逢萌謂友人曰三綱絶矣不去禍將及人即解冠掛東都城門歸將家屬浮海客於遼東莽召明禮少府宗伯鳳入説為人後之誼白令公卿將軍侍中朝臣並聼欲以内厲天子而外塞百姓之議四年二月丁未遣大司徒宫大司空豐等奉乗輿法駕迎皇后於安漢公第綬皇后璽紱入未央宫大赦天下夏太保舜等及吏民上書者八千餘人咸請如陳崇
  言加賞於安漢公章下有司有司請益封公以新息召陵二縣及黄郵聚新野田采伊尹周公稱號加公為宰衡位上公三公言事稱敢言之賜公太夫人號曰功顯君封公子男一人安為襃新侯臨為賞都侯加后聘三千七百萬合為一萬萬以明大禮太后臨前殿親封拜安漢公拜前二子拜後如周公故事莽稽首辭讓出奏封事願獨受母號還安臨印紱及號位户邑事下大師光等皆曰賞未足以直功謙約退讓公之常節終不可聼忠臣之節亦宜自屈而伸主上之義宜遣大司徒大司空持節承制詔公亟入視事詔尚書勿復受公之讓奏奏可莽乃起視事止減召陵黄郵新野之田而已莽復以所益納徴錢千萬遺太后左右奉共養者莽雖專權然所以誑耀媚事太后下至旁側長御方故萬端賂遺以千萬數白尊太后姊妹號皆為君食湯沐邑以故左右日夜共譽莽莽又知太后婦人厭居深宫中莽欲虞樂以市其權乃令太后四時乗車廵狩四郊有見孤寡貞婦所至屬縣輙施恩惠賜民錢帛牛酒嵗以為常太后旁㺯兒病在外舎莽自親候之其欲得太后意如此太保舜奏言天下聞公不受千金之土辭萬金之幣莫不鄉化蜀郡男子路建等輟訟慚怍而退雖文王郤虞苪何以加宜報告天下奏可 羣臣奏言昔周公攝政七年制度乃定今安漢公輔政四年營作二旬大功畢成宜升宰衡位在諸侯王上詔曰可仍令議九錫之法 莽自以北化匃奴東致海外南懐黄支唯西方未有加乃遣中郎將平憲等多持金帛誘塞外羗使獻地願内屬憲等奏言羗豪良願等種可萬二千人願為内臣獻鮮水海允谷鹽池平地羙草皆予漢民自居險阻處為藩蔽問良願降意對曰太皇太后聖明安漢公至仁天下太平五榖成熟或禾長丈餘或一粟三米或不種自生或繭不蠶自成甘露從天下醴泉自地出鳳凰來儀神爵降集從四歳以來羗人無所疾苦故思樂内屬直以時處業置屬國領䕶事下莽莽復奏今已有東海南海北海郡請受良願等所獻地為西海郡分天下為十二州應古制奏可冬置西海郡又增法五十條犯者徙之西海徙者以千萬數民始怨矣 分京師置前輝光後丞烈二郡更公卿大夫八十一元士官名位次及十二州名分界郡國所屬罷置改易天下多事吏不能紀矣
  五年夏四月吏民以莽不受新野田而上書者前後四十八萬七千百百七十二人及諸侯王公列侯宗室見者皆叩頭言宜亟加賞於安漢公於是莽上書言諸臣民所上章下議者願皆寢勿上使臣莽得盡力畢制禮作樂事事成願賜骸骨歸家避賢者路甄邯等白太后詔曰公毎見輙流涕叩頭言願不受賞賞即加不敢當位方制作未定事須公而决故且聼公制作畢成羣公以聞究于前議其九錫禮儀亟奏五月䇿命安漢公莽以九錫莽稽首再拜受緑韍兖冕衣裳㻛琫㻛珌句履鸞路乘馬龍旂九旒皮弁素積戎路乗馬彤弓矢盧弓矢左建朱鉞右建金戚甲胄一具秬鬯二卣圭瓚二九命青玉珪二朱尸納陛署宗官祝官卜官史官虎賁三百人 莽以皇后有子孫瑞通子午道從杜陵直絶南山徑漢中 泉陵侯劉慶上書言周成王㓜少稱孺子周公居攝今帝富於春秋宜令安漢公行天子事如周公羣臣皆曰宜如慶言 時帝春秋益壯以衛后故怨不恱冬十二月莽因臘日上椒酒置毒酒中帝有疾莽作䇿請命於㤗畤願以身代藏䇿金縢置於前殿勅諸公勿敢言丙午帝崩於未央宫大赦天下莽令天下吏六百石以上皆服喪三年奏尊孝成廟曰統宗孝平廟曰元宗斂孝平加元服塟康陵 班固贊曰孝平之世政自莽出襃善顯功以自尊盛觀其文辭方外百蠻無思不服休徴嘉應頌聲並作至乎變異見於上民怨於下莽亦不能文也 太后與羣臣議立嗣時元帝世絶而宣帝曾孫有見王五人列侯四十八人莽惡其長大曰兄弟不得相為後乃悉徴宣帝𤣥孫選立之是月前輝光謝嚻奏武功長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圓下方有丹書著石文曰告安漢公莽為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矣莽使羣公以白太后太后曰此誣罔天下不可施行太保舜謂太后事已如此無可奈何沮之力不能制又莽非敢有他但欲稱攝以重其權鎮服天下耳太后心不以為可然力不能制乃聼許舜等即共令太后下詔曰孝平皇帝短命而崩已使有司徴孝宣皇帝𤣥孫二十三人差度宜者以嗣孝平皇帝之後𤣥孫年在襁褓不得至德君子孰能安之安漢公莽輔政三世與周公異世同符今前輝光嚻武功長通上言丹石之符朕深思厥意云為皇帝者乃攝行皇帝之事也其令安漢公居攝踐祚如周公故事具禮儀奏於是羣臣奏言太后聖德昭然深見天意詔令安漢公居攝臣請安漢公踐祚服天子韍冕背斧扆於户牗之間南面朝羣臣聼政事車服出入警蹕民臣稱臣妾皆如天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共祀宗廟享祭羣神贊曰假皇帝民臣謂之攝皇帝自稱曰予平决朝事常以皇帝之詔稱制以奉順皇天之心輔翼漢室保安孝平皇帝之㓜嗣遂寄託之義隆治平之化其朝見太皇太后帝皇后皆復臣節自施政教於其宫家國采如諸侯禮儀故事太后詔曰



  通鑑紀事本末卷五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五下
  宋 袁樞 撰
  王莽篡漢
  王莽居攝元年春正月王莽祀上帝於南郊又行迎春大射養老之禮 三月己丑立宣帝𤣥孫為為皇太子號曰孺子嬰廣戚侯之之子也年二歳託以為卜相最吉立之尊皇后曰皇太后 以王舜為太傅左輔甄豐為太阿右拂甄邯為太保後承又置四少秩皆二千石四月安衆侯劉崇與相張紹謀曰安漢公莽必危劉
  氏天下非之莫敢先舉此乃宗室之恥也吾帥宗族為先海内必和紹等從者百餘人遂進攻宛不得入而敗紹從弟竦與崇族父嘉詣闕自歸莽赦弗罪竦因為嘉作奏稱莽德羙罪狀劉崇願為宗室倡始父子兄弟負籠荷鍤馳之南陽豬崇宫室今如古制及崇社宜如亳社以賜諸侯用永監戒於是莽大説封嘉為率禮侯嘉子七人皆賜爵闗内侯後又封竦為淑德侯長安為之語曰欲求封過張伯松力戰鬭不如巧為奏自後謀反者皆汙池云羣臣復白劉崇等謀逆者以莽權輕也宜尊重以鎮海内 五月甲辰太后詔莽朝見太后稱假皇帝 十二月羣臣奏請以安漢公廬為攝省府為攝殿第為攝宫奏可
  二年五月東郡太守翟義方進之子也與姊子上蔡陳豐謀曰新都侯攝天子位號令天下故擇宗室㓜稚者以為孺子依託周公輔政成王之義且以觀望必代漢家其漸可見方今宗室衰弱外無強藩天下傾首服從莫能亢扞國難吾幸得備宰相子身守大郡父子受漢恩義當為國討賊以安社稷欲舉兵西誅不當攝者選宗室子孫輔而立之設令時命不成死國埋名猶可以不慙於先帝今欲發之汝肯從我乎豐年十八勇壯許諾義遂與東郡都尉劉宇嚴鄉侯劉信信弟武平侯劉璜結謀以九月都試日斬觀令因勒其車騎材官士募郡中勇敢部署將帥信子匡時為東平王乃并東平兵立信為天子義自號大司馬柱天大將軍移檄郡國言莽鴆殺孝平皇帝攝天子位欲絶漢室今天子已立共行天罰郡國皆震比至山陽衆十餘萬莽聞之惶懼不能食太皇太后謂左右曰人心不相逺也我雖婦人亦知莽必以是自危莽乃拜其黨親輕車將軍武成侯孫建為奮武將軍光禄勲成都侯王邑為虎牙將軍明義侯王駿為彊弩將軍春王城門校尉王况為震威將軍宗伯忠孝侯劉宏為奮衝將軍中少府建威侯王昌為中堅將軍中郎將震羗侯竇况為奮威將軍凡七人自擇除闗西人為校尉軍吏將闗東甲卒發奔命以擊義焉復以太僕武讓為積弩將軍屯函谷闗將作大匠𫎇鄉侯逯並為横埜將軍屯武闗羲和紅休侯劉秀為揚武將軍屯宛三輔聞翟義起至茂陵以西至汧二十三縣盗賊並發槐里男子趙朋霍鴻等自稱將軍攻燒官寺殺右輔都尉及斄令相與謀曰諸將精兵悉東京師空可攻長安衆稍多至十餘萬火見未央宫前殿莽復拜衛尉王級為虎賁將軍大鴻臚望鄉侯閻遷為折衝將軍西撃朋等以常鄉侯王惲為車騎將軍屯平樂館騎都尉王晏為建平將軍屯城北城門校尉趙恢為城門將軍皆勒兵自備以太保後承承陽侯甄邯為大將軍受鉞高廟領天下兵左仗節右把鉞屯城外王舜甄豐晝夜循行殿中莽日抱孺子禱郊廟㑹羣臣而稱曰昔成王㓜周公攝政而管蔡挾禄父以畔今翟義亦挾劉信而作亂自古大聖猶懼此况臣莽之斗筲羣臣皆曰不遭此變不彰聖德 冬十月甲子莽依周書作大誥曰粤其聞日宗室之雋有四百人民獻儀九萬夫予敬以終於此謀繼嗣圖功遣大夫桓譚班行諭告天下以當反位孺子之意諸將東至陳留菑與翟義㑹戰破之斬劉璜首莽大喜復下詔先封車騎都尉孫賢等五十五人皆為列侯即軍中拜授因大赦天下於是吏士精鋭遂攻圍義於圉城十二月大破之義與劉信棄軍亡至固始界中捕得義尸磔陳都市卒不得信初始元年春王邑等還京師西與王級等合擊趙朋霍鴻二月朋等殄滅諸縣悉平還師振旅莽乃置酒白虎殿勞饗將帥詔陳崇治校軍功第其高下依周制爵五等以封功臣為侯伯子男凡三百九十五人曰皆以奮怒東指西擊𦍑㓂蠻盗反虜逆賊不得旋踵應時殄滅天下咸服之功封云其當賜爵闗内侯者更名曰附城又數百人莽發翟義父方進及先祖冡在汝南者燒其棺柩夷滅三族誅及種嗣至皆同坑以棘五毒并葬之又取義及趙朋霍鴻黨衆之尸聚之通路之旁濮陽無閭圉槐里盩厔凡五所建表木於其上書曰反虜逆賊䲔鯢義等既敗莽於是自謂威徳日盛大獲天人之助遂謀即真之事矣 羣臣復奏進攝皇帝子安臨爵為公封兄子光為衍功侯是時莾還歸新都國羣臣復白以封莽孫宗為新都侯  九月莽毋功顯君死莽自以居攝踐祚奉漢太宗之後為功顯君緦縗弁而加麻絰如天子弔諸侯服凡壹弔再㑹而令新都侯宗為主服喪三年云司威陳崇奏莽兄子衍功侯光私報執金吾竇况令殺人况為收繫致其法莽大怒切責光光曰汝自視孰與長孫中孫長孫中孫者宇及獲之字也遂母子自殺及况皆死初莽以事母養嫂撫兄子為名及後悖虐復以示公義焉令光子嘉嗣爵為侯 是歳廣饒侯劉京言齊郡新井車騎將軍千人扈雲言巴郡石牛太保屬臧鴻言扶風雍石莽皆迎受 十一月甲子莽奏太后曰陛下遇漢十二世三七之阨承天威命詔臣莽居攝廣饒侯劉京上書言七月中齊郡臨淄縣昌興亭長辛當一暮數夢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長曰攝皇帝當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當有新井亭長晨起視亭中誠有新井入地且百尺十一月壬子直建冬至巴郡石牛戊午雍石文皆到于未央宫之前殿臣與太保安陽侯舜等視天風起塵㝠風止得銅符帛圖於石前文曰天告帝符獻者封侯騎都尉崔發等視說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臣莽敢不承用臣請共事神祗宗廟奏言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稱假皇帝其號令天下天下奏言事毋言攝以居攝三年為始初元年漏刻以百二十為度用應天命臣莽夙夜養育隆就孺子令與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后威德於萬方期於富而教之孺子加元服復子明辟如周公故事奏可衆庻知其奉符命指意羣臣博議别奏以示即真之漸矣 期門郎張充等六人謀共刼莽立楚王發覺誅死 梓潼人哀章學問長安素無行好為大言見莽居攝即作銅匱為兩檢署其一曰天帝行璽金匱圖其一署曰赤帝璽某傳予皇帝金䇿書某者高皇帝名也書言王莽為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圖書皆書莽大臣八人又取令名王興王盛章因自竄姓名凡十一人皆署官爵為輔佐章聞齊井石牛事下即日昏時衣黄衣持匱至高廟以付僕射僕射以聞戊辰莽至高廟拜受金匱神禪御王冠謁太后還坐未央宫前殿下書曰予以不德託於皇初祖考皇帝之後皇始祖者虞帝之苖裔而太皇太后之未屬皇天上帝隆顯大佑成命統序符契圖文金匱䇿書神明詔告屬予以天下兆民赤帝漢氏高皇帝之靈承天命傳國金䇿之書予甚祗畏敢不欽受以戊辰直定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變犧牲殊徽幟異器制以十二月朔癸酉為始建國元年正月之朔以鷄鳴為時服色配徳上黄犧牲應正用白使節之旄旛皆純黄其署曰新使五威節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莽將即真先奉諸符瑞以白太后太后大驚是時以孺子未立璽藏長樂宫及莽即位請璽太后不肯授莽莽使安陽侯舜諭指舜素謹敕太后雅愛信之舜既見太后太后知其為莽求璽怒罵之曰而屬父子宗族䝉漢家力富貴累世既無以報受人孤寄乘便利時奪取其國不復顧恩義人如此者狗豬不食其餘天下豈有而兄弟耶且若自以金匱符命為新皇帝變更正朔服制亦當自更作璽傳之萬世何用此亡國不祥璽為而欲求之我漢家老寡婦旦暮且死欲與此璽俱塟終不可得太后因涕泣而言旁側長御以下皆垂涕舜亦悲不能自止良乆乃仰謂太后臣等已無可言者莽必欲得傳國璽太后寧能終不與耶太后聞舜語切恐莽欲脅之乃出漢傳國璽投之地以授舜曰我老已死知而兄弟今族滅也舜既得傳國璽奏之莽大説乃為太后置酒未央宫漸臺大縱衆樂莽又欲改太后漢家舊號易其璽綬恐不見聼而莽疎屬王諫欲謟莽上書言皇天廢去漢而而立新室太皇太后不宜稱尊號當隨漢廢以奉天命莽以其書白太后太后曰此言是也莽因曰此誖德之臣也罪當誅於是冠軍張永獻符命銅壁文言太皇太后當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莽乃下詔從之於是鴆殺王諫而封張永為貢符子 班彪賛曰三代以來王公失世稀不以女寵及王莽之興由孝元后厯漢四世為天下母饗國六十餘載羣弟世權更持國柄五將十侯卒成新都位號已移於天下而元后卷卷猶握一璽不欲以授莽婦人之仁悲夫
  始建國元年春正月朔莽帥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璽韍上太皇太后順符命去漢號焉初莽娶故丞相王訢孫宜春侯咸女為妻立以為皇后生四男宇獲前誅死安頗荒忽乃以臨為皇太子安為新嘉辟封宇子六人皆為公大赦天下莽乃䇿命孺子為定安公封以萬户地方百里立漢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後並行其正朔服色以孝平皇后為定安太后讀䇿畢莽親執孺子手流涕歔欷曰昔周公攝政終得復子明辟今予獨廹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嘆良乆中傅將孺子下殿北面而稱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動又按金匱封拜輔臣以太傅左輔王舜為太師封安新公大司徒平晏為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劉秀為國師嘉新公廣漢梓潼哀章為國將羙新公是為四輔位上公太保後丞甄邯為大司馬承新公丕進侯王尋為大司徒章新公歩兵將軍王邑為大司空隆新公是為三公太阿右拂大司空甄豐為更始將軍廣新公京兆王興為衛將軍奉新公輕車將軍孫建為立國將軍成新公京兆王盛為前將軍崇新公是為四將凡十一公王興者故城門令史王盛者賣餅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餘人兩人容貎應卜相徑從布衣登用以示神焉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書官凡數百人諸劉為郡守者皆徙為諫大夫改明光宫為定安館定安太后居之以大鴻臚府為定安公第皆置門衛使者監領敇阿乳母不得與嬰語常在四壁中至於長大不能名六畜後莽以女孫宇子妻之 莽䇿命羣司各以其職如典誥之文置大司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位皆孤卿更名大司農曰羲和後更為納言大理曰作士大常曰秩宗大鴻臚曰典樂少府曰共工水衡都尉曰予虞與三公司卿分屬置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諸職又更光禄勲等名為六監皆上卿改郡太守曰太尹都尉曰太尉縣令長曰宰長樂宫曰常樂室長安曰常安其餘百官宫室郡縣盡易其名不可勝紀封王氏齊縗之屬為侯大功為伯下功為子緦麻為男其女皆為任男以睦女以隆為號焉又曰漢氏諸侯或稱王至於四夷亦如之違於古典繆於一統其定諸侯王之號皆稱公及四夷僭號稱王者皆更為侯於是漢諸侯王二十二人皆降為公王子侯者百八十一人皆降為子其後皆奪爵焉 莽因漢承平之業府庫百官之富百蠻賔服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滿陿小漢家制度欲更為䟽闊乃自謂黄帝虞舜之後至齊王建孫濟北王安失國齊人謂之王家因以為氏故以黄帝為初祖虞帝為始祖追尊陳胡公曰陳胡王田敬仲曰齊敬王濟北王安曰濟北愍王立祖廟五親廟四天下姚嬀陳田王五姓皆為宗室世世復無有所與封陳崇田豐為侯以奉胡王敬王後天下牧守皆以前有翟義趙朋等作亂領州郡懐忠孝封牧為男守為附城以漢高廟為文祖廟漢氏園寢廟在京師者勿罷祠薦如故諸劉勿解其復各終厥身州牧數存問勿令有侵寃 莽以劉之為字卯金刀也詔正月剛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乃罷錯刀契刀及五銖錢 秋遣五威將王竒等十二人班符命四十二篇於天下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福應十二五威將奉符命齎印綬王侯以下及吏官名更者外及匃奴西域徼外蠻夷皆即授新室印綬因收故漢印綬大赦天下改漢印文去璽曰章
  二年春二月五威將帥七十二人還奏事漢諸侯王為公者悉上璽綬為民無違命者獨故廣陽王嘉以獻符命魯王閔以獻神書中山王成都以獻書言莽德皆封列侯 班固論曰昔周封國八百同姓五十有餘所以親親賢賢闗諸盛衰深根固本為不可拔者也故盛則周召相其治致刑措衰則五伯扶其弱與共守天下謂之共主彊大弗之敢傾歴載八百餘年數極德盡降為庻人用天年終秦訕笑三代竊自號為皇帝而子弟為匹夫内無骨肉本根之輔外無尺寸藩翼之衛陳吳奮其白挺劉項隨而斃之故曰周過其厯秦不及期國埶然也漢興之初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於是尊王子弟大啟九國自鴈門以東盡遼陽為燕代常山以南太行左轉度河濟漸於海為齊趙榖泗以往奄有龜䝉為梁楚東𢃄江湖薄㑹稽為荆吳北界淮瀕畧廬衡為淮南湘漢之陽亘九嶷為長沙諸侯比境周匝三垂外接胡越天子自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雲中至隴西與京師内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頗邑其中而藩國大者跨州兼郡連城數十宫室百官同制京師可謂矯枉過其正矣雖然高祖創業日不暇給孝惠享國又淺高后女主攝位而海内晏如亡狂狡之憂卒折諸吕之難成太宗之業者亦頼之於諸侯也然諸侯原本以大末流濫以致溢小者滛荒越法大者睽孤横逆以害身喪國故文帝分齊趙景帝削吳楚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國自析自此而來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梁分為五淮南分為三皇子始立者大國不過十餘城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邊矣景遭七國之難抑損諸侯減黜其官武有衡山淮南之謀作左官之律設附益之法諸侯惟得衣食租税不與政事至於哀平之際皆繼體苖裔親屬疎逺生於帷墻之中不為士民所尊埶與富室無異而本朝短世國統三絶是故王莽知漢中外殫微本末俱弱無所忌憚生其姦心因母后之權假伊周之稱顓作威福廟堂之上不降階序而運天下詐謀既成遂據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馳傳天下班行符命漢諸侯王厥角稽首奉上璽韍惟恐在後或乃稱羙頌德以求容媚豈不哀哉 冬十一月立國將軍孫建奏九月辛巳陳良終𢃄自稱廢漢大將軍亡入匃奴又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車前自稱漢氏劉子輿成帝下妻子也劉氏當復趣空宫收繫男子即常安姓武字仲皆逆天違命大逆無道漢氏宗廟不當在長安城中及諸劉當與漢俱廢陛下至仁乆未定前故安衆侯劉祟等更聚衆謀反今狂狡之虜復依託亡漢至犯夷滅連未止者此聖恩不蚤絶其萌牙故也臣請漢氏諸廟在京師者皆罷諸劉為吏者皆罷待除於家莽曰可嘉新公國師以符命為予四輔明德侯劉龔率禮侯劉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獻天符或貢昌言或捕告反虜厥功茂焉諸劉與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罷賜姓曰王唯國師以女配莽子故不賜姓定安公太后自劉氏之廢常稱疾不朝㑹時年未二十莽敬憚傷哀欲嫁之乃更號為黄皇室主欲絶之於漢令孫建世子盛飾將醫往問后大怒笞鞭其傍侍御因因發病不肯起莽遂不復彊也 莽之謀篡也吏民爭為符命皆得封侯其不為者相戲曰獨無天帝除書乎司命陳崇白莽曰此開姦臣作福之路而亂天命宜絶其原莽亦厭之遂使尚書大夫趙並驗治非五威將所班皆下獄初甄豐劉秀王舜為莽腹心唱導在位褒揚功德安漢宰衡之號及封莽母兩子兄子皆豐等所共謀而豐舜秀亦受其賜並富貴矣非復欲令莽居攝也居攝之萌出於泉陵侯劉慶前輝光謝嚻長安令田終術莽羽翼已成意欲稱攝豐等承順其意莽輙復封舜秀豐等子孫以報之豐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滿又實畏漢宗室天下豪傑而疏逺欲進者並作符命莽遂據以即真舜秀内懼而已豐素剛彊莽覺其不說故託符命文徙豐為更始將軍與賣餅兒王盛同列豐父子黙黙時子尋為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即作符命新室當分陜立二伯以豐為右伯太傅平晏為左伯如周召故事莽即從之拜豐為右伯當述職西出未行尋復作符命言故漢氏平帝后黄皇室主為尋之妻莽以詐立心疑大臣怨謗欲震威以懼下因是發怒曰黄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謂也收捕尋尋亡豐自殺尋隨方士入華山歳餘捕得辭連國師秀子侍中隆威侯棻棻弟右曹長水校尉伐虜侯泳大司空邑弟左闗將軍掌威侯竒及秀門人侍中騎都尉王隆等牽引公卿黨親列列侯以下死者數百人乃流棻于幽州放尋于三危殛隆于羽山皆驛車致其屍傳致云
  三年莽為太子置師友各四人秩以大夫以故大司徒馬宫等為師疑傅丞阿輔保拂是為四師故尚書令唐林等為胥附奔走先後禦侮是為四友又置師友侍中諫議六經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秩皆上卿遣使者奉璽書印綬安車駟馬迎龔勝即拜為師友祭酒使者與郡太守縣長吏三老官屬行義諸生千人以上入勝里致詔使者欲令勝起迎乆立門外勝稱病篤為牀室中户西南牖下東首加朝服拖紳使者付璽書奉印綬内安車駟馬進謂勝曰聖朝未嘗忘君制作未定待君為政思聞所欲施行以安海内勝對曰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隨使君上道必死道路無益萬分使者要説至以印綬就加勝身勝輙推不受使者即上言方盛夏暑熱勝病少氣可須秋凉乃發有詔許之使者五日壹與太守俱問起居為勝兩子及門人高暉等言朝廷虚心待君以茅土之封雖疾病宜動移至傳舍示有行意必為子孫遺大業暉等白使者語勝自知不見聼即謂暉等吾受漢家厚恩無以報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誼豈以一身事二姓下見故主哉勝因敕以棺斂喪事衣周於身棺周於衣勿隨俗動吾冢種栢作祠堂語畢遂不復開口飲食積十四日死死時七十九矣是時清名之士又有琅琊紀逡齊薛方太原郇越郇相沛唐林唐尊皆以明經飭行顯名於世紀逡兩唐皆仕莽封侯貴重厯公卿位唐林數上疏諫正有忠直節唐尊衣敝履空被虚偽名郇相為莽太子四友病死莽太子遣使税以衣衾其子攀棺不聼曰死父遺言師友之送勿有所受今於皇太子得託友官故不受也京師稱之莽以安車迎薛方方因使者辭謝曰堯舜在上下有巢由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節使者以聞莽説其言不彊致初隃糜郭欽為南郡太守杜陵蔣詡為兖州刺史亦以亷直為名莽居攝欽翊皆以病免官歸鄉里卧不出户卒於家哀平之際沛國陳咸以律令為尚書莽輔政多改漢制咸心非之及何武鮑宣死咸歎曰易稱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吾可以逝矣即乞骸骨去職及莽篡位召咸為掌冦大夫咸謝病不肯應時三子參豐欽皆在位咸悉令解官歸鄉里閉門不出入猶用漢家祖臘人問其故咸曰我先人豈知王氏臘乎悉收斂其家律令書文壁藏之又齊栗融北海禽慶蘇章山陽曹竟皆儒生去官不仕於莽
  班固贊曰春秋列國卿大夫及至漢興將相名臣懐禄耽寵以失其世者多矣是故清節之士於是為貴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王貢之材優於龔鮑守死善道勝實蹈焉貞而不諒薛方近之郭欽蔣翊好遯不汚絶紀唐矣
  四年 初莽為安漢公時欲謟太皇太后以斬郅支功奏尊元帝廟為高宗太后晏駕後當以禮配食云及莽改號太后為新室文母絶之於漢不令得體元帝墮壊孝元廟更為文母太后起廟獨置孝元廟故殿以為文母篹食堂既成名曰長壽宫以太后在故未謂之廟莽置酒長壽宫請太后既至見孝元廟廢徹塗地太后驚泣曰此漢家宗廟皆有神靈與何治而壊之且使鬼神無知又何用廟為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豈宜辱帝之堂以陳饋食哉私謂左右曰此人慢神多矣能乆得祐乎飲酒不樂而罷自莽篡位後知太后怨恨求所以媚太后無不為然愈不説更更漢家黑貂著黄貂又改漢正朔伏臘日太后令其官屬黒貂至漢家正臘日獨與其左右相對飲食
  五年春二月文母皇太后崩年八十四塟渭陵與元帝合而溝絶之新室世世獻祭其廟元帝配食坐於牀下莽為太后服喪三年
  天鳳二年春二月民訛言黄龍墮死黄山宫中百姓奔走往觀者以萬數捕繫問語所從起不能得
  莽意以為制定則天下自平故鋭思於地里制禮作樂講合六經之説公卿旦入暮出論議連年不决不暇省獄訟寃結民之急務縣宰缺者數年守兼一切貪殘日甚中郎將繡衣執法在郡國者並乗權埶傳相舉奏又十一公士分布勸農桑班時令按諸章冠蓋相望交錯道路召㑹吏民逮捕證左郡縣賦斂逓相賕賂白黑紛然守闕告訴者多莽自見前專權以得漢政故務自覧衆事有司受成茍免諸寶物名帑藏錢榖官皆宦者領之吏民上封事宦官左右開發尚書不得知其畏備臣下如此又好變改制度政令煩令當奉行者輙質問乃以從事前後相乖憒眊不渫莽常御燈火至明猶不能勝尚書因是為姦寢事上書待報者連年不得去拘繫郡縣者逢赦而後出衛卒不交代者至三歳榖糴常貴邊兵二十餘萬人仰衣食縣官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為盗賊數千人為輩轉入旁郡莽遣捕盗將軍孔仁將兵與郡縣合擊歳餘乃定
  四年秋八月臨淮𤓰田儀等依阻㑹稽長州琅琊吕母聚黨數千人殺海曲宰入海中為盗其衆浸多至萬數荆州饑饉民衆入野澤掘鳬茈而食之更相侵奪新市人王匡王鳳為平理諍訟遂推為渠帥衆數百人於是諸亡命者南陽馬武潁川王常成丹等皆往從之共攻離鄉聚藏於緑林山中數月間至七八千人又有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等與王匡俱起衆皆萬人莽遣使者即赦盗賊還言盗賊解輙復合問其故皆曰愁法禁煩苛不得舉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給貢稅閉門自守
  五年春正月以大司馬司允費興為荆州牧見問到部方畧興對曰荆揚之民率依阻山澤以漁采為業間者國張六筦稅山澤妨奪民之利連年乆旱百姓饑窮故為盗賊興到部欲令明曉告盗賊歸田里假貸犁牛種食闊其租賦冀可以解釋安集莽怒免興官 琅邪樊崇起兵於莒事見光武平赤眉
  六年春莽見盗賊多乃令太史推三萬六千歳厯紀六嵗一改元布告天下書自言已當如黄帝僊升天欲以誑耀百姓銷解盗賊衆皆笑之
  地皇元年春正月莽見四方盗賊多復欲厭之又下書曰子之皇初祖考黄帝定天下將兵為上將軍内設大將外置大司馬五人大將軍至士吏凡七十五萬八千九百人士千三百五十萬人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將條備焉於是置前後左右中大司馬之位賜諸州牧至縣宰皆有大將軍偏調校尉之號焉乗傳使者經厯郡國日且十輩倉無見榖以給傳車馬不能足賦取道中車馬取辦於民 秋七月鉅鹿男子馬適求等謀舉燕趙兵以誅莽大司空士王丹發覺以聞莽遣三公大夫逮治黨與連及郡國豪傑數千人皆誅死封丹為輔國侯 汝南郅憚明天文厯數以為漢必再受命上書説莽曰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取之以天還之以天可謂知命矣莽大怒繫惲詔獄踰冬㑹赦得出二年春正月卜者王况謂魏成大尹李焉曰漢家當復興李氏為輔因為焉作䜟書合十餘萬言事發莽皆殺之 是歳南郡秦豐聚衆且萬人平原女子遲昭平亦聚數千人在河阻中莽召問羣臣禽賊方畧皆曰此天囚行尸命在刻漏故左將軍公孫禄徴來與議禄曰太史令宗宣典星厯𠉀氣變以凶為吉亂天文誤朝廷太傅平化侯尊飾虚偽以媮名位賊夫人之子國師嘉信公秀顛倒五經毁師法令學士疑惑明學男張邯地理侯孫陽造井田使民棄土業羲和魯匡設六筦以窮工商說符侯崔發阿諛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宜誅此數子以慰天下 初四方皆以饑寒窮愁起為盗賊稍稍羣聚常思歳熟得歸鄉里衆雖萬數不敢畧有城邑轉掠求食日闋而已諸長吏牧守皆自亂鬭中兵而死賊非敢欲殺之也而莽終不喻其故是歳荆州牧發奔命二萬人討緑林賊賊帥王匡等相率迎擊於雲社大破牧軍殺數千人盡獲輜重牧欲北歸賊馬武等復遮擊之鉤牧車屏泥刺殺其驂乗然終不敢殺牧賊遂攻拔竟陵轉擊雲杜安陸多略婦女還入緑林中至有五萬餘口州郡不能制 翼平連帥田况上言盗賊始發其原甚微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長吏不為意縣欺其郡郡欺朝廷實百言十實千言百朝廷忽畧不輙督責遂至延蔓連州乃遣將帥多發使者傳相監趣郡縣力事上官應塞詰對共酒食具資用以救斷斬不暇復憂盗賊治官事將帥又不能躬率吏士戰則為賊所破吏氣寢傷徒費百姓前幸䝉赦令賊欲解散或反遮擊恐入山谷轉相告語故郡縣降賊皆更驚駭恐見詐滅因饑饉易動旬日之間更十餘萬人此盗賊所以多之故也今洛陽以東米石二千竊見詔書欲遣太師更始將軍二人爪牙重臣多從人衆道上空竭少則無以威示逺方宜急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收合離鄉小國無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藏榖食并力固守賊來攻城則不能下所過無食埶不得羣聚如此招之必降擊之則滅今空復多出將帥郡縣苦之反甚於賊宜盡徴還乘傳諸使者以休息郡縣委任臣况以二州盗賊必平定之
  三年夏四月遣更始將軍亷丹等東討衆賊事見光武平赤眉莽又多遣大夫謁者分教民煮草木為酪酪不可食重為煩費 緑林賊遇疫疾死者且半乃各分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號下江兵王匡王鳳馬武及其支黨朱鮪張邛等北入南陽號新市兵皆自稱將軍莽遣司命大將軍孔仁部豫州納言大將軍嚴尤秩宗大將軍陳茂擊荆州各從吏士百餘人乗傳到部募士尤謂茂曰遣將不與兵符必先請而後動是猶紲韓廬而責之獲也 流民入闗者數十萬人乃置養贍官廪食之使者監領與小吏共盗其廪饑死者什七八先是莽使中黄門王業領長安市買賤取於民民甚患之業以省費為功賜爵附城莽聞城中饑饉以問業業曰皆流民也乃市所賣梁飯肉羮持入示莽曰居民食咸如此莽信之 秋七月新市賊王匡等進攻隨平林人陳牧廖湛復聚衆千餘人號平林兵以應之 莽以詔書讓亷丹曰倉廩盡矣府庫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戰矣將軍受國重任不捐身於中野無以報恩塞責丹惶恐夜召其掾馮衍以書示之衍因説丹曰張良以五世相韓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將軍之先為漢信臣新室之興英俊不附今海内潰亂人懐漢德甚於詩人思召公也人所歌舞天必從之今方為將軍計莫若屯據大郡鎮撫吏民砥厲其節納雄桀之士詢忠智之謀興社稷之利除萬人之害則福禄流於無窮功烈著於不滅何與軍覆於中原身膏於草野功敗名喪恥及先祖哉丹不聼衍左將軍奉世曾孫也冬無鹽索盧恢等舉兵反城附賊亷丹王匡攻拔之斬首萬餘級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丹匡進爵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餘人赤眉别校董憲等衆數萬人在梁郡王匡欲進擊之亷丹以為新拔城罷勞當且休士養威匡不聼引兵獨進丹隨之合戰成昌兵敗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韍節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死校尉汝雲王隆等二十餘人别闘聞之皆曰亷公已死吾誰為生馳奔賊皆戰死國將哀章自請願平山東莽遣章馳東與太師匡并力又遣大將軍楊浚守敖倉司徒王尋將十餘萬屯洛陽鎮南宫大司馬董忠養士習射中軍北壘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職 漢宗室劉秀等起南陽與新市平林下江兵合事見光武中興淮陽王更始元年春二月王莽欲外示自安乃染其須髮立杜陵史諶女為皇后置後宫位號視公卿大夫元士者凡百二十人 莽赦天下詔王匡哀章等討青徐盗賊嚴尤陳茂等討前隊醜虜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復迷惑不解散將遣大司空隆新公將百萬之師剿絶之矣 王莽遣司空王邑司徒王尋發兵四十二萬圍昆陽劉秀發諸營兵三千人大破之事見光武中興 莽聞漢兵言莽鴆殺孝平皇帝乃㑹公卿於王路堂開所為平帝請命金縢之䇿泣以示羣臣 夏六月道士西門君惠謂王莽衛將軍王渉曰䜟文劉氏當復興國師公姓名是也渉遂與國師公劉秀大司馬董忠司中大贅孫伋謀以所部兵刼莽降漢以全宗族 秋七月伋以其謀告莽莽召忠詰責因格殺之使虎賁以斬馬劒剉忠收其宗族以醇醯毒藥白刃叢棘并一坎而埋之秀渉皆自殺莽以其骨肉舊臣惡其内潰故隠其誅莽以軍師外破大臣内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復逺念郡國乃召王邑還為大司馬以大長秋張邯為大司徒崔發為大司空司中壽容苖訢為國師莽憂懣不能食但飲酒㗖鰒魚讀軍書倦因馮几寐不復就枕矣 八月王莽使太師王匡國將哀章守洛陽更始遣定國上公王匡攻洛陽西屏大將軍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武闗三輔震動析人鄧𣋓于匡起兵南鄉以應漢攻武闗都尉朱萌萌降進攻右隊大夫宋綱殺之西拔湖莽愈憂不知所出崔發言古者國有大災則哭以厭之宜告天以求救莽乃率羣臣至南郊陳其符命本末仰天大哭氣盡伏而叩頭諸生小民旦夕㑹哭為設飱粥甚悲哀者除以為郎郎至五千餘人莽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為號將北軍精兵數萬人以東内其妻子宫中以為質時省中黄金尚六十餘萬斤他財物稱是莽愈愛之賜九虎士人四千錢衆重怨無鬭意九虎至華隂囘谿距隘自守于匡鄧𣋓擊之六虎敗走二虎詣闕歸死莽使使責死者安在皆自殺其四虎亡三虎收散卒保渭口京師倉鄧𣋓開武闗迎漢兵李松將三千餘人至湖與𣋓等共攻京師倉未下𣋓以𢎞農掾王憲為校尉將數百人北度渭入左馮翊界李松遣偏將軍韓臣等徑西至新豊擊破莽波水將軍追奔至長門宫王憲北至頻陽所過迎降諸縣大姓各起兵稱漢將率衆隨憲李松鄧𣋓引軍至華隂而長安旁兵四㑹城下又聞天水隗氏方到皆爭欲先入城貪立大功鹵掠之利莽赦城中囚徒皆授兵殺豨飲其血與誓曰有不為新室者社鬼記之始更始將軍史諶將之度渭橋皆散走諶空還衆兵發掘莽妻子父祖冢燒其棺柩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九月戊申朔兵從宣平城門入張邯逢兵見殺王邑
  王林王廵勞惲等分將兵距擊北闕下㑹日暮官府邸第盡奔亡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張魚等恐見鹵掠趨讙並和燒作室門斧敬法闥呼曰反虜王莽何不出降火及掖庭承明黄皇室主所居黄皇室世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輙隨之莽紺礿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按式於前莽旋席隨斗柄而坐曰天生德族予漢兵其如予何庚戌旦明羣臣扶掖莽自前殿之漸臺欲阻池水公卿從官尚千餘人隨之王邑晝夜戰罷極士死傷略盡馳入宫間闗至漸臺見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還父子共守莽軍人入殿中聞莽在漸臺衆共圍之數百重臺上猶與相射矢盡短兵接王邑父子⿱惲王廵戰死莽入室下餔時衆兵上臺苖訢唐尊王盛等皆死啇人杜吳殺莽校尉東海公賔就斬莽首軍人分莽身節解臠分爭相殺者數十人公賔就持莽首詣王憲憲自稱漢大將軍城中兵數十萬皆屬焉舍東宫妻莽後宫乗其車服癸丑李松鄧𣋓入長安將軍趙萌申屠建亦至以王憲得璽綬不上多挾宫女建天子鼓旗收斬之傳莽首詣宛縣於市百姓共提繫之或切食其舌
  班固賛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及居位輔政勤勞國家直道而行豈所謂色取仁而行違者耶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乗四父厯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絶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姦慝以成篡盗之禍推是言之亦天時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竊位南面顛覆之埶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黄虞復出也乃始恣睢奮其威詐毒流諸夏亂延蠻貉猶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内囂然喪其樂生之心中外憤怨逺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為虚害徧生民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藝以文姦言同歸殊途俱用滅亡皆聖王之驅除云爾
  光武中興
  王莽地皇三年 初長沙定王發生舂陵節侯買買生戴侯熊渠熊渠生考侯仁仁以南方卑濕徙封南陽之白水鄉與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值莽篡位國除節侯少子外為鬰林太守外生鉅鹿都尉囬囬生南頓令欽欽娶湖陽樊重女生三男縯仲秀兄弟早孤養於叔父良縯性剛毅慷慨有大節自莽纂漢常憤憤懐復社稷之慮不事家人居業傾身破産交結天下雄俊秀隆凖日角性勤稼穡縯常非笑之比於高祖兄仲秀姊元為新野鄧晨妻秀常與晨俱過穰人蔡少公少公頗學圖䜟言劉秀當為天子或曰是國師公劉秀乎秀戯曰何用知非僕邪坐者皆大笑晨心獨喜宛人李守姓星歴䜟記為莽宗卿師嘗謂其子通曰劉氏當興李氏為輔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陽騷動通從弟軼謂通曰今四方擾亂漢當復興南陽宗室獨劉伯升兄弟汎愛容衆可與謀大事通笑曰吾意也㑹秀賣榖於宛通遣軼往迎秀與相見因具言䜟文事與相要結定謀議通欲以立秋材官都試騎士日刼前隊大夫甄阜及屬正梁丘賜因以號令大衆使軼與秀歸舂陵舉兵以相應於是縯召諸豪傑計議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連年兵革並起亦亦天亡之時復高祖之業定萬世之秋也衆皆然之於是分遣親客於諸縣起兵縯自發舂陵子弟諸家子弟恐懼皆亡匿曰伯升殺我及見秀綘衣大冠皆驚曰謹厚者亦復為之乃稍自安凡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賔客自稱柱天都部秀時年二十八李通未發事覺亡走父守及家屬坐死者六十四人縯使族人嘉招説新市平林兵與其帥王鳳陳牧西擊長聚進屠唐子鄉又殺湖陽尉軍中分財物不均衆恚恨欲反攻諸劉秀歛宗人所得物悉以與之衆乃悦進拔棘陽李軼鄧晨皆將賔客來㑹 十一月劉縯欲進攻宛至小長安聚與甄阜梁邱賜戰時天宻霧漢軍大敗秀單馬走遇女弟伯姬與共騎而奔前行復見姊元趣令上馬元以手揮曰行矣不能相救無為兩沒也㑹追兵至元及三女皆死縯弟仲及宗從死者數十人縯復收㑹兵衆還保棘陽阜賜乗勝留輜重於藍鄉引精兵十萬南度潢淳臨泚水阻兩川間為營絶後橋示無還心新市平林見漢兵數敗阜賜軍大至各欲解去縯甚患之㑹下江兵五千餘人至宜秋縯即與秀及李通俱造其壁曰願見下江一賢將議大事衆推王常縯見常説以合從之利常大悟曰王莽殘虐百姓思漢今劉氏復興即真主也誠思出身為用輔成大功縯曰如事成豈敢獨饗之哉遂與常深相結而去常還具為餘將成丹張卭言之丹卭負其衆曰大丈夫既起當各自為主何故受人制乎常乃徐曉説其將帥曰王莽苛酷積失百姓之心民之謳吟思漢非一日也故使吾屬因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也民所思者天所與也舉大事必當下順民心上合天意功乃可成若負彊恃勇觸情恣欲雖得天下必復失之以秦項之埶尚至夷覆况今布衣相聚草澤以此行之滅亡之道也今南陽諸劉舉宗起兵觀其來議者皆有深計大慮王公之才與之並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祐吾屬也下江諸將雖屈彊少識然素敬常乃皆謝曰無王將軍吾屬幾䧟於不義即引兵與漢軍及新市平林合於是諸部齊心同力鋭氣益壯縯大饗軍士設盟約休卒三日分為六部十二月晦潜師夜起襲取藍鄉盡獲其輜重
  淮陽王更始元年春正月甲子朔漢兵與下江兵共攻甄阜梁邱賜斬之殺士卒二萬餘人王莽納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引兵欲據宛劉縯與戰於淯陽大破之遂圍宛先是青徐賊衆雖數十萬人訖無文書號令旌旗部曲及漢兵起皆稱將軍攻城畧地移書稱説莽聞之始懼舂陵戴侯曾孫𤣥在平陵兵中號更始將軍時漢兵已十餘萬諸將議以兵多而無所統一欲立劉氏以從人望南陽豪傑及王常等皆欲立劉縯而新市平陵將帥樂放縱憚縯威明貪𤣥懦弱先共定䇿立之然後召縯示其議縯曰諸將軍幸欲尊立宗室甚厚然今赤眉起青徐衆數十萬聞南陽立宗室恐赤眉復有所立王莽未滅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損權非所以破莽也舂陵去宛三百里耳遽自尊立為天下準的使後人得承吾敝非計之善者也不如且稱王以號令王勢亦足以斬諸將若赤眉所立者賢相率而往從之必不奪吾爵位若無所立破莽降赤眉然後舉尊號亦未晚也諸將多曰善張卬拔劒擊地曰疑事無功今日之議不得有二衆皆從之 二月辛巳朔設壇塲於淯水上沙中𤣥即皇帝位南面立朝羣臣羞愧流汗舉手不能言於是大赦改元以族父良為國三老王匡為定國上公王鳳為成國上公朱鮪為大司馬劉縯為大司徒陳牧為大司空餘皆九卿將軍由是豪傑失望多不服 三月王鳳與太常偏將軍劉秀等狥昆陽定陵郾皆下之 王莽聞嚴尤陳茂敗乃遣司空王邑馳傳與司徒王尋發兵平定山東徴諸明兵法六十三家以備軍吏以長人巨母霸為壘尉又驅諸猛獸虎豹犀象之屬以助威武邑至洛陽州郡各選精兵牧守自將定㑹者四十二萬人號百萬餘在道者旌旗輜重千里不絶夏五月尋邑南出潁川與嚴尤陳茂合諸將見尋邑兵盛皆反走入昆陽惶怖憂念妻孥欲散歸諸城劉秀曰今兵榖既少而外寇強大并力禦之功庻可立如欲分散埶無俱全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陽即拔一日之間諸部亦滅矣今不同心膽共舉功名反欲守妻子財物耶諸將怒曰劉將軍何敢如是秀笑而起㑹候騎還言大兵且至城北軍陳數百里不見其後諸將素輕秀及廹急乃相謂曰更請劉將軍計之秀復為圖畫成敗諸將皆曰諾時城中唯有八九千人秀使王鳳與廷尉大將軍王常守昆陽夜與五威將軍李軼等十三騎出城南門於外收兵時莽兵到城下者且十萬秀等幾不得出尋邑縱兵圍昆陽嚴尤説邑曰昆陽城小而堅今假號者在宛亟進大兵彼必奔走宛敗昆陽自服邑曰吾昔圍翟義坐不生得以見責讓今將百萬之衆遇城而不能下非所以示威也當先圍此城蹀血而進前歌後舞顧不快耶遂圍之城十重列營百數鉦鼓之聲聞數十里或為地道衝輣撞城積弩亂發矢下如雨城中負户而汲王鳳等乞降不許尋邑自以功在漏刻不以軍事為憂嚴尤曰兵法圍城為之闕宜使得逸出以怖宛下邑又不聼 棘陽守長岑彭與前隊貳嚴説共守宛城漢兵攻之數月城中人相食乃舉城降更始入都之諸將欲殺彭劉縯曰彭郡之大吏執心堅守是其節也今舉大事當表義士不如封之更始乃封彭為歸德侯 劉秀至郾定陵悉發諸營兵諸將貪惜財物欲分兵守之秀曰今若破敵珍寶萬倍大功可成如為所敗首領無餘何財物之有乃悉發之 六月己卯朔秀與諸營俱進自將歩騎千餘為前鋒去大軍四五里而陳尋邑亦遣兵數千合戰秀奔之斬首數十級諸將喜曰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可怪也且復居前請助將軍秀復進尋邑兵怯諸部共乘之斬首數百千級連勝遂前諸將膽氣益壯無不一當百秀乃與敢死者三千人從城西水上衝其中堅尋邑易之自將萬餘人行陳敕諸營皆按部毋得動獨迎與漢兵戰不利大軍不敢擅相救尋邑陳亂漢兵乗鋭崩之遂殺王尋城中亦鼓譟而出中外合埶震呼動天地莽兵大潰走者相騰踐伏尸百餘里㑹大雷風屋瓦皆飛雨下如注滍川盛虎豹皆股慄戰士卒赴水溺死者以萬數水為不流王邑嚴尤陳茂輕騎乗死人渡水逃去盡獲其軍實輜重不可勝算舉之連月不盡或燔燒其餘士卒奔走各還其郡王邑獨與所將長安勇敢數千人還洛陽闗中聞之震恐於是海内豪傑翕然響應皆殺其牧守自稱將軍用漢年號以待詔命旬月之間徧於天下劉秀復徇潁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車鄉潁川郡掾
  馮異監五縣為漢兵所獲異曰異有老母在父城願歸據五城以效功報德秀許之異歸謂父城長苖萌曰諸將多𭧂横獨劉將軍所到不虜略觀其言語舉止非庸人也遂與萌率五縣以降 新市平林諸將以劉縯兄弟威名益盛隂勸更始除之秀謂縯曰事欲不善縯笑曰常如是耳更始大㑹諸將取縯寶劔視之繡衣御史申徒建隨獻玉玦更始不敢發縯舅樊宏謂縯曰建得無有范增之意乎縯不應李軼初與縯兄弟善後更謟事新貴秀戒縯曰此人不可復信縯不從縯部將劉稷勇冠三軍聞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圖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為者耶更始以稷為抗威將軍稷不肯拜更始乃與諸將陳兵數千人先收稷將誅之縯固爭李軼朱鮪因勸更始并執縯即日殺之以族兄光禄勲賜為大司徒秀聞之自父城馳詣宛謝司徒官屬迎弔秀秀不與交私語惟深引過而已未嘗自伐昆陽之功又不敢為縯服喪飲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慙拜秀為破虜大將軍封武信侯 更始遣王匡攻洛陽申屠建李松攻武闗京兆諸縣及城中共起兵殺王莽事見王莽篡漢王匡拔洛陽生縛莽太師王匡哀章皆斬之 更始將都洛陽以劉秀行司𨽻校尉使前整脩宫府秀乃置僚屬作文移從事司察一如舊章時三輔吏士東迎更始見諸將過皆冠幘而服婦人衣莫不笑之及見司𨽻僚屬皆歡喜不自勝老吏或垂涕曰不圖今日復見漢官威儀由是識者皆屬心焉更始北都洛陽分遣使者徇郡國曰先降者復爵位使者至上谷上谷太守扶風耿况迎上印綬使者納之一宿無還意功曹寇恂勒兵入見使者請之使者不與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脅之耶恂曰非敢脅使君竊傷計之不詳也今天下初定使君建節銜命郡國莫不延頸傾耳今始至上谷而先墮大信將復何以號令他郡乎使者不應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况况至恂進取印綬𢃄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詔之况受而歸 更始欲令親近大將徇河北大司徒賜言諸家子獨有文叔可用朱鮪等以為不可更始狐疑賜深勸之更始乃以劉秀行大司馬事持節北度河鎮慰州郡 以大司徒賜為丞相令先入闗脩宗廟宫室大司馬秀至河北所過郡縣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復漢官名吏民喜悦爭持牛酒迎勞秀皆不受南陽鄧禹杖䇿追秀及於鄴秀曰我得專封拜生逺來寧欲仕乎禹曰不願也秀曰即如是何欲為禹曰但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秀笑因留宿間語禹進説曰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聼斷諸將皆庸人屈起志在財幣爭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逺圖欲尊主安民者也厯觀往古聖人之興二科而已天時與人事也今以天時觀之更始既立而災變方興以人事觀之帝王大業非凡夫所任分崩離析形埶可見明公雖建藩輔之功猶恐無所成立也况明公素有盛德大功為天下所嚮服軍政齊肅賞罰明信為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悦民心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秀大悦因令禹常宿止於中與定計議毎任使諸將多訪於禹皆當其才秀見兄縯之死毎獨居輙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處主簿馮異獨叩頭寛譬秀止之曰卿勿妄言異因進説曰更始政亂百姓無所依戴夫人乆饑渇易為充飽今公專命方面宜分遣官屬徇行郡縣宣布惠澤秀納之騎都尉宋子耿純謁秀於邯鄲退見官屬將兵法度不與他將同遂自結納 王莽時長安中有自稱成帝子子輿者莽殺之邯鄲卜者王郎縁是詐稱真子輿立為天子移檄州郡趙國以北遼東以西皆望風響應二年春正月大司馬秀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薊 申屠建李松自長安迎更始遷都二月更始發洛陽初三輔豪傑假號誅莽者人人皆望封侯申屠建既斬王憲又揚言三輔兒大黠共殺其主吏民惶恐屬縣屯聚建等不能下更始至長安乃下詔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於是三輔悉平時長安唯未央宫被焚其餘宫室供帳倉庫官府皆案堵如故市里不改於舊更始居長樂宫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俛首刮席不敢視諸將後至者更始問虜掠得幾何左右侍官皆宫省乆吏驚愕相視李松與棘陽趙萌説更始宜悉王諸功臣朱鮪爭之以為高祖約非劉氏不王更始乃先封諸宗室祉為定陶王慶為燕王歙為元氏王嘉為漢中王賜為宛王信為汝隂王然後立王匡為泚陽王王鳳為宜城王朱鮪為膠東王王常為鄧王申屠建為平氏王陳牧為隂平王衛尉大將軍張卬為淮陽王執金吾大將軍廖湛為穰王尚書胡殷為隨王柱天大將軍李通為西平王五威中郎將李軼為舞隂王水衡大將軍成丹為襄邑王驃騎大將軍宗佻為潁隂王尹尊為郾王唯朱鮪辭不受乃以鮪為左大司馬宛王賜為前大司馬使與李軼等鎮撫闗東又使李通鎮荆州王常行南陽太守事以李松為丞相趙萌為右大司馬共秉内政更始納趙萌女為夫人故委政於萌日夜飲讌後庭羣臣欲言事輙醉不能見時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内與語韓夫人尤嗜酒毎侍飲見常侍奏事輙怒曰帝方對我飲正用此時持事來耶起抵破書案趙萌專權生殺自恣郎吏有説萌放縱者更始怒拔劒擊之自是無敢復言以至羣小膳夫皆濫授官爵長安為之語曰竈下養中郎將爛羊胃騎都尉爛羊頭闗内侯軍師將軍李淑上書諫曰陛下定業雖因下江平林之埶斯蓋臨時濟用不可施之既安唯名與器聖人所重今加非其人望其禆益萬分猶縁木求魚升山采珠海内望此有以窺度漢祚更始怒囚之諸將在外者皆專行誅賞各置牧守州郡交錯不知所從由是闗中離心四海怨叛 耿况遣其子弇奉奏詣長安弇時年二十一行至宋子㑹王郎起弇從吏孫倉衛包曰劉子輿成帝正統捨此不歸逺行安之弇按劒曰子輿弊賊卒為降虜耳我至長安與國家陳漁陽上谷兵馬歸發突騎以轔烏合之衆如摧枯折腐耳觀公等不識去就族滅不乆也倉包遂亡降王郎弇聞大司馬秀在盧奴乃馳北上謁秀留署長史與俱北至薊王郎移檄購秀十萬户秀令功曹令史潁川王霸至市中募人擊王郎市人皆大笑舉手邪揄之霸慙懅而反秀將南歸耿弇曰今兵從南方來不可南行漁陽太守彭寵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發此兩郡控弦萬騎邯鄲不足慮也秀官屬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秀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㑹故廣陽王子接起兵薊中以應郎城内擾亂言邯鄲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於是秀趣駕而出至南城門門已閉攻之得出遂晨夜南馳不敢入城邑舍食道旁至蕪蔞亭時天寒烈馮異上豆粥至饒陽官屬皆乏食秀乃自稱邯鄲使者入傳舍傳吏方進食從者饑爭奪之傳吏疑其偽乃椎鼓數十通紿言邯鄲將軍至官屬皆失色秀升車欲馳既而懼不免徐還坐曰請邯鄲將軍入乆乃駕去晨夜兼行䝉犯霜雪靣皆破裂至下曲陽傳聞王郎兵在後從者皆恐至滹沱河侯吏還白河水流澌無船不可濟秀使王霸往視之霸恐驚衆欲且前阻水還即詭曰冰堅可度官屬皆喜秀笑曰𠉀吏果妄語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王霸䕶度未畢數騎而冰解至南宫遇大風雨秀引車入道傍空舍馮異抱薪鄧禹爇火秀對竈燎衣馮異復進麥飯進至下博城西惶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為長安城守去此八十里秀即馳赴之是時郡國皆已降王郎獨信都太守南陽任光和戎太守信都邳肜不肯從光自以孤城獨守恐不能全聞秀至大喜吏民皆稱萬嵗邳肜亦自和戎來㑹議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還長安邳肜曰吏民謳吟思漢乆矣故更始舉尊號而天下嚮應三輔清宫除道以迎之今卜者王郎假名因埶驅集烏合之衆遂振燕趙之地無有根本之固明公奮二郡之兵以討之何患不克今釋此而歸豈徒空失河北必更驚動三輔墮損威重非計之得者也若明公無復征伐之意則雖信都之兵猶難㑹也何者明公既西則邯鄲埶成民不肯捐父母背成主而千里送公其離散亡逃可必也秀乃止秀以二郡兵弱欲入城頭子路刁子都軍中任光以為不可乃發傍縣得精兵四千人拜任光為左大將軍信都都尉李忠為右大將軍邳肜為後大將軍和戎太守如故信都令萬脩為偏將軍皆封列侯留南陽宗廣領信都太守事使任光李忠萬脩將兵以從邳肜將兵居前任光乃多作檄文曰大司馬劉公將城頭子路刁子都兵百萬衆從東方來擊諸反虜遣騎馳至鉅鹿界中吏民得檄傳相告語秀投暮入堂陽界多張騎火彌滿澤中堂陽即降又擊貰縣降之城頭子路者東平苗曾也寇掠河濟間有衆二十餘萬刁子都有衆六七萬故秀欲依之昌城人劉植聚兵數千人據昌城迎秀秀以植為驍騎將軍耿純率宗族賓客二千餘人老病者皆載木自隨迎秀於育拜純為前將軍進攻下曲陽降之衆稍合至數萬人復北擊中山耿純恐宗家懐異心乃使從弟訢宿歸燒廬舍以絶其反顧之望秀進拔盧奴所過發奔命兵移檄邊郡共擊邯鄲郡縣還復響應時真定王楊起兵附王郎衆十餘萬秀遣劉植説楊楊乃降秀因留真定納楊甥郭氏為夫人以結之進擊元氏防子皆下之至鄗擊斬王郎將李惲至柏人復破郎將李育育還保城攻之不下 南鄭人延岑起兵據漢中漢中王嘉擊降之有衆數十萬校尉南陽賈復見更始政亂乃説嘉曰今天下未定而太王安守所保所保得無不可保乎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馬在河北必能相用乃為書薦復及長史南陽陳俊於劉秀復等見秀於栢人秀以復為破虜將軍俊為安集掾秀舍中兒犯法軍市令潁川祭遵格殺之秀怒命收遵主簿陳副諫曰明公常欲衆軍整齊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乃貰之以為刺姦將軍謂諸將曰當備祭遵吾舎中兒犯法尚殺之必不私諸卿也 或説大司馬秀以守柏人不如定鉅鹿秀乃引兵東北拔廣阿秀披輿地指示鄧禹曰天下郡國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慮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内殽亂人思明君猶赤子之慕慈母古之興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也 薊中之亂耿弇與劉秀相失北走昌平就其父况因説况擊邯鄲時王郎遣將徇漁陽上谷急發其兵北州疑惑多欲從之上谷功曹冦恂門下掾閔業説况曰邯鄲拔起難可信向大司馬劉伯升母弟尊賢下士可以歸之况曰邯鄲方盛力不能獨拒如何對曰今上谷完實控弦萬騎可以詳擇去就恂請東約漁陽齊心合衆邯鄲不足圖也况然之遣恂東約彭寵欲各發突騎二千匹步兵千人詣大司馬秀安樂令吳漢䕶軍蓋延孤奴令王梁亦勸寵從秀寵以為然而官屬皆欲附王郎寵不能奪漢出止外亭遇一儒生召而食之問以所聞生言大司馬劉公所過為郡縣所稱邯鄲舉尊號者實非劉氏漢大喜即詐為秀書移檄漁陽使生齎以詣寵令具以所聞説之㑹寇恂至寵乃發歩騎三千人以吳漢行長史與蓋延王梁將之南攻薊殺王郎大將趙閎冦恂還遂與上谷長史景丹及耿弇將兵俱南與漁陽軍合所過擊斬王郎大將九卿校尉以下凡斬首三萬級定涿郡中山鉅鹿清河河間凡二十二縣前及廣阿聞城中車騎甚衆丹等勒兵問曰此何兵曰大司馬劉公也諸將喜即進至城下城中初傳言二郡兵為邯鄲來衆皆恐劉秀自登西城樓勒兵問之耿弇拜於城下即召入具言發兵狀秀乃悉召景丹等入笑曰邯鄲將帥數言我發漁陽上谷兵吾聊應言我亦發之何意二郡良為吾來方與士大夫共此功名耳乃以景丹寇恂耿弇蓋延吳漢王梁皆為偏將軍使還領其兵加耿况彭寵大將軍封况寵丹延皆為列侯吳漢為人質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辭自達然沈勇有智略鄧禹數薦之於秀秀漸親重之更始遣尚書令謝躬率六將軍討王郎不能下秀至與之合軍東圍鉅鹿月餘未下王郎遣將攻信都大姓馬寵等開城内之更始遣兵攻破信都秀使李忠還行太守事王郎遣將倪宏劉奉率數萬人救鉅鹿秀逆戰於南蠻不利景丹等縱突騎擊之宏等大敗秀曰吾聞突騎天下精兵今見其戰樂可言邪耿純言於秀曰乆守鉅鹿士卒疲弊不如及大兵精鋭進攻邯鄲若王郎已誅鉅鹿不戰自服矣秀從之夏四月留將軍鄧滿守鉅鹿進軍邯鄲連戰破之郎乃使其諫大夫杜威請降威雅稱郎實成帝遺體秀曰設使成帝復生天下不可得况詐子輿者乎威請求萬户侯秀曰顧得全身可矣威怒而去秀急攻之二十餘日五月甲辰郎少傅李立開門内漢兵遂拔邯鄲郎夜亡走王霸追斬之秀收郎文書得吏民與郎交闗謗毁者數千章秀不省㑹諸將燒之曰令反側子自安秀部分吏卒各𨽻諸軍士皆言願屬大樹將軍大樹將軍者偏將軍馮異也為人謙退不伐敕吏士非交戰受敵常行諸營之後毎所止舍諸將並坐論功異常獨屏樹下故軍中號曰大樹將軍䕶軍宛人朱祜言於秀曰長安政亂公有日角之相此天命也秀曰召刺姦收䕶軍祜乃不敢復言更始遣使立秀為蕭王悉令罷兵與諸將有功者詣行在所遣苖曽為幽州牧韋順為上谷太守蔡充為漁陽太守並北之部蕭王居邯鄲宫晝卧温明殿耿弇入造牀下請間因説曰吏士死傷者多請歸上谷益兵蕭王曰王郎已破河北略平復用兵何為弇曰王郎雖破天下兵革乃始耳今使者從西方來欲罷兵不可聼也銅馬赤眉之屬數十輩輩數十百萬人所向無前聖公不能辦也敗必不乆蕭王起坐曰卿失言我斬卿弇曰大王哀厚弇如父子故敢披赤心蕭王曰我戲卿耳何以言之弇曰百姓患苦王莽復思劉氏聞漢兵起莫不歡喜如去虎口得慈母今更始為天子而諸將擅命于山東貴戚縱横于都内虜掠自恣元元叩心更思莽朝是以知其必敗也公功名已著以義征伐天下可傳檄而定也天下至重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蕭王乃辭以河北未平不就徴始貳於更始是時諸賊銅馬大肜髙湖重連鐵脛大槍尤來上江青犢五校五幡五樓富平獲索等各領部曲衆合數百萬人所在冦掠蕭王欲擊之乃拜吳漢耿弇俱為大將軍持節北發幽州十郡突騎苖曽聞之隂敕諸部不得應調呉漢將二十騎先馳至無終曽出迎於路漢即収曽斬之耿弇到上谷亦収韋順蔡充斬之北州震駭於是悉發其兵秋蕭王擊銅馬於鄡呉漢將突騎來㑹清陽士馬甚盛漢悉上兵簿於幕府請所付與不敢自私王益重之王以偏將軍沛國朱浮為大將軍幽州牧使治薊城銅馬食盡夜遁蕭王追擊於舘陶大破之受降未盡而髙湖重連從東南來與銅馬餘衆合蕭王復與大戰於蒲陽悉破降之封其渠帥為列侯諸將未能信賊降者亦不自安王知其意勅令降者各歸營勒兵自乗輕騎按行部陳降者更相語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諸將衆遂數十萬赤眉别帥與青犢上江大肜鐵脛五幡十餘萬衆在射犬蕭王引兵進擊大破之南徇河内河内太守韓歆降 冬蕭王將北徇燕趙度赤眉必破長安又欲乗釁并闗中而未知所寄乃拜鄧禹為前將軍中分麾下精兵二萬人遣西入闗令自選偏裨以下可與俱者時朱鮪李軼田立陳僑將兵號三十萬與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陽鮑永田邑在并州蕭王以河内險要富實欲擇諸將守河内者而難其人問於鄧禹禹曰冦恂文武備足有牧民御衆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内太守行大將軍事蕭王謂恂曰昔高祖留蕭河闗中吾今委公以河内當給足軍糧率厲士馬防遏他兵勿令北度而已拜馮異為孟津將軍統魏郡河内兵於河上以拒洛陽蕭王親送鄧禹至野王禹既西蕭王乃復引兵而北寇恂調糇糧治器械以供軍軍雖逺征未嘗乏絶
  漢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鄧禹至箕闗撃破河東都尉進圍安邑 夏四月蕭王北撃尤來大槍五幡於元氏追至北平連破之又戰於順水北乗勝輕進反為所敗王自投高崖遇突騎王豐下馬授王王僅而得免散兵歸保范陽軍中不見王或云已歿諸將不知所為吳漢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陽何憂無主衆恐懼數日乃定賊雖戰勝而憚王威名夜遂引去大軍復追至安次連戰破之賊退入漁陽所過虜掠彊弩將軍陳俊言於王曰戰無輜重宜令輕騎出賊前使百姓各自堅壁以絶其食可不戰而殄也王然之遣俊將輕騎馳出賊前視人保壁堅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賊至無所得遂散敗王謂俊曰困此虜者將軍䇿也 馮異遺李軼書為陳禍福勸令歸附蕭王軼知長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乃報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今軼守洛陽將軍鎮孟津俱據機軸千載一㑹思成斷金唯深達蕭王願進愚䇿以佐國安民軼自通書之後不復與異爭鋒故異得天井闗拔上黨兩城又南下河南城臯已東十三縣降者十餘萬武勃將萬餘人攻諸畔者異與戰於士鄉下大破斬勃軼閉門不救異見其信效具以白王王報異曰季文多詐人不能得其要領令移其書告守尉當警備者衆皆怪王宣露軼書朱鮪聞之使人刺殺軼由是城中乖離多有降者朱鮪聞王北征而河内孤乃遣其將蘇茂佼彊將兵三萬餘人度鞏河攻温鮪自將數萬人攻平隂以綴異檄書至河内寇恂即勒軍馳出並移告屬縣發兵㑹温下軍吏皆諫曰今洛陽兵度河前後不絶宜待衆軍畢集乃可出也恂曰温郡之藩蔽失温則郡不自守遂馳赴之旦日合戰而馮異遣救及諸縣兵適至恂令士卒乗城鼓譟大呼而言曰劉公兵到蘇茂軍聞之陳動恂因奔擊大破之馮異亦度河擊朱鮪鮪走異與恂追至洛陽環城一匝而歸自是洛陽震恐城門晝閉異恂移檄上狀諸將入賀因上尊號將軍南陽馬武先進曰大王執雖謙退奈宗廟社稷何宜先即尊位乃議征伐今此誰賊而馳騖擊之乎王驚曰何將軍出此言可斬也乃引軍還薊復遣吳漢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將軍追尤來等斬首萬三千餘級遂窮追至浚靡而還賊散入遼西遼東為烏桓貊人所鈔擊畧盡都䕶將軍賈復與五校戰於真定復傷瘡甚王大驚曰我所以不令賈復别將者為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聞其婦有孕生女耶我子娶之生男耶我女嫁之不令其憂妻子也復病尋愈追及王於薊相見甚讙還至中山諸將復上尊號王又不聼行到南平棘諸將復固請之王不許諸將且出耿純進曰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大王留時逆衆不正號位純恐士大夫望絶計窮則有去歸之思無為乆自苦也大衆一散難可復合純言甚誠切王深感曰吾將思之行至鄗召馮異詣鄗問四方動靜異曰更始必敗宗廟之憂在於大王宜從衆議㑹儒生彊華自闗中奉赤伏符來詣王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鬭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羣臣因復奏請 六月己未王即皇帝位於鄗南改元大赦 秋七月己亥帝使吳漢率建義大將軍朱祐等十一將圍朱鮪於洛陽諸將圍洛陽數月朱鮪堅守不下帝以廷尉岑彭嘗
  為鮪校尉令往説之鮪在城上彭在城下為陳成敗鮪曰大司徒被害時鮪與其謀又諫更始無遣蕭王北征誠自知罪深不敢降彭還具言於帝帝曰舉大事者不忌小怨鮪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誅罰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彭復往告鮪鮪從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彭趣索欲上鮪見其誠即許降辛卯朱鮪面縳與岑彭俱詣河陽帝解其縛召見之復令彭夜送鮪歸城明旦與蘇茂等悉其衆出降拜鮪為平狄將軍封扶溝侯 冬十月癸丑車駕入洛陽幸南宫遂定都焉
  二年春正月庚辰悉封諸功臣為列侯梁侯鄧禹廣平侯吳漢皆食四縣博士丁恭議曰古者封諸侯不過百里彊幹弱枝所以為治也今封四縣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國皆以無道未嘗聞功臣地多而滅亡者也 起高廟於洛陽四時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於宗廟之右立郊兆於城南
  通鑑紀事本末卷五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六上
  宋 袁樞 撰
  光武平赤眉
  王莽始建國二年春二月下詔曰周禮有賖貸樂語有五均傳記各有筦焉今開賖貸張五均設諸筦者所以齊衆庶抑并兼也遂於長安及洛陽邯鄲臨菑宛成都立五均司市錢府官
  天鳯四年秋八月莽置羲和命士以督五均六筦郡有數人皆用富賈為之乘傳求利交錯天下因與郡縣通姦多張空簿府藏不實百姓愈病是嵗莽復下詔申明六筦每一筦為設科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姦吏猾民並侵衆庻各不安生又一切調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納言馮常以六筦諫莽大怒免常官灋令煩苛民揺手觸禁不得耕桑繇役煩劇而枯旱蝗蟲相因獄訟不決吏用苛暴立威旁縁莽禁侵刻小民富者不自保貧者無以自存於是並起為盗賊依阻山澤吏不能禽而覆蔽之浸滛日廣
  五年春琅邪樊崇起兵於莒衆百餘人轉入太山群盗以崇勇猛皆附之一歳間至萬餘人崇同郡人逢平東海人徐宣謝禄楊音各起兵合數萬人復引從崇共還攻莒不能下轉掠青徐間
  地皇三年夏四月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討衆賊初樊崇等衆既䆮盛乃相與為約殺人者死傷人者償創其中最尊號三老次從事次卒史及聞太師更始將討之恐其衆與莽兵亂乃皆朱其眉以相識别由是號曰赤眉匡丹合將鋭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東方為之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淮陽王更始元年冬十月更始遣使降赤眉樊崇等聞漢室復興即畱其兵自將渠帥二十餘人隨使者至洛陽更始皆封為列侯崇等既未有國邑而畱衆稍有離叛者乃復亡歸其營
  二年冬赤眉樊崇等將兵入頴川分其衆為二部崇與逢安為一部徐宣謝禄楊音為一部赤眉雖數戰勝而疲敝厭兵皆日夜愁泣思欲東歸崇等計議慮衆東向必散不如西攻長安於是崇安自武關宣等從陸渾關兩道俱入更始使王匡成丹與抗威將軍劉均等分據河東𢎞農以拒之 蕭王度赤眉必破長安乃拜鄧禹為前將軍中分麾下精兵二萬人遣西入關
  漢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赤眉二部俱㑹𢎞農更始遣討難將軍蘇茂拒之茂軍大敗赤眉衆遂大集乃分萬人為一營凡三十營三月更始遣丞相松與赤眉戰於蓩鄉松等大敗死者三萬餘人赤眉遂轉北至湖六月張卬王匡叛更始入長安 赤眉進至華隂軍中有齊巫常鼓舞祠城陽景王巫狂言景王大怒曰當為縣官何故為賊有笑巫者輙病軍中驚動方望弟陽説樊崇等曰今將軍擁百萬之衆西向帝城而無稱號名為群賊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挾議誅伐以此號令誰敢不從崇等以為然而巫言益甚前至鄭乃相與議曰今廹近長安而鬼神若此當求劉氏共尊立之先是赤眉過式掠故式侯萌之子恭茂盆子三人自隨恭少習尚書隨樊崇等降更始於洛陽復封式侯為侍中在長安茂與盆子畱軍中屬右校卒史劉俠卿主牧牛及崇等欲立帝求軍中景王後得七十餘人惟茂盆子及前西安侯孝最為近屬崇等曰聞古者天子將兵稱上將軍乃書札為符曰上將軍又以兩空札置笥中於鄭北設壇埸祠城陽景王諸三老從事皆大㑹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盆子最幼後探得符諸將皆稱臣拜盆子時年十五被髪徒跣敝衣赭汗見衆拜恐畏欲啼茂謂曰善藏符盆子即齧折棄之以徐宣為丞相樊崇為御史大夫逢安為左大司馬謝禄為右大司馬其餘皆列卿將軍盆子雖立猶朝夕拜劉俠卿時欲出從牧兒戱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復𠉀視也 秋八月赤眉至髙陵張卬等降之九月赤眉入長安更始單騎走從厨城門出式侯恭以赤眉立其弟自繫詔獄聞更始敗走乃出見定陶王祉祉為之除械相與從更始於渭濵右輔都尉嚴本恐失更始為赤眉所誅即將更始至髙陵本將兵宿衞其實圍之更始將相皆降赤眉獨丞相曹竟不降手劔格死 冬十月赤眉下書曰聖公降者封為長沙王過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劉恭請降赤眉使其將謝禄往受之更始隨禄肉𥘵上璽綬於盆子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將殺之劉恭謝禄為請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劉恭追呼曰臣誠力極請得先死㧞劔欲自刎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為畏威侯劉恭復為固請竟得封長沙王更始常依謝禄居劉恭亦擁䕶之劉盆子居長樂宫三輔郡縣營長遣使貢獻兵士輙剽奪之又數暴掠吏民由是皆復固守百姓不知所歸聞鄧禹乘勝獨克而師行有紀皆望風相攜負以迎諸降者日以千數衆號百萬禹所止輙停車拄節以勞來之父老童穉埀髪戴白滿其車下莫不感悦於是名震關西諸將豪桀皆勸禹徑攻長安禹曰不然今吾衆雖多能戰者少前無可仰之積後無轉饋之資赤眉新㧞長安財榖充實鋒鋭未可當也夫盗賊群居無終日之計財榖雖多變故萬端寧能堅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廣人稀饒榖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糧養士以觀其敝乃可圖也於是引軍北至枸邑所到諸營保郡邑皆開門歸附 三輔苦赤眉暴虐皆憐更始欲盗出之張卬等深以為慮使謝禄縊殺之劉恭夜往收藏其尸帝詔鄧禹葬之於霸陵 帝以關中未定而鄧禹久不進兵賜書責之曰司徒堯也亡賊桀也長安吏民遑遑無所依歸宜以時進討鎮慰西京繋百姓之心禹猶執前意别攻上郡諸縣更徴兵引榖歸至大要積弩將軍馮愔車騎將軍宗歆守栒邑二人爭權相攻愔遂殺歆因反撃禹禹遣使以聞帝問使人愔所親愛為誰對曰䕶軍黄防帝度愔防不能久和執必相忤因報禹曰縛馮愔者必黄防也乃遣尚書宗廣持節往降之後月餘防果執愔將其衆歸罪更始諸將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詣廣降 臘日赤眉設樂大㑹酒未行群臣更相辨鬭而兵衆遂各踰宫斬關入掠酒肉互相殺傷衞尉諸葛穉聞之勒兵入格殺百餘人乃定劉盆子惶恐日夜啼泣從官皆憐之
  二年春正月劉恭知赤眉必敗宻教弟盆子歸璽綬習為辭讓之言及正旦大㑹恭先曰諸君共立恭弟為帝德誠深厚立且一年殽亂日甚誠不足以相成恐死而無益願得退為庻人更求賢知唯諸君省察樊崇等謝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復固請或曰此寧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牀解璽綬叩頭曰今設置縣官而為賊如故四方怨恨不復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願乞骸骨避賢聖路必欲殺盆子以塞責者無所離死因涕泣噓唏崇等及㑹者數百人莫不哀憐之乃皆避席頓首曰臣無狀負陛下請自今已後不敢復放縱因共抱持盆子帶以璽綬盆子號呼不得已既罷出各閉營自守三輔翕然稱天子聰明百姓爭還長安市里且滿後二十餘日復出大掠如故 長安城中糧盡赤眉收載珍寳大縱火燒宫室市里恣行殺掠長安城中無復人行乃引兵而西衆號百萬自南山轉掠城邑遂入安定北地鄧禹引兵南至長安軍昆明池謁祠髙廟收十一帝神主送詣洛陽因廵行園陵為置吏士奉守焉 九月赤眉引兵欲西上隴隗囂遣將軍楊廣迎撃破之又追敗之於烏氏涇陽間赤眉至陽城番須中逢大雪坑谷皆滿士多凍死乃復還發掘諸陵取其寳貨凡有玉匣殮者率皆如生賊遂汙辱吕后尸鄧禹遣兵撃之於郁夷反為所敗禹乃出之雲陽赤眉復入長安延岑屯杜陵赤眉將逢安撃之鄧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襲長安㑹謝禄救至禹兵敗走延岑撃逢安大破之死者十餘萬人廖湛將赤眉十八萬攻漢中王嘉嘉與戰於谷口大破之嘉手殺湛遂到雲陽就榖嘉妻兄新野來歙帝之姑子也帝令鄧禹招嘉嘉因歙詣禹降 鄧禹自馮愔叛後威名稍損又乏糧食戰數不利歸附者日益離散赤眉延岑暴亂三輔郡縣大姓各擁兵衆禹不能定帝乃遣偏將軍馮異代禹討之車駕送至河南敇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醜元元塗炭無所依訴將軍今奉辭討諸不軌營堡降者遣其渠帥詣京師散其小民令就農桑壊其營壁無使復聚征伐非必畧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徤鬬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脩敕無為郡縣所苦異頓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羣盗多降
  臣光曰昔周人頌武王之德曰敷時繹思我徂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陳威德安民而已觀光武之所以取關中用是道也豈不美哉
  又詔徵鄧禹還曰慎毋與窮冦争鋒赤眉無榖自當來東吾以飽待饑以逸待勞折箠笞之非諸將憂也無得復妄進兵三輔大饑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遺民往往聚為營
  保各堅壁清野赤眉虜掠無所得乃引而東歸衆尚二十餘萬隨道復散帝遣破姦將軍侯進等屯新安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屯宜陽以要其還路敕諸將曰賊若東走可引宜陽兵㑹新安賊若南走可引新安兵㑹宜陽馮異與赤眉遇於華隂相拒六十餘日戰數十合降其將卒五千餘人
  三年春正月甲子以馮異為征西大將軍鄧禹慙於受任無功數以饑卒徼赤眉戰輙不利乃率車騎將軍鄧𢎞等自河北度至湖要馮異共攻赤眉異曰異與賊相拒數十日雖虜獲雄將餘衆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諸將屯澠池要其東而異撃其西一舉取之此萬成計也禹𢎞不從𢎞遂大戰移日赤眉陽敗棄輜重走車皆載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饑爭取之赤眉引還撃𢎞𢎞軍潰亂異與禹合兵救之赤眉小郤異以士卒饑倦可且休禹不聴復戰大為所敗死傷者三千餘人禹以二十四騎脱歸宜陽異棄馬步走上回谿阪與麾下數人歸營收其散卒復堅壁自守 閠月馮異與赤眉約期㑹戰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於道側旦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異少出兵以救之賊見埶弱遂悉衆攻異異乃縱兵大戰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識别衆遂驚潰追撃大破之於崤底降男女八萬人帝降璽書勞異曰始雖垂翅回谿終能奮翼澠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方論功賞以答大勲赤眉餘衆東向宜陽甲辰帝親勒六軍嚴陳以待之赤眉忽遇大軍驚震不知所謂乃遣劉恭乞降曰盆子將百萬衆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餘人肉袒降上所得傳國璽綬積兵甲宜陽城西與熊耳山齊赤眉衆尚十餘萬人帝令縣厨皆賜食明日大陳兵馬臨雒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觀之帝謂樊崇等曰得毋悔降乎朕今遣卿歸營勒兵鳴鼓相攻決其勝負不欲彊相服也徐宣等叩頭曰臣等出長安東都門君臣計議歸命聖德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故不告衆耳今日得降猶去虎口歸慈母誠歡誠喜無所恨也帝曰卿所謂鐡中錚錚傭中佼佼者也戊申還自宜陽帝令樊崇等各與妻子居雒陽賜之田宅其後樊崇逢安反誅楊音徐宣卒於鄉里帝憐盆子以為趙王郎中後病失明賜榮陽均輸官地使食其税終身劉恭為更始報仇殺謝禄自繋獄帝赦不誅
  光武平漁陽
  淮陽王更始元年 宛人彭寵呉漢亡命在漁陽鄉人韓鴻為更始使徇北州承制拜寵偏將軍行漁陽太守事以漢為安樂令
  二年邯鄲王郎遣將狥漁陽上谷上谷太守耿况約寵俱歸大司馬秀事見光武中興
  漢光武建武二年 帝之討王郎也彭寵發突騎以助軍轉糧食前後不絶及帝追銅馬至薊寵自負其功意望甚髙帝接之不能滿以此懐不平及即位呉漢王梁寵之所遣並為三公而寵獨無所加愈怏怏不得志歎曰如此我當為王但爾者陛下忘我邪是時北州破散而漁陽差完有舊鐡官寵轉以貿榖積珍寳益富彊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厲風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時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發諸郡倉榖禀贍其妻子寵以為天下未定師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屬以損軍實不從其令浮性矜急自多寵亦狠彊嫌怨轉積浮數譖構之密奏寵多聚兵榖意計難量上輙漏泄令寵聞以脅恐之至是有詔徴寵寵上訴願與浮俱徴帝不許寵益以自疑其妻素剛不堪抑屈固勸無受徴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為雄漁陽大郡兵馬最精何故為人所奏而棄此去乎寵又與所親信吏計議皆懐怨於浮莫有勸行者帝遣寵從弟子后蘭卿喻之寵因畱子后蘭卿遂發兵反拜署將帥自將二萬餘人攻朱浮於薊又以與耿况俱有重功而恩賞並薄數遣使要誘况况不受斬其使 八月帝遣游撃將軍鄧隆助朱浮討彭寵隆軍潞南浮軍雍奴遣吏奏狀帝讀檄怒謂使吏曰營相去百里其埶豈可得相及比若還北軍必敗矣彭寵果遣輕兵撃隆軍大破之浮逺遂不能救三年三月涿郡太守張豐反自稱無上大將軍與彭寵連兵朱浮以帝不自征彭寵上䟽求救詔報曰往年赤眉䟦扈長安吾䇿其無榖必東果来歸附今度此反虜勢無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斬者今軍資未充故須後麥耳浮城中糧盡人相食㑹耿況遣騎來救浮乃得脱身走薊城遂降於彭寵寵自稱燕王攻㧞右北平上谷數縣賂遺匈奴借兵為助又南結張步及冨平獲索諸賊皆與交通
  四年五月上將親征彭寵伏湛諫曰今兖豫青冀中國之都而冦賊從横未及從化漁陽邉外荒耗豈足先圖陛下捨近務逺棄易求難誠臣之所惑也上乃還 帝遣建義大將軍朱祜建威大將軍耿弇征虜將軍祭遵驍騎將軍劉喜討張豐於涿郡祭遵先至急攻豐禽之初豐好方術有道士言豐當為天子以五綵囊裹石繋豐肘云石中有玉璽豐信之遂反既執當斬猶曰肘石有玉璽傍人為椎破之豐乃知被詐仰天歎曰當死無恨上詔耿弇進撃彭寵弇以父況與寵同功又兄弟無在京師者不敢獨進求詣雒陽詔報曰將軍舉宗為國功效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徴況聞之更遣弇弟國入侍時祭遵屯良鄉劉喜屯陽鄉彭寵引匃奴兵欲擊之耿況使其子舒襲破匈奴兵斬兩王寵乃退走
  五年二月彭寵妻數為惡夢又多見怪變卜筮望氣者皆言兵當從中起寵以子后蘭卿質漢歸不信之使將兵居外無親於中寵齋在便室蒼頭子宻等三人因寵臥寐共縳著牀告外吏云大王齋禁皆使吏休偽稱寵命收縛奴婢各置一處又以寵命呼其妻妻入驚曰奴反奴乃捽其頭撃其頰寵急呼曰趣為諸將軍辦裝於是兩奴將妻入取寳物畱一奴守寵寵謂守奴曰若小兒吾素所愛也今為子密所廹劫耳解我縛當以女珠妻汝家中財物皆以與若小奴意欲解之視户外見子宻聴其語遂不敢解於是收金玉衣物至寵所裝之被馬六匹使妻縫兩縑囊昏夜後解寵手令作記告城門將軍云今遣子宻等至子后蘭卿所速開門出勿稽畱之書成斬寵及妻頭置囊中便持記馳出城因以詣闕明旦閤門不開官屬踰牆而入見寵尸驚怖其尚書韓立等共立寵子午為王國師韓利斬午首詣祭遵降夷其家族帝封子宻為不義侯
  權德輿議曰伯通之叛命子宻之戕君同歸於亂罪不相蔽宜各致於法昭示王度反乃爵於五等又以不義為名且舉以不義莫可侯也此而可侯漢爵為不足勸矣春秋書齊豹盜三叛人名之義毋乃異於是乎
  光武平齊
  淮陽王更始元年冬十月故梁王立之子永詣洛陽更始封為梁王都睢陽
  二年冬梁王永據國起兵招諸郡豪桀沛人周建等並署為將帥攻下濟隂山陽沛楚淮陽汝南凢得二十八城又遣使拜西防賊帥山陽佼彊為横行將軍東海賊帥董憲為翼漢大將軍琅邪賊帥張步為輔漢大將軍督青徐二州與之連兵遂專㨿東方
  漢光武建武元年十一月梁王永稱帝於睢陽 初更始以王閎為琅邪太守張歩據郡拒之閎諭降得贛榆等六縣收兵與歩戰不勝歩既受劉永官號治兵於劇遣將狥㤗山東萊城陽膠東北海濟南齊郡皆下之閎力不敵乃詣歩相見歩大陳兵而見之怒曰歩有何罪君前見攻之甚閎按劔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擁兵相距閎攻賊耳何謂甚邪歩起跪謝與之宴飲待為上賔令閎關掌郡事
  二年夏四月虎牙大將軍蓋延都駙馬都尉馬武等四將軍撃劉永破之遂圍永於睢陽故更始將蘓茂反殺淮陽太守潘蹇據廣樂而臣於永永以茂為大司馬淮陽王 秋八月蓋延圍睢陽數月克之劉永走至虞虞人反殺其母妻永與麾下數十人犇譙蘓茂佼彊周建合軍三萬餘人救永延與戰於沛西大破之永彊建走保湖陵茂犇還廣樂延遂定沛楚臨淮 帝使大中大夫伏隆持節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國青徐羣盗聞劉永破敗皆惶怖請降張歩遣其掾孫昱隨隆詣闕上書獻鰒魚隆湛之子也 帝以伏隆為光禄大夫復使於張歩拜歩東萊太守并與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俱東詔隆輙拜令長以下
  三年二月劉永立董憲為海西王永聞伏隆至劇亦遣使立張歩為齊王歩貪王爵猶豫未決隆曉譬曰髙祖與天下約非劉氏不王今可得為十萬户侯耳歩欲畱隆與共守二州隆不聴求得反命歩遂執隆而受永封隆遣間使上書曰臣隆奉使無狀受執凶逆雖在困阨授命不顧又吏民知歩反叛心不附之願以時進兵無以臣隆為念臣隆得生到闕廷受誅有司此其大願若令没身冦手以父母昆弟長累陛下陛下與皇后太子永享萬國與天無極帝得隆奏召其父湛流涕示之曰恨不且許而遽求還也其後歩遂殺之帝方北憂漁陽南事梁楚故張歩得專集齊地據郡十二焉 夏四月呉漢率驃騎大將軍杜茂等七將軍圍蘓茂於廣樂周建招集得十餘萬人救之漢迎與之戰不利墮馬傷厀還營建等遂連兵入城諸將謂漢曰大敵在前而公傷卧衆心懼矣漢乃勃然裹創而起椎牛饗士慰勉之士氣自倍旦日蘇茂周建出兵圍漢漢奮撃大破之茂走還湖陵睢陽人反城迎劉永蓋延率諸將圍之呉漢畱杜茂陳俊守廣樂自將兵助延圍睢陽 秋七月蓋延圍睢陽百日劉永蘇茂周建突出將走酇延追撃之急永將慶吾斬永首降蘇茂周建犇垂惠共立永子紆為梁王佼彊犇保西防
  四年秋七月丁亥上幸譙遣捕虜將軍馬武騎都尉王霸圍劉紆周建於垂惠董憲將賁休以蘭陵降憲聞之自剡圍之蓋延及平狄將軍山陽龐萌在楚請往救之帝敕曰可直往擣郯則蘭陵自解延等以賁休城危遂先赴之憲逆戰而陽敗退延等因㧞圍入城明日憲大出兵合圍延等懼遽出突走因往攻郯帝讓之曰間欲先赴郯者以其不意故耳今既犇走賊計已立圍豈可解乎延等至郯果不能克而董憲遂㧞蘭陵殺賁休五年二月蘇茂將五校兵救周建於垂惠馬武為茂建所敗犇過王霸營大呼求救霸曰賊兵盛出必兩敗努力而已乃閉營堅壁軍吏皆爭之霸曰茂兵精鋭其衆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虜與吾相恃兩軍不一此敗道也今閉營固守示不相援賊必乗勝輕進捕虜無救其戰自倍如此茂衆疲勞吾承其敝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戰良久霸軍中壯士數十人斷髪請戰霸乃開營後出精騎襲其背茂建前後受敵驚亂敗走霸武各歸營茂建復聚兵挑戰霸堅臥不出方饗士作倡樂荗雨射營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動軍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撃也霸曰不然蘇茂客兵逺來糧食不足故數挑戰以徼一時之勝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也茂建既不得戰乃引還營其夜周建兄子誦反閉城拒之建於道死茂犇下邳與董憲合劉紆犇佼彊上詔耿弇進討張步 三月將軍龎萌為人遜順帝信愛之常稱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龎萌是也使與蓋延共撃董憲時詔書獨下延而不及萌萌以為延譖已自疑遂反襲延軍破之與董憲連和自號東平王屯桃鄉之北帝聞之大怒自將討萌與諸將書曰吾常以龎萌為社稷之臣將軍得毋笑其言乎老賊當族其各厲兵馬㑹睢陽龎萌攻破彭城將殺楚郡太守孫萌郡吏劉平伏太守身上號泣請代其死身被七創龎萌義而捨之太守已絕復蘇渇求飲平傾創血以飲之 六月董憲與劉紆蘇茂佼彊去下邳還蘭陵使茂彊助龎萌圍桃城帝時幸𫎇聞之乃畱輜重自將輕兵晨夜馳赴至亢父或言百官疲倦可且止宿上不聴復行十里宿在城去桃城六十里旦日諸將請進龎萌等亦勒兵挑戰帝令諸將不得出休士養鋭以挫其鋒時呉漢等在東郡馳使召之萌等驚曰數百里晨夜行以為至當戰而堅坐任城致人城下真不可往也乃悉兵攻桃城城中聞車駕至衆心益固萌等攻二十餘日衆疲困不能下呉漢王常蓋延王梁馬武王霸等皆至帝乃率衆軍進救桃城親自摶戰大破之龎萌蘇茂佼彊夜走從董憲 秋七月丁丑帝幸沛進幸湖陵董憲與劉紆悉其兵數萬人屯昌慮憲招誘五校餘賊與之拒守建陽帝至蕃去憲所百餘里諸將請進帝不聴知五校乏食當退敕各堅壁以待其敝頃之五校果引去帝乃親臨四面攻憲三日大破之佼彊將其衆降蘇茂犇張歩憲及龎萌走保郯八月己酉帝幸郯畱呉漢攻之車駕轉徇彭城下邳呉漢㧞郯董憲龎萌走保朐劉紆不知所歸其軍士髙扈斬之以降呉漢進圍朐 冬十月張歩聞耿弇將至使其大將軍費邑軍厯下又令兵屯祝阿别於㤗山鐘城列營數十以待之弇渡河先擊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㧞之故開圍一角令其衆得犇歸鐘城鐘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恐懼遂空壁亡去費邑分遣弟敢守巨里弇進兵先脅巨里嚴令軍中趣脩攻具宣敇諸部後三日當悉力攻巨里城隂緩生口令得亡歸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將精兵三萬餘人來救之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以脩攻具者欲誘致之耳野兵不撃何以城為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岡阪乘髙合戰大破之臨陳斬邑既而收首級以示城中城中兒懼費敢悉衆亡歸張歩弇復收其積聚縱兵撃諸未下者平四十餘營遂定濟南時張歩都劇使其弟藍將精兵二萬守西安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菑相去四十里弇進軍畫中居二城之間弇視西安城小而堅且藍兵又精臨菑名雖大而實易攻乃敕諸校後五日㑹攻西安藍聞之晨夜警守至期夜半弇敕諸將皆蓐食㑹明至臨菑城䕶軍荀梁等爭之以為攻臨菑西安必救之攻西安臨菑不能救不如攻西安弇曰不然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為備方自憂何暇救人臨菑出不意而至必驚擾吾攻之一日必㧞㧞臨菑即西安孤與劇隔絕必復亡去所謂撃一而得二者也若先攻西安不能卒下頓兵堅城死傷必多縱能㧞之藍引軍還奔臨菑并兵合勢觀人虛實吾深入敵地後無轉輸旬月之間不戰而困矣遂攻臨菑半日㧞之入據其城張藍聞之懼遂將其衆亡歸劇弇乃令軍中無得虜掠湏張歩至乃取之以激怒歩歩聞大笑曰以尤來大彤十餘萬衆吾皆即其營而破之今大耿兵少於彼又皆疲勞何足懼乎乃與三弟藍𢎞夀及故大彤渠師重異等兵號二十萬至臨菑大城東將攻弇弇上書曰臣據臨菑深塹髙壘張歩從劇縣來攻疲勞饑渇欲進誘而攻之欲去随而擊之臣依營而戰精鋭百倍以逸待勞以實擊虛旬日之間歩首可獲於是弇先出菑水上與重異遇突騎欲縱弇恐挫其鋒令歩不敢進故示弱以盛其氣乃引歸小城陳兵於内使都尉劉歆泰山太守陳俊分陳於城下歩氣盛直攻弇營與劉歆等合戰弇升王宫壊䑓望之視歆等鋒交乃自引精兵以横突歩陳於東城下大破之飛矢中弇股以佩刀截之左右無知者至暮罷弇明旦復勒兵出是時帝在魯聞弇為歩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陳俊謂弇曰劇虜兵盛可且閉營休士以須上來弇曰乗輿且到臣子當撃牛釃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賊虜遺君父邪乃出兵大戰自旦及昏復大破之殺傷無數溝塹皆滿弇知歩困將退豫置左右翼為伏以待之人定時歩果引去伏兵起縱撃追至鉅昧水上八九十里僵尸相屬收得輜重二千餘兩歩還劇兄弟各分兵散去後數日車駕至臨菑自勞軍羣臣大㑹帝謂弇曰昔韓信破厯下以開基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迹此皆齊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韓信襲撃已降將軍獨㧞勍敵其功又難於信也又田横烹酈生及田横降髙帝詔衞尉不聴為仇張步前亦殺伏隆若步來歸命吾當詔大司徒釋其怨又事尤相類也將軍前在南陽建此大策常以為落落難合有志者事竟成也帝進幸劇耿弇復追張歩歩犇平壽蘇茂將萬餘人來救之茂讓歩曰以南陽兵精延岑善戰而耿弇走之大王奈何就攻其營既呼茂不能待邪歩曰負負無可言者帝遣使告歩茂能相斬降者封為列侯歩遂斬茂詣耿弇軍門肉袒降弇傳詣行在所而勒兵入據其城樹十二郡旗鼓令歩兵各以郡人詣旗下衆尚十餘萬輜重七千餘兩皆罷遣歸鄉里張歩三弟各自繫所在獄詔皆赦之封歩為安丘侯與妻子居雒陽於是琅邪未平上徙陳俊為琅邪太守始入境盗賊皆散耿弇復引兵至城陽降五校餘黨齊地悉平振旅還京師弇為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嘗挫折焉
  六年呉漢等㧞朐斬董憲龎萌江淮山東悉平諸將還京師
  光武平隴蜀
  淮陽王更始元年秋七月成紀隗崔隗義上邽楊廣冀人周宗同起兵以應漢衆數千人攻平襄殺莽鎮戎大尹李育崔兄子囂素有名好經書崔等共推為上將軍崔為白虎將軍義為左將軍囂遣使聘平陵方望以為軍師望説囂立髙廟於邑東已已祀髙祖太宗世宗囂等皆稱臣執事殺馬同盟以興輔劉宗移檄郡國數莽罪惡勒兵十萬撃殺雍州牧陳慶安定大尹王向分遣諸將狥隴西武都金城武威張掖酒泉燉煌皆下之初茂陵公孫述為清水長有能名遷導江卒正治臨卭漢兵起南陽宗成商人王岑起兵徇漢中以應漢殺王莽庸部牧宋遵衆合數萬人述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虜掠暴横述召郡中豪桀謂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劉氏久矣故聞漢將軍到馳迎道路今百姓無辜而婦子係獲此冦賊非義兵也乃使人詐稱漢使者假述輔漢將軍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綬選精兵西撃成等殺之并其衆
  二年春二月更始徴隗囂及其叔父崔義等囂將行方望以為更始成敗未可知固止之囂不聴望以書辭謝而去囂等至長安更始以囂為右將軍崔義皆即舊號南鄭人延岑起兵據漢中漢中王嘉撃降之有衆數
  十萬 夏四月更始遣柱功侯李寳益州刺史張忠將兵萬餘人徇蜀漢公孫述遣其弟恢撃寳忠於綿竹大破走之述遂自立為蜀王都成都民夷皆附之 冬隗崔隗義謀叛歸天水隗囂恐并及禍乃告之更始誅崔義以囂為御史大夫 汝南田戎攻陷夷陵衆數萬人漢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蜀郡功曹李熊説公孫述宜稱天子 夏四月述即帝位號成家改元龍興以李熊為大司徒光為大司馬恢為大司空越嶲任貴據郡降述 六月隗囂走歸天水 十二月隗囂歸天水復招聚其衆興脩故業自稱西州上將軍三輔士大夫避亂者多歸囂囂傾身引接為布衣交以平陵范逡為師友前涼州刺史河南鄭興為祭酒茂陵申屠剛杜林為治書馬援為綏德將軍楊廣王遵周宗及平襄行廵阿陽王捷長陵王元為大將軍安陵班彪之屬為賔客由此名震西州聞於山東 初平陵竇融累世仕宦河西知其土俗與更始右大司馬趙萌善因萌求往河西萌薦融於更始以為張掖屬國都尉是時酒泉太守梁統金城太守庫鈞張掖都尉史苞酒泉都尉竺曽敦煌都尉辛肜並州郡英俊融皆與厚善及更始敗融與梁統等計議曰今天下擾亂未知所歸河西斗絕在羗胡中不同心戮力則不能自守權鈞力齊復無以相率當推一人為大將軍共全五郡議既定乃推融行河西事五郡大將軍事以梁統為武威太守史苞為張掖太守竺曾為酒泉太守辛肜為敦煌太守融居屬國領都尉如故置從事監察五郡 馮愔之反引兵向天水隗囂撃破之鄧禹承制命囂為西州大將軍專制涼州朔方事二年二月延岑復反圍南鄭漢中王嘉兵敗走岑遂據漢中進兵武都為更始柱功侯李寳所破岑走天水公孫述遣將侯丹取南鄭嘉收散卒得數萬人以李寳為相從武都南撃侯丹不利還軍河池下辨復與延岑連戰岑引北入散關至陳倉嘉追撃破之公孫述又遣將軍任滿從閬中下江州東據扞關於是盡有益州之地三年十一月帝謂太中大夫來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陽稱帝道里阻逺諸將方務關東思西州方畧未知所在奈何歙曰臣嘗與隗囂相遇長安其人始起以漢為名臣願得奉威命開以丹青之信囂必束手自歸則述自亡之勢不足圖也帝然之始令歙使於囂囂既有功於漢又受鄧禹爵署其腹心議者多勸通使京師囂乃奉奏詣闕帝報以殊禮言稱字用敵國之儀所以慰藉之甚厚
  四年二月延岑復冦順陽遣鄧禹將兵撃破之岑犇漢中公孫述以岑為大司馬封汝寧王 冬十月隗囂使馬援往觀公孫述援素與述同里閈相善以為既至當握手歡如平生而述盛陳陛衛以延援入交拜禮畢使出就舘更為援制都布單衣交讓冠㑹百官於宗廟中立舊交之位述鸞旗旄騎警蹕就車磬折而入禮饗官屬甚盛欲授援以封侯大將軍位賔客皆樂畱援曉之曰天下雄雌未定公孫不吐哺走迎國士與圖成敗反脩飾邊幅如偶人形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因辭歸謂囂曰子陽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專意東方囂乃使援奉書雒陽援初到良久中黄門引入帝在宣德殿南廡下但幘坐迎笑謂援曰卿遨遊二帝間今見卿使人大慙援頓首辭謝因曰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矣臣與公孫述同縣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㦸而後進臣臣今逺來陛下何知非刺客姦人而簡易若是帝復笑曰卿非刺客顧説客耳援曰天下反覆盗名字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髙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
  十二月公孫述聚兵數十萬人積糧漢中又造十層樓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遣將軍李育程烏將數萬衆出屯陳倉就吕鮪將徇三輔馮異迎撃大破之育烏俱犇漢中異還撃破吕鮪營堡降者甚衆是時隗囂遣兵佐異有功遣使上狀帝報以手書曰慕樂德義思相結納昔文王三分猶服事殷但駑馬鈆刀不可彊扶數䝉伯樂一顧之價將軍南拒公孫之兵北御羗胡之亂是以馮異西征得以數千百人躑躅三輔微將軍之助則咸陽已為他人禽矣如令子陽到漢中三輔願因將軍兵馬鼓旗相當儻肯如言即智士計功割地之秋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鮑子自今以後手書相聞勿用傍人間搆之言其後公孫述數遣使間出囂輙與馮異合勢共摧挫之述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綬授囂囂斬其使出兵撃之以故蜀兵不復北出
  五年春正月帝使來歙持節送馬援歸隴右隗囂與援共臥起問以東方事曰前到朝廷上引見數十每接燕語自夕至旦才明勇畧非人敵也且開心見誠無所隠伏闊逹多大節畧與髙帝同經學博覽政事文辯前世無比囂曰卿謂何如髙帝援曰不如也髙帝無可無不可今上好吏事動如節度又不喜飲酒囂意不懌曰如卿言反復勝邪 二月岑彭攻㧞夷陵田戎亡入蜀盡獲其妻子士衆數萬人公孫述以戎為翼江王岑彭謀伐蜀以夾州榖少水險難漕畱威虜將軍馮駿軍江州都尉田鴻軍夷陵領軍李𤣥軍夷道自引兵還屯津鄉當荆州要㑹喻告諸蠻夷降者奏封其君長 夏四月隗囂問於班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數世然復定意者從横之事復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彪曰周之廢興與漢殊異昔周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既微枝葉彊大故其末流有從横之事勢數然也漢承秦制改立郡縣主有尊巳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國嗣三絕故王氏擅朝能竊號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逺近俱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桀𢃄州域者皆無六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漢必復興已可知矣囂曰生言周漢之勢可也至於但見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謂漢復興踈矣昔秦失其鹿劉季逐而掎之時民復知漢乎彪乃為之著王命論以風切之曰昔堯之禪舜曰天之厯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洎於稷契咸佐唐虞至湯武而有天下劉氏承堯之祚堯據火德而漢紹之有赤帝子之符故為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往由是言之未見運世無本功德不紀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俗見髙祖興於布衣不逹其故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夫餓饉流𨽻饑寒道路所願不過一金然終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也况虖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罹阨㑹竊其權柄勇如信布彊如梁籍威如王莽然卒潤鑊伏質亨醢分裂又况么麽尚不及數子而欲闇奸天位者虖昔陳嬰之母以嬰家世貧賤卒富貴不祥止嬰勿王王陵之母知漢王必得天下伏劔而死以固勉陵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理之致探禍福之機而全宗祀於無窮垂策書於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虖是故窮逹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審此二者帝王之分決矣加之髙祖寛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當食吐哺納子房之策㧞足揮洗揖酈生之説舉韓信於行陳收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羣策畢舉此髙祖之大畧所以成帝業也若乃靈瑞符應其事甚衆故淮隂畱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英雄誠知覺寤超然逺覽淵然深識收陵嬰之明分絕信布之覬覦拒逐鹿之瞽説審神器之有授毋貪不可冀為二母之所笑則福祚流於子孫天禄其永終矣囂不聴彪遂避地河西竇融以為從事甚禮重之彪遂為融畫策使之專意事漢焉 初竇融等聞帝威德心欲東向以河西隔逺未能自通乃從隗囂受建武正朔囂皆假其將軍印綬囂外順人望内懷異心使辯士張𤣥説融等曰更始事已成尋復亡滅此一姓不再興之效也今即有所主便相係屬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後有危敗雖悔無及方今豪桀競逐雌雄未決當各據土宇與隴蜀合從髙可為六國下不失尉佗融等召豪桀議之其中識者皆曰今皇帝姓名見於圖書自前世博物道術之士谷子雲夏賀良等皆言漢有再受命之符故劉子駿改易名字冀應其占及莽末西門君惠謀立子駿事覺被殺出謂觀者曰䜟文不誤劉秀眞汝主也此皆近事㬥著衆所共見者也况今稱帝者數人而雒陽土地最廣甲兵最彊號令最明觀符命而察人事它姓殆未能當也衆議或同或異融遂決策東向遣長史劉鈞等奉書詣雒陽先是帝亦發使遺融書以招之遇鈞於道即與俱還帝見鈞歡甚禮饗畢乃遣令還賜融璽書曰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隗將軍方蜀漢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欲遂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功業欲三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天下未并吾與爾絶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敎尉佗制七郡之計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已事而已因授融為涼州牧璽書至河西河西皆驚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 十二月隗囂矜已飾智毎自比西伯與諸將議欲稱王鄭興曰昔文王三分天下有二尚服事殷武王八百諸侯不謀同㑹猶還兵待時髙祖征伐累年猶以沛公行師今令德雖明世無宗周之祚威畧雖振未有髙祖之功而欲舉未可之事昭速禍患無乃不可乎囂乃止後又廣置職位以自尊髙鄭興曰夫中郎將太中大夫使持節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當制也無益於實有損於名非尊上之意也囂病之而止時關中將帥數上書言蜀可撃之狀帝以書示囂因使撃蜀以效其信囂上書盛言三輔單弱劉文伯在邊未宜謀蜀帝知囂欲持兩端不願天下統一於是稍黜其禮正君臣之儀帝以囂與馬援來歙相善數使歙援奉使徃來勸令入朝許以重爵囂連遣使深持謙辭言無功德須四方平定退伏閭里帝復遣來歙説囂遣子入侍囂聞劉永彭寵皆已破滅乃遣長子恂随歙詣闕帝以為胡騎校尉封鐫羗侯鄭興因恂求歸𦵏父母囂不聴而徙興舎益其秩禮興入見曰今為父母未𦵏乞骸骨若以增秩徙舎中更停畱是以親為餌也無禮甚矣將軍焉用之願畱妻子獨歸葬將軍又何猜焉囂乃令與妻子俱東馬援亦將家屬隨恂歸雒陽以所將賔客猥多求屯田上林苑中帝許之囂將王元以為天下成敗未可知不願專心内事説囂曰昔更始西都四方響應天下喁喁謂之太平一旦壞敗將軍幾無所厝今南有子陽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數而欲牽儒生之説棄千乗之基覊旅危國以求萬全此循覆車之軌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馬最强元請以一丸泥為大王東封函谷關此萬世一時也若計不及此且畜養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其敝猶足以霸要之魚不可脱於淵神龍失勢與蚯蚓同囂心然元計雖遣子入質猶負其險阨欲專制方面申屠剛諫曰愚聞人所歸者天所與人所叛者天所去也本朝誠天之所福非人力也今璽書數到委國歸信欲與將軍共同吉凶布衣相與尚有没身不負然諾之信况於萬乗者哉今何畏何利而久疑若是卒有非常之變上負忠孝下愧當世夫未至豫言固常為虛及其已至又無所及是以忠言至諫希得為用誠願反覆愚老之言囂不納於是遊士長者稍稍去之
  六年春正月帝積苦兵間以隗囂遣子内侍公孫述逺據邊埀乃謂諸將曰且當置此兩子於度外耳因休諸將於雒陽分軍士於河内數騰書隴蜀告示禍福公孫述屢移書中國自陳符命冀以惑衆帝與述書曰圖䜟言公孫即宣帝也代漢者姓當塗其名髙君豈髙之身邪乃復以掌文為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賊臣亂子倉卒時人皆欲為君事耳君日月已逝妻子弱小當早為定計天下神器不可力爭宜畱三思署曰公孫皇帝述不答其騎都尉平陵荆邯説述曰漢髙祖起於行陳之中兵破身困者數矣然軍敗復合瘡愈復戰何則前死而成功愈於却就於滅亡也隗囂遭遇運㑹割有雍州兵彊士附威加山東遇更始政亂復失天下衆庶引領四方瓦解囂不及此時推危乘勝以爭天命而退欲為西伯之事尊師章句賓友處士偃武息戈卑辭事漢喟然自以文王復出也令漢帝釋關隴之憂專精東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發間使召攜貳使西州豪桀咸居心於山東則五分而有其四若舉兵天水必至沮潰天水既定則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萬乗外給三軍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將有王氏自潰之變矣臣之愚計以為宜及天下之望未絕豪桀尚可招誘急以此時發國内精兵令田戎據江陵臨江南之㑹倚巫山之固築壘堅守傳檄呉楚長沙以南必隨風而靡令延岑出漢中定三輔天水隴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内震搖冀有大利述以問群臣博士呉柱曰武王伐殷八百諸侯不期同辭然猶還師以待天命未聞無左右之助而欲出師千里之外者也邯曰今東帝無尺土之柄驅烏合之衆跨馬䧟敵所向輙平不亟乗時與之分功而坐談武王之説是復效隗囂欲為西伯也述然邯言欲悉發北軍屯士及山東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兩道與漢中諸將合兵并勢蜀人及其弟光以為不宜空國千里之外決成敗於一舉固爭之述乃止延岑田戎亦數請兵立功述終疑不聴唯公孫氏得任事述廢銅錢置鐡錢貨幣不行百姓苦之為政苛細察於小事如為清水令時而已好改易郡縣官名少嘗為郎習漢家故事出入灋駕鸞旗旄騎又立其兩子為王食犍為廣漢各數縣或諫曰成敗未可知戎士暴露而先王愛子示無大志也述不從由此大臣皆怨 三月公孫述使田戎出江關招其故衆欲以取荆州不克帝乃詔隗囂欲從天水伐蜀囂上言白水險阻棧閣敗絶述性嚴酷上下相患須其罪惡孰著而攻之此大呼響應之勢也帝知其終不為用乃謀討之夏四月丙子上行幸長安謁園陵遣耿弇蓋延等七將軍從隴道伐蜀先使中郎將來歙奉璽書賜囂諭㫖囂復多設疑故事乆猶豫不决歙遂發憤質責囂曰國家以君知臧否曉廢興故以手書暢意足下推忠誠既遣伯春委質而反欲用佞惑之言為族滅之計邪因欲前刺囂囂起入部勒兵將殺歙歙徐杖節就車而去囂使牛邯將兵圍守之囂將王遵諫曰君叔雖單車逺使而陛下之外兄也殺之無損於漢而隨以族滅昔宋執楚使遂有析骸易子之禍小國猶不可辱况於萬乗之主重以伯春之命哉歙為人有信義言行不違及往來遊説皆可案覆西州士大夫皆信重之多為其言故得免而東歸 五月隗囂遂發兵反使王元據隴坁伐木塞道諸將因與囂戰大敗各引兵下隴囂追之急馬武選精騎為後拒殺數千人諸軍乃得還諸將之下隴也帝詔耿弇軍漆馮異軍枸邑祭遵軍
  汧呉漢等還屯長安馮異引軍未至枸邑隗囂乘勝使王元行廵將二萬餘人下隴分遣廵取枸邑異即馳兵欲先據之諸將曰虜兵盛而乘勝不可與爭鋒宜止軍便地徐思方畧異曰虜兵臨境忸怵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枸邑三輔動搖夫攻者不足守者有餘今先據城以逸待勞非所以爭也潛往閉城偃旗鼓行廵不知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撃鼓建旗而出廵軍驚亂犇走追撃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於汧於是北地諸豪長耿定等悉叛隗囂降詔異進軍義渠撃破盧芳將賈覽匈奴奥鞬日逐王北地上郡安定皆降 竇融復遣其弟友上書曰臣幸得託先后末屬累世二千石臣復假厯將帥守持一隅故遣劉鈞口陳肝膽自以底裏上露長無纎介而璽書盛稱蜀漢二主三分鼎足之權任囂尉佗之謀竊自痛傷臣融雖無識猶知利害之際順逆之分豈可背眞舊之主事姦偽之人廢忠貞之節為傾覆之事棄已成之基求無冀之利此三者雖問狂夫猶知去就而臣獨何以用心謹遣弟友詣闕口陳至誠友至髙平會隗囂反道不通乃遣司馬席封間道通書帝復遣封賜融友書所以慰藉之甚厚融乃與隗囂書曰將軍親遇厄㑹之際國家不利之時守節不回承事本朝融等所以欣服髙義願從役於將軍者良為此也而忿悁之閒改節易圖委成功造難就百年累之一朝毁之豈不惜乎殆執事者貪功建謀以至於此當今西州地勢局廹民兵離散易以輔人難以自建計若失路不反聞道猶迷不南合子陽則北入文伯耳夫負虛交而易彊禦恃逺救而輕近敵未見其利也自兵起以來城郭皆為丘墟生民轉於溝壑幸賴天運少還而將軍復重其難是使積痾不得遂瘳幼孤將復流離言之可為酸鼻庸人且猶不忍况仁者乎融聞為忠甚易得宜實難憂人太過以德取怨知且以言獲罪也囂不納融乃與五郡太守共砥厲兵馬上疏請師期帝深嘉美之融即與諸郡守將兵入金城撃囂黨先零羗封何等大破之因並河楊威武伺候車駕時大兵未進融乃引還帝以融信效著明益嘉之脩理融父墳墓祠以太牢數馳輕使致遺四方珍羞梁統猶恐衆心疑惑乃使人刺殺張𤣥遂與隗囂絕皆解所假將軍印綬先是馬援聞隗囂欲貳於漢數以書責譬之囂得書增怒及囂發兵反援乃上書曰臣與隗囂本實交友初遣臣東謂臣曰本欲為漢願足下往觀之於汝意可即專心矣及臣還反報以赤心實欲導之於善非敢譎以非義而囂自挾姦心盗憎主人怨毒之情遂歸於臣臣欲不言則無以上聞願聴詣行在所極陳滅囂之術帝乃召之援具言謀畫帝因使援將突騎五千往來游説囂將髙峻任禹之屬下及羌豪為陳禍福以離囂支黨援又為書與囂將楊廣使曉勸於囂曰援竊見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閉拒背叛為天下表的常懼海内切齒思相屠裂故遺書戀戀以致惻隠之計乃聞季孟歸罪於援而納王游翁謟邪之説因自謂函谷以西舉足可定以今而觀竟何如邪援間至河内過存伯春見其奴吉從西方還説伯春小弟仲舒望見吉欲問伯春無它否竟不能言曉夕號泣宛轉塵中又説其家悲愁之狀不可言也夫怨讎可刺不可毁援聞之不自知泣下也援素知季孟孝愛曾閔不過夫孝於其親豈不慈於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自同分羮之慘乎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擁兵衆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國而完墳墓也又言茍厚士大夫而已而今所欲全者將破亡之所欲完者將毁傷之所欲厚者將反薄之季孟嘗折愧子陽而不受其爵今更共陸陸欲往附之將難為顔乎若復責以重質當安從得子主給是哉往時子陽獨欲以王相待而春卿拒之今者歸老更欲低頭與小兒曹共槽櫪而食併肩側身於怨家之朝乎今國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與諸耆老大人共説季孟若計畫不從眞可引領去矣前披輿地圖見天下郡國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區區二邦以當諸夏百有四乎春卿事外有君臣之義内有季孟朋友之道言君臣邪固當諫爭語朋友邪應有切磋豈有知其無成而但萎腇昨舌义手從族乎及今成計殊尚善也過是欲少味矣且來君叔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獨為西州言援商朝廷尤欲立信於此必不負約援不得久畱願急賜報廣竟不答諸將毎有疑議更請呼援咸敬重焉隗囂上疏謝曰吏民聞大兵卒至驚恐自救臣囂不能禁止兵有大利不敢廢臣子之節親自追還昔虞舜事父大杖則走小杖則受臣雖不敏敢忘斯義今臣之事在本朝賜死則死加刑則刑如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囂言慢請誅其子帝不忍復使來歙至汧賜囂書曰昔柴將軍云陛下寛仁諸侯雖有亡叛而後歸輙復位號不誅也今若束手復遣恂弟歸闕庭者則爵禄獲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埀四十在兵中十歳厭浮語虛辭即不欲勿報囂知帝審其詐遂遣使稱臣於公孫述
  七年春三月公孫述立隗囂為朔寧王遣兵往來為之援埶 秋隗囂將歩騎三萬侵安定至隂槃馮異率諸將拒之囂又令别將下隴攻祭遵於汧並無利而還帝將自征隗囂先戒竇融師期㑹遇雨道斷且囂兵已退乃止帝令來歙以書招王遵遵來降拜太中大夫封向義𠉀
  八年春來歙將二千餘人伐山開道從畨須回中徑襲畧陽斬隗囂守將金梁囂大驚曰何其神也帝聞得畧陽甚喜曰畧陽囂所依阻心腹已壞則制其支體易矣呉漢等諸將聞歙據畧陽爭馳赴之上以為囂失所恃亡其要城勢必悉以精鋭來攻曠日久圍而城不㧞士卒頓敝乃可乘危而進皆追漢等還隗囂果使王元拒隴坻行廵守畨須口王孟塞雞頭道牛邯軍瓦亭囂自悉其大衆數萬人圍畧陽公孫述遣將李育田弇助之斬山築堤激水灌城來歙與將士固死堅守矢盡發屋斷木以為兵囂盡鋭攻之累月不能下夏閏四月帝自將征隗囂光禄勲汝南郭憲諫曰東方初定車駕未可逺征乃當車㧞佩刀以斷車靷帝不從西至漆諸將多以王師之重不宜逺入險阻計尤豫未決帝召馬援問之援因説隗囂將帥有土崩之勢兵進有必破之狀又於帝前聚米為山谷指畫形勢開示衆軍所從道徑往來分析昭然可曉帝曰虜在吾目中矣明旦遂進軍至髙平第一竇融率五郡太守及羗虜小月氐等歩騎數萬輜重五千餘兩與大軍㑹是時軍旅草創諸將朝㑹禮容多不肅融先遣從事問㑹見儀適帝聞而善之以宣告百僚乃置酒髙㑹待融等以殊禮遂共進軍數道上隴使王遵以書招牛邯下之拜邯太中大夫於是囂大將十三人屬縣十六衆十餘萬皆降囂將妻子犇西城從楊廣而田弇李育保上邽畧陽圍解帝勞賜來歙班坐絕席在諸將之右賜歙妻縑千匹進幸上邽詔告隗囂曰若束手自詣父子相見保無他也若遂欲為黥布者亦自任也囂終不降於是誅其子恂使呉漢岑彭圍西城耿弇蓋延圍上邽以四縣封竇融為安豐侯弟友為顯親侯及五郡太守皆封列侯遣西還所鎮融以久專方面懼不自安數上書求代詔報曰吾與將軍如左右手耳數執謙退何不曉人意勉循士民無擅離部曲頴川盜賊群起冦没屬縣河東守兵亦叛京師騷動帝聞之曰吾悔不用郭子横之言秋八月帝自上邽晨夜東馳賜岑彭等書曰兩城若下便可將兵南撃蜀虜人苦不知足既平隴復望蜀每一發兵頭須為白 十一月楊廣死隗囂窮困其大將王捷别在戎邱登城呼漢軍曰為隗王城守者皆必死無二心願諸軍亟罷請自殺以明之遂自刎死初帝勅呉漢曰諸部甲卒但坐費糧食若有逃亡則沮敗衆心宜悉罷之漢等貪并力攻囂遂不能遣糧食日少吏士疲役逃亡者多岑彭壅谷水灌西城城未没丈餘㑹王元行廵周宗將蜀救兵五千餘人乘髙卒至鼓譟大呼曰百萬之衆方至漢軍大驚未及成陳元等決圍殊死戰遂得入城迎囂歸冀呉漢軍食盡乃燒輜重引兵下隴蓋延耿弇亦相隨而退囂出兵尾撃諸營岑彭為後拒諸將乃得全軍東歸唯祭遵屯汧不退呉漢等復屯長安岑彭還津鄉於是安定北地天水隴西復反為囂校尉太原温序為囂將茍宇所獲宇曉譬數四欲降之序大怒叱宇等曰虜何敢廹脅漢將因以節撾殺數人宇衆爭欲殺之宇止之曰此義士死節可賜以劔序受劔銜須於口顧左右曰既為賊所殺無令須汙土遂伏劔而死從事王忠持其喪歸雒陽詔賜以冡地拜三子為郎
  九年春正月潁陽成侯祭遵薨於軍詔馮異并將其營隗囂病且餓餐糗糒恚憤而卒王元周宗立囂少子純
  為王搃兵據冀公孫述遣將趙匡田弇助純帝使馮異撃之 公孫述遣其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滿南郡太守程況將數萬人下江關撃破馮駿等軍遂㧞巫及夷道夷陵因據荆門虎牙横江水起浮橋關樓立櫕柱以絕水道結營跨山以塞陸路拒漢兵 夏六月帝使來歙悉監䕶諸將屯長安太中大夫馬援為之副歙上書曰公孫述以隴西天水為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蕩則述智計窮矣宜益選兵馬儲積資糧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饉若招以財榖則其衆可集臣知國家所給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帝然之於是詔於汧積榖六萬斛秋八月來歙率馮異等五將軍討隗純於天水
  十年夏陽節侯馮異等與趙匡田弇戰且一年皆斬之隗純未下諸將欲且還休兵異固持不動共攻落門未㧞夏異薨於軍 初隗囂將安定髙峻擁兵據髙平第一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圍之一歳不㧞帝自將征之冦恂諫曰長安道里居中應接近便安定隴西必懷震懼此從容一處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馬疲倦方履險阻非萬乘之固也前年潁川可為至戒帝不從戊戍進幸汧峻猶不下帝遣冦恂往降之恂奉璽書至第一峻遣軍師皇甫文出謁辭禮不屈恂怒將誅之諸將諫曰髙峻精兵萬人率多彊弩西遮隴道連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毋乃不可乎恂不應遂斬之遣其副歸告峻曰軍師無禮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開城門降諸將皆賀因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也今來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亡其膽是以降耳諸將皆曰非所及也 冬十月來歙與諸將攻破落門周宗行廵茍宇趙恢等將隗純降王元犇蜀徙諸隗於京師以東後隗純與賔客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誅之十一年春三月岑彭屯津鄉數攻田戎等不克帝遣呉漢率誅虜將軍劉隆等三將發荆州兵凡六萬餘人騎五千匹與彭㑹荆門彭裝戰船數十艘呉漢以諸郡棹卒多費糧糓欲罷之彭以為蜀兵盛不可遣上書言狀帝報彭曰大司馬習用歩騎不曉水戰荆門之事一由征南公為重而已閠月岑彭令軍中募攻浮橋先登者上賞於是偏將軍魯竒應募而前時東風狂急魯竒船逆流而上直衝浮橋而欑柱有反杷鉤竒船不得去竒等乗勢殊死戰因飛炬焚之風怒火盛橋樓崩燒岑彭悉軍順風並進所向無前蜀兵大亂溺死者數千人斬任滿生獲程汎而田戎走保江州彭上劉隆為南郡太守自率輔威將軍臧宫驍騎將軍劉歆長驅入江關令軍中無得虜掠所過百姓皆奉牛酒迎勞彭復讓不受百姓大喜爭開門降詔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輙行太守事彭若出界即以太守號付後將軍選官屬守州中長吏彭到江州以其城固糧多難卒㧞畱馮駿守之自引兵乗利直指墊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數十萬石呉漢畱夷陵裝露橈繼進 夏公孫述以王元為將軍使與領軍環安拒河池六月來歙與蓋延等進攻元安大破之遂克下辨乗勝遂進蜀人大懼使刺客刺歙未殊馳召蓋延延見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視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無以報國故呼巨卿欲相屬以軍事而反效兒女子涕泣乎刄雖在身不能勒兵斬公邪延收淚彊起受所誡歙自書表曰臣夜人定後為何人所賊傷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誠恨奉職不稱以為朝廷羞夫理國以得賢為本太中大夫叚襄骨鯁可任願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終恐被罪陛下哀憐數賜教督投筆抽刄而絕帝聞大驚省書攬涕以揚武將軍馬成守中郎將代之 帝自將征公孫述秋七月次長安公孫述使其將延岑吕鮪王元公孫恢悉兵拒廣漢及資中又遣將侯丹率二萬餘人拒黄石岑彭使臧宫將降卒五萬從涪水上平曲拒延岑自分兵浮江下還江州泝都江而上襲撃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餘里徑㧞武陽使精騎馳撃廣都去成都數十里勢若風雨所至皆犇散初述聞漢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後蜀地震駭述大驚以杖撃地曰是何神也延岑盛兵於沅水臧宫衆多食少轉輸不至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復更保聚觀望成敗宫欲引還恐為所反㑹帝遣謁者將兵詣岑彭有馬七百匹宫矯制取以自益晨夜進兵多張旗幟豋山鼓譟右歩左騎挾船而引呼聲動山谷岑不意漢軍卒至登山望之大震恐宫因縱撃大破之斬首溺死者萬餘人水為之濁延岑犇成都其衆悉降盡獲其兵馬珍寳自是乘勝追北降者以十萬數軍至陽鄉王元舉衆降帝與公孫述書陳言禍福示以丹青之信述省書歎息以示所親太常少隆光禄勲張隆皆勸述降述曰廢興命也豈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復言少隆皆以憂死帝還自長安冬十月公孫述使刺客詐為亡奴降岑彭夜刺殺彭
  太中大夫監軍鄭興領其營以俟呉漢至而授之彭持軍整齊秋毫無犯卭榖王任貴聞彭威信數千里遣使迎降㑹彭已被害帝盡以任貴所獻賜彭妻子蜀人為立廟祠之 十二月呉漢自夷陵將三萬人泝江而上伐公孫述
  十二年春正月呉漢破公孫述將魏黨公孫永於魚涪津遂圍武陽述遣子婿史興救之漢迎撃破之因入犍為界諸縣皆城守詔漢直取廣都據其心腹漢乃進軍攻廣都㧞之遣輕騎燒成都市橋公孫述將帥恐懼日夜離叛述雖誅滅其家猶不能禁帝必欲降之又下詔喻述曰勿以來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時自詣則宗族完全詔書手記不可數得述終無降意 秋七月馮駿㧞江州獲田戎帝戒呉漢曰成都十餘萬衆不可輕也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若不敢來公轉營廹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漢乗利遂自將歩騎二萬進逼成都去城十餘里阻江北營作浮橋使副將武威將軍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為營相去二十餘里帝聞之大驚讓漢曰比敕公千條萬端何意臨事勃亂旣輕敵深入又與尚别營事有緩急不復相及賊若出兵綴公以大衆攻尚尚破公即敗矣幸無它者急引兵還廣都詔書未到九月述果使其大司徒謝豐執金吾袁吉將衆十許萬分為二十餘營出攻漢使别將將萬餘人劫劉尚令不得相救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因圍之漢乃召諸將厲之曰吾與諸君踰越險阻轉戰千里遂深入敵地至其城下而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并兵禦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為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將皆曰諾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樹幡旗使煙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劉尚合軍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斬豐吉於是引還廣都畱劉尚拒述具以狀上而深自譴責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畧尚而擊公也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歩騎赴之適當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遂軍于其郭中臧宫㧞緜竹破涪城斬公孫恢復攻㧞繁郫與呉漢㑹于成都公孫述困急謂延岑曰事當柰何岑曰男兒當死中求生可坐窮乎財物易聚耳不宜有愛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餘人以配岑岑於市橋偽建旗幟鳴鼓挑戰而潛遣竒兵出呉漢軍後襲擊破漢漢墯水縁馬尾得出漢軍餘七日糧隂具船欲遁去蜀郡太守南陽張堪聞之馳往見漢説述必敗不宜退師之策漢從之乃示弱以挑敵 冬十一月臧宫軍咸陽門戊寅述自將數萬人攻漢使延岑拒宫大戰岑三合三勝自旦及日中軍士不得食並疲漢因使護軍髙午唐邯將鋭卒數萬擊之述兵大亂髙午犇陳刺述洞胷墮馬左右輿入城述以兵屬延岑其夜死明旦延岑以城降辛巳呉漢夷述妻子盡滅公孫氏并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宫室帝聞之怒以譴漢又讓劉尚曰城降三日吏民從服孩兒老母口以萬數一旦放兵縱火聞之可為酸鼻尚宗室子孫嘗更吏職何忍行此仰視天俯視地觀放麑啜羮二者孰仁良失斬將弔民之義也初述徴廣漢李業為博士業固稱疾不起述羞不能致使大鴻臚尹融奉詔命以劫業若起則受公侯之位不起賜以毒酒融譬㫖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區區之身試於不測之淵乎朝廷貪慕名徳曠官缺位于今七年四時珍御不以忘君宜上奉知己下為子孫身名俱全不亦優乎業乃歎曰古人危邦不入亂邦不居為此故也君子見危授命何乃誘以髙位重餌哉融曰宜呼室家計之業曰丈夫斷之於心久矣何妻子之為遂飲毒而死述恥有殺賢之名遣使弔祠賻贈百匹業子翬逃辭不受述又聘巴郡譙𤣥𤣥不詣亦遣使者以毒藥劫之太守自詣𤣥廬勸之行𤣥曰保志全髙死亦奚恨遂受毒藥𤣥子瑛泣血叩頭於太守願奉家錢千萬以贖父死太守為請述許之述又徴蜀郡王皓王嘉恐其不至先擊其妻子使者謂嘉曰速裝妻子可全對曰犬馬猶識主况於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述怒遂誅皓家屬王嘉聞而歎曰後之哉乃對使者伏劎而死犍為費貽不肯仕述漆身為癩陽狂以避之同郡任永馮信皆託青盲以辭徴命帝既平蜀詔贈常少為太常張隆為光禄勲譙𤣥已卒祠以中牢敕所在還其家錢而表李業之閭徴費貽任永馮信㑹永信病卒獨貽仕至合浦太守上以述將程烏李育有才幹皆擢用之於是西土咸悦莫不歸心焉上詔竇融與五郡太守入朝既至引見賞賜恩寵傾動京師拜融冀州牧
  十三年春三月呉漢自蜀振旅而還至宛詔過家上冡賜榖二萬斛夏四月至京師














  通鑑紀事本末卷六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夲末卷六下
  宋 袁樞 撰
  楚王英之獄
  漢光武建武十五年夏四月丁巳封皇子輔為右翊公英為楚公陽為東海公康為濟南公蒼為東平公延為准陽公荆為山陽公衡為臨淮公焉為左翊公京為琅邪公
  十七年冬十月進右翊公輔為中山王其餘九國公皆為王
  二十八年 初馬援兄子壻王磐平阿侯仁之子也王莽敗磐擁富貲為㳺俠有名江淮間後游京師與諸貴戚友善援謂姊子曹訓曰王氏廢姓也子石當屏居自守而反游京師長者用氣自行多所陵折其敗必也後嵗餘磐坐事死磐子肅復出入王侯邸第時禁罔尚疏諸王皆在京師競修名譽招㳺士馬援謂司馬呂种曰建武之元名為天下重開自今以往海内日當安耳但憂國家諸子並壯而舊防未立若多通賔客則大獄起矣卿曹戒慎之至是有上書告肅等受誅之家為諸王賔客慮因事生亂㑹更始之子壽光侯鯉得幸於沛王怨劉盆子結客殺故式侯恭帝怒沛王坐繫詔獄三日乃得出因詔郡縣收捕諸王賔客更相牽引死者以千數吕种亦與其禍臨命嘆曰馬將軍誠神人也秋八月戊寅東海王彊沛王輔楚王英濟南王康淮陽王延始就國
  明帝永平八年冬十月丙子募死罪繫囚詣度遼營有罪亡命者令贖罪各有差楚王英奉黄縑白紈詣國相曰託在蕃輔過惡累積歡喜大恩奉送縑帛以贖愆罪國相以聞詔報曰楚王誦黄老之㣲言尚浮屠之仁慈潔齊三月與神為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贖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初帝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書及沙門以來其書大抵以虚無為宗貴慈悲不殺以為人死精神不㓕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修練精神以至為佛善為宏闊勝大之言以勸誘愚俗精於其道者號曰沙門於是中國始傳其術圗其形像而王公貴人獨楚王英最先好之
  十三年冬十月楚王英與方士作金龜玉鶴刻文字為符瑞男子燕廣告英與漁陽王平顔忠等造作圗書有逆謀事下案騐有司奏英大逆不道請誅之帝以親親不忍十一月廢英徙丹陽涇縣賜湯沐邑五百户男女為侯主者食邑如故許太后勿上璽綬留住楚宫先是有私以英謀告司徒虞延者延以英藩戚至親不然其言及英事覺詔言切譲延
  十四年夏四月楚王英至丹陽自殺 詔以諸侯禮葬於涇封燕廣為折姦侯是時窮治楚獄遂至累年其辭語相連自京師親戚諸侯州郡豪桀及考案吏阿附坐死徙者以千數而繫獄者尚數千人初樊鯈弟鮪為其子賞求楚王英女鯈聞而止之曰建武中吾家並受榮寵一宗五侯時特進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貴寵過盛即為禍患故不為也且爾一子奈何棄之於楚乎鮪不從及楚事覺鯈巳卒上追念鯈謹恪故其諸子皆得不坐英隂疏天下名士上得其録有吳郡太守尹興名乃徴興及掾史五百餘人詣廷尉就考諸吏不勝掠治死者大半唯門下掾陸續主簿梁宏功曹史駟勲備受五毒肌肉消爛終無異辭續母自吴來雒陽作食以饋續續雖見考辭色未嘗變而對食悲泣不自勝治獄使者問其故續曰母來不得見故悲耳問何以知之續曰毋截肉未嘗不方斷葱以寸為度故知之使者以狀聞上乃赦興等禁錮終身顔忠王平辭引隧鄉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濩澤侯鄧鯉曲成侯劉建建等辭未嘗與忠平相見是時上怒甚吏皆惶恐諸所連及率一切陷入無敢以情入者侍御史寒朗心傷其寃試以建等物色獨問忠平而二人錯愕不能對朗知其詐乃上言建等無姦專為忠平所誣疑天下無辜𩔗多如此帝曰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對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何不早奏對曰臣恐海内别有發其姦者帝怒曰吏持两端促提下捶之左右方引去朗曰願一言而死帝曰誰與共為章對曰臣獨作之上曰何以不與三府議對曰臣自知當必族㓕不敢多汚染人上曰何故族㓕對曰臣考事一年不能窮盡姦狀反為罪人訟寃故知當族㓕然臣所以言者誠冀陛下一覺悟而已臣見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惡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無後責是以考一連十考十連百又公卿朝㑹陛下問以得失皆長跪言舊制大罪禍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於身天下幸甚及其歸舍口雖不言而仰屋竊歎莫不知其多寃無敢牾陛下言者臣今所陳誠死無悔帝意解詔遣朗出後二日車駕自幸洛陽獄録囚徒理出千餘人時天旱即大雨馬后亦以楚獄多濫乘間為帝言之帝惻然感悟夜起彷徨由是多所降宥任城令汝南袁安遷楚郡太守到郡不入府先往案楚王英獄事理其無明騐者條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頭爭以為阿附反虜者與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當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别具奏帝感悟即報許得出者四百餘家
  章帝建初元年春正月上問司徒鮑昱何以消復旱災對曰陛下始踐天位雖有失得未能致異臣前為汝南太守典治楚事繫者千餘人恐未能盡當其罪夫大獄一起寃者過半又諸徙者骨肉分離孤魂不祀宜一切還諸徙家蠲除禁錮使死生獲所則和氣可致帝納其言
  二年夏四月戊子詔還坐楚淮陽事徙者四百餘家
  馬后抑外家
  漢明帝永平三年春二月甲子立貴人馬氏為皇后皇子炟為太子后援之女也光武時以選入太子宫能奉承隂后傍接同列禮則修備上下安之遂見寵異及帝即位為貴人時后前母姊女賈氏亦以選入生皇子炟帝以后無子命養之謂曰人未必當自生子但患愛養不至耳后於是盡心撫育勞悴過於所生太子亦孝性淳篤母子慈愛始終無纎介之間后常以皇嗣未廣薦逹左右若恐不及後宫有進見者每加慰納若數所寵引輙増隆遇及有司奏立長秋宫帝未有所言皇太后曰馬貴人德冠後宫即其人也后既正位宫闈愈自謹肅好讀書常衣大練裙不加縁朔望諸姬主朝請望見后袍衣踈麤以為綺縠就視乃笑后曰此繒特宜染色故用之耳羣臣奏事有難平者帝數以試后后輙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嘗以家私干政事帝由是寵敬始終無衰焉
  十八年八月壬子帝崩太子即位年十八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兄弟虎賁中郎廖及黄門郎防光終明帝世未嘗改官帝以廖為衛尉防為中郎將光為越騎校尉廖等傾身交結冠蓋之士爭赴趣之第五倫上疏曰臣聞書曰臣無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近世光烈皇后雖友愛天至而抑損隂氏不假以權埶其後梁竇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誅之自是雒中無復權戚書記請託一皆斷絶又諭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為國戴盆望天事不兩施今之議者復以馬氏為言竊聞衛尉廖以布三千匹城門挍尉防以錢三百萬私贍三輔衣冠知與不知莫不畢給又聞臘日亦遺其在雒中者錢各五千越騎校尉光臘用羊三百頭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為不應經義惶恐不敢不以聞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臣今言此誠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也
  章帝建初二年夏四月上欲封爵諸舅太后不聼㑹大旱言事者以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請依舊典太后詔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霧四塞不聞澍雨之應夫外戚貴盛鮮不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樞機之位又言我子不當與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馬氏比隂氏乎且隂衛尉天下稱之省中御者至門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也新陽侯雖剛彊㣲失理然有方略據地談論一朝無雙原鹿貞侯勇猛誠信此三人者天下選臣豈可及哉馬氏不及隂氏逺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虧先后之法有毛髪之罪吾不釋言之不捨晝夜而親屬犯之不止治喪起墳又不時覺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也吾為天下母而身服大練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無香薫之⿰飠⿱𠂉布 -- 飾者欲身率下也以為外親見之當傷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儉前過濯龍門上見外家問起居者車如流水馬如游龍蒼頭衣緑褠領袖正白顧視御者不及逺矣故不加譴怒但絶嵗用而已冀以黙愧其心猶懈怠無憂國忘家之慮知臣莫若君况親属乎吾豈可上負先帝之㫖下虧先人之德重襲西京敗亡之禍哉固不許帝省詔悲歎復重請曰漢興舅氏之封侯猶吾子之為王也太后誠存謙虛奈何令臣獨不加恩三舅乎且衛尉年尊兩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諱使臣長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時不可稽留太后答曰吾反覆念之思令兩善豈徒欲獲謙譲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竇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條侯言髙祖約無軍功不侯今馬氏無功於國豈得與隂郭中興之后等邪常觀冨貴之家禄位重疊猶再實之木其根必傷且人所以願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飽耳今祭祀則受太官之賜衣食則䝉御府餘資斯豈不可足而必當得一縣乎吾計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親為上今數遭變異榖價數倍憂惶晝夜不安坐卧而欲先營外家之封違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剛急有匈中氣不可不順也子之未冠由於父母已冠成人則行子之志念帝人君也吾以未踰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專之若隂陽調和邉境清靜然後行子之志吾但當含飴弄孫不能復闗政矣上乃止太后嘗詔三輔諸馬昬親有属託郡縣干亂吏治者以法聞太夫人葬起墳㣲髙太后以為言兄衛尉廖等即時减削其外親有謙素義行者輙假借温言賞以財位如有纎介則先見嚴恪之色然後加譴其美車服不遵法度者便絶属籍遣歸田里廣平鉅鹿樂成王車騎朴素無金銀之⿰飠⿱𠂉布 -- 飾或以白太后即賜錢各五百萬於是内外從化被服如一諸家惶恐倍於永平時置織室蠶於濯龍門數往觀視以為娱樂常與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小王論語經書述叙平生雍和終日馬廖慮美業難終上疏勸成德政曰昔元帝罷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樂府然而侈費不息至於衰亂者百姓從行不從言也夫改政移風必有其夲傳曰吴王好劒客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宫中多餓死長安語曰城中好髙結四方髙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䄂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戯有切事實前下制度未幾後稍不行雖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師今陛下素簡所安發自聖性試令斯事一竟則四海誦德聲薫天地神明可通况於行令乎太后深納之四年夏四月有司連據舊典請封諸舅帝以天下豐稔方垂無事癸卯遂封衛尉廖為順陽侯車騎將軍防為頴陽侯執金吾光為許侯太后聞之曰吾少壯時但慕竹帛志不顧命今雖已老猶戒之在得故日夜愓厲思自降損冀乘此道不負先帝所以化導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無所復恨何意老志復不從哉萬年之日長恨矣廖等並辭譲願就闗内侯帝不許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書辭位帝許之五月丙辰防廖光皆以特進就第
  竇氏專恣
  漢章帝建初二年十二月帝納竇勲女為貴人有寵貴人母即東海恭王女泚陽公主也
  三年三月癸巳立貴人竇氏為皇后
  八年皇后兄憲為侍中虎賁中郎將弟篤為黄門侍郎並侍宫省賞賜累積喜交通賔客司空第五倫上疏曰臣伏見虎賁中郎將竇憲椒房之親典司禁兵出入省闥年盛志美卑譲樂善此誠其好士交結之方然諸出入貴戚者類多瑕釁禁錮之人尤少守約安貧之節士大夫無志之徒更相販賣雲集其門蓋驕佚所從生也三輔論議者至云以貴戚廢錮當復以貴戚浣濯之猶觧酲當以酒也詖險趣埶之徒誠不可親近臣愚願陛下中宫嚴敕憲等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慮於無形令憲永保福禄君臣交歡無纎介之隙此臣之所至願也憲恃宫掖聲埶自王主及隂馬諸家莫不畏憚憲以賤直請奪沁水公主園田主逼畏不敢計後帝出過園指以問憲憲隂喝不得對後發覺帝大怒召憲切責曰深思前過奪主田園時何用愈趙髙指鹿為馬乆念使人驚怖昔永平中常令隂黨隂博鄧疊三人更相糾察故諸馬戚莫敢犯法者今貴主尚見枉奪何况小民哉國家棄憲如孤雛腐䑕耳憲大懼皇后為毁服深謝良乆乃得觧使以田還主雖不䋲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臣光曰人臣之罪莫大於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孝章謂竇憲何異指鹿為馬善矣然卒不能罪憲則姦臣安所懲哉夫人主之於臣下患在不知其姦茍或知之而復赦之則不若不知之為愈也何以言之彼或為姦而上不之知猶有所畏既知而不能討彼知其不足畏也則放縱而無所顧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惡而不能去人主之深戒也
  元和三年三月太尉鄭𢎞數陳侍中竇憲權埶太盛言甚苦切憲疾之㑹𢎞奏憲黨尚書張林雒陽令楊光在官貪殘書奏吏與光故舊因以告之光報憲憲奏𢎞大臣漏泄密事帝詰譲𢎞夏四月丙寅收𢎞印綬𢎞自詣廷尉詔敕出之因乞骸骨歸未許病篤上書陳謝曰竇憲姦惡貫天逹地海内疑惑賢愚疾惡謂憲何術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禍昞然可見陛下處天子之尊保萬世之祚而信䜛佞之臣不計存亡之機臣雖命在晷刻死不忘忠願陛下誅四凶之罪以厭人鬼憤結之望帝省章遣醫視𢎞病比至已薨
  章和二年春正月壬辰帝崩於章德前殿太子即位年十嵗尊皇后曰皇太后 三月太后臨朝竇憲以侍中内幹機密出宣誥命弟篤為虎賁中郎將篤弟景瓌並為中常侍兄弟皆在親要之地憲客崔駰以書戒憲曰傳曰生而冨者驕生而貴者慠生冨貴而能不驕慠者未之有也今寵禄初隆百僚觀行豈可不庶幾夙夜以永終譽乎昔馮野王以外戚居位稱為賢臣近隂衛尉克己復禮終受多福外戚所以獲譏於時垂愆於後者蓋在滿而不挹位有餘而仁不足也漢興以後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書曰鑒于有殷可不慎哉 庚戌皇太后詔以故太尉鄧彪為太傅賜爵闗内侯録尚書事百官緫己以聽竇憲以彪有義譲先帝所敬而仁厚委隨故尊崇之其所施為輙外令彪奏内白太后事無不從彪在位修身而已不能有所匡正憲性果急睚眦之怨莫不報復永平時謁者韓紆考劾憲父勲獄憲遂令客斬紆子以首祭勲冡 秋七月南單于上言請出兵共討北匈奴太后議欲從之㑹齊殤王子都鄉侯暢来弔國憂太后數召見之竇憲懼暢分宫省之權遣客刺殺暢於屯衛之中而歸罪於暢弟利侯剛乃使侍御史與青州刺史雜考剛等尚書潁川韓稜以為賊在京師不宜捨近問逺恐為姦臣所笑太后怒以切責稜稜固執其議何敞說宋由曰暢宗室肺府茅土藩臣来弔大憂上書湏報親在武衛致此殘酷奉憲之吏莫適討捕蹤跡不顯主名不立敞備數股肱職典賊曹欲親至發所以糾其變而二府執事以為故事三公不與賊盗公縱姦慝莫以為咎敞請獨奏案之由乃許焉二府聞敞行皆遣主者隨之於是推舉具得事實太后怒閉憲於内宫憲懼誅因自求擊匈奴以贖死冬十月乙亥以憲為車騎將軍伐北匈奴
  和帝永元元年春竇憲將征匈奴三公九卿詣朝堂上書諌事見兩匈奴叛服
  竇憲嘗使門生齎書詣尚書僕射郅夀有所請託夀即送詔獄前後上書陳憲驕恣引王莽以誡國家又因朝㑹刺譏憲等以伐匈奴起第宅事厲音正色辭㫖甚切憲怒陷夀以買公田誹謗下吏當誅何敞上䟽曰夀機密近臣匡救為職若懐黙不言其罪當誅今夀違衆正議以安宗廟豈其私邪臣所以觸死瞽言非為夀也忠臣盡節以死為歸臣雖不知夀度其甘心安之誠不欲聖朝行誹謗之誅以傷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機無窮臣敞謬與機密言所不宜罪名明曰當填牢獄先夀僵仆萬死有餘書奏夀得减死論從合浦未行自殺夀惲之子也 夏六月竇憲出朔方雞鹿塞分遣副校尉閻盤等破北單于於𥞇落山事見兩匈奴叛服 秋九月庚申以竇憲為大將軍中郎將劉尚為車騎將軍封憲武陽侯食邑二萬户憲固辭封爵詔許之舊大將軍位在三公下至是詔憲位次太傅下三公上長史司馬秩中二千石竇氏兄弟驕縱而執金吾景尤甚奴客緹騎彊奪人財貨篡取罪人妻略婦女商賈閉塞如避冦讎又擅發縁邊諸郡突騎有才力者有司莫敢舉奏袁安劾景擅發邊兵驚惑吏民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輒承景檄當伏顯誅又奏司𨽻校尉河南尹阿附貴戚不舉劾請免官案罪並寢不報駙馬都尉瓌獨好經書節約自修尚書何敞上封事曰昔鄭武姜之幸叔叚衛莊公之寵州吁愛而不教終至凶戾由是觀之愛子若此猶饑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也伏見大將軍憲始遭大憂公卿比奏欲令典幹國事憲深執謙退固辭盛位懇懇勤勤言之深至天下聞之莫不恱喜今踰年無幾大禮未終卒然中改兄弟專朝憲秉三軍之重篤景緫宫衛之權而虐用百姓奢侈僣偪誅戮無罪肆心自縱今者議論訩訩咸謂叔叚州吁復生於漢臣觀公卿懐持兩端不肯極言者以為憲等若有匪懈之志則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憲等陷於罪辜則自取陳平周勃順吕后之權終不以憲等吉凶為憂也臣敞區區誠欲計䇿兩安絶其緜緜塞其㳙㳙上不欲令皇太后損文母之號陛下有誓泉之譏下使憲等得長保其福祐也駙馬都尉瓌比請退身願抑家權可與參謀聴順其意誠宗廟至計竇氏之福時濟南王康尊貴驕甚憲乃白出敞為濟南太傅康有違失敞輒諌爭康雖不能從然素敬重敞無所嫌牾焉
  二年六月詔封竇憲為冠軍侯篤為郾侯瓌為夏陽侯憲獨不受封
  三年春二月竇憲遣左校尉耿䕫等破北單于於金㣲山事見両匈奴叛服
  竇憲既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䕫任尚等為𤓰牙鄧疊郭璜為心腹班固傳毅之徒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門競賦歛吏民共為賂遺司徒袁安司空任隗舉奏諸二千石并所連及貶秩免官者四十餘人竇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髙亦未有以害之尚書僕射樂恢刺舉無所囬避憲等疾之恢上疏曰陛下富於春秋纂承大業諸舅不宜幹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方今之宜上以義自制下以謙自引四舅可長保爵土之榮皇太后永無慙負宗廟之憂誠䇿之上者也書奏不省恢稱疾乞骸骨歸長陵憲風厲州郡迫脅恢飲藥死於是朝臣震慴望風承㫖無敢違者袁安以天子㓜弱外戚擅權毎朝㑹進見及與公卿言國家事未嘗不喑鳴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頼之 冬十月詔竇憲與車駕㑹長安憲至尚書以下議欲拜之伏稱萬嵗尚書韓稜正色曰夫上交不謟下交不黷禮無人臣稱萬嵗之制議者皆慙而止尚書左丞王龍私奏記上牛酒於憲稜舉奏龍論為城旦 竇憲請遣使立北單于弟右谷蠡王於除鞬為單于袁安上封事爭之後上竟從憲䇿事見兩匈奴叛服四年 初廬江周榮辟袁安府安舉奏竇景及爭立北單于事皆榮所具草竇氏客太尉掾徐齮深惡之脅榮曰子為袁公腹心之謀排奏竇氏竇氏悍士刺客滿城中謹備之矣榮曰榮江淮孤生得備宰士縱為竇氏所害誠所甘心因敕妻子若卒遇飛禍無得殯斂冀以區區腐身覺悟朝廷 夏四月丙辰竇憲還至京師 六月戊戍朔日有食之丁鴻上疏曰昔諸吕握權統嗣幾移哀平之末廟不血食故雖有周公之親而無其徳不得行其埶也今大將軍雖欲敕身自約不敢僣差然而天下逺近皆惶怖承㫖刺史二千石初除謁辭求通待報雖奉符璽受臺敕不敢便去乆者至數十日背王室向私門此乃上威損下權盛也人道悖於下效騐見於天雖有𨼆謀神照其情垂象見戒以告人君禁㣲則易救末者難人莫不忽於㣲細以致其大恩不忍誨義不忍割去事之徵未然之明鏡也夫天不可以不剛不剛則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彊不彊則宰牧從横宜因大變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竇氏父子兄弟並為卿校充滿朝廷穣侯鄧疊疊弟歩兵校尉磊及母元憲女壻射聲校尉郭舉舉父長樂少府璜共相交結元舉並出入禁中舉得幸太后遂共圗為殺害帝隂知其謀是時憲兄弟專權帝與内外臣僚莫由親接所與居者閹宦而已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憲獨中常侍鈎盾令鄭衆謹敏有心幾不事豪黨遂與衆定議誅憲以憲在外慮其為亂忍而未發㑹憲與鄧疊皆還京師時清河王慶恩遇尤渥常入省宿止帝將發其謀欲得外戚傳懼左右不敢使令慶私從千乗王求夜獨内之又令慶傳語鄭衆求索故事庚申帝幸北宫詔執金吾五校尉勒兵屯衛南北宫閉城門收捕郭璜郭舉鄧疊鄧磊皆下獄死遣謁者僕射收憲大將軍印綬更封為冠軍侯與篤景瓌皆就國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誅憲為選嚴能相督察之憲篤景到國皆迫令自殺初河南尹張酺數以正灋䋲治竇景及竇氏敗酺上疏曰方憲等寵貴群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憲受顧命之託懐伊吕之忠至乃復比鄧夫人於文毋今嚴威既行皆言當死不復顧其前後考折厥𠂻臣伏見夏陽侯瓌毎存忠善前與臣言常有盡節之心檢敕賔客未嘗犯灋臣聞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義過厚不過薄今議者欲為瓌選嚴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貸宥以崇厚德帝感其言由是瓌獨得全竇氏宗族賔客以憲為官者皆免歸故郡初班固奴嘗醉罵洛陽令种兢兢因逮考竇氏賔客收捕固死獄中 初竇憲納妻天下郡國皆有禮慶漢中郡亦當遣吏户曹李郃諌曰竇將軍椒房之親不修德禮而專權驕恣危亡之禍可翹足而待願明府一心王室勿與交通太守固遣之郃不能止請求自行許之郃遂所在遲留以觀其變行至扶風而憲就國凡交通者皆坐免官漢中太守獨不與焉
  西域歸附
  漢光武建武五年 元帝之世莎車王延嘗為侍子京師慕樂中國及王莽之亂匈奴略有西域唯延不肯附属常敕諸子當世奉漢家不可負也延卒子康立康率傍國拒匈奴擁衛故都䕶吏士妻子千餘口檄書河西問中國動静竇融乃承制立康為漢莎車建功懐徳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國皆属焉
  九年秋八月莎車王康卒弟賢立
  十四年冬莎車王賢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獻西域苦匈奴重歛皆願屬漢復置都䕶上以中國新定不許十七年莎車王賢復遣使奉獻請都䕶帝賜賢西域都䕶印綬及車旗黄金錦繡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權又令諸國失望詔書收還都䕶印綬更賜賢以漢大將軍印綬其使不肯易遵迫奪之賢由是始恨而猶詐稱大都䕶移書諸國諸國悉服屬焉
  二十一年莎車王賢浸以驕横欲兼并西域數攻諸國重求賦稅諸國愁懼車師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國俱遣子入侍獻其珍寳及得見皆流涕稽首願得都䕶帝以中國初定北邊未服皆還其侍子厚賞賜之諸國聞都䕶不出而侍子皆還大憂恐乃與敦煌太守檄願留侍子以示莎車言侍子見留都䕶尋出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狀聞帝許之
  二十二年西域諸國侍子乆留敦煌皆愁思亡歸莎車王賢知都䕶不至擊破鄯善攻殺龜兹王鄯善王安上書願復遣子入侍更請都䕶都䕶不出誠迫於匈奴帝報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諸國力不從心東西南北自在也於是鄯善車師復附匈奴
  班固論曰孝武之世圖制匈奴患其兼從西國結黨南羌乃表河曲列四郡開玉門通西域以斷匃奴右臂隔絶南羌月氏單于失援由是逺遁而幕南無王庭遭値文景𤣥黙養民五世財力有餘士馬彊盛故能睹犀布瑇瑁則建珠厓七郡感蒟醤竹杖則開牂柯越嶲聞天馬蒲陶則通大宛安息自是殊方異物四面而至於是開苑囿廣宫室盛帷帳美服玩設酒池肉林以饗四夷之客作魚龍角抵之戯以觀視之及賂遺贈送萬里相奉師旅之費不可勝計至於用度不足乃𣙜酒酤筦塩鐡鑄白金造皮幣筭至車船租及六畜民力屈財用竭因之以凶年㓂盗並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繡杖斧斷斬於郡國然後勝之是以末年遂棄輪臺之地而下哀痛之詔豈非仁聖之所悔哉且通西域近有龍堆逺則葱嶺身熱頭痛懸度之阨淮南杜欽揚雄之論皆以為此天地所以界别區域絶外内也西域諸國各有君長兵衆分弱無所統一雖屬匈奴不相親附匈奴能得其馬畜旃罽而不能統率與之進退與漢隔絶道里又逺得之不為益棄之不為損盛德在我無取於彼故自建武以來西域思漢威德咸樂内屬數遣使置質于漢願請都䕶聖上逺覧古今因時之宜辭而未許雖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譲白雉太宗之郤走馬義兼之矣
  明帝永平三年冬十月莎車王賢以兵威逼奪于窴大宛媯塞王國使其將守之于窴人殺其將軍德立大人休莫霸為王賢率諸國兵數萬擊之大為休莫霸所敗脫身走還休莫霸進圍莎車中流矢死于窴人復立其兄子廣德為王廣德使其弟仁攻賢廣德父先拘在莎車賢乃歸其父以女妻之與之和親
  四年冬十月于窴王廣德將諸國兵三萬人攻莎車誘莎車王賢殺之并其國匈奴發諸國兵圍于窴廣德請降匈奴立賢質子不居徴為莎車王廣德又攻殺之更立其弟齊黎為莎車王
  十六年奉車都尉竇固之伐北匈奴也使假司馬班超與從事郭恂俱使西域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廣奉超禮敬甚備後忽更踈懈超謂其官屬曰寧覺廣禮意薄乎官属曰胡人不能常乆無它故也超曰此必有北虜使來狐疑未知所從故也明者暏未萌况已著邪乃召侍胡詐之曰匈奴使來數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乃閉侍胡悉㑹其吏士三十六人與共飲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與我俱在絶域今虜使到裁數日而王廣禮敬即廢如令鄯善收吾屬送匈奴骸骨長為豺狼食矣為之奈何官屬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當今之計獨有因夜以火攻虜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盡也㓕此虜則鄯善破膽功成事立矣衆曰當與從事議之超怒曰吉凶决於今日從事文俗吏聞此必恐而謀泄死無所名非壯士也衆曰善初夜超遂將吏士往犇虜營㑹天大風超令十人持鼓藏虜舍後約曰見火然皆當鳴鼓大呼餘人悉持兵弩夾門而伏超乃順風縱火前後鼓噪虜衆驚亂超手格殺三人吏兵斬其使及從士三十餘級餘衆百許人悉燒死明日乃還告郭恂恂大驚既而色動超知其意舉手曰掾雖不行班超何心獨擅之乎恂乃恱超於是召鄯善王廣以虜使首示之一國震怖超告以漢威德自今以後勿復與北虜通廣叩頭願属漢無二心遂納子為質還白竇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選使使西域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選乎今以超為軍司馬令遂前功固復使超使于窴欲益其兵超願但將夲所從三十六人曰于窴國大而逺今將數百人無益於彊如有不虞多益為累耳是時于窴王廣德雄張南道而匈奴遣使監䕶其國超既至于窴廣德禮意甚踈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漢漢使有騧馬急求取以祠我廣德乃遣國相私來比就超請馬超密知其狀報許之而令巫自來取馬有頃巫至超即斬其首收私來比鞭笞數百以巫首送廣德因責譲之廣德素聞超在鄯善誅㓕虜使大惶恐即殺匈奴使者而降超重賜其王以下因鎮撫焉於是諸國皆遣子入侍西域與漢絶六十五載至是乃復通焉超彪之子也
  十七年 初龜兹王建為匈奴所立倚恃虜威據有北道攻殺疏勒王立其臣兠題為疏勒王班超從間道至疏勒去兠題所居槃槖城九十里逆遣吏田慮先往降之敕慮曰兠題夲非疏勒種國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執之慮既到兠題見慮輕弱殊無降意慮因其無備遂前刼縳兠題左右出其不意皆驚懼犇走慮馳報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將吏說以龜兹無道之狀因立其故王兄子忠為王國人大恱超問忠及官屬當殺兠題邪生遣之邪咸曰當殺之超曰殺之無益於事當令龜兹知漢威德遂觧遣之 冬十一月遣奉車都尉竇固駙馬都尉耿秉騎都尉劉張出敦煌昆侖塞擊西域秉張皆去符傳以属固合兵萬四千騎擊破白山虜於蒲類海上遂進擊車師車師前王即後王之子也其廷相去五百餘里固以後王道逺山谷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以為先赴後王并力根夲則前王自服固計未决秉奮身而起曰請行前乃上馬引兵北入衆軍不得已並進斬首數千級後王安得震怖走出門迎秉脫㡌抱馬足降秉將以詣固其前王亦歸命遂定車師而還十八年春二月詔竇固等罷兵還京師 十一月焉耆龜兹攻没都䕶陳睦事見兩匈奴叛服
  章帝建初元年三月詔徴還班超超將發還疏勒舉國憂恐其都尉黎弇曰漢使棄我我必復為龜兹所㓕耳誠不忍見漢使去因以刀自剄超還至于窴王侯以下皆號泣曰依漢使如父母誠不可去互抱超馬脚不得行超亦欲遂其夲志乃更還疏勒疏勒兩城已降龜兹而與尉頭連兵超捕斬反者擊破尉頭殺六百餘人疏勒復安
  三年閏四月西域假司馬班超率疏勒康居于窴拘彌兵一萬人攻姑墨石城破之斬首七百級
  五年夏五月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請兵曰臣竊見先帝欲開西域故北擊匈奴西使外國鄯善于寘即時向化今拘彌莎車䟽勒月氏烏孫康居復願歸附欲共并力破㓕龜兹平通漢道若得龜兹則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前世議者皆曰取三十六國號為斷匈奴右臂今西域諸國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貢奉不絶唯焉耆龜兹獨未服從臣前與官屬三十六人奉使絶域備遭艱戹自孤守疏勒於今五載胡夷情數臣頗識之問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漢與依天等以是效之則葱領可通龜兹可伐今宜拜龜兹侍子白霸為其國王以歩騎數百送之與諸國連兵嵗月之間龜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計之善者也臣見莎車疏勒田地肥廣草牧饒衍不比敦煌鄯善間也兵可不費中國而糧食自足且姑墨温宿二王特為龜兹所置既非其種更相厭苦其埶必有降者若二國來降則龜兹自破願下臣章參考行事誠有萬分死復何恨臣超區區特𫎇神靈竊冀未便僵仆目見西域平定陛下舉萬年之觴薦勲祖廟布大喜於天下書奏帝知其功可成議欲給兵平陵徐幹上疏願奮身佐超帝以幹為假司馬將弛刑及義從千人就超先是莎車以為漢兵不出遂降於龜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叛㑹徐幹適至超遂與幹擊番辰大破之斬首千餘級欲進攻龜兹以烏孫兵彊宜因其力乃上言烏孫大國控弦十萬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孝宣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與共合力帝納之
  八年冬十二月帝拜班超為將兵長史以徐幹為軍司馬别遣衛𠉀李邑䕶送烏孫使者邑到于窴值龜兹攻疏勒恐懼不敢前因上書陳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擁愛妻抱愛子安樂外國無内顧心超聞之歎曰身非曽參而有三至之䜛恐見疑於當時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責邑曰縱超擁愛妻抱愛子思歸之士千餘人何能盡與超同心乎令邑詣超受節度
  元和元年十二月帝復遣假司馬和恭等將兵八百人詣班超超因發疏勒于窴兵擊莎車莎車以賂誘疏勒王忠忠遂反從之西保烏即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為疏勒王悉發其不反者以攻忠使人説康居王執忠以歸其國烏即城遂降
  三年九月疏勒王忠從康居王借兵還據損中遣使詐降於班超超知其姦而偽許之忠從輕騎奔超超斬之因擊破其衆南道遂通
  章和元年班超發于窴諸國兵共二萬五千人擊莎車龜兹王發温宿姑墨尉頭兵合五萬人救之超召將校及于窴王議曰今兵少不敵其計莫若各散去于窴從是而東長史亦於此西歸可湏夜鼓聲而發隂緩所得生口龜兹王聞之大喜自以萬騎於西界遮超温宿王將八千騎於東界徼于窴超知二虜已出密召諸部勒兵鷄鳴馳赴莎車營胡大驚亂犇走追斬五千餘級莎車遂降龜兹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和帝永元二年夏五月月氏求尚公主班超拒還其使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謝將兵七萬攻超超衆少皆大恐超譬軍士曰月氏兵雖多然數千里踰葱領來非有運輸何足憂也但當收榖堅守彼饑窮自降不過數十日决矣謝遂前攻超不下又鈔掠無所得超度其糧將盡必從龜兹求食乃遣兵數百於東界要之謝果遣騎齎金銀珠玉以賂龜兹超伏兵遮擊盡殺之持其使首以示謝謝大驚即遣使請罪願得生歸超縱遣之月氏由是大震嵗奉貢獻
  三年冬十月龜兹姑墨温宿諸國皆降十二月復置西域都䕶騎都尉戊巳校尉官以班超為都䕶徐幹為長史拜龜兹侍子白霸為龜兹王遣司馬姚光送之超與光共脅龜兹廢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將尤利多還詣京師超居龜兹它乾城徐幹屯疏勒唯焉耆危湏尉犂以前没都䕶猶懐二心其餘悉定
  六年秋七月西域都䕶班超發龜兹鄯善等八國兵合七萬餘人討焉耆到其城下誘焉耆王廣尉犂王汎等於陳睦故城斬之傳首京師因縱兵鈔掠斬首五千餘級獲生口萬五千人更立焉耆左侯元孟為焉耆王超留焉耆半嵗慰撫之於是西域五十餘國悉納質内属至于海濵四萬里外皆重譯貢獻
  九年十二月西域都䕶定逺侯班超遣掾甘英使大秦條支窮西海皆前世所不至莫不備其風土傳其珍恠焉
  十四年秋七月班超乆在絶域年老思土上書乞歸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闗謹遣子勇隨安息獻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見中土朝廷乆之未報超妹曹大家上書曰蠻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乆不見代恐開姦宄之源生逆亂之心而卿大夫咸懐一切莫肯逺慮如有卒暴超之氣力不能從心便為上損國家累世之功下棄忠臣竭力之用誠可痛也故超萬里歸誠自陳苦急延頸踰望三年於今未䝉省録妾竊聞古者十五受兵六十還之亦有休息不任職也故妾敢觸死為超求哀匄超餘年一得生還復見闕廷使國家無勞逺之慮西域無倉卒之憂超得長䝉文王𦵏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恵帝感其言乃徴超還八月超至洛陽拜為射聲校尉九月卒超之被徴以戊巳校尉任尚代為都䕶尚謂超曰君侯在外國三十餘年而小人猥承君後任重慮淺冝有以誨之超曰年老失智君數當大位豈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願進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順孫皆以罪過徙補邊屯而蠻夷懐鳥獸之心難飬易敗今君性嚴急水清無大魚察政不得下和宜蕩佚簡易寛小過總大綱而已超去後尚私謂所親曰我以班君當有竒䇿今所言平平耳尚後竟失邊和如超所言
  殤帝延平元年九月詔以北地梁慬為西域副校尉慬行至河西㑹西域諸國反攻都䕶任尚於疏勒尚上書求救詔慬將河西四郡羗胡五千騎馳赴之慬未至而尚已得觧詔徴尚還以騎都尉叚禧為都䕶西域長史趙博為騎都尉禧博守它乾城城小梁慬以為不可固乃譎説龜兹王白覇欲入共保其城白覇許之吏民固諫白覇不聴慬既入遣將急迎叚禧趙博合軍八九千人龜兹吏民並叛其王而與温宿姑墨數萬兵反共圍城慬等出戰大破之連兵數月胡衆敗走乗勝追擊凡斬首萬餘級獲生口數千人龜兹乃定
  安帝永初元年五月西域都䕶叚禧等雖保龜兹而道路阻塞檄書不通公卿議者以為西域阻逺數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費無已六月壬戍罷西域都䕶遣騎都尉王𢎞發關中兵迎禧及梁慬趙博伊吾盧桞中屯田吏士而還
  元初六年 初西域諸國既絶於漢北匃奴復以兵威役屬之與共為邊宼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餘人屯伊吾以招撫之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復來降
  永寧元年春三月北匈奴率車師後王軍就共殺後部司馬及敦煌長史索班等遂擊走其前王略有北道鄯善逼急求救於曹宗宗因此請出兵五千人擊匈奴以報索班之耻因復取西域公卿多以宜閉玉門關絶西域 大后聞軍司馬班勇有父風召詣朝堂問之勇上議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彊盛於是開通西域論者以為奪匈奴府藏斷其右臂光武中興未遑外事故匈奴負彊驅率諸國及至永平再攻燉煌河西諸郡城門晝閉孝明皇帝深惟廟䇿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逺遁邊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内屬㑹間者羌亂西域復絶北虜遂遣責諸國備其逋租髙其價直嚴以期㑹鄯善車師皆懐憤怨思樂事漢其路無從前所以時有叛者皆由牧養失宜還為其害故也今曹宗徒恥於前負欲報雪匈奴而不尋出兵故事未度當時之宜也夫要功荒外萬無一成若兵連禍結悔無所及况今府藏未充師無後繼是示弱於逺夷暴短於海内臣愚以為不可許也舊敦煌郡有營兵三百人今宜復之復置護西域副校尉居於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長史將五百人屯樓蘭西當焉蓍龜兹徑路南彊鄯善于寘心膽北扞匈奴東近敦煌如此誠便尚書復問勇利害云何勇對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將居敦煌後置副校尉於車師既為胡虜節度又禁漢人不得有所侵擾故外夷歸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還漢人外孫若匈奴得志則尤還必死此等雖同鳥獸亦知避害若出屯樓蘭足以招附其心愚以為便長樂衛尉鐔顯廷尉綦毋參司𨽻校尉崔據難曰朝廷前所以棄西域者以其無益於中國而費難供也令車師已屬匈奴鄯善不得保信一旦反覆班將能保北虜不為邉害乎勇對曰今中國置州牧者以禁郡縣姦猾盜賊也若州牧能保盜賊不犯者臣亦願以要斬保匈奴之不為邉害也今通西域則虜埶必弱虜埶弱則為患微矣孰與歸其府藏續其斷臂哉今置校尉以扞撫西域設長吏以招懐諸國若棄而不立則西域望絶望絶之後屈就北虜緣邉之郡將受困害恐河西城門必湏復有晝閉之儆矣今不廓開朝廷之徳而拘屯戍之費若此北虜遂熾豈安邉久長之䇿哉太尉屬毛軫難曰今若置校尉則西域絡繹遣使求索無厭與之則費難供不與則失其心一旦為匈奴所廹當復求救則為役大矣勇對曰令設以西域歸匈奴而使其恩徳大漢不為鈔盗則可矣如其不然則因西域租入之饒兵馬之衆以擾動縁邉是為富仇雔之財增暴夷之埶也置校尉者宣威布徳以繫諸國内向之心以疑匈奴覬覦之情而無費財耗國之慮也且西域之人無他求索其來入者不過禀食而已今若拒絶埶歸北屬夷虜并力以㓂并涼則中國之費不止十億置之誠便於是從勇議復敦煌郡營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雖復覊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後匈奴果數與車師共入為㓂鈔河西大被其害延光二年北匈奴連與車師入㓂河西議者欲復閉玉門陽關以絶其患敦煌太守張璫上書曰臣在京師亦以為西域宜棄今親踐其土地乃知棄西域則河西不能自存謹陳西域三䇿北虜呼衍王常展轉蒲類秦海之間専制西城共為㓂鈔今以酒泉屬國吏士二千餘人集昆侖塞先擊呼衍王絶其根本因發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後部此上計也若不能出兵可置軍司馬將士五百人四郡供其黎牛榖食出據柳中此中計也如又不能則宜棄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計也朝廷下其議陳忠上疏曰西域内附日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今北虜已破車師埶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埶益殖威臨南𦍑與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可不救則百倍之役興不訾之費發矣議者但念西域絶逺䘏之煩費不見孝武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敦煌孤厄逺來告急復不輔助内無以慰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滅土非良計也臣以為敦煌冝置校尉按舊増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帝納之於是復以班勇為西域長史將兵五百人出屯桞中三年春正月班勇至樓蘭以鄯善歸附特加三綬而龜兹王白英猶自疑未下勇開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温宿自縳詣勇因發其兵歩騎萬餘人到車師前王庭擊走匈奴伊蠡王於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餘人於是前部始復開通罷屯田桞中
  四年秋七月西域長史班勇發敦煌張掖酒泉六千騎及鄯善疏勒車師前部兵擊後部王軍就大破之獲首虜八千餘人生得軍就及匈奴持節使者將至索班沒處斬之傳首京師
  順帝永建元年冬十月班勇更立車師後部故王子加特奴為王勇又使别校誅斬東且彌王亦更立其種人為王於是車師六國悉平勇遂發諸國兵擊匈奴呼衍王亡走其衆二萬餘人皆降生得单于從兄勇使加特奴手斬之以結車師匈奴之隙北單于自將萬餘騎入後部至今且谷勇使假司馬曹俊救之單于引去俊追斬其貴人骨都侯於是呼衍王遂徙居枯梧河上是後車師無復虜跡
  二年六月西域城郭諸國皆服於漢唯焉耆王元孟未降班勇奏請攻之於是遣敦煌太守張朗將河西四郡兵三千人配勇因發諸國兵四萬餘人分為兩道擊之勇從南道朗從北道約期俱至焉耆而朗先有罪欲徼功自贖遂先期至爵離關遣司馬將兵前戰獲首虜二千餘人元孟懼誅逆遣使乞降張朗徑入焉耆受降而還朗得免誅勇以後期徴下獄免

  通鑑紀事夲末卷六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七上
  宋 袁樞 撰
  兩匈奴叛服
  漢光武建武二十三年 初匈奴單于輿弟右谷蠡王知牙師以次當為左賢王左賢王次即當為單于單于欲傳其子遂殺知牙師烏珠留單于有子曰比為右薁鞬日逐王領南邊八部比見知牙師死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當立以子言之我單于長子我當立遂内懐猜懼庭㑹稀濶單于疑之乃遣兩骨都侯監領比所部兵及單于蒲奴立比益恨望宻遣漢人郭衡奉匈奴地圖詣西河太守求内附兩骨都侯頗覺其意㑹五月龍祠勸單于誅比比弟漸將王在單于帳下聞之馳以報比比遂聚八部兵四五萬人待兩骨都侯還欲殺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謀亡去單于遣萬騎擊之見比衆盛不敢進而還
  二十四年春正月匈奴八部人人共識立日逐王比為呼韓邪單于欵五原塞願永為藩蔽扞禦北敵事下公卿議者皆以為天下初定中國空虚夷狄情偽難知不可許五官中郎將耿國獨以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東扞鮮卑北拒匈奴率厲四夷完復邊郡帝從之 冬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為南單于遣使詣闕奉藩稱臣上以問朗陵侯臧宫宫曰匈奴飢疫分爭臣願得五千騎以立功帝笑曰常勝之家難與慮敵吾方自思之二十五年春正月南單于遣其弟左賢王莫將兵萬餘人擊北單于弟薁鞬左賢王生獲之北單于震怖却地千餘里北部薁鞬骨都侯與右骨都侯率衆三萬餘人歸南單于三月南單于復遣使詣闕貢獻求使者監䕶遣侍子修舊約
  二十六年春正月詔遣中郎將段郴副校尉王郁使南匈奴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使者令單于伏拜受詔單于顧望有頃乃伏稱臣拜訖令譯曉使者曰單于新立誠慙於左右願使者衆中無相屈折也詔聽南單于入居雲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將將兵衞䕶之 夏南單于所獲北敵薁鞬左賢王將其衆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萬餘人畔歸去北庭三百餘里自立為單于月餘日更相攻擊五骨都侯皆死左賢王自殺諸骨都侯子各擁兵自守 秋南單于遣子入侍詔賜單于冠帶璽綬車馬金帛甲兵什器又轉河東米糒二萬五千斛牛羊三萬六千頭以贍給之令中郎將將㢮刑五千人隨單于所處參辭訟察動靜單于處盡輒遣奉奏送侍子入朝漢遣謁者送前侍子至單于庭賜單于及閼氏左右賢王以下繒綵各萬匹嵗以為常於是雲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鴈門上谷代八郡民歸於本土遣謁者分將㢮刑修治城郭發遣邊民在中國者布還諸縣皆賜以裝錢轉給糧食時城郭邱墟掃地更為上乃悔前徙之 冬南匈奴五骨都侯子復將其衆三千人歸南部北單于使騎追擊悉獲其衆南單于遣兵拒之逆戰不利於是復詔單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段郴王郁留西河擁䕶之令西河長史嵗將騎二千㢮刑五百人助中郎將衛䕶單于冬屯夏罷自後以為常南單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諸部王助漢扞戍北地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鴈門代郡皆領部衆為郡縣偵邏耳目北單于惶恐頗還所畧漢民以示善意鈔兵毎到南部下還過亭候輒謝曰自擊二虜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漢民也
  二十七年五月北匈奴遣使諸武威求和親帝召公卿廷議不決皇太子言曰南單于新附北敵懼于見伐故傾耳而聽爭欲歸義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敵臣恐南單于將有二心北敵降者且不復來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朗陵侯臧宫揚虚侯馬武上書曰匈奴貪利無有禮信窮則稽首安則侵盜敵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之力不當中國一郡萬里死命縣在陛下福不再來時或易失豈宜固守文德而墮武事乎今命將臨塞厚縣購賞喻告髙句驪烏桓鮮卑攻其左發河西四郡天水隴西羌胡擊其右如此北敵之滅不過數年臣恐陛下仁恩不忍謀臣狐疑令萬世刻石之功不立于聖世詔報曰黄石公記曰柔能制剛弱能制彊舎近謀逺者勞而無功舍逺謀近者逸而有終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彊有其有者安貪人有者殘殘滅之政雖成必敗今國無善政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而復欲逺事邊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且北狄尚彊而屯田警備傳聞之事恒多失實誠能舉天下之半以滅大冦豈非至願茍非其時不如息民自是諸將莫敢復言兵事者
  二十八年秋八月北匈奴遣使貢馬及裘更乞和親并請音樂又求率西域諸國胡客俱獻見帝下三府議酬荅之宜司徒掾班彪曰臣聞孝宣皇帝敕邊守尉曰匈奴大國多變詐交接得其情則却敵折衝應對失其數則反為輕欺今北匈奴見南單于來附懼謀其國故數乞和親又逺驅牛馬與漢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貢獻斯皆外示富彊以相欺誕也臣見其獻益重知其國益虚歸親愈數為懼愈多然今既未獲助南則亦不宜絶北羈縻之義禮無不荅謂可頗加賞賜略與所獻相當報荅之辭令必有適今立槀草幷上曰單于不忘漢恩追念先祖舊約欲修和親以輔身安國計議甚髙為單于嘉之往者匈奴數有乖亂呼韓邪郅支自相讐隙並䝉孝宣皇帝垂恩救䕶故各遣侍子稱藩保塞其後郅支忿戾自絶皇澤而呼韓附親忠孝彌著及漢滅郅支遂保國傳嗣子孫相繼今南單于擕衆向南欵塞歸命自以呼韓嫡長次第當立而侵奪失職猜疑相背數請兵將歸掃北庭䇿謀紛紜無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獨聽又以北單于比年貢獻欲修和親故拒而未許將以成單于忠孝之義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殊俗百蠻義無親踈服順者褒賞畔逆者誅罰善惡之效呼韓郅支是也今單于欲修和親欵誠已達何嫌而欲率西域諸國俱來獻見西域國屬匈奴與屬漢何異單于數連兵亂國内虚耗貢物裁以通禮何必獻馬裘今齎雜繒五百匹弓鞮韥丸一矢四發遺單于又賜獻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雜繒各四百匹斬馬劍各一單于前言先帝時所賜呼韓邪竽瑟空侯皆敗願復裁賜念單于國尚未安方厲武節以戰攻為務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劒故未以齎朕不愛小物於單于便宜所欲邊驛以聞帝悉納從之
  中元元年十一月南單于比死弟左賢王莫立為邱浮尤鞮單于帝遣使齎璽書拜授璽綬賜以衣冠及繒綵是後遂以為常
  二年南單于莫死弟汗立為伊伐於慮鞮單于
  明帝永平二年南單于汗死單于比之子適立為醯僮尸逐侯鞮單于
  五年十一月北匈奴冦五原十二月冦雲中南單于擊却之
  六年南單于適死單于莫之子蘇立為邱除車林鞮單于數月復死單于適之弟長立為湖邪尸逐侯鞮單于七年北匈奴猶盛數侵邊遣使求合市上冀其交通不復為侵許之
  八年三月越騎司馬鄭衆使北匈奴單于欲令衆拜衆不為屈單于圍守閉之不與水火衆拔刀自誓單于恐而止乃更發使隨衆還京師初大司農耿國上言宜置度遼將軍屯五原以防南匈奴逃亡朝廷不從南匈奴湏卜骨都侯等知漢與北敵交使内懐嫌怨欲畔宻使人詣北敵令遣兵迎之鄭衆出塞疑有異伺候果得湏卜使人乃上言宜速置大將以防二敵交通由是始置度遼營以中郎將呉棠行度遼將軍事將黎陽虎牙營士屯五原曼柏 北匈奴雖遣使入貢而冦鈔不息邊城晝閉帝議遣使報其使者鄭衆上疏諫曰臣聞北單于所以要致漢使者欲以離南單于之衆堅三十六國之心也又當揚漢和親誇示鄰敵令西域欲歸化者局足狐疑懷土之人絶望中國耳漢使既到便偃蹇自信若復遣之敵必自謂得謀其群臣駮議者不敢復言如是南庭動揺烏桓有離心矣南單于久居漢地具知形勢萬分離析旋為邊害今幸有度遼之衆揚威北垂雖勿報荅不敢為患帝不從復遣衆往衆因上言臣前奉使不為匈奴拜單于恚恨遣兵圍臣今復銜命必見陵折臣誠不忍持大漢節對氈裘獨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將有損大漢之彊帝不聽衆不得已既行在路連上書固爭之詔切責衆追還繫廷尉㑹赦歸家其後帝見匈奴來者聞衆與單于爭禮之狀乃復召衆為軍司馬十五年夏四月謁者僕射耿秉數上言請擊匈奴上以顯親侯竇固嘗從其世父融在河西明習邊事乃使秉固與太僕祭肜虎賁中郎將馬廖下博侯劉張好畤侯耿忠等共議之耿秉曰昔者匈奴援引弓之類幷左袵之屬故不可得而制孝武既得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敵失其肥饒畜兵之地羌胡分離唯有西域俄復内屬故呼韓邪單于請事欵塞其勢易乗也今有南單于形勢相似然西域尚未内屬北敵未有舋作臣愚以為當先擊白山得伊吾破車師通使烏孫諸國以斷其右臂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復為折其左角然後匈奴可擊也上善其言議者或以為今兵出白山匈奴必幷兵相助又當分其東以離其衆上從之十二月以秉為駙馬都尉固為奉車都尉以騎都尉秦彭為秉副耿忠為固副皆置從事司馬出屯涼州秉國之子忠弇之子廖援之子也
  十六年春二月遣肜與度遼將軍呉棠將河東西河羌胡及南單于兵萬一千騎出髙闕塞竇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張掖甲卒及盧水羌胡萬二千騎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隴西天水募士及羌胡萬騎出張掖居延塞騎都尉來苗䕶烏桓校尉文穆將太原鴈門代郡上谷漁陽右北平定襄郡兵及烏桓鮮卑萬一千騎出平城塞伐北匈奴竇固耿忠至天山擊呼衍王斬首千餘級追至蒲類海取伊吾盧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盧城耿秉彭秦擊匈林王絶幕六百餘里至三水樓山而還來苗文穆至匈河水上敵皆犇走無所獲祭肜與南匈奴左賢王信不相得出髙闕塞九百餘里得小山信妄言以為涿邪山不見虜而還肜與呉棠坐逗留畏懦下獄免肜自恨無功出獄數日歐血死臨終謂其子曰吾𫎇國厚恩奉使不稱身死誠慚恨義不可以無功受賞死後若悉簿上所得物身自詣兵屯效死前行以副吾心既卒其子逢上疏具陳遺言帝雅重肜方更任用聞之大驚嗟嘆良久是嵗北匈奴大入雲中雲中太守㢘范拒之吏以衆少欲移書傍郡求救范不許㑹日暮范令軍士各交縛兩炬三頭爇火營中星列敵謂漢兵救至大驚待旦將退范令軍中蓐食晨往赴之斬首數百級敵自相轔藉死者千餘人由此不敢復向雲中
  十七年冬十一月奉車都尉竇固定車師而還奏復置西域都䕶及戊巳校尉以陳睦為都䕶司馬耿恭為戊校尉屯後王部金蒲城謁者闗寵為已校尉屯前王部栁中城屯各置數百人
  十八年春二月北單于遣左鹿蠡王率二萬騎擊車師耿恭遣司馬將兵三百人救之皆為所没匈奴遂破殺車師後王安得而攻金蒲城恭以毒藥傅矢語匈奴曰漢家箭神其中瘡者必有異敵中矢者視創皆沸大驚㑹天暴風雨隨雨擊之殺傷甚衆匈奴震怖相謂曰漢兵神真可畏也遂觧去 十一月北匈奴圍闗寵於栁中城㑹中國有大䘮救兵不至車師復叛與匈奴共攻耿恭恭率厲士衆禦之數月食盡窮困乃煮鎧弩食其筋革恭與士卒推誠同死生故皆無二心而稍稍死亡餘數十人單于知恭已困欲必降之遣使招恭曰若降者當封為白屋王妻以女子恭誘其使上城手擊殺之炙諸城上單于大怒更益兵圍恭不能下闗寵上書求救詔公卿㑹議司空倫以為不宜救司徒鮑昱曰今使人於危難之地急而棄之外則縱蠻夷之暴内則傷死難之臣誠令權時後無邊事可也匈奴如復犯塞為冦陛下將何以使將又三部兵人裁各數十匈奴圍之歴旬不下是其寡弱力盡之效也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將精騎二千多其幡幟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極之兵必不敢當四十日間足還入塞帝然之乃遣征西將軍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酒泉太守段彭與謁者王䝉皇甫援發張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餘人以救之
  章帝建初元年春正月詔兖豫徐三州禀贍饑民上問何以消復旱災校書郎楊終上疏曰間者北征匈奴西開三十六國百姓頻年服役轉輸煩費愁困之民足以感動天地陛下宜留念省察帝下其章第五倫亦同終議牟融鮑昱皆以為孝子無改父之道征伐匈奴屯戍西域先帝所建不宜回異終復上書曰秦築長城功役繁興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弃珠厓之郡光武絶西域之國不以介鱗易我衣裳魯文公毁泉臺春秋譏之曰先祖為之而已毁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無妨害於民也襄公作三軍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復古以為不舍則有害於民也今伊吾之役樓蘭之屯兵久而未還非天意也帝從之 酒泉太守段彭等兵㑹桞中擊車師攻交河城斬首三千八百級獲生口三千餘人北匈奴驚走車師復降㑹闗寵已殁謁者王䝉等欲引兵還耿恭軍吏范羌時在軍中固請迎恭諸將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與羌從山北迎恭遇大雪丈餘軍僅能至城中夜聞兵馬聲以為虜來大驚羌遙呼曰我范羌也漢遣軍迎校尉耳城中皆稱萬嵗開門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隨俱歸敵兵追之且戰且行吏士素飢困發疏勒時尚有二十六人隨路死沒三月至玉門唯餘十三人衣屨穿決形容枯槁中郎將鄭衆為恭已下洗沐易衣冠上䟽奏恭以單兵守孤城當匈奴數萬之衆連月踰年心力困盡鑿山為井煮弩為糧前後殺傷醜敵數百千計卒全忠勇不為大漢耻直䝉顯爵以厲將帥恭至雒陽拜騎都尉 冬十一月北匈奴皋林温禺犢王將衆還居涿邪山南單于與邊郡及烏桓共擊破之是嵗南部大饑詔禀給之
  二年春三月甲辰罷伊吾盧屯兵匈奴復遣兵守其地八年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樓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萬餘人欵五原塞降
  元和元年十二月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匈奴復願與吏民合市詔許之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驅牛馬萬餘頭來與漢交易南單于遣輕騎出上郡鈔之大獲而還
  二年春正月北匈奴大人車利涿兵等亡來入塞凡七十三輩時北敵衰耗黨衆離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冦其後鮮卑擊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復自立乃逺引而去南單于長死單于汗之子宣立為伊屠於閭鞮單于冬南單于遣兵與北敵温禺犢王戰於涿邪山斬獲而還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敵以前既和親而南部復往抄掠北單于謂漢欺之謀欲犯塞謂宜還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詔百官議於朝堂太尉鄭宏司空第五倫等以為不可許司徒桓虞及太僕袁安等以為當與之宏因大言激厲虞曰諸言當還生口者皆為不忠虞廷叱之倫及大鴻臚韋彪各作色變容司𨽻校尉舉奏宏等宏等皆上印綬謝詔報曰久議沉滯各有所志盖事以議從䇿由衆定誾誾衎衎得禮之容寢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君何尤而深謝其各冠履帝乃下詔曰江海所以能長百川者以其下之也少加屈下尚何足病況今與匈奴君臣分定辭順約明貢獻累至豈宜違信自受其曲其敕度遼及領中郎將龎奮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還北敵其南部斬首獲生計功受賞如常科章和元年冬十月北匈奴大亂屈蘭儲等五十八部口三十八萬詣雲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二年三月南單于宣死單于長之弟屯屠何立為休蘭尸逐侯鞮單于 五月北匈奴饑亂降南部者嵗數千人 秋七月南單于上言宜及北敵分爭出兵討伐破北成南幷為一國令漢家長無北念臣等生長漢地開口仰食嵗時賞賜動輒億萬雖垂拱安枕慙無報效之義願發國中及諸部故胡新降精兵分道並出期十二月同㑹敵地臣兵衆單少不足以防内外願遣執金吾耿秉度遼將軍鄧鴻及西河雲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并力而北冀因聖帝威神一舉平定臣國成敗要在今年已敕諸部嚴兵馬唯裁哀省察太后以示耿秉秉上言昔武帝殫極天下欲臣服匈奴未遇天時事遂無成今幸遭天授北敵分爭以夷伐夷國家之利宜可聽許秉因自陳受恩分當出命效用太后議欲從之尚書宋意上書曰夫戎狄簡賤禮義無有上下彊者為雄弱即屈服自漢興以來征伐數矣其所克獲曽不補害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難探昭天地之明故因其來降羈縻畜養邊民得生勞役休息於兹四十餘年矣今鮮卑奉順斬獲萬數中國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勞漢興功烈於斯為盛所以然者夷狄相攻無損漢兵者也臣察鮮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歸功聖朝實由貪得重賞今若聽南部還都北庭則不得不禁制鮮卑鮮卑外失暴掠之願内無功勞之賞豺狼貪婪必為邊患今北敵西遁請求和親宜因其歸附以為外扞巍巍之業無以過此若引兵費賦以順南敵則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誠不可許㑹竇憲遣客刺殺齊殤王子都侯暢太后怒憲懼誅自求擊匈奴以贖死事見竇氏専恣 冬十月乙亥以憲為車騎將軍伐北匈奴以執金吾耿秉為副發北軍五校黎陽雍營縁邊十二郡騎士及羌胡兵出塞和帝永元元年春竇憲將征匈奴三公九卿詣朝堂上書諫以為匈奴不犯邊塞而無故勞師逺涉損費國用徼功萬里非社稷之計書連上輒寝宋由懼遂不敢復署議而諸卿稍自引止唯袁安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爭前後且十上衆皆為之危懼安隗正色自若侍御史魯恭上疏曰國家新遭大憂陛下方在諒隂百姓闕然三時不聞警蹕之音莫不懷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今乃以盛春之月興發軍役擾動天下以事戎夷誠非所以垂恩中國改元正時由内及外也萬民者天之所生天愛其所生猶父母愛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者則天氣為之舛錯況於人乎故愛民者必有天報夫戎狄者四方之異氣也與鳥獸無别若雜居中國則錯亂天氣汙辱善人是以聖王之制羈縻不絶而已今匈奴為鮮卑所破逺藏於史侯河西去塞數千里而欲乗其虚耗利其微弱是非義之所出也今始徵發而大司農調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間之急亦已甚矣羣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獨奈何以一人之計棄萬人之命不䘏其言乎上觀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國不為中國豈徒匈奴而已哉尚書令韓稜騎都尉朱暉議郎京兆樂恢皆上䟽諫太后不聽又詔使者為憲弟篤景並起邸第勞役百姓侍御史何敞上疏曰臣聞匈奴之為桀逆久矣平城之圍嫚書之恥此二辱者臣子所謂捐軀而必死髙祖吕后忍怒含忿舍而不誅今匈奴無逆節之暴漢朝無可慙之恥而盛春東作興動大役元元怨恨咸懷不悦又猥復為衞尉篤奉車都尉景繕修館第彌街絶里篤景親近貴臣當為百僚表儀今衆軍在道朝廷焦脣百姓愁苦縣官無用而遽起大第崇飾玩好非所以垂令德示無窮也宜且罷工匠專憂北邊恤民之困書奏不省 夏六月竇憲耿秉出朔方雞鹿塞南單于出滿夷谷度遼將軍鄧鴻出稒陽塞皆㑹涿山憲分遣副校尉閻盤司馬耿䕫耿譚將南匈奴精騎萬餘與北單于戰於稽落山大破之單于遁走追擊諸部遂臨私渠比鞮海斬名王已下萬三千級獲生口甚衆雜畜百餘萬頭諸禆小王率衆降者前後八十一部一十餘萬人憲秉出塞三千餘里登燕然山命中䕶軍班固刻石勒功紀漢威德而還遣軍司馬呉氾梁諷奉金帛遺北單于時敵中乖亂汜諷及單于於西海上宣國威信以詔致賜單于稽首拜受諷因説令修呼韓邪故事單于喜悦即將其衆與諷同還到私渠海聞漢軍已入塞乃遣弟右温禺鞮王奉貢入侍隨諷詣闕憲以單于不自身到奏還其侍弟
  二年夏五月竇憲遣副校尉閻礱將二千餘騎掩擊北匈奴之守伊吾者復取其地 秋七月北單于以漢還其侍弟九月復遣使欵塞稱臣欲入朝見 冬十月竇憲遣班固梁諷迎之㑹南單于復上書求滅北庭於是遣左谷蠡王師子等將左右部八千騎出鷄鹿塞中郎將耿譚遣從事將䕶之襲擊北單于夜至圍之北單于被創僅而得免獲閼氏及男女五人斬首八千級生虜數千口班固至私渠海而還是時南部黨衆益盛領户三萬四千勝兵五萬
  三年春正月竇憲以北匈奴微弱欲遂滅之二月遣左校尉耿䕫司馬任尚出居延塞圍北單于於金微山大破之獲其母閼氏名王已下五千餘級北單于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餘里而還自漢出師所未嘗至也封䕫為粟邑侯 初北單于既亡其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立為單于將衆數千人止蒲類海遣使欵塞竇憲請遣使立於除鞬為單于置中郎將領䕶如南單于故事事下公卿議宋由等以為可許袁安任隗奏以為光武招懷南部非謂可永安内地正以權時之算可得扞禦北狄故也今朔漠既定宜令南單于反其北庭并領降衆無縁復更立於除鞬以增國費事奏未以時定安懼憲計遂行乃獨上封事曰南單于屯先父舉衆歸德自䝉恩以來四十餘年三帝積累以遺陛下陛下深宜遵述先志成就其業況屯首唱大謀空盡北庭輟而弗圖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計違三世之規失信於所養建立於無功論語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行焉今若失信於一屯則百蠻不敢復保誓矣又烏桓鮮卑新殺北單于凡人之情咸畏仇讐今立其弟則二敵懷怨且漢故事供給南單于費直嵗一億九十餘萬西域嵗七千四百八十萬今北庭彌逺其費過倍是乃空盡天下而非建䇿之要也詔下其議安又與憲更相難折憲險急負勢言辭驕訐至詆毁安稱光武誅韓歆戴涉故事安終不移然上竟從憲策
  四年春正月遣大將軍左校尉耿䕫授於除鞬印綬使中郎將任尚持節衛䕶屯伊吾如南單于故事
  五年 初竇憲既立於除鞬為北單于欲輔歸北庭㑹憲誅而止於除鞬自畔還北詔遣將兵長史王輔以千餘騎與任尚共追討斬之破滅其衆 十一月單于屯屠何死單于宣弟安國立安國初為左賢王無稱譽及為單于單于適之子左谷蠡王師子以次轉為左賢王師子素勇㸃多知前單于宣及屯屠何皆愛其氣決數遣將兵出塞掩擊北庭還受賞賜天子亦加殊異由是國中盡敬師子而不附安國安國欲殺之諸新降胡初在塞外數為師子所驅掠多怨之安國因是委計降者與同謀議師子覺其謀乃别居五原界毎龍庭㑹議師子輒稱病不往度遼將軍皇甫稜知之亦擁䕶不遣單于懷憤益甚
  六年春正月皇甫稜免以執金吾朱徽行度遼將軍時單于與中郎將杜崇不相平乃上書告崇崇諷西河太守令斷單于章單于無由自聞崇因與朱徽上言南單于安國疎逺故胡親近新降欲殺左賢王師子及左臺且渠劉利等又右部降者謀共迫脅安國起兵背畔請西河上郡安定為之儆備帝下公卿議皆以為蠻夷反覆雖難測知然大兵聚㑹必未敢動搖今宜遣有方畧使者之單于庭與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并力觀其動靜如無它變可令崇等就安國㑹其左右大臣責其部衆横暴為邊害者共平罪誅若不從命令為權時方略事畢之後裁行賞賜亦足以威示百蠻帝從之於是徽崇遂發兵造其庭安國夜聞漢軍至大驚棄帳而去因舉兵欲誅師子師子先知乃悉將廬落入曼柏城安國追到城下門閉不得入朱徽遣吏曉譬和之安國不聽城既不下乃引兵屯五原崇徽因發諸郡騎追赴之急衆皆大恐安國舅骨都侯喜為等慮并被誅乃格殺安國立師子為亭獨尸逐侯鞮單于 夏五月南單于師子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襲師子安集掾王恬將衛䕶士與戰破之於是降胡遂相驚動十五部二十餘萬人皆反脅立前單于屯屠何子薁鞮日逐王逢侯為單于遂殺略吏民燔燒郵亭廬帳將車重向朔方欲度幕北九月癸丑以光禄勲鄧鴻行車騎將軍事與越騎校尉馮柱行度遼將軍朱徽將左右羽林北軍五校士及郡國迹射縁邊兵烏桓校尉任尚將烏桓鮮卑合四萬人討之時南單于及中郎將杜崇屯牧師城逢侯將萬餘騎攻圍之 冬十一月鄧鴻等至美稷逢侯乃解圍去向滿夷谷南單于遣子將萬騎及杜崇所領四千騎與鄧鴻等追擊逢侯於大城塞斬首四千餘級任尚率鮮卑烏桓要擊逢侯於滿夷谷復大破之前後凡斬萬七千餘級逢侯遂率衆出塞漢兵不能追而還
  八年五月南匈奴右温禺犢王烏居戰畔出塞秋七月度遼將軍龎奮越騎校尉馮柱追擊破之徙其餘衆及諸降胡二萬餘人於安定北地
  十年南單于師子死單于長之子檀立為萬氏尸逐鞮單于
  十六年十一月北匈奴遣使稱臣貢獻願和親修呼韓邪故約帝以其舊禮不備未許而厚加賞賜不荅其使元興元年冬十二月北匈奴重遣使詣敦煌貢獻辭以國貧未能備禮願請大使當遣子入侍太后亦不荅其使加賜而已
  安帝永初三年六月漢人韓琮隨匈奴南單于入朝既還説南單于云關東水潦人民飢餓死盡可擊也單于信其言遂反 九月南單于圍中郎將耿种於美稷冬十一月以大司農陳國何熈行車騎將軍事中郎將龎雄為副將五營及邊郡兵二萬餘人又詔遼東太守耿䕫率鮮卑及諸郡兵共擊之以梁慬行度遼將軍事雄䕫擊南匈奴薁鞬日逐王破之
  四年春正月南單于圍耿种數月梁慬耿䕫擊斬其别將於屬國故城單于自將迎戰慬等復破之單于遂引還虎澤 二月南匈奴冦常山 三月何熙軍到五原曼柏暴疾不能進遣龎雄與梁慬耿种將步騎萬六千人攻虎澤連營稍前單于見諸軍並進大恐怖顧讓韓琮曰汝言漢人死盡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許之單于脱㡌徒跣對龎雄等拜陳道死罪於是赦之遇待如初乃還所鈔漢民男女及羌所略轉賣入匈奴中者合萬餘人㑹熙卒即拜梁慬度遼將軍龎雄還為大鴻臚
  延光二年鮮卑其至鞬自將萬餘騎攻南匈奴於曼柏薁鞬日逐王戰死殺千餘人
  三年夏四月南單于檀死弟拔立為烏稽侯尸逐鞮單于
  順帝永建元年朔方以西障塞多壞鮮卑因此數侵南匈奴單于憂恐上書乞修復障塞庚寅詔黎陽營兵出屯中山北界令緣邊郡增置步兵列屯塞下教習戰射三年冬十二月南單于拔死弟休利立為去特若尸逐就單于
  永和五年春二月南匈奴句龍王吾斯車紐等反冦西河招誘右賢王合兵圍美稷殺朔方代郡長吏 夏五月度遼將軍馬續與中郎將梁並等發邊兵及羌胡合二萬餘人掩擊破之吾斯等復更屯聚攻没城邑天子遣使責讓單于單于本不預謀乃脱㡌避帳詣並謝罪並以病徴五原太守陳龜代為中郎將龜以單于不能制下逼迫單于及其弟左賢王皆令自殺龜又欲徙單于近親于内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龜坐下獄免大將軍商上表曰匈奴冦畔自知罪極窮鳥困獸皆知救死況種類繁熾不可单盡今轉運日増三軍疲苦虚内給外非中國之利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謨且典邊日久深曉兵要毎得續書與臣策合宜令續深溝髙壁以恩信招降宣示購賞明為期約如此則醜類可服國家無事矣帝從之乃詔續招降畔敵商又移書續等曰中國安寧忘戰日久良騎野合交鋒接矢決勝當時戎狄之所長而中國之所短也彊弩乗城堅營固守以待其衰中國之所長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務先所長以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勿貪小功以亂大謀於是右賢王部抑鞮等萬三千口皆詣續降 九月匈奴句龍王吾斯等立車紐為單于東引烏桓西收羌胡等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營殺上郡都尉及軍司馬遂侵掠并涼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離石上郡治夏陽朔方治五原 十二月遣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將幽州烏桓諸郡營兵擊車紐等戰於馬邑斬首三千級獲生口甚衆車紐乞降而吾斯猶率其部曲與烏桓侵鈔
  漢安元年秋八月南匈奴句龍吾斯與薁鞬臺耆等復反侵掠并部
  二年六月丙寅立南匈奴守義王兠樓儲為呼蘭若尸逐就單于時兠樓儲在京師上親臨軒授璽綬引上殿賜車馬器服金帛甚厚詔太常大鴻臚與諸國侍子於廣陽城門外祖㑹饗賜作樂角抵百戲 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將扶風馬寔遣人刺殺句龍吾斯
  建康元年夏四月使匈奴中郎將馬寔擊南匈奴左部破之
  桓帝建和元年南單于兠樓儲死伊陵尸逐就單于車兒立
  元嘉元年夏四月北匈奴呼衍王侵伊吾敗伊吾司馬毛愷攻伊吾屯城詔敦煌太守馬達將兵救之至蒲類海呼衍王引去
  永夀元年秋南匈奴左薁鞬臺耆且渠伯德等反侵美稷東羌復舉種應之安定屬國都尉敦煌張奐初到職壁中唯有二百許人聞之即勒兵而出軍吏以為力不敵叩頭爭止之奐不聽遂進屯長城收集兵士遣將王衞招誘東羌因據龜兹縣使南匈奴不得交通東羗諸豪遂相率與奐共擊薁鞮等破之伯德惶恐將其衆降郡界以寧
  延熹元年十二月南匈奴諸部並叛與烏桓鮮卑侵縁邊九郡帝以京兆尹陳龜為度遼將軍龜臨行上疏曰臣聞三辰不軌擢士為相蠻夷不恭拔卒為將臣無文武之才而忝鷹揚之任雖殁軀體無所云補今西州邊鄙土地塉埆民數更敵兵室家殘破雖含生氣實同枯朽往嵗并州水雨災螟互生稼穡荒耗租更空闕陛下以百姓為子焉可不垂撫循之㤙哉古公西伯天下歸仁豈復輿金輦寳以為民患乎陛下繼中興之統承光武之業臨朝聴政而未留聖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懼逆上㫖取過目前呼嗟之聲招致災害胡人凶悍因衰縁隙而令倉庫單於豺狼之口功業無銖兩之效皆由將帥不忠聚姦所致前涼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糾罰太守令長貶黜將半政未踰時功效卓然實應賞異以勸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姦殘又宜更選匈奴烏桓護羌中郎將校尉簡練文武授之法令除并涼二州今年租更寛赦罪𨽻掃除更始則善吏知奉公之祐惡者覺營私之禍胡馬可不窺長城塞下無候望之患矣帝乃更選幽并刺史自營郡太守都尉以下多所革易下詔為陳將軍除并涼一年租賦以賜吏民龜到職州郡重足震栗省息經用嵗以億計詔拜安定屬國都尉張奐為北中郎將以討匈奴烏桓等匈奴烏桓燒度遼將軍門引屯赤阬煙火相望兵衆大恐各欲亡去奐安坐帷中與弟子講誦自若軍士稍安乃潜誘烏桓隂與和通遂使斬匈奴屠各渠帥襲破其衆諸胡悉降奐以南單于車兒不能統理國事乃拘之奏立左谷蠡王為單于詔曰春秋大居正車兒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還庭
  諸羌叛服
  漢光武建武九年諸羌自王莽末入居塞内金城屬縣多為所有隗囂不能討因就慰納發其衆與漢相拒司徒掾班彪上言今涼州部皆有降羌羌胡披髪左衽而與漢人雜處習俗既異言語不通數為小吏黠人所見侵奪窮恚無聊故致反叛夫蠻夷冦亂皆為此也舊制益州部置蠻夷騎都尉幽州部置領烏桓校尉涼州置䕶羌校尉皆持節領䕶治其怨結嵗時廵行問所疾苦又數遣使譯通導動静使塞外羌夷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備今宜復如舊以明威防帝從之以牛邯為䕶羌校尉
  十年冬十月先零羌與諸種冦金城隴西來歙率蓋延等進擊大破之斬首虜數千人於是開倉廩以賑飢乏隴右遂安而涼州流通焉
  十一年夏先零羌冦臨洮來歙薦馬援為隴西太守擊先零大破之 冬十月先零諸種羌數萬人屯聚冦鈔拒浩亹隘馬援深入討擊大破之徙降羌置天水隴西扶風是時朝臣以金城破羗之西塗逺多冦議欲棄之馬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完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如令羌有隍中則為害不休不可棄也帝從之民歸者三千餘口援為置長吏繕城郭起塢候開溝洫勸以耕牧郡中樂業又招撫塞外氐羌皆來降附援奏復其侯王君長帝悉從之
  十二年參狼羌與諸種冦武都隴西太守馬援擊破之降者萬餘人於是隴右清静
  中元二年 初燒當羌豪滇良擊破先零奪居其地滇良卒子滇吾立附落轉盛秋滇吾與弟滇岸率衆冦隴西敗太守劉盱於允街於是守塞諸羌皆叛詔謁者張鴻領諸郡兵擊之戰於允吾鴻軍敗没 冬十一月復遣中郎將竇固監捕虜將軍馬武等二將軍四萬人討之
  明帝永平元年秋七月馬武等擊燒當羌大破之餘皆降散
  孝章帝建初二年 初安夷縣吏略妻卑湳種羌人婦吏為其夫所殺安夷長宗延追之出塞種人恐見誅遂共殺延而與勒姐吾良二種相結為冦於是燒當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諸種俱反敗金城太守郝崇詔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為護羌校尉自安夷徙居臨羌迷吾又與封養種豪布橋等五萬餘人共冦隴西漢陽 秋八月遣行車騎將軍馬防長水校尉耿恭將北軍五校兵及諸郡射士三萬人擊之馬防等軍到冀布橋等圍南部都尉於臨洮防進擊破之斬首虜四千餘人遂解臨洮圍其衆皆降唯布橋等二萬餘人屯望曲谷不下三年春正月馬防擊布橋大破之布橋將種人萬餘降詔徵防還留耿恭擊諸未服者斬首虜千餘人勒姐燒何等十三種數萬人皆詣恭降恭嘗以言事忤馬防監營謁者承㫖奏恭不憂軍事坐徵下獄免官
  元和三年秋八月燒當羌迷吾復與弟號吾及諸種反號吾先輕入冦隴西界督烽掾李章追之生得號吾將詣郡號吾曰獨殺我無損於羌誠得生歸必悉罷兵不復犯塞隴西太守張紆放遣之羌即為解散各歸故地迷吾退居河北歸義城
  章和元年春正月護羌校尉傅育欲伐燒當羌為其新降不欲出兵乃募人鬬諸羌胡羌胡不肯遂復叛出塞更依迷吾育請發諸郡兵數萬人共擊羌未及㑹三月育獨進軍迷吾聞之徙廬落去育遣精騎三千窮追之夜至三兠谷不設備迷吾襲擊大破之殺育及吏士八百八十人及諸郡兵到羌遂引去詔以隴西太守張紆為校尉將萬人屯臨羌 秋七月羌豪迷吾復與諸種冦金城塞張紆遣從事河内司馬防與戰於木乗谷迷吾兵敗走因譯使欲降紆納之迷吾將人衆詣臨羌紆設兵大㑹施毒酒中伏兵殺其酋豪八百餘人斬迷吾頭以祭傅育冢復放兵擊其餘衆斬獲數千人迷吾子迷唐與諸種解仇結婚交質據大小榆谷以叛種衆熾盛張紆不能制
  二年冬十月公卿舉故張掖太守鄧訓代張紆為護羌校尉迷唐率兵萬騎來至塞下未敢攻訓先欲脅小月氏胡訓擁衞小月氏胡令不得戰議者咸以羌胡相攻縣官之利不宜禁護訓曰張紆失信衆羌大動涼州吏民命縣絲髪原諸胡所以難得意者皆恩信不厚耳今因其迫急以德懷之庶能有用遂令開城及所居園門悉驅羣胡妻子内之嚴兵守衛羌掠無所得又不敢逼諸胡因即解去由是湟中諸胡皆言漢家嘗欲鬭我曹今鄧使君待我以恩信開門内我妻子乃是得父母也咸歡喜叩頭曰唯使君所命訓遂撫養教諭小大莫不感悦於是賞賂諸羌種使相招誘迷唐叔父號吾將其種人八百戶來降訓因發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掩擊迷唐於冩谷破之迷唐乃去大小榆居頗巖谷衆悉離散
  和帝永元元年春迷唐欲復歸故地鄧訓發湟中六千人令長史任尚將之縫革為船置於箄上以度河掩擊迷唐大破之斬首前後一千八百餘級獲生口二千人馬牛羊三萬餘頭一種殆盡迷唐收其餘衆西徙千餘里諸附落小種皆畔之燒當豪帥東號稽顙歸死餘皆欵塞納質於是訓綏接歸附威信大行遂罷屯兵各令歸郡唯置㢮刑徒二千餘人分以屯田修理塢壁而已四年冬十月護羌校尉鄧訓卒吏民羌胡旦夕臨者日數千人羌胡或以刀自割又刺殺其犬馬牛羊曰鄧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烏桓吏士皆犇走道路至空城郭吏執不聽以狀白校尉徐傿傿歎息曰此為義也乃釋之遂家家為訓立祠毎有疾病輒請禱求福蜀郡太守聶尚代訓為䕶羌校尉欲以恩懷諸羌乃遣譯使招呼迷唐使還居大小榆谷迷唐既還遣祖母卑缺詣尚尚自送至塞下為設祖道令譯田汜等五人護送至廬落迷唐遂反與諸種共生屠裂汜等以血盟詛復冦金城塞尚坐免
  五年十一月護羌校尉貫友遣譯使搆離諸羌誘以財貨由是解散乃遣兵出塞攻迷唐於大小榆谷獲首虜八百餘人收麥數萬斛遂夾逢留大河築城塢作大航造河橋欲度兵擊迷唐迷唐率部落逺徙依賜支河曲
  八年十二月護羌校尉貫友卒以漢陽太守史充代充至遂發湟中羌胡出塞擊迷唐迷唐迎敗充兵殺數百人充坐徵以代郡太守呉祉代之
  九年閏八月燒當羌迷唐率衆八千人冦隴西脅塞内諸種羌合步騎三萬人擊破隴西兵殺大夏使詔遣行征西將軍劉尚越騎校尉趙世副之將漢兵羌胡共三萬人討之尚屯狄道世屯枹罕尚遣司馬冦盱監諸郡兵四面並㑹迷唐懼棄老弱奔入臨洮南尚等追至髙山大破之斬虜千餘人迷唐引去漢兵死傷亦多不能復追乃還
  十年冬十月行征西將軍劉尚越騎校尉趙世坐懦徴下獄免謁者王信領尚營屯枹罕謁者耿疆領世營屯白石譚乃設購賞諸種頗來内附迷唐恐乃請降信譚遂受降罷兵 十二月迷唐等率種人詣闕貢獻十二年秋九月燒當羌豪迷唐既入朝其餘種人不滿二千飢窘不立入居金城帝令迷唐將其種人還大小榆谷迷唐以漢作河橋兵來無常故地不可復居辭以種人飢餓不肯逺出護羌校尉呉祉等多賜迷唐金帛令糴穀市畜促使出塞種人更懷猜驚是嵗迷唐復叛脅將湟中諸胡冦鈔而去王信耿譚呉祉皆坐徴十三年秋八月迷唐復還賜支河曲將兵向塞護羌校尉周鮪與金城太守侯霸及諸郡兵屬國羌胡合三萬人出塞至允川侯霸擊破迷唐種人瓦解降者六千餘口分徙漢陽安定隴西迷唐遂弱逺踰賜支河首依發羌居久之病死其子來降戸不滿數十
  十四年春安定降羌燒何種反郡兵擊滅之時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無復羌冦隃糜相曹鳳上言自建武以來西羌犯法者常從燒當種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有西海魚鹽之利阻大河以為固又近塞内諸種易以為非難以攻伐故能彊大常雄諸種恃其拳勇招誘羌胡今者衰困黨援壞沮亡逃棲竄逺依發羌臣愚以為宜及此時建復西海郡縣規固二榆廣設屯田隔塞羌胡交關之路遏絶狂狡窺欲之源又殖穀富邊省委輸之役國家可以無西方之憂上從之繕修故西海郡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戍之拜鳳為金城西部都尉屯龍耆後增廣屯田列屯夾河合三十四部其功垂立㑹永初中諸羌叛乃罷
  安帝永初元年 初燒當羌豪東號之子麻奴隨父來降居于安定時諸降羌布在郡縣皆為吏民豪右所徭役積以愁怨及騎都尉王宏西迎西域都護段禧發金城隴西漢陽羌數百千騎與俱郡縣迫促發遣羣羌懼逺屯不還行到酒泉多有散叛諸郡各發兵邀遮或覆其廬落於是勒姐當煎大豪東岸等愈驚遂同時犇潰麻奴兄弟因此與種人俱西出塞先零别種滇零與鍾羌諸種大為冦掠斷隴道時羌歸附既久無復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負板案以為楯或執銅鏡以象兵郡縣畏懦不能制丁卯赦除諸羌相連結謀叛逆者罪 十二月詔車騎將軍鄧騭征西校尉任尚將五營及諸郡兵五萬人屯漢陽以備羌
  二年春正月鄧騭至漢陽諸郡兵未至鍾羌數千人擊敗騭軍於冀西殺千餘人梁慬還至敦煌逆詔慬留為諸軍援慬至張掖破諸羌萬餘人其能脱者十二三進至姑臧羌大豪三百餘人詣慬降並慰譬遣還故地冬鄧騭使任尚及從事中郎河内司馬鈞率諸郡兵與滇零等數萬人戰於平襄尚軍大敗死者八千餘人羌衆遂大盛朝廷不能制湟中諸縣粟石萬錢百姓死亡不可勝數而轉運難劇故左校令河南龎參先坐法輸作若盧使其子俊上書曰方今西州流民擾動而徴發不絶水潦不休地力不復重之以大軍疲之以逺戍農功消於轉運資財竭於徴發田疇不得墾闢禾稼不得收入搏手困窮無望來秋百姓力屈不復堪命臣愚以爲萬里運糧逺就羌戎不若總兵養衆以待其疲車騎將軍騭宜且振旅留征西校尉任尚使督涼州士民轉居三輔休徭役以助其時止煩賦以益其財令男得耕種女得織絍然後畜精鋭乗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則邊民之仇報犇北之恥雪矣書奏㑹樊準上䟽薦參太后即擢參於徙中召拜謁者使西督三輔諸軍屯十一月辛酉詔鄧騭還師留任尚屯漢陽為諸軍節度遣使迎拜騭為大將軍 滇零自稱天子於北地招集武都參狼上郡西河諸雜種羌斷隴道冦鈔三輔南入益州殺漢中太守董炳梁慬受詔當屯金城聞羌冦三輔即引兵赴擊轉戰武功美陽間連破走之羌稍退散十二月廣漢塞外參狼羌降
  三年春正月遣騎都尉任仁督諸郡屯兵救三輔仁戰數不利當煎勒姐羌攻没破羌縣鍾羌攻没臨洮縣執隴西南部都尉
  四年二月滇零遣兵冦褒中漢中太守鄭勤移屯褒中任尚軍久出無功民廢農桑乃詔尚將吏民還屯長安罷遣南陽潁川汝南吏士乙丑初置京兆虎牙都尉於長安扶風都尉於雍如西京三輔都尉故事謁者龎參説鄧騭徙邊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輔騭然之欲棄涼州并力北邊乃㑹公卿集議騭曰譬若衣敗壞一以相補猶有所完若不如此將兩無所保公卿皆以為然郎中陳國虞詡言於太尉張禹曰若大將軍之䇿不可者三先帝開拓土宇劬勞後定而今憚小費舉而棄之此不可一也涼州既棄即以三輔為塞則園陵單外此不可二也喭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烈士武臣多出涼州土風壯猛便習兵事今羌胡所不敢入據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後故也涼州士民所以推鋒執鋭𫎇矢石於行陳父死於前子戰於後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於漢故也今推而捐之割而棄之民庶安土重遷必引領而怨曰中國棄我於夷狄雖赴義從善之人不能無恨如卒然起謀因天下之饑敝乗海内之虚弱豪雄相聚量材立帥驅氐羌以為前鋒席卷而東雖賁育為卒太公為將猶恐不足當禦如此則函谷以西園陵舊京非復漢有此不可三也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完詡恐其疽食侵淫而無限極也禹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幾敗國事詡因説禹收羅涼土雄傑引其牧守子弟於朝令諸府各辟數人外以勸厲答其功勤内以拘致防其邪計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從詡議於是辟西州豪傑為掾屬拜牧守長吏子弟為郎以安慰之 三月先零羌復攻褒中鄭勤欲擊之主簿段崇諫以為虜乗勝鋒不可當宜堅守待之勤不從出戰大敗死者三千餘人段崇及門下史王宗原展以身扞刃與勤俱死秋七月騎都尉任仁與羌戰累敗而兵士放縱檻車徴詣廷尉死䕶羌校尉段禧卒復以前校尉侯覇代之移居張掖
  五年春正月先零羌寇河東至河内百姓相驚多南犇渡河使北軍中候朱寵將五營士屯孟津詔魏郡趙國常山中山繕作塢候六百一十六所羌既轉盛而縁邊二千石令長多内郡人並無守戰意皆爭上徙郡縣以避寇難三月詔隴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陽北地徙池陽上郡徙衙百姓戀土不樂去舊遂乃刈其禾稼發徹室屋夷營壁破積聚時連旱蝗饑荒而驅䠞劫掠流離分散隨道死亡或棄捐老弱或為人僕妾䘮其大半復以任尚為侍御史擊羌於上黨羊頭山破之乃罷孟津屯秋九月漢陽人杜𤦺及弟季貢同郡王信等與羌通
  謀聚衆據上邽城
  六年六月侍御史唐喜討漢陽賊王信破斬之杜季貢亡從滇零是嵗滇零死子零昌立年尚少同種狼莫為其計策以季貢為將軍别居丁奚城
  七年秋䕶羌校尉侯霸騎都尉馬賢擊先零别部牢羌於安定獲首虜千人
  元初元年三月詔遣兵屯河内通谷衝要三十三所皆作塢壁設鳴鼓以備羌寇 五月先零羌寇雍城 九月羌豪號多與諸種鈔掠武都漢中巴郡板楯蠻救之漢中五官掾程信率郡兵與蠻共擊破之號多走還斷隴道與零昌合侯霸馬賢與戰於枹罕破之 冬十月涼州刺史皮楊擊羌於狄道大敗死者八百餘人二年春䕶羌校尉龎參以恩信招誘諸羌號多等率衆降參遣詣闕賜號多侯印遣之參始還治令居通河西道 零昌分兵冦益州遣中郎將尹就討之 秋九月尹就擊羌黨吕叔都等蜀人陳省羅横應募刺殺叔都皆封侯賜錢 詔屯騎校尉班雄屯三輔雄超之子也以左馮翊司馬鈞行征西將軍督關中諸郡兵八千餘人龎參將羌胡兵七千餘人與鈞分道並擊零昌參兵至勇士東為杜季貢所敗引退鈞等獨進攻拔丁奚城杜季貢率衆偽逃鈞令右扶風仲光等收羌禾稼光等違鈞節度散兵深入羌乃設伏要擊之鈞在城中怒而不救 冬十月乙未光等兵敗並没死者三千餘人鈞乃遁還龎參既失期稱病引還皆坐徴下獄鈞自殺時度遼將軍梁慬亦坐事抵罪校書郎中扶風馬融上書稱參慬智能宜宥過責效詔赦參等以馬賢代參領護羌校尉復以任尚為中郎將代班雄屯三輔懷令虞詡説尚曰兵法弱不攻彊走不逐飛自然之勢也今虜皆馬騎日行數百里來如風雨去如絶弦以步追之勢不相及所以雖屯兵二十餘萬曠日而無功也為使君計莫如罷諸郡兵各令出錢數千二十人共市一馬以萬騎之衆逐數千之虜追尾掩截其道自窮便民利事大功立矣尚即上言用其計遣輕騎擊杜季貢於丁奚城破之太后聞虞詡有將帥之畧以為武都太守羌衆數千遮詡于陳倉崤谷詡即停軍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羌聞之乃分鈔傍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餘里令吏士各作兩竈日増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臏減竈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衆多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竈日増必謂郡兵來迎衆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彊勢有不同故也既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衆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彊弩勿發而潜發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幷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彊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傷殺明日悉陳其兵衆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貿易衣服回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乃潜遣五百餘人於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犇因掩擊大破之斬獲甚衆賊由是敗散詡乃占相地勢築營壁百八十所招還流亡假賑貧民開通水運詡始到郡榖石千鹽石八千見戶萬三千視事三年米石八十鹽石四百民増至四萬餘户人足家給一郡遂安
  三年夏五月癸酉度遼將軍鄧遵率南單于擊零昌於靈州斬首八百餘級 六月中郎將任尚遣兵擊破先零羌於丁奚城 九月築馮翊北界𠉀塢五百所以備羌 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擊零昌於北地殺其妻子燒其廬落斬首七百餘級
  四年春二月任尚遣當闐種羌榆鬼等刺殺杜季貢封榆鬼為破羌侯 六月尹就坐不能定益州徴抵罪以益州刺史張喬領其軍屯招誘叛羌稍稍降散 九月䕶𦍑校尉任尚復募效功種羌號封刺殺零昌封號封為羌王 冬十二月甲子任尚與騎都尉馬賢共擊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餘日戰於富平河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狼莫逃去於是西河䖍人種羌萬人詣鄧遵降隴右平
  五年冬十月鄧遵募上郡全無種羌雕何刺殺狼莫封雕何為羌侯自羌叛十餘年間軍旅之費凡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邊民及内郡死者不可勝數并涼二州遂至虚耗及零昌狼莫死諸羌瓦解三輔益州無復冦警詔封鄧遵為武陽侯邑三千户遵以太后從弟故爵封優大
  永寧元年春三月沈氐羌冦張掖 夏六月䕶羌校尉馬賢將萬人討沈氐羌於張掖破之斬首千八百級獲生口千餘人餘虜悉降時當煎種大豪饑五等以賢兵在張掖乃乗虚冦金城賢還軍追之出塞斬首數千級而還燒當燒何種聞賢軍還復冦張掖殺長吏 初當煎種饑五同種大豪盧忽忍良等千餘户别留允街而首施兩端
  建光元年春䕶羌校尉馬賢召盧忽斬之因放兵擊其種人獲首虜二千餘忍良等皆亡出塞 秋七月燒當羌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燒當世嫡而校尉馬賢撫恤不至常有怨心遂相結共脅將諸種冦湟中攻金城諸縣 八月賢將先零種擊之戰於牧苑不利麻奴等又敗武威張掖郡兵於令居因脅將先零沈氐諸種四千餘户緣山西走冦武威賢追到鸞鳥招引之諸種降者數千麻奴南還湟中
  延光元年春三月護羌校尉馬賢追擊麻奴到湟中破之種衆散遁 十一月燒當羌麻奴饑困將種衆詣漢陽太守耿种降
  三年九月燒當羌豪麻奴死弟犀苦立
  順帝永建元年二月隴西鍾羌反校尉馬賢擊之戰於臨洮斬首千餘級羌衆皆降由是涼州復安
  六年秋九月護羌校尉韓皓轉湟中屯田置兩河間以逼羣羌皓坐事徴以張掖太守馬續代為校尉兩河間羌以屯田近之恐必見圖乃解仇詛盟各自儆備續上移屯田還湟中羌意乃安
  陽嘉三年秋七月鍾羌良封等復冦隴西漢陽詔拜前校尉馬賢為謁者鎮撫諸種 冬十月護羌校尉馬續遣兵擊良封破之
  四年二月謁者馬賢擊鍾羌大破之
  永和三年冬十月燒當羌那離等三千餘騎冦金城校尉馬賢擊破之
  四年三月燒當羌那離等復反 夏四月癸卯護羌都尉馬賢討斬之獲首虜千二百餘級
  五年初那離等既平朝廷以來機為并州刺史劉秉為涼州刺史機等天性虐刻多所擾發且凍傳難種羌遂反攻金城與雜種羌胡大冦三輔殺害長吏機秉並坐徴於是拜馬賢為征西將軍以騎都尉耿叔為副將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諸州郡兵十萬人屯漢陽 九月令扶風漢陽築隴道塢三百所置屯兵且凍羌冦武都燒隴關 初上命馬賢討西羌大將軍商以為賢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漢帝不從漢由之子也賢到軍稽留不進武都太守馬融上疏曰今雜種諸羌轉相鈔盗賢及其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黨而馬賢等處處留滯羌胡百里望塵千里聽聲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後則必侵冦三輔為民大害臣願請賢所不可用關東兵五千裁假部隊之號盡力率厲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又聞呉起為將暑不張蓋寒不披裘今賢野次垂幕珍肴雜遝兒子侍妾事與古反臣懼賢等專守一城宜攻於西而羌出於東且其將士將不堪命必有髙克潰叛之變也安定人皇甫規赤見賢不恤軍事審其必敗上書言狀朝廷皆不從
  六年春正月丙子征西將軍馬賢與且凍羌戰於射姑山賢軍敗賢及二子皆没東西羌遂大合閏月鞏唐羌冦隴西遂及三輔燒園陵殺掠吏民 三月武都太守趙沖追擊鞏唐羌斬首四百餘級降二千餘人詔沖督河西四郡兵為節度安定上計掾皇甫規上疏曰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羌戎未動策其將反馬賢始出知其必敗誤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毎惟賢等擁衆四年未有成功縣師之費且百億計出於平民回入姦吏故江湖之人群為盗賊青徐荒饑襁負流散夫羌戎潰叛不由承平皆因邊將失於綏御乗常守安則加侵暴茍競小利則致大害微勝則虚張首級軍敗則隱匿不言軍士勞怨困於猾吏進不得快戰以徼功退不得温飽以全命餓死溝渠暴骨中原徒見王師之出不聞振旅之聲酋豪泣血驚懼生變是以安不能久叛則經年臣所以搏手叩心而増歎者也願假臣兩營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趙沖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曉習兵勢巧便臣已更知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髙可以滌患下可以納降若謂臣年少官輕不足用者凡諸敗將非官爵之不髙年齒之不邁臣不勝至誠没死自陳帝不能用 鞏唐羌冦北地北地太守賈福與趙沖擊之不利 秋九月諸羌冦武威 冬十月癸丑以羌冦充斥涼部震恐復徙安定居扶風北地居馮翊十一月庚子以執金吾張喬行車騎將軍事將兵萬五千人屯三輔
  漢安元年冬十月罕羌邑落五千餘户詣趙沖降唯燒何種據參䜌未下甲戌罷張喬軍屯
  二年夏四月庚戌護羌校尉趙沖與漢陽太守張貢擊燒當羌於參䜌破之 冬閏十月趙冲擊燒當羌於阿陽破之
  建康元年春護羌從事馬𤣥為諸羌所誘將羌衆亡出塞領護羌校尉衛琚追擊𤣥等斬首八百餘級趙沖復追叛羌到建威鸇隂河軍度竟所將降胡六百餘人叛走沖將數百人追之遇羌伏兵與戰而殁沖雖死而前後多所斬獲羌由是衰耗詔封沖子為義陽亭侯沖帝永嘉元年 西羌叛亂積年費用八十餘億諸將多斷盗牢稟私自潤入皆以珍寳貨賂左右上下放縱不恤軍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於野左馮翊梁並以恩信招誘叛羌離湳狐奴等五萬餘户皆詣並降隴右復平
  桓帝延熹二年十二月燒當燒何當煎勒姐等八種羌冦隴西金城塞護羌校尉段熲擊破之追至羅亭斬其酋豪以下二千級獲生口萬餘人
  三年閏正月西羌餘衆復與燒何大豪冦張掖晨薄校尉段熲軍熲下馬大戰至日中刀折矢盡虜亦引退熲追之且鬬且行晝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餘日遂至積石山出塞二千餘里斬燒何大帥降其餘衆而還 冬十一月勒姐零吾種羌圍允街段熲擊破之
  四年六月零吾羌與先零諸種反冦三輔 冬先零沈氐羌與諸種羌冦并涼二州校尉段熲將湟中義從討之涼州刺史郭閎貪共其功稽固熲軍使不得進義從役久戀鄉舊皆悉叛歸郭閎歸罪於熲熲坐徴下獄輸作左校以濟南相胡閎代為校尉胡閎無威略羌遂陸梁覆没營塢轉相招結唐突諸郡冦患轉盛㤗山太守皇甫規上疏曰今猾賊就滅㤗山略平復聞群羌並皆反逆臣生長邠岐年五十有九昔為郡吏再更叛羌豫籌其事有誤中之言臣素有痼疾恐犬馬齒窮不報大恩願乞冗官備單車一介之使勞來三輔宣國威澤以所習地形兵勢佐助諸軍臣窮居孤危之中坐觀郡將已數十年矣自鳥䑕至于東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敵不如清平勤明孫呉未若奉灋前變未逺臣誠戚之是以越職盡其區區詔以規為中郎將持節監關西兵討零吾等十一月規擊羌破之斬首八百級先零諸種羌慕規威信相勸降者十餘萬
  五年三月沈氐羌冦張掖酒泉皇甫規發先零諸種羌共討隴右而道路隔絶軍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規親入庵廬廵視將士三軍感悦東羌遂遣使乞降涼州復通先是安定太守孫儁受取狼藉屬國都尉李翕督軍御史張禀多殺降羌涼州刺史郭閎漢陽太守趙熹並老弱不任職而皆倚恃權貴不遵灋度規到悉條奏其罪或免或誅羌人聞之翕然反善沈氐大豪滇昌饑括等十餘萬口復詣規降 十一月滇那羌冦武威張掖酒泉 皇甫規持節為將還督鄉里既無它私惠而多所舉奏又惡絶宦官不與交通於是中外並怨遂共誣規貨賂群羌令其文降帝璽書誚讓相屬規上疏自訟曰四年之秋戎醜蠢戾舊都懼駭朝廷西顧臣振國威靈羌戎稽首所省之費亦億以上以為忠臣之義不敢告勞故恥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踐州界先奏孫雋李翕張禀旋師南征又上郭閎趙熹陳其過惡執據大辟凡此五臣支黨半國其餘墨綬下至小吏所連及者復有百餘吏託報將之怨子思復父之耻載贄馳車懷糧步走交搆豪門競流謗讟云臣私報諸羌讎以錢貨若臣以私財則家無擔石如物出於官則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遺匈奴以宫姬鎮烏孫以公主今臣但費千萬以懷叛羌則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貴將有何罪負義違理乎自永初以來將出不少覆軍有五動資巨億有旋車完封寫之權門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還督本土糾舉諸郡絶交離親戮辱舊故衆謗隂害固其宜也帝乃徴規還拜議郎論功當封而中常侍徐璜左悺欲從求貨數遣賔客就問功狀規終不荅璜等忿怒䧟以前事下之於吏官屬欲賦斂請謝規誓而不聽遂以餘冦不絶坐繫廷尉論輸左校諸公及太學生張鳯等三百餘人詣闕訟之㑹赦歸家
  六年十二月詔徴皇甫規為度遼將軍規上書薦張奐才略兼優宜正元帥以從衆望若猶為愚臣宜充舉事者願乞冗官以為奐副朝廷從之以奐代規為度遼將軍以規為使匃奴中郎將 西州吏民守闕為前䕶羌校尉段熲訟寃者甚衆㑹滇那等諸羌種益熾涼州幾亡乃復以熲為䕶羌校尉七年冬十月護羌校尉段熲擊當煎羌破之
  八年春正月護羌校尉段熲擊罕姐羌破之 閏五月段熲擊破西羌進兵窮追展轉山谷間自春及秋無日不戰虜遂敗散凡斬首二萬三千級獲生口數萬人降者萬餘落封熲都鄉侯
  九年秋七月鮮卑誘引東羌與共盟詛於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諸種共冦武威張掖縁邊大被其毒詔復以張奐為護匈奴中郎將以九卿秩督幽并涼三州永康元年春正月東羌先零圍祋祤掠雲陽當煎諸種復反段熲擊之於鸞鳥大破之西羌遂定 夏四月先零羌寇三輔攻没兩營殺千餘人 冬十月先零羌冦三輔張奐遣司馬尹端董卓拒擊大破之斬其酋豪首虜萬餘人三州清定
  靈帝建寧元年 初護羌校尉段熲既定西羌而東羌先零等種猶未服度遼將軍皇甫規中郎將張奐招之連年既降又叛桓帝詔問熲曰先零東羌造惡反逆而皇甫規張奐各擁彊衆不時輯定欲令熲移兵東討未識其宜可參思術畧熲上言曰臣伏見先零東羌雖數叛逆而降於皇甫規者已二萬許落善惡既分餘冦無幾今張奐躊躇久不進者當慮外離内合兵往必驚且自冬踐春屯結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勢欲更招降坐制彊敵耳臣以為狼子野心難以恩納勢窮雖服兵去復動唯當長矛挾脅白刃加頸耳計東種所餘三萬餘落近居塞内路無險折非有燕齊秦趙縱横之勢而久亂并涼累侵三輔西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復至單危自雲中五原西至漢陽二千餘里匈奴諸羌並擅其地是為癰疽伏疾留滯脅下如不加誅轉就滋大若以騎五千步萬人車三千兩三冬二夏足以破定無慮用費為錢五十四億如此則可令群羌破盡匈奴長服内徙郡縣得反本土伏計永初中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之末復經七年用八十餘億費耗若此猶不誅盡餘孽復起于茲作害今不暫疲民則永寧無期臣庶竭駑劣伏待節度帝許之悉聽如所上熲於是將兵萬餘人齎十五日糧從彭陽直詣髙平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虜兵盛熲衆皆恐熲乃令軍中長鏃利刃三矛三重挾以彊弩列輕騎為左右翼謂將士曰今去家數千里進則事成走必盡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衆皆應聲騰赴馳騎於傍突而擊之虜衆大潰斬首八千餘級太后賜詔書褒美曰須東羌盡定當并録功勤今且賜熲錢二十萬以家一人為郎中敕中藏府調金錢綵物增助軍費拜熲破羌將軍 六月段熲將輕兵追羌出橋門晨夜兼行與戰於奢延澤落川今鮮水上連破之又戰於靈武谷羌遂大敗 秋七月熲至涇陽餘冦四十落悉散入漢陽山谷間護匈奴中郎將張奐上言東羌雖破餘種難盡段熲性輕果慮負敗難常宜且以恩降可無後悔詔書下熲熲復上言臣本知東羌雖衆而輭弱易制所以比陳愚慮思為永寧之算而中郎將張奐説虜彊難破宜用招降聖朝明鑑信納瞽言故臣謀得行奐計不用事勢相反遂懷猜恨信叛羌之訴飾潤辭意云臣兵累見折衂又言羌一氣所生不可誅盡山谷廣大不可空靜血流汗野傷和致災臣伏念周秦之際戎狄為害中興以來羌冦最盛誅之不盡雖降復叛今先零雜種累以反覆攻没縣邑剽掠人物發冡露尸禍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誅昔邢為無道衛國伐之師興而雨臣動兵涉夏連獲甘霖嵗時豐稔人無疵疫上占天心不為災傷下察人事衆和師克自橋門以西落川以東故宫縣邑更相通屬非為深險絶域之地車騎安行無應折衂案奐為漢吏身當武職駐車二年不能平冦虚欲修文戢戈招降獷敵誕辭空説僣而無徴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冦趙充國徙令居内煎當亂邊馬援遷之三輔始服終叛至今為鯁故逺識之士以為深憂今傍郡户口單少數為羌所創毒而欲令降徒與之雜居是猶種枳棘於良田養虺蛇於室内也故臣奉大漢之威建長久之策欲絶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規三嵗之費用五十四億今適朞年所耗未半而餘冦殘燼將向殄滅臣毎奉詔書軍不内御願卒斯言一以任臣臨時量宜不失權便
  二年五月詔遣謁者馮禪説降漢陽散羌段熲以春農百姓布野羌雖暫降而縣官無廩必當復為盗賊不如乗虚放兵勢必殄滅熲於是自進營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騎司馬田晏假司馬夏育將五千人先進擊破之羌衆潰東犇復聚射虎谷分兵守谷上下門熲規一舉滅之不欲復令散走秋七月熲遣千人於西縣結木為柵廣二十步長四十里遮之分遣晏育等將七千人啣枚夜上西山結營穿塹去虜一里許又遣司馬張愷等將三千人上東山虜乃覺之熲因與愷等挾東西山縱兵奮擊破之追至谷上下門窮山深谷之中處處破之斬其渠帥以下萬九千級馮禪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漢陽隴西三郡於是東羌悉平熲凡百八十戰斬三萬八千餘級獲雜畜四十二萬七千餘頭費用四十四億軍士死者四百餘人更封新豐縣侯邑萬戸
  臣光曰書稱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夫蠻夷戎狄氣類雖殊其就利避害樂生惡死亦與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則附順服從失其道則離叛侵擾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則討之服則懷之處之四裔不使亂禮義之邦而已若乃視之如草木禽獸不分臧否不辨去來悉艾殺之豈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為郡縣所侵寃故也叛而不即誅者將帥非其人故也茍使良將驅而出之塞外擇良吏而牧之則疆埸之臣也豈得専以多殺為快邪夫御之不得其道雖華夏之民亦將蠭起而為冦又可盡誅邪然則段紀明之為將雖克㨗有功君子所不與也















  通鑑紀事本末卷七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七下
  宋 袁樞 撰
  鮮卑㓂邉
  漢桓帝永夀二年 初鮮卑檀石槐勇徤有智略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無敢犯者遂推以為大人檀石槐立庭於彈汗山歠仇水上去高栁北三百餘里兵馬甚盛東西部大人皆歸焉因南抄縁邊北拒丁零東郤夫餘西撃烏孫盡據匈奴故地東西萬四千餘里 秋七月檀石槐㓂雲中以故烏桓校尉李膺為度遼將軍膺到邊羗胡皆望風畏服先所掠男女悉詣塞下送還之 初鮮卑㓂遼東屬國都尉武威叚熲率所領馳赴之既而恐賊驚去乃使驛騎詐齎璽書詔熲熲於道偽退潜於還路設伏虜以為信然乃入追熲熲因大縱兵悉斬獲之
  延熹二年春二月鮮卑㓂鴈門 六月鮮卑㓂遼東六年夏五月鮮卑㓂遼東屬國 十二月詔徴皇甫規為度遼將軍規上書薦張奐朝廷從之以奐代規為度遼將軍
  九年春三月詔徴張奐為大司農復以皇甫規代為度遼將軍 五月鮮卑聞張奐去招結南匈奴及烏桓同叛 六月南匈奴烏桓鮮卑數道入塞㓂掠縁邊九郡 冬十二月匈奴烏桓聞張奐至皆相率還降凡二十萬口奐但誅其首惡餘皆慰納之唯鮮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追使持印綬封為王欲與和親檀石槐不肯受而㓂抄兹甚自分其地為三部從右北平以東至遼東接夫餘濊貊二十餘邑為東部從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餘邑為中部從上谷以西至敦煌烏孫二十餘邑為西部各置大人領之
  靈帝建寜元年冬十二月鮮卑及濊貊㓂幽并二州二年冬十一月鮮卑㓂并州
  四年冬十月鮮卑㓂并州
  熹平元年冬十二月鮮卑㓂并州
  二年鮮卑㓂幽并二州
  三年冬十二月鮮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擊破之遷育為䕶烏桓校尉鮮卑又㓂并州
  四年五月鮮卑㓂幽州
  五年鮮卑㓂幽州
  六年夏四月鮮卑㓂三邊 秋七月䕶烏桓校尉夏育上言鮮卑㓂邊自春以來三十餘發請徴幽州諸郡兵出塞擊之一冬二春必能禽滅先是䕶羗校尉田晏坐事論刑被原欲立功自効乃請中常侍王甫求得為將甫因此議遣兵與育并力討賊帝乃拜晏為破鮮卑中郎將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議於朝堂蔡邕議曰征討殊類所由尚矣然而時有同異埶有可否故謀有得失事有成敗不可齊也夫以世宗神武將帥良猛財賦充實所括廣逺數十年間官民俱匱猶有悔焉况今人財竝乏事劣昔時乎自匈奴遁迯鮮卑疆盛據其故地稱兵十萬才力勁徤意智益生加以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鐡皆為賊有漢人逋迯為之謀主兵利馬疾過於匈奴昔叚熲良將習兵善戰有事西羌猶十餘年今育晏才䇿未必過熲鮮卑種衆不弱曩時而虚計二載自許有成若禍結兵連豈得中休當復徴發衆人轉運無已是為耗竭諸夏并力蠻夷夫邊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國之困胷背之瘭疽方今郡縣盗賊尚不能禁况此醜虜而可伏乎昔髙祖忍平城之恥吕后棄慢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為甚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别内外異殊俗也茍無䠞國内侮之患則可矣豈與蟲螘之虜校徃來之數哉雖或破之豈可殄盡而方令本朝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如使越人䝉死以逆執事厮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猶為大漢羞之而欲以齊民易醜虜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猶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帝不從八月遣夏育出髙桞田晏出雲中匈奴中郎將臧旻率南單于出鴈門各將萬騎三道出塞二千餘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帥衆逆戰育等大敗喪其節傳輜重各將數十騎犇還死者十七八三將檻車徴下獄贖為庶人十二月遼西太守甘陵趙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
  垂當到郡道經桞城值鮮卑萬餘人入塞宼鈔苞母及妻子遂為所劫質載以擊郡苞率騎二萬與賊對陳賊出母以示苞苞悲號謂母曰為子無狀欲以微禄奉養朝夕不圗為母作禍昔為母子今為王臣義不得顧私㤙毁忠節唯當萬死無以塞罪母謂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顧以虧忠義爾其勉之苞即時進戰賊悉摧破其母妻皆為所害苞自上歸葬帝遣使弔慰封鄃侯苞葬訖謂鄉人曰食禄而避難非忠也殺母以全義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於天下遂歐血而死
  光和元年十一月鮮卑宼酒泉種衆日多縁邊莫不被毒
  二年十二月鮮卑宼幽并二州
  三年冬鮮卑宼幽并二州
  四年冬十月鮮卑宼幽并二州檀石槐死子和連伐立和連才力不及父而貪滛後出攻北地北地射殺之其子騫曼尚㓜兄子魁頭立後騫曼長大與魁頭爭國衆遂離散
  嬖倖廢立
  漢和帝元興元年冬十二月辛未帝崩於章德前殿初帝失皇子前後十數後生者輒隠祕養於民間羣臣無知者及帝崩鄧皇后乃收皇子於民間長子勝有痼疾少子隆生始百餘日迎立以為皇太子是夜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
  殤帝延平元年三月丙戌清河王慶濟北王夀河間王開常山王章始就國太后特加慶以殊禮慶子祐年十三太后以帝㓜弱逺慮不虞留祜與嫡母耿姬居清河邸耿姬况之曽孫也祜母犍為左姬也 八月辛卯帝崩太后與兄車騎將軍騭虎賁中郎將悝等定䇿禁中其夜使隲持節以王青蓋車迎清河王子祜齋於殿中皇太后御崇德殿百官皆吉服陪位引拜祜為長安侯乃下詔以祜為孝和皇帝嗣又作䇿命有司讀䇿畢太尉奉上璽綬即皇帝位太后猶臨朝 十二月甲子清河王慶薨
  安帝永初元年 自和帝之喪鄧隲兄弟常居禁中隲不欲乆在内連求還第太后許之 夏四月封太傅張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車騎將軍鄧隲城門校尉鄧悝虎賁中郎將鄧𢎞黄門郎鄧閶皆為列侯食邑各萬戸隲以定䇿功増三千戸隲及諸弟辭譲不獲遂逃避使者間關詣闕上䟽自陳至於五六乃許之 初太后以平原王腞有痼疾而貪殤帝孩抱養為己子故立焉及殤帝崩群臣以腞疾非痼意咸歸之太后以前不立腞恐後為怨乃迎帝而立之周章以衆心不附密謀閉宫門誅鄧隲兄弟及鄭衆蔡倫劫尚書廢太后於南宫封帝為逺國王而立平原王事覺冬十一月丁亥章自殺三年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赦天下
  元初二年十二月鄧𢎞卒封西平侯詔封𢎞子廣德為西平侯封廣德弟甫徳為都鄉侯
  五年太后弟悝閶皆卒封悝子廣宗為葉侯閶子忠為西華侯
  建光元年春二月皇太后寢疾癸亥赦天下三月癸巳皇太后鄧氏崩 四月尊帝嫡母耿姬為甘陵大貴人帝少號聦明故鄧太后立之及長多不德稍不可太
  后意帝乳母王聖知之太后徴濟北河間王子詣京師河間王子翼羙容儀太后竒之以為平原懐王後留京師王聖見太后久不歸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黄門李閠江京候伺左右共毁短太后於帝帝毎懐忿懼及太后崩宫人先有受罰者懐怨恚因誣告太后兄弟悝𢎞閶先從尚書鄧訪取廢帝故事謀立平原王帝聞追怒令有司奏悝等大逆無道遂廢西平侯廣宗葉侯廣德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為庶人鄧隲以不與謀但免特進遣就國宗族免官歸故郡没入隲等貲財田宅徙鄧訪及家属於逺郡郡縣逼廹廣宗及忠皆自殺又徙封隲為羅侯 五月庚辰隲與子鳯並不食而死隲從弟河南尹豹度遼將軍舞陽侯遵將作大匠暢皆自殺唯廣德兄弟以母與閻后同産得留京師復以耿䕫為度遼將軍徴樂安侯鄧康為太僕丙申貶平原王翼為都郡侯遣歸河間翼謝絶賔客閉門自守由是得免大司農京兆宋寵痛隲無罪遇禍乃肉袒輿櫬上䟽曰伏惟和熹皇后聖善之德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宗廟有主王室是頼功成身退譲國遜位厯世外戚無與為比當享積善履謙之祐而横為宫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獄不鞫訊遂令隲等罹此酷濫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寃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喪氣宜收還冡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衆庶多為隲稱枉者帝意頗悟乃譴譲州郡還葬隲等於北芒諸從昆弟皆得歸京師 帝以耿貴人兄牟平侯寳監羽林左軍車騎封宋楊四子皆為列侯宋氏為卿校侍中大夫謁者郎吏十餘人閻皇后兄弟顯景耀並為卿校典禁兵於是内寵始盛帝以江京嘗迎帝於邸以為京功封都鄉侯封李閠為雍鄉侯閠京並遷中常侍京兼大長秋與中常侍樊豊黄門令劉安鉤盾令陳達及王聖聖女伯榮扇動内外競為侈虐伯榮出入宫掖傳通姦賂司徙楊震上䟽曰臣聞政以得賢為本治以去穢為務是以唐虞俊乂在官四凶流放天下咸服以致雍熈方今九德未事嬖倖充庭阿母王聖出自賤微得遭千載奉養聖躬雖有推燥居濕之勤前後賞惠過報勞苦而無厭之心不知紀極外交屬託擾亂天下損辱清朝塵㸃日月夫女子小人近之喜逺之怨實為難養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斷絶伯榮莫使徃來令㤙德兩隆上下俱羙奏御帝以示阿母等内倖皆懐忿恚而伯榮驕滛尤甚通於故朝陽侯劉䕶從兄瓌瓌遂以為妻官至侍中得襲䕶爵震上䟽曰經制父死子繼兄亡弟及以防篡也伏見詔書封故朝陽侯劉䕶再從兄瓌襲護爵為侯護同産弟威今猶見在臣聞天子專封封有功諸侯專爵爵有德今瓌無佗功行但以配阿母女一時之間既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舊制不合經義行人諠譁百姓不安陛下宜鑒鏡既徃順帝之則尚書廣陵翟酺上䟽曰昔竇鄧之龍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執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壊頭顙墮地願為孤豚豈可得哉夫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㤙周洽以親九族然禄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尋寧無摧折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昔文帝愛百金於露䑓餙帷帳於皁囊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為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今自初政已來日月未乆費用賞賜已不可筭歛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彫傷卒有不虞復當重賦百姓怨叛既生危亂可待也願陛下勉求忠貞之臣誅逺佞謟之黨割情欲之歡罷宴私之好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災害可息豐年可招矣書奏皆不省
  延光元年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帝數遣黄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徃來甘陵尚書僕射陳忠上䟽曰今天心未得隔并屡臻青冀之域滛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盆溢兖豫蝗蝝滋生荆揚稻收儉薄并凉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虚匱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此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軒駢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發民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偫徴役無度老弱相随動有萬計賂遺僕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間託叔父之屬清河有陵廟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為陛下欲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在於臣妾水災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託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誤為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乾剛之位不宜復令女使干錯萬機重察左右得無石顕泄漏之姦尚書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詐公卿大臣得無朱慱阿傅之援外屬近戚得無王鳯害商之謀若國政一由帝命王事毎决於己則下不得偪上臣不得干君常雨大水必當霽止四方衆異不能為害書奏不省
  二年夏四月戊子爵乳母王聖為野王君 冬十月甲戍以司徙楊震為太尉光禄勲東萊劉熹為司徒大鴻臚耿寳自候震薦中常侍李閠兄於震曰李常侍國家所重欲令公辟其兄寳唯傳上意耳震曰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故宜有尚書敕寳大恨而去執金吾閻顯亦薦所親於震震又不從司空劉授聞之即辟此二人由是震益見怨時詔遣使者大為王聖脩第中常侍樊豐及侍中周廣謝惲等更相扇動輕揺朝廷震上䟽曰臣伏念方今災害滋甚百姓空虚三邊震擾帑藏匱乏殆非社稷安寜之時詔書為阿母興起第舎合兩為一連里竟街雕修繕餙窮極巧技攻山採石轉相迫促為費巨億周廣謝惲兄弟與國無肺腑枝葉之屬依倚近倖姦佞之人與之分威共權屬託州郡傾動大臣宰司辟召承望㫖意招來海内貪汙之人受其貨賂至有臧錮棄世之徒復得顯用白黒溷淆清濁同源天下讙譁為朝結譏臣聞師言上之所取財盡則怨力盡則叛怨叛之人不可復使惟陛下度之上不聽 十二月戊辰京師及郡國三地震
  三年 初樊豐周廣謝惲等見楊震連諫不從無所顧忌遂詐作詔書調發司農錢穀大匠見徙材木各起家舎園池楼觀役費無數震復上䟽曰臣備䑓輔不能調和隂陽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師地動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官此中臣近官持權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邊境未寧躬自菲薄宫殿垣屋傾倚枝拄而已而親近倖臣未崇斷金驕溢踰灋多請徒士盛修第舎賣弄威福道路讙譁地動之變殆為此發又冬無宿雪春節未雨百僚焦心而繕修不止誠致旱之徴也唯陛下奮乾剛之德棄驕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震前後所言轉切帝既不平之而樊豐等皆側目憤怨以其名儒未敢加害㑹河間男子趙騰上書指陳得失帝發怒遂收考詔獄詰以罔上不道震上䟽救之曰臣聞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則還自敬德今趙騰所坐激訐謗語為罪與手刃犯法有差乞為虧除全騰之命以誘芻蕘輿人之言帝不聽騰竟伏尸都市及帝東廵樊豐等因乗輿在外競脩第宅太尉部掾髙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豐等所詐下詔書具奏須行還上之豐等惶怖㑹太史言星變逆行遂共譖震云自趙騰死後深用怨懟且鄧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壬戌車駕還京師便詣太學夜遣使者䇿收震太尉卬綬震於是柴門絶賔客豐等復惡之令大鴻臚耿寳奏震大臣不服罪懐恚望有詔遣歸本郡震行至城西几陽亭乃慷慨謂其諸子門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䝉㤙居上司疾姦臣狡猾而不能誅惡嬖女傾亂而不能禁何面目復見日月身死之日以雜木為棺布單被裁足蓋形勿歸冢次勿設祭祀因飲酖而卒𢎞農太守移良承樊豐等㫖遣吏於陜縣留停震喪露棺道側讁震諸子代郵行書道路皆為隕涕太僕征羌侯來厯曰耿寳託元舅之親榮寵過厚不念報國㤙而傾側姦臣傷害忠良其天禍亦將至矣厯歙之曽孫也 秋八月辛巳以大鴻臚耿寳為大將軍 王聖江京樊豐等譖太子乳母王男厨監邴吉等殺之家属徙比景太子思男吉數為歎息京豐懼有後害乃與閻后造搆讒逆傾覆太子及東宫官屬帝怒召公卿以下議廢太子耿寳等承㫖皆以為當廢太僕來厯與太常桓焉廷尉犍為張皓議曰經說年未滿十五過惡不在其身且男吉之謀皇太子容有不知宜選忠良保傅輔以禮義廢置事重此誠聖㤙所宜宿留帝不從焉郁之子也張皓退復上書曰昔賊妄造虚無搆讒臣江充戾園孝武久乃覺寤雖追前失悔之何及今皇太子方十嵗未習保傅之教可遽責乎書奏不省 九月丁酉廢皇太子保為濟隂王居於徳陽殿西鍾下來厯乃要結光禄勲祋諷宗正劉瑋將作大匠薛皓侍中閭丘𢎞陳光趙代施延大中大夫九江朱倀等十餘人俱詣鴻都門證太子無過帝與左右患之乃使中常侍奉詔脅羣臣曰父子一體天性自然以義割恩為天下也厯諷等不識大典而與羣小共為讙譁外見忠直而内希後福飾邪違義豈事君之禮朝廷廣開言事之路故且一切假貸若懐迷不反當顯明刑書諫者莫不失色薛皓先頓首曰固宜如明詔厯怫然廷詰皓曰屬通諫何言而今復背之大臣乗朝車處國事固得輾轉若此乎乃各稍自引起厯獨守闕連日不肯去帝大怒尚書令陳忠與諸尚書遂共劾奏厯等帝乃免厯兄弟官削國租黜厯母武安公主不得㑹見 是嵗京師及諸郡國二十三地震三十六大水雨雹
  四年春二月甲辰車駕南廵 三月庚申帝至宛不豫乙丑帝發自宛丁卯至葉崩於乗輿年三十二皇后與閻顯兄弟江京樊豐等謀曰今晏駕道次濟隂王在内邂逅公卿立之還為大害乃偽云帝疾甚徙御卧車所在上食問起居如故驅馳行四日庚午還宫辛未遣司徒劉熹詣郊廟社稷告天請命其夕乃發喪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以顯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太后欲乆專國政貪立㓜年與顯等定䇿禁中迎濟北惠王子地鄉侯懿為嗣濟隂王以廢黜不得上殿親臨梓宫悲號不食内外羣僚莫不哀之 乙酉北鄉侯即皇帝位夏四月閻顯忌大將軍耿寳位尊權重威行前朝乃
  風有司奏寳及其黨與中常侍樊豐虎賁中郎將謝惲侍中周廣野王君王聖聖女永等更相阿黨互作威福皆大不道辛卯豐惲廣皆下獄死家屬徙比景貶寳及弟子林慮侯承皆為亭侯遣就國寳於道自殺王聖母子徙鴈門於是以閻景為衛尉耀為城門校尉晏為執金吾兄弟並處權要威福自由 冬十月北郷侯病篤中常侍孫程謂濟隂王謁者長興渠曰王以嫡統本無失德先帝用䜛遂至廢黜若北鄉侯不起相與共㫁江京閻顯事無不成者渠然之又中黄門南陽王康先為太子府史及長樂太官丞京兆王國等並附同於程江京謂閻顯曰北鄉侯病不解國嗣宜以時定何不早徴諸王子簡所置乎𩔰以為然辛亥北鄉侯薨顯白太后秘不發喪而更徴諸王子閉宫門屯兵自守 十一月乙卯孫程王康王國與中黄門黄龍彭愷孟叔李建王成張賢史汎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魏猛苗光等聚謀於西鍾下皆截單衣為誓丁巳京師及郡國十六地震是夜程等共㑹崇德殿上因入章臺門時江京劉安及李閠陳達等俱坐省門下程與王康共就斬京安達以李閏權埶積為省内所服欲引為主因舉刀脅閠曰今當立濟隂王無得揺動閠曰諾於是扶閠起俱於西鍾下迎濟隂王即皇帝位時年十二召尚書令僕射以下從輦幸南宫程等留守省門遮扞内外帝豋雲臺召公卿百僚使虎賁羽林士屯南北宫諸門閻顯時在禁中憂迫不知所為小黄門樊豋勸顯以太后詔召越騎校尉馮詩虎賁中郎將閻崇將兵屯平朔門以禦程等顯誘詩入省謂曰濟隂王立非皇太后意璽綬在此茍盡力効功封侯可得太后使授之卯曰能得濟隂玉者封萬戸侯得李閠者五千戸侯詩等皆許諾辭以卒被召所將衆少顯使與豋迎吏士於左掖門外詩因格殺登歸營屯守顯弟衛尉景遽從省中還外府收兵至盛德門孫程傳召諸尚書使收景尚書郭鎮時卧病聞之即率直宿羽林出南止車門逢景從吏士㧞白刃呼曰無干兵鎮即下車持節詔之景曰何等詔因斫鎮不中鎮引劒擊景墮車左右以㦸义其胷遂禽之送廷尉獄即夜死戊午遣使者入省奪得璽綬帝乃幸嘉德殿遣侍御史持節收閻顯及其弟城門校尉耀執金吾晏並下獄諸家屬皆徙比景遷太后於離宫己未開門罷屯兵壬戍詔司𨽻校尉惟閻顯江京近親當伏辜誅其餘務崇寛貸封孫程等皆為列侯程食邑萬戸王康王國食九千戸黄龍食五千戸彭愷孟叔李建食四千二百戸王成張賢史汎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食四千戸魏猛食二千戸苗光食千戸是為十九侯加賜車馬金銀錢帛各有差李閠以先不豫謀故不封擢孫程為騎都尉初程等入章臺門苗光獨不入詔書録功臣令王康䟽名康詐䟽光入章臺門光未受符䇿心不自安詣黄門令自告有司奏康光欺詐主上詔書勿問以將作大匠來厯為衛尉祋諷劉瑋閭邱𢎞等先卒皆拜其子為郎朱倀施延陳光趙代皆見㧞用後至公卿徴王男邴吉家屬還京師厚加賞賜帝之見廢也監太子家小黄門籍建傅髙梵長秋長趙熹丞良賀藥長夏珍皆坐徙朔方帝即位並擢為中常侍初閻顯辟崔駰之子瑗為吏瑗以北鄉侯立不以正知顕將敗欲說令廢立而𩔰日沈醉不能得見乃謂長史陳禪曰中常侍江京等惑蠱先帝廢黜正統扶立踈孽少帝即位發病廟中周勃之徴於斯復見今欲與君共求見說將軍白太后收京等廢少帝引立濟隂王必上當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則將軍兄弟傳祚於無窮若拒違天意乆曠神器則將以無罪并辜元惡此所謂禍福之㑹分功之時也禪猶豫未敢從㑹顕敗瑗坐被斥門生蘇祗欲上書言狀瑗遽止之時陳禪為司𨽻校尉召瑗謂曰第聽祗上書禪請為之證瑗曰此譬猶兒妾屏語耳願使君勿復出口遂辭歸不復應州郡令 十二月楊震門生虞放陳翼詣闕追訟震事詔除震二子為郎贈錢百萬以禮改葬於華隂潼亭逺近畢至有大鳥髙丈餘集震喪前郡以狀上帝感震忠直詔復以中牢具祠之閻議郎陳禪以為門太后與帝無母子㤙冝徙别館絶朝見群臣議者咸以為宜司徒掾汝南周舉謂李郃曰昔瞽瞍常欲殺舜舜事之逾謹鄭武姜謀殺荘公荘公誓之黄泉秦始皇怨母失行乆而隔絶後感頴考叔茅焦之言復脩子道書傳羙之今諸閻新誅太后幽在離宫若悲愁生疾一旦不虞主上將何以令於天下如從禪議後世歸咎明公宜密表朝廷令奉太后率群臣朝覲如舊以厭天心以荅人望郃即上䟽陳之
  順帝永建元年春正月帝朝太后於東宫辛未皇太后閻氏崩 八月浮陽侯孫程等懐表上殿爭功帝怒有司劾奏程等干亂悖逆王國等皆與程黨乆留京都益其驕恣帝乃免程等官悉徙封逺縣因遣十九侯就國敕洛陽令促期發遣司徒掾周舉説朱倀曰朝廷在西鍾下時非孫程等豈立今忘其大德録其小過如道路夭折帝有殺功臣之譏及今未去宜急表之倀曰今詔指方怒吾獨表此必致罪譴舉曰明公年過八十位為台輔不於今時竭忠報國惜身安寵欲以何求禄位雖全必陷佞邪之譏諫而獲罪猶有忠貞之名若舉言不足採請從此辭倀乃表諫帝果從之程徙封宜城侯到國怨恨恚懟封還印綬符䇿亡歸京師徃來山中詔書追求復故爵土賜車馬衣物遣還田
  三年冬十二月帝悉召孫程等還京師
  梁氏之變
  漢章帝建初七年 初明徳太后為帝納扶風宋楊二女為貴人大貴人生太子慶梁松弟竦有二女亦為貴人小貴人生皇子肇竇皇后無子養肇為子宋貴人有寵扵馬太后太后崩竇皇后寵盛與母泚陽公主謀陷宋氏外令兄弟求其纎過内使御者偵伺得失宋貴人病思生兎令家求之因誣言欲為厭⿰之術由是太子出居承禄觀 夏六月甲寅詔曰皇太子有失惑無常之性不可以奉宗廟大義滅親况降退乎今廢慶為清河王皇子肇保育皇后承訓懐袵今以肇為皇太子遂出宋貴人姊妹置丙舎使小黄門蔡倫案之二貴人皆飲藥自殺父議郎楊免歸本郡慶時雖㓜亦知避嫌畏禍言不敢及宋氏帝更憐之敕皇后令衣服與太子齊等太子亦親愛慶入則共室出則同輿
  八年 太子肇之立也梁氏私相慶諸竇聞而惡之皇后欲專名外家忌梁貴人姊妹数譖之扵帝漸致踈嫌是歳竇氏作飛書陷梁竦以惡逆竦遂死獄中家屬徙九真貴人姊妹以憂死辭語連及梁松妻舞隂公主坐徙新城
  和帝永元九年閠八月辛巳皇太后竇氏崩初梁貴人既死宫省事祕莫有知帝為梁氏出者舞隂公主子梁扈遣從兄䄠奏記三府以為漢家舊典崇貴母氏而梁貴人親育聖躬不𫎇尊號求得申議太尉張酺言状帝感動良乆曰扵君意若何酺請追上尊號存録諸舅帝從之㑹貴人姊南陽樊調妻嫕上書自訟曰妾父竦寃死牢獄骸骨不掩母氏年踰七十及弟棠等逺在絶域不知死生願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歸本郡帝引見嫕乃知貴人枉殁之状三公上奏請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貶竇太后尊號不宜合𦵏先帝百官亦多上言者帝手詔曰竇氏雖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減損朕奉事十年深惟大義禮臣子無貶尊上之文恩不忍離義不忍虧案前世上官太后亦無降黜其勿復議丙申𦵏章德皇后 九月甲子追尊梁貴人為皇太后謚曰恭懐追服喪制 冬十月乙酉改𦵏梁太后及其姊大貴人於西陵擢樊調為羽林左監追封諡皇太后父竦為褒親愍侯遣使迎其喪𦵏扵恭懐皇后陵傍徴還竦妻子封子棠為樂平侯棠弟雍為乗氏侯雍弟翟為單父侯位皆特進賞賜以巨萬計寵遇光於當世梁氏自此盛矣順帝永建六年秋九月帝欲立皇后而貴人有寵者四人莫知所建議欲探籌以神定選尚書僕射南郡胡廣與尚書馮翊郭䖍史敞上䟽諫曰竊見詔書以立后事大謙不自專欲假之籌䇿决疑靈神篇籍所記祖宗典故未甞有也恃神任筮既不必當賢就值其人猶非徳選夫岐嶷形扵自然俔天必有異表宜參良家簡求有徳徳同以年年鈞以貌稽之典經斷之聖慮帝從之恭懐皇后弟子乗氏侯商之女選入掖庭為貴人常特被引御從容辭曰夫陽以慱施為德隂以不專為義螽斯則百福之所由興也願陛下思雲雨之均澤小妾得免於罪帝由是賢之
  陽嘉元年春正月乙巳立貴人梁氏為皇后 夏四月梁商加位特進頃之拜執金吾
  二年三月封執金吾梁商子冀為㐮邑侯尚書令左雄諫曰臣聞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惡䜛䛕然而厯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䜛䛕䝉倖者蓋聽忠難從䛕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惡貴寵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時俗為忠者少而習䛕者多故令人主數聞其羙稀知其過迷而不悟以至扵危亡梁冀之封事非機急宜過災戹之運然後平議可否於是冀父商譲還冀封書十餘上帝乃從之 夏六月丁丑帝引公卿所舉敦樸之士問以當世之敝為政所宜李固對曰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豈天性當然但以爵位尊顕顓揔權柄天道惡盈不知自損故至顛仆先帝寵遇閻氏位號太疾故其受禍曽不旋時老子曰其進銳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為椒房禮所不臣尊以髙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群從榮顕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歩兵校尉冀及諸侍中還居黄門之官使權去外戚政歸國家豈不休乎四年夏四月戊寅以執金吾梁商為大將軍商稱疾不起且一年帝使太常桓焉奉䇿就第即拜商乃詣闕受命商少通經傳謙恭好士辟漢陽巨覽上黨陳龜為掾屬李固為從事中郎楊倫為長史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記於商曰數年以來災怪屡見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形愚者覩怪諱名天道無親可為祗畏誠令王綱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髙全不朽之譽豈與此外戚凡輩耽榮好位者同日而論哉商不能用
  永和元年以執金吾梁冀為河南尹冀性嗜酒逸遊自恣居職多縱暴非法父商所親客雒陽令吕放以告商商以譲冀冀遣人於道刺殺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放之怨仇請以放弟禹為雒陽令使捕之盡滅其宗親賔客百餘人
  三年十二月大將軍商以小黄門南陽曹節等用事於中遣子冀不疑與為交友而宦官忌其寵反欲䧟之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與左右連謀共譖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云欲徴諸王子圗議廢立請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愛必無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懼迫遂出矯詔收縳騰賁於省中帝聞震怒敕宦者李歙急呼騰賁釋之收逵等下獄四年春正月庚辰逵等伏誅二月帝以商少子虎賁中郎將不疑為歩兵校尉商上書辭曰不疑童孺猥處成人之位昔晏平仲辭鄁殿以守其富公儀休不受魚飱以定其位臣雖不才亦願固福禄於聖世上乃以不疑為侍中奉車都尉
  六年春三月上已大將軍商大㑹賔客讌於雒水酒闌繼以䪥露之歌從事中郎周舉聞之歎曰此所謂哀樂失時非其所也殃將及乎 秋八月乗氏忠侯梁商病篤敕子冀等曰吾生無以輔益朝廷死何可耗費帑藏衣衾飯含玉匣珠貝之屬何益朽骨百僚勞擾分華道路秪増塵垢耳宜皆辭之丙辰薨帝親臨喪諸子欲從其誨朝廷不聽賜以東園祕器銀鏤黄腸玉匣及葬賜輕車介士中宫親送帝幸宣陽亭瞻望車騎壬戍以河南尹乗氏侯梁冀為大將軍冀弟侍中不疑為河南尹臣光曰成帝不能選任賢俊委政舅家可謂闇矣猶知王立之不材棄而不用順帝援大柄授之后族梁冀頑嚚凶暴著於平昔而使之繼父之位終於悖逆蕩覆漢室校於成帝闇又甚焉
  十一月荆州盜賊起彌年不定以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為荆州刺史固到遣吏勞問境内赦寇盜前釁與之更始於是賊帥夏密等率其魁黨六百餘人自縛歸首固皆原之遣還使自相招集開示威法半歲間餘類悉降州内清平奏南陽賜等贓穢賜等重賂大將軍梁冀冀為之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為㤗山太守時㤗山盗賊屯聚厯年郡兵常千人追討不能制固到悉罷遣歸農但選留任戰者百餘人以恩信招誘之未滿歳賊皆弭散漢安元年秋八月丁卯遣侍中河内杜喬周舉守光禄大夫周栩馮羡魏邵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行州郡表賢良顯忠勤其貪汚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喬等受命之部張綱獨埋其車輪於雒陽都亭曰豺狼當路安問狐狸遂劾奏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䝉恩居阿衡之任而專肆貪叨縱恣無極多樹謟䛕以害忠良誠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御京師震竦時皇后寵方盛諸梁姻族滿朝帝雖知綱言直不能用也杜喬至兖州表奏㤗山太守李固政為天下第一上徴固為將作大匠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親黨互為請救事皆寢遏侍御史河南种暠疾之復行案舉廷尉呉雄將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紏宜急誅罰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梁冀恨張綱思有以中傷之時廣陵賊張嬰寇亂楊徐閒積十餘年二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綱為廣陵太守前太守率多求兵馬綱獨請單車之職既到徑詣嬰壘門嬰大驚遽走閉壘綱於門外罷遣吏兵獨留所親者十餘人以書喻嬰請與相見嬰見綱至誠乃出拜謁綱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後二千石多肆貪㬥故致公等懐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又非義也今主上仁聖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大守來思以爵禄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荆楊兖豫大兵雲合身首横分血嗣俱絶二者利害公其深計之嬰聞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復相聚偷生若魚逰釡中知其不可乆且以喘息須臾間耳今聞明府之言乃嬰等更生之辰也乃辭還营明日將所部萬餘人與妻子面縳歸降綱單車入嬰壘大㑹置酒為樂散遣部衆任從所之親為卜居宅相田疇子弟欲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恱服南州晏然朝廷論功當封梁冀遏之在郡一嵗卒
  建康元年秋八月庚午帝崩於玉堂前殿太子即皇帝位年二嵗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 九月丙午京師及太原鴈門地震 庚戌詔舉賢良方正之士䇿問之皇甫規對曰伏惟孝順皇帝初勤王政紀綱四方幾以獲安後遭姦偽威分近習受賂賣爵賔客交錯天下擾擾從亂如歸官民並竭上下窮虚陛下體兼乾坤聦哲純茂攝政之初拔用忠貞其餘維綱多所改正逺近翕然望見太平而災異不息寇賊縱横殆以姦臣權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無狀者宜亟黜遣披埽凶黨收入財賄以塞痛怨以荅天誡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亦冝増脩謙節輔以儒術省去遊娯不急之務割减廬第無益之飾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羣臣乗舟者也將軍兄弟操檝者也若能平志畢力以度元元所謂福也如其怠㢮將淪波濤可不慎乎夫德不稱禄猶鑿墉之趾以益其髙豈量力審功安國之道哉凡諸宿猾酒徒戯客皆宜貶斥以懲不軌令冀等深思得賢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規為下第拜郎中託疾免歸州郡承冀㫖幾䧟死者再三遂沈廢於家積十餘年
  冲帝永嘉元年春正月戊戍帝崩於玉堂前殿梁太后以楊徐盗賊方盛欲須所徴諸王侯到乃發喪太尉李固曰帝雖㓜少猶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動豈有人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沙邱之謀及近日北鄉之事皆祕不發喪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從之即暮發喪徴清河王蒜及渤海孝王鴻之子纉皆至京師蒜父曰清河恭王延平延平及鴻皆樂安夷王寵之子十乗貞王伉之孫也清河王為人嚴重動止有法度公卿皆歸心焉李固謂大將軍冀曰今當立帝宜擇長年髙明有德任親政事者願將軍審詳大計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鄧閻之利㓜弱冀不從與太后定䇿禁中丙辰冀持節以王青蓋車迎讃入南宫丁巳封為建平侯其日即皇帝位年八嵗蒜罷歸國 太后委政宰輔李固所言太后多從之黄門宦官為惡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而梁冀深忌疾之初順帝時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餘人此等既怨又希望冀㫖遂共作飛章誣奏固曰太尉李固由公假私依正行邪離閒近戚自隆支黨大行在殯路人掩涕固獨胡粉飾貌搔頭㺯姿繁旋偃仰從容治歩曽無慘怛傷悴之心山陵未成違矯舊政善則稱已過則歸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之甚矣夫子罪莫大於累父臣惡莫深於毁君固之過釁事合誅辟書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書太后不聼 冬十一月永昌太守劉君世鑄黄金為文蛇以獻大將軍冀益州刺史种暠紏發逮捕馳傳上言冀由是恨暠㑹巴郡人服直聚黨数百人自稱天王暠與太守應承討捕不克吏民多被傷害冀因此䧟之傳逮暠承李固上䟽曰臣伏聞討捕所傷本非暠承之意實由縣吏懼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詳比盗賊群起處處未絶暠承以首舉大姦而相隨受罪臣恐沮傷州縣紏發之意更共飾匿莫復盡心太后省奏乃赦暠承罪免官而已金蛇輸司農冀從大司農杜喬借觀之喬不肯與冀小女死令公卿㑹喪喬獨不徃冀由是衘之
  質帝本初元年 帝少而聦慧甞因朝㑹目梁冀曰此䟦扈將軍也冀聞深惡之閏六月甲申冀使左右置毒於煮餅以進之帝苦煩甚使促召太尉李固固入前問帝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餅今腹中悶得水尚可活時冀亦在側曰恐吐不可飲水語未絶而崩固伏尸號哭推舉侍醫冀慮其事泄大惡之將議立嗣固與司徒胡廣司空趙戒先與冀書曰天下不幸頻年之閒國祚三絶今當立帝天下重器誠知太后垂心將軍勞慮詳擇其人務存聖明然愚情眷眷竊獨有懐逺尋先世廢立舊儀近見國家踐阼前事未甞不詢訪公卿廣求群議令上應天心下合衆望傳曰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昔昌邑之立昬亂日滋霍光憂愧發憤悔之折骨自非愽陸忠勇延年奮發大漢之祀幾將傾矣至憂至重可不熟慮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國之興衰在此一舉冀得書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議所立固廣戒及大鴻臚杜喬皆以為清河王蒜明德著聞又屬最尊親宜立為嗣朝臣莫不歸心而中常侍曹騰甞謁蒜蒜不為禮宦者由此惡之 初平原王翼既貶歸河間其父請分蠡吾縣以侯之順帝許之翼卒子志嗣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志徴到夏門亭㑹帝崩梁冀欲立志衆論既異憤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奪曹騰等聞之夜徃説冀曰將軍累世有椒房之親秉攝萬機賔客縱横多有過差清河王嚴明若果立則將軍受禍不乆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貴可長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㑹公卿冀意氣凶凶言辭激切自胡廣趙戒以下莫不懾憚皆曰惟大將軍令獨李固杜喬堅守本議冀厲聲曰罷㑹固猶望衆心可立復以書勸冀冀愈激怒丁亥冀說太后先䇿免固戍子以司徒胡廣為太尉司空趙戒為司徒與大將軍冀參録尚書事太僕袁湯為司空湯安之孫也庚寅使大將軍冀持節以王青蓋車迎蠡吾侯志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時年十五太后猶臨朝政 秋七月大將軍掾朱穆奏記勸戒梁冀曰明年丁亥之嵗刑德合於乾位易經龍戰之㑹陽道將⿰隂道將負願將軍專心公朝割除私欲廣求賢能斥逺佞惡爲皇帝置師傅得小心忠篤敦禮之士將軍與之俱入參勸講授師賢法古此猶倚南山坐平原也誰能傾之議郎大夫之位本以式序儒術髙行之士今多非其人九卿之中亦有乖其任者惟將軍察焉又薦种暠欒巴等冀不能用穆暉之孫也
  桓帝建和元年六月太尉胡廣罷光禄勲杜喬為太尉自李固之廢内外䘮氣群臣側足而立唯喬臣色無所囬撓由是朝野皆倚望焉 秋七月詔以定䇿功益封梁冀萬三千戸封冀弟不疑為頴陽侯𫎇為西平侯冀子𦙍爲㐮邑侯胡廣爲安樂侯趙戒為厨亭侯袁湯為安國侯又封中常侍劉廣等皆為列侯杜喬諫曰古之明君皆以用賢賞罰為務失國之主其朝豈無貞幹之臣典誥之篇哉患得賢不用其謀韜書不施其敎聞善不信其義聽䜛不審其理也陛下自藩臣即位天人屬心不急忠賢之禮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門宦者㣲孽並帶無功之紱裂勞臣之土其為乖濫胡可⿰言夫有功不賞為善失其望姦回不詰為惡肆其凶故陳資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無勸茍遂斯道豈伊傷政為亂而已喪身亡國可不慎哉書奏不省 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梁冀欲以厚禮迎之杜喬據執舊典不聽冀屬喬舉汜宫為尚書喬以宫為臧罪不用由是日忤於冀九月丁卯京師地震喬以災異䇿免 冬十月以司
  徒趙戒為太尉司空袁湯為司徒前太尉胡廣為司空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譛杜喬於帝曰陛下前當即位
  喬與李固抗議以為不堪奉漢宗祀帝亦怨之 十一月清河劉文與南郡妖賊劉鮪交通妄言清河王當統天下欲共立蒜事覺文等遂刼清河相謝暠曰當立王為天子以暠為公暠罵之文刺殺暠於是捕文鮪誅之有司劾奏蒜坐貶爵為尉氏侯徙桂陽自殺梁冀因誣李固杜喬云與文鮪等交通請逮按罪太后素知喬忠不許冀遂收固下獄門生渤海王調貫械上書證固之枉河内趙承等數十人亦要鈇鑕詣闕通訴太后詔赦之及出獄京師市里皆稱萬嵗冀聞之大驚畏固名德終為己害乃更據奏前事大將軍長史呉祐傷固之枉與冀争之冀怒不從從事中郎馬融主為冀作章表融時在坐祐謂融曰李公之罪成於卿手李公若誅卿何面目視天下人冀怒起入室祐亦徑去固遂死於獄中臨命與胡廣趙戒書曰固受國厚㤙是以竭其股肱不顧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何圗一朝梁氏迷謬公等曲從以吉為凶成事為敗乎漢家衰微從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禄顛而不扶傾覆大事後之良史豈有所私固身已矣於義得矣夫復何言廣戒得書悲慙皆長歎流涕而已冀使人脅杜喬曰早從宜妻子可得全喬不肯明日冀遣騎至其門不聞哭者遂白太后收繫之亦死獄中冀暴固喬尸於城北四衢令有敢臨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左提章鉞右秉鈇鑕詣闕上書乞收固尸不報與南陽董班俱徃臨哭守喪不去夏門亭長呵之曰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詔書欲干試有司乎亮曰義之所動豈知性命何為以死相懼邪太后聞之皆赦不誅杜喬故掾陳留楊匡號泣星行到雒陽著故赤幘託為夏門亭吏守護尸喪積十二日都官從事執之以聞太后赦之匡因詣闕上書并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歸葬太后許之匡送喬喪還家葬訖行服遂與郭亮董班皆隠匿終身不仕梁冀出呉祐為河間相祐自免歸卒於家冀以劉鮪之亂思朱穆之言於是請种暠為從事中郎薦欒巴為議郎舉穆髙第為侍御之二年春三月戊辰帝從皇太后幸大將軍冀府
  和平元年春正月乙丑太后詔歸政於帝始罷稱制二月甲寅太后梁氏崩 三月甲午葬順烈皇后増封大將軍冀萬戸并前合三萬戸封冀妻孫壽為㐮城君兼食陽翟租嵗入五千萬加賜赤紱比長公主壽善為妖態以蠱惑冀冀甚寵憚之冀愛監奴秦宫官至太倉令得出入壽所威權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謁辭之冀與壽對街為宅殫極土木互相誇競金玉珍怪充積藏室又廣開園圃採土築山十里九阪深林絶澗有若自然竒禽馴獸飛走其間冀壽共乗輦車游觀第内多從倡伎酣驅竟路或連日繼夜以聘娯恣客到門不得通皆請謝門者門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周徧近縣起兎苑於河南城西經亘數十里移檄所在調發生兎刻其毛以為識人有犯者罪至死刑甞有西域賈胡不知禁忌誤殺一兎轉相告言坐死者十餘人又起别第於城西以納姦亡或取良人悉為奴婢至數千口名曰自賣人冀用壽言多斥奪諸梁在位者外以示謙譲而實崇孫氏孫氏宗親冐名為侍中卿校郡守長吏者十餘人皆貪饕凶滛各遣私客籍屬縣富人被以它罪閉獄掠拷使出錢自贖貲物少者至於死徙扶風人士孫奮居富而性吝冀以馬乗遺之從貸錢五千萬奮以三千萬與之冀大怒乃告郡縣認奮母為其守藏婢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奮兄弟死於獄中悉没貲財億七千餘萬冀又遣客周流四方逺至塞外廣求異物而使人復乗埶横暴妻略婦女敺擊吏卒所在怨毒侍御史朱穆自以冀故吏奏記諫曰明將軍地有申伯之尊位為群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歸仁終朝為惡四海傾覆頃者官民俱匱加以水蟲為害京師諸官費用増多詔書發調或至十倍各言官無見財皆當出民搒掠割剥彊令充足公賦既重私歛又深牧守長吏多非德選貪聚無厭遇民如虜或絶命於箠楚之下或自賊於廹切之求又掠奪百姓皆託之尊府遂令將軍結怨天下吏民酸毒道路歎嗟昔永和之末綱紀少㢮頗失人望四五嵗耳而財空户散下有離心馬勉之徒乗敝而起荆陽之間幾成大患幸頼順烈皇后初政清静内外同力僅乃討定今百姓戚戚困於永和内非仁愛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國之計所宜乆安也夫將相大臣均體元首共輿而馳同舟而濟輿傾舟覆患實共之豈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時困而莫之䘏乎宜時易宰守非其人者減省第宅園池之費拒絶郡國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觧人惑使挾姦之吏無所依託司察之臣得盡耳目憲度既張逺邇清一則將軍身尊事顕德燿無窮矣冀不納冀雖專朝縱横而猶交結左右宦官任其子弟賔客以為州郡要職欲以自固恩寵穆又奏記極諫冀終不悟報書云如此僕亦無一可邪然素重穆亦不甚罪也冀遣書詣樂安太守陳蕃有所請託不得通使者詐稱他客求謁蕃蕃怒笞殺之坐左轉脩武令時皇子有疾下郡縣市珍藥而冀遣客齎書詣京兆并貨牛黄京兆尹南陽延篤發書收客曰大將軍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應陳進醫方豈當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殺之冀慙而不得言有司承㫖求其事篤以病免元嘉元年春正月朔群臣朝賀大將軍冀帯劒入省尚書蜀郡張陵呵叱令出敕羽林虎賁奪劒冀跪謝陵不應即劾奏冀請廷尉論罪有詔以一嵗俸贖百僚肅然河南尹不疑甞舉陵孝亷乃謂陵曰昔舉君適所以自罰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誤見擢序今申公憲以報私㤙不疑有愧色 梁不疑好經書喜待士梁冀疾之轉不疑為光禄勲以其子𦙍為河南尹𦙍年十六容貌甚陋不勝冠帯道路見者莫不蚩笑不疑自恥兄弟有隙遂譲位歸第與弟䝉閉門自守冀不欲令與賔客交通隂使人變服至門記徃來者南郡太守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過謁不疑冀諷有司奏融在郡貪汚及以它事䧟明皆髠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於路夏四月己丑上微行幸河南尹梁𦙍府舎是日大風㧞樹晝昬尚書楊秉上䟽曰臣聞天不言語以災異譴告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蹕而行静室而止自非郊廟之事則鑾旗不駕故諸侯入諸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誡况於以先王法服而私出槃游降亂尊卑等威無序侍衛守空宫璽紱委女妾設有非常之變任章之謀上負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納秉震之子也 十一月辛巳京師地震詔百官舉獨行之士涿郡舉崔寔詣公車稱病不對䇿退而論世事名曰政論其辭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乆俗漸敝而不悟政寖衰而不改習亂安危怢不自覩或荒耽耆欲不恤萬機或耳蔽箴誨厭偽忽眞或猶豫岐路莫適所從或見信之佐括嚢宋禄或踈逺之臣言以賤廢是以王綱縱弛於上智士鬱伊於下悲夫自漢興以來三百五十餘嵗矣政令垢翫上下怠懈百姓囂然咸復思中興之救矣且濟時拯世之術在於補䘺决壊枝拄邪傾隨形裁割要措斯世於安寧之域而已故聖人執權遭時定制歩驟之差各有云設不彊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聞也蓋孔子對葉公以來逺哀公以臨人景公以節禮非其不同所急異務也俗人拘文牽古不達權制竒偉所聞簡忽所見烏可與論國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雖合聖聽輒見掎奪何者其頑士闇於時權安習所見不知樂成况可慮始茍云率由舊章而已其達者或矜名妒能恥䇿非已舞筆奮辭以破其義寡不勝衆遂見擯弃雖稷契復存猶將困焉斯賢智之論所以常憤鬱而不伸者也凡為天下者自非上德嚴之則治寛之則亂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於君人之道審於為政之理故嚴刑峻法破姦軌之膽海内清肅天下宻如筭計見效優於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寛政卒以墮損威權始奪遂為漢室基禍之主政道得失於斯可監昔孔子作春秋褒齊桓懿晉文歎管仲之功夫豈不美文武之道哉誠達權救敝之理也故聖人能與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變以為結繩之約可復治亂秦之緒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圍夫熊經鳥伸雖延厯之術非傷寒之理呼吸吐納雖度紀之道非續骨之膏蓋為國之法有似治身平則致養疾則攻焉夫刑罰者治亂之藥石也德教者興平之梁肉也夫以德教除殘是以梁肉治疾也以刑罰治平是以藥石供養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戹運之㑹自數世以來政多㤙貸馭委其轡馬駘其衘四牡横犇皇路險傾方將拑勒鞬輈以救之豈暇鳴和鑾清節奏哉昔文帝雖除肉刑當斬右趾者弃市笞者徃徃至死是文帝以嚴致平非以寛致平也寔瑗之子也山陽仲長統甞見其書歎曰凡為人主宜冩一通置之坐側臣光曰漢家之法已嚴矣而崔寔猶病其寛何哉蓋衰世之居率多柔懦凡愚之佐唯知姑息是以權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誅仁㤙所施止於目前姦宄得志紀綱不立故崔寔之論以矯一時之枉非百世之通義也孔子曰政寛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寛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也閏月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㑹議其禮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𨽻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韶等咸稱冀之勲德宜比周公錫之山川土田附庸黄瓊獨曰冀前以親迎之勞増邑萬三千戸又其子𦙍亦加封賞今諸侯以戸邑為制不以里數為限冀可比鄧禹合食四縣朝廷從之於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趨劒履上殿謁讃不名禮儀比蕭何悉以定陶陽成餘戸増封為四縣比鄧禹賞賜金錢奴婢彩帛車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勲毎朝㑹與三公絶席十日一入平尚書事宣布天下為萬世法冀猶以所奏禮薄意不恱
  永壽二年冬十二月封梁不疑子馬為潁隂侯梁𦙍子桃為城父侯
  延熹元年夏五月甲戍晦日有食之太史令陳授因小黄門徐璜陳日食之變咎在大將軍冀冀聞之諷雒陽收考授死於獄帝由是怒冀 冬十二月以京兆尹陳龜為度遼將軍大將軍冀與陳龜素有隙譛其沮毁國威挑取功譽不為胡敵所畏坐徴還以种暠為度遼將軍龜遂乞骸骨歸田里復徴為尚書冀暴虐日甚龜上䟽言其罪狀請誅之帝不省龜自知必為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
  二年六月梁皇后恃姊兄䕃埶恣極奢靡兼倍前世專寵妬忌六宫莫得進見及太后崩㤙寵寖衰后既無子毎宫人孕育鮮得全者帝雖迫畏梁冀不敢譴怒然進御轉稀后益憂恚 秋七月丙午皇后梁氏崩乙丑𦵏懿獻皇后於懿陵 梁冀一門前後七侯三皇后六貴人二大將軍夫人女食邑稱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餘卿將尹校五十七人冀專擅威柄凶恣日積宫衛近侍並樹所親禁省起居纎微必知其四方調發歳時貢獻皆先輸上第於冀乘與乃其次焉吏民齎貨求官請罪者道路相望百官遷召皆先到冀門牋檄謝㤙然後敢詣尚書下邳呉樹為宛令之官辭冀冀賔客布在縣界以情託樹樹曰小人姦蠧比屋可誅明將軍䖏上將之位宜崇賢善以補朝闕自侍坐以來未聞稱一長者而多託非人誠非敢聞冀嘿然不恱樹到縣遂誅殺冀客為人害者數十人樹後為荆州刺史辭冀冀鴆之出死車上遼東太守侯猛初拜不謁冀冀託以它事腰斬之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詣闕上書曰夫四時之運功成則退髙爵厚寵鮮不致災今大將軍位極功成可為至戒宜遵縣車之禮髙枕頥神傳曰木實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損盛權將無以全其身矣冀聞而密遣掩捕著乃變易姓名託病偽死結蒲為人市棺殯送冀知其詐求得笞殺之太原郝絜胡武好危言髙論與著友善絜武甞連名奏記三府薦海内髙士而不詣冀冀追怒之敕中都官移檄禽捕遂誅武家死者六十餘人絜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輿櫬奏書冀門書入仰藥而死家乃得全安帝嫡母耿貴人薨冀從貴人從子林慮侯承求貴人珍玩不能得冀怒并族其家十餘人涿郡崔𤦺以文章為冀所善琦作外戚箴白鵠賦以風冀怒琦曰昔管仲相齊樂聞譏諫之言蕭何佐漢乃設書過之吏今將軍累世台輔任齊伊周而德政未聞黎元塗炭不能結納貞良以救禍敗反欲鉗塞士口杜蔽主聽將使𤣥黄改色馬鹿易形乎冀無以對因遣琦歸𤦺懼而亡匿冀捕得殺之冀秉政幾二十年威行内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親與帝既不平之及陳授死帝愈怒和熹皇后從兄子郎中鄧香妻宣生女猛香卒宣更適梁紀紀孫夀之舅也壽以猛色美引入掖庭為貴人冀欲認猛為其女易猛姓為梁冀恐猛姊壻議郎邴尊沮敗宣意遣客刺殺之又欲殺宣宣家與中常侍袁赦相比冀客豋赦屋欲入宣家赦覺之鳴鼓㑹衆以告宣宣馳入白帝帝大怒因如厠獨呼小黄門史唐衡門左右與外舎不相得者誰乎衡對中常侍單超小黄門史左悺與梁不疑有隙中常侍徐璜黄門令具瑗常私忿疾外舎放横口不敢道於是帝呼超悺入室謂曰梁將軍兄弟專朝迫脅外内公卿以下從其風㫖今欲誅之於常侍意如何超等對曰誠國姦賊當誅日乆臣等弱劣未知聖意何如耳帝曰審然者常侍密圗之對曰圗之不難但恐陛下腹中狐疑帝曰姦臣脅國當伏其罪何疑乎於是更召璜瑗等五人共定其議帝齧超臂出血為盟超等曰陛下今計已决勿復更言恐為人所疑冀心疑超等 八月丁丑使中黄門張惲入省宿以防其變具瑗敕吏收惲以輒從外入欲圗不軌帝御前殿召諸尚書入發其事使尚書令尹勲持節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閤歛諸符節送省中使具瑗將左右廐騶虎賁羽林都候劒㦸士合千餘人與司𨽻校尉張彪共圍冀第使光禄勲袁旰持節收冀大將軍印綬徙封比景都郷侯冀及妻夀即日皆自殺不疑𫎇先卒悉收梁氏孫氏中外宗親送詔獄無長少皆棄市它所連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數十人太尉胡廣司徒韓縯司空孫朗皆坐阿附梁冀不衛宫止長壽亭減死一等免為庶人故吏賔客免黜者三百餘人朝廷為空是時事猝從中發使者交馳公卿失其度官府市里鼎沸數日乃定百姓莫不稱慶收冀財貨縣官斥賣合二十餘萬萬以充王府用減天下税租之半散其苑囿以業窮民











  通鑑紀事本末卷七下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上
  宋 袁樞 撰
  宦官亡漢黨銅之禍 董卓之亂
  漢和帝永元四年竇憲兄弟專權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憲獨中常侍鈎盾令鄭衆不事豪黨遂與定議誅憲事見竇氏專恣鄭衆遷大長秋帝策勲班賞衆每辭多受少帝由是賢之常與之議論政事宦官用權自此始矣十四年 初封大長秋鄭衆為鄛鄉侯
  安帝永初元年秋九月庚午太尉徐防以災異冦賊䇿免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䇿免仲長統昌言曰光武皇帝愠數世之失權忿彊臣之竊命矯枉過直政不任下雖置三公事歸臺閣自此以来三公之職備員而已然政有不治猶加譴責而權移外蹙之家寵被近習之豎親其黨類用其私人内充京師外布列郡顛倒賢愚貿易選舉疲駑守境貪殘牧民撓擾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亂離斯瘼怨氣並作隂陽失和三光虧缺乖異數至蟲螟食稼水旱為灾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反以䇿讓三公至於死免乃足為呌呼蒼天號咷泣血者矣昔文帝之扵鄧通可謂至愛而猶展申屠嘉之志夫見任如此則何患於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宦豎請託不行意氣不滿立能陷人扵不測之禍惡可得彈正者哉 大長秋鄭衆中常侍蔡倫等皆秉勢豫政周章數進直言太后不能用
  建光元年帝以江京嘗迎帝於邸封為都鄉侯李閏為雍鄉侯閏京與中常侍樊豐黄門令劉安鈎盾令陳達等扇動内外競為侈虐司徒楊震上疏不省
  延光二年中常侍樊豐等更相扇動傾揺朝廷楊震上疏不聽
  三年樊豐等見楊震連諫不從無所顧忌震復上疏豐等惶怖遂共譛震收震太尉印綬遣歸本郡震飲酖而卒 秋八月江京樊豐等廢太子保為濟陰王
  四年北鄉侯即位有司奏樊豐等互作威福皆下獄死冬十月中常侍孫程等迎濟陰王即皇帝位五事並見佞倖廢立順帝陽嘉二年夏六月丁丑洛陽宣徳亭地拆長八十五文帝引公卿所舉敦樸之士使之對䇿及特問以當世之敝為政所宜李固對曰詔書所以禁侍中尚書中臣子弟不得為吏察孝亷者以其秉威權容請託故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側聲勢振天下子弟祿任曾無限極雖外託謙黙不干州郡而謟偽之徒望風進舉今可為設常禁同之中臣昔館陶公主為子求郎明帝不許賜錢千萬所以輕厚賜重薄位者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竊聞長水司馬武宣開陽城門𠉀羊廸等無它功徳初拜便真此雖小失而漸壞舊章先聖法度所宜堅守故政教一跌百年不復詩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癉刺周王變祖法度故使下民將盡病也今陛下之有尚書猶天之有北斗也斗為天喉舌尚書亦為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氣運乎四時尚書出納王命賦政四海權尊勢重責之所歸若不平心灾𤯝必至誠宜審擇其人以毗聖政今與陛下共天下者外則公卿尚書内則常侍黄門辟猶一門之内一家之事安則共其福慶危則通其禍敗刺史二千石外統職事内受法則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潔猶叩樹本百枝皆動也由此言之本朝號令豈可蹉跌天下之紀綱當今之急務也夫人君之有政猶水之有隄防隄防完全雖遭雨水霖潦不能為變政教一立蹔遭凶年不足為憂誠令隄防穿漏萬夫同力不能復救政教一壊賢智馳騖不能復還今隄防雖堅漸有孔穴譬之一人之身本朝者心腹也州郡者四支也心腹痛則四支不舉故臣之所憂在心腹之疾非四支之患也茍堅隄防務政教先安心腹整理本朝雖有冦賊水旱之變不足介意也誠令隄防壞漏心腹有疾雖無水旱之灾天下固可以憂矣又宜罷退宦官去其權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徳者省事左右小黄門五人才智閒雅者給事殿中如此則論者厭塞升平可致也上覽衆對以李固為第一諸常侍叩頭謝罪朝廷肅然以固為議郎宦者疾之詐為飛章以陷其罪事從中下大司農南郡黄尚等請之於梁商僕射黄瓊復救明其事久乃得釋出為洛令固棄官歸漢中
  四年春二月初聽中官得以養子襲爵初帝之復位宦官之力也由是有寵參與政事御史張綱上書曰竊尋文明二帝徳化尤盛中官常侍不過兩人近倖賞賜裁滿數金惜費重民故家給人足而頃者以来無功小人皆有官爵非愛民重器承天順道者也書奏不省永和元年十二月以前司空王龔為太尉龔疾宦官專權上書極言其狀諸黄門使客誣奏龔罪上命龔亟自實李固奏記於梁商曰王公以堅貞之操横為讒佞所誣衆人聞知莫不歎慄夫三公尊重無詰理訴寃之義纎微感㮣輒引分决是以舊典不有大罪不至重問王公卒有它變則朝廷獲害賢之名羣臣無救䕶之節矣語曰善人在患饑不及餐斯其時也商即言之於帝事乃得釋
  二年冬十月丁卯京師地震太尉王龔以中常侍張昉等專弄國權欲奏誅之宗親有以楊震行事諫之者龔乃止
  三年梁商以曹節等用事遣子冀不疑與交友
  桓帝建和元年秋七月詔封中常侍劉廣等皆為列侯杜喬諫之書奏不省 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譖杜喬與李固以帝不堪奉漢祀帝怨之後梁冀誣李固杜喬與妖賊劉文等交通皆收繫死獄中三事並見梁氏之變
  永興元年秋七月郡國三十二蝗河水溢百姓饑窮流亡者數十萬户冀州尤甚詔以侍御史朱穆為冀州刺史冀部令長聞穆濟河解印綬去者四十餘人及到奏劾諸郡貪汚者有至自殺或死獄中宦者趙忠䘮父歸𦵏安平僭為玉匣穆下郡案驗吏畏其嚴遂發墓剖棺陳尸出之帝聞大怒徵穆詣廷尉輸作左校大學書生潁川劉陶等數千人詣闕上書訟穆曰伏見弛刑徒朱穆處公憂國拜州之日志清姦惡誠以常侍貴寵父兄子弟布在州郡競為虎狼噬食小民故穆張理天綱補綴漏目羅取殘禍以塞天意由是内官咸共恚疾謗讟煩興讒隙仍作極其刑讁輸作左校天下有識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鯀之戾若死者有知則唐帝怒於崇山重華忿於蒼墓矣當今中官近習竊持國柄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運賞則使餓𨽻富於季孫呼噏則令伊顔化為桀跖而穆獨亢然不顧身害非惡榮而好辱惡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綱之不攝懼天綱之久失故竭心懷憂為上深計臣願黥首擊趾代穆校作帝覽其奏乃赦之
  永夀元年春二月司𨽻冀州饑人相食太學生劉陶上疏陳事曰夫天之與帝帝之與民猶頭之與足相須而行也陛下目不視鳴條之事耳不聞檀車之聲天灾不有痛於肌膚震食不即損於聖體故蔑三光之謬輕上天之怒伏念髙祖之起始自布衣合散扶傷克成帝業勤亦至矣流福遺祚至於陛下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軌而忽髙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國柄使羣醜刑𨽻芟刈小民虎豹窟於麑場豺狼乳於春囿貨殖者為窮寃之魂貧餒者作饑寒之鬼死者悲於窀穸生者戚於朝野是愚臣所為咨嗟長懐歎息者也且秦之將亡正諫者誅諛進者賞嘉言結於忠舌國命出於讒口擅閻樂於咸陽授趙高以車府權去已而不知威離身而不顧古今一揆成敗同勢願陛下逺覽彊秦之傾近察哀平之變得失昭然禍福可見臣又聞危非仁不扶亂非智不救竊見故冀州刺史南陽朱穆前烏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貞高絶俗斯實中興之良佐國家之柱臣也宜還本朝夾輔王室臣敢吐不時之義於諱言之朝猶冰霜見日必至消滅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書奏不省
  延熹二年秋七月帝召小黄門史唐衡中常侍單超小黄門史左悺中常侍徐璜黄門令具瑗等五人共定議誅梁冀事見梁氏之變 八月詔賞誅梁冀之功封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皆為縣侯超食二萬户璜等各萬餘户世謂之五侯仍以悺衡為中常侍又封尚書令尹勲等七人皆為亭侯帝既誅梁冀故舊恩私多受封爵追贈皇后父鄧香為車騎將軍封安陽侯更封后母宣為昆陽君兄子康秉皆為列侯宗族皆列校郎將賞賜以巨萬計中常侍侯覽上縑五千匹帝賜爵關内侯又託以與議誅冀進封高鄉侯又封小黄門劉普趙忠等八人為鄉侯自是權埶專歸宦官矣五侯尤貪縱傾動内外時灾異數見白馬令甘陵李雲露布上書移副三府曰梁冀雖恃權専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誅猶召家臣搤殺之耳而猥封謀臣萬户以上高祖聞之得無見非西北列將得無解體孔子曰帝者諦也今官位錯亂小人謟進財貨公行政化日損尺一拜用不經御省是帝欲不諦乎帝得奏震恐下有司逮雲詔尚書都䕶劔㦸送黄門北寺獄使中常侍管霸與御史廷尉雜考之時𢎞農五官掾杜衆傷雲以忠諫獲罪上書願與雲同日死帝愈怒遂并下廷尉大鴻臚陳蕃上疏曰李雲所言雖不識禁忌干上逆㫖其意歸於忠國而已昔高祖忍周昌不諱之諫成帝赦朱雲腰領之誅今日殺雲臣恐剖心之譏復議於世矣太常楊秉雒陽市長沐茂郎中上官資並上䟽請雲帝恚甚有司奏以為大不敬詔切責蕃秉免歸田里茂資貶秩二等時帝在濯龍池管霸奏雲等事霸跪言曰李雲野澤愚儒杜衆郡中小吏出於狂戇不足加罪常謂霸曰帝欲不諦是何等語而常侍欲原之邪顧使小黄門可其奏雲衆皆死獄中於是嬖寵益横太尉瓊自度力不能制乃稱疾不起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有勝政諸梁秉權豎宦充朝李固杜喬既以忠言横見殘滅而李雲杜衆復以直道繼踵受誅海内傷懼益以怨結朝野之人以忠為諱尚書周永素事梁冀假其威勢見冀將衰乃陽毁示忠遂因姦計亦取封侯又黄門挾邪羣輩相黨自冀興盛腹背相親朝夕圖謀共構姦軌臨冀黨誅無可設巧復記其惡以要爵賞陛下不加清徵審别真偽復與忠臣並時顯封使朱紫共色粉墨雜揉所謂抵金玉於沙礫碎珪璧於泥塗四方聞之莫不憤歎臣世荷國恩身輕位重敢以垂絶之日陳不諱之言書奏不納冬十月中常侍單超疾病壬寅以超為車騎將軍 是時封賞踰制内寵猥盛陳蕃上疏曰夫諸侯上象四七藩屏上國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而聞追録河南尹鄧萬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書令黄雋先人之絶封近習以非義授邑左右以無功傳賞至乃一門之内侯者數人故緯象失度陰陽謬序臣知封事已行言之無及誠欲陛下從是而止又采女數千食肉衣綺脂油粉黛不可貲計鄙諺言盗不過五女門以女貧家也今後宫之女豈不貧國乎帝頗采其言為出官女五百餘人但賜雋爵關内侯而封萬世南鄉侯帝從容問侍中陳留爰延朕何如主也對曰陛下為漢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對曰尚書令陳蕃任事則治中常侍黄門與政則亂是以知陛下可與為善可與為非帝曰昔朱雲廷折欄檻今侍中面稱朕違敬聞闕矣拜五官中郎將
  三年春正月丙午新豐侯單超卒賜東園袐器棺中玉具及𦵏發五營騎士將作大匠起冢塋其後四侯轉横天下為之語曰左回天具獨坐徐卧虎唐雨墮皆競起第宅以華侈相尚其僕從皆乘牛車而從列騎兄弟姻戚宰州臨郡辜較百姓與盗無異虐徧天下民不堪命故多為盗賊焉中常侍侯覽小黄門段珪皆有田業近濟北界僕從賓客劫掠行旅濟北相滕延一切收捕殺數十人陳尸路衢覽珪以事訴帝延坐徵詣廷尉免左悺兄勝為河東太守皮氏長京兆趙岐恥之即日棄官西歸唐衡兄玹為京兆尹素與岐有隙收岐家屬宗親陷以重灋盡殺之岐逃難四方靡所不歴自匿姓名賣餅北海市中安丘孫嵩見而異之載與俱歸藏於複壁中及諸唐死遇赦乃敢出
  六年十二月以衛尉周景為司空景榮之孫也時宦官方熾景與太尉楊秉上言内外吏職多非其人舊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埶而今枝葉賓客布列職署或年少庸人典據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舊章退貪殘塞灾謗請下司𨽻校尉中二千石城門五營校尉北軍中𠉀各實覈所部應當斥罷自以狀言三府兼察有遺漏續上帝從之於是秉條奏牧守青州刺史羊亮等五十餘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肅然 尚書朱穆疾宦官恣横上疏曰按漢故事中常侍參選士人建武以後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来浸益貴盛假貂璫之飾處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權傾海内寵貴無極子弟親戚並荷榮任放濫驕溢莫能禁禦窮破天下空竭小民愚臣以為可悉罷省遵復往初更選海内清淳之士明達國體者以補其處即兆庶黎萌䝉被聖化矣帝不納後穆因進見復口陳曰臣聞漢家舊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書事黄門侍郎一人傳發書奏皆用姓族自和熹太后以女主稱制不接公卿乃以閹人為常侍小黄門通命兩宫自此以來權傾人主窮困天下宜皆罷遣博選耆儒宿徳與參政事帝怒不應穆伏不肯起左右傳出良久乃趨而去自此中官數因事稱詔詆毁之穆素剛不得意居無幾憤懣發疽卒
  七年十二月中常侍汝陽侯唐衡武原侯徐璜皆卒八年春中常侍侯覽兄參為益州刺史殘暴貪婪累臧億計太尉楊秉奏檻車徵參參於道自殺閲其車重三百餘兩皆金銀錦帛秉因奏曰臣案舊典宦官本在給使省闥司昬守夜而今猥受過寵執政操權附㑹者因公褒舉違忤者求事中傷居法王公富擬國家飲食極肴膳僕妾盈紈素中常侍侯覽弟參貪殘元惡自取禍滅覽顧知釁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為不宜復見親近昔懿公刑邴𨞕之父奪閻職之妻而使二人參乘卒有竹中之難覽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請免官送歸本郡書奏尚書召對秉掾屬詰之曰設官分職各有司存三公統外御史察内今越奏近官經典漢制何所依據其開公具對秉使對曰春秋傳曰除君之惡惟力是視鄧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詰責文帝從而請之漢世故事三公之職無所不統尚書不能詰帝不得已竟免覽官司𨽻校尉韓縯因奏左悺罪惡及其兄太僕南鄉侯稱請託州郡聚斂為姦賓客放縱侵犯吏民悺稱皆自殺縯又奏中常侍具瑗兄沛相恭臧罪徵詣廷尉瑗詣獄謝上還東武侯印綬詔貶為都鄉侯超及璜衡襲封者並降為鄉侯子弟分封者悉奪爵土劉普等貶為關内侯尹勲等亦皆奪爵 三月宛陵大姓羊元羣罷北海郡臧汙狼藉郡舍溷軒有竒巧亦載之以歸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元羣行賂宦官膺竟反坐單超弟遷為山陽太守以罪繫獄廷尉馮緄考致其死中官相黨共飛章誣緄以罪中常侍蘇康管霸固天下良田美業州郡不敢詰大司農劉祐移書所在依科品没入之帝大怒與膺緄俱輸作左校 夏五月丙戌太尉楊秉薨秉為人清白寡欲嘗稱我有三不惑酒色財也秉既没所舉賢良廣陵劉瑜乃至京師上書言中官不當比肩裂土競立𦙍嗣繼體傳爵又嬖女充積冗食空宫傷生費國又第舍增多窮極竒巧掘山攻石促以嚴刑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姦情賕賂皆為吏餌民愁鬰結起入賊黨官輒興兵誅討其罪貧困之民或有賣其首級以要酬賞父兄相代殘身妻孥相視分裂又陛下好微行近習之家私幸宦者之舍賓客市買熏灼道路因此暴縱無所不容惟陛下開廣諫道博觀前古逺佞邪之人放鄭衛之聲則政致和平徳感祥風矣詔特召瑜問灾咎之徵執政者欲令瑜依違其辭乃更䇿以他事瑜復悉心對八千餘言有切於前拜為議郎 十一月太尉陳蕃言李膺馮緄劉祐之枉請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覆誠辭懇切以至流涕帝不聽應奉上疏曰夫忠賢武將國之心膂竊見左校弛刑徒馮緄劉祐李膺等誅舉邪臣肆之以灋陛下既不聽察而猥受譖訴遂令忠臣同愆元惡自春迄冬不䝉降恕遐邇觀聽為之歎息夫立政之要記功忘失是以武帝捨安國於徒中宣帝徵張敞於亡命緄前討蠻荆均吉甫之功祐數臨督司有不吐茹之節膺著威幽并遺愛度遼今三埀蠢動王旅未振乞原膺等以備不虞書奏乃悉免其刑久之李膺復拜司𨽻校尉時小黄門張讓弟朔為野王令貪殘無道畏膺威嚴逃還京師匿於兄家合柱中膺知其狀率吏卒破柱取朔付雒陽獄受辭畢即殺之讓訴寃於帝帝召膺詰以不先請便加誅之意對曰昔仲尼為魯司冦七日而誅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積一旬私懼以稽留為愆不意獲速疾之罪誠自知釁責死不旋踵特乞留五日剋殄元惡退就鼎鑊始生之願也帝無復言顧謂讓曰此汝弟之罪司𨽻何愆乃遣出自此諸黄門常侍皆鞠躬屏氣休沐不敢出宫省帝怪問其故並叩頭泣曰畏李校尉時朝廷日亂綱紀頺弛而膺獨持風裁以聲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為登龍門云九年 初帝為蠡吾侯受學於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鄉人為之謡曰天下䂓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二家賓客互相譏揣遂各樹朋徒漸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始矣汝南太守宗資以范滂為功曹南陽太守成瑨以岑晊為功曹皆委心聽任使之襃善糾違肅清朝府滂尤剛勁疾惡如讎滂甥李頌素無行中常侍唐衡以屬資資用為吏滂寢而不召資遷怒捶書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今日寧受笞而死滂不可違資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怨之於是二郡為謡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𢎞農成瑨但坐嘯太學諸生三萬餘人郭泰及頴川賈彪為其冠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襃重學中語曰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彊禦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於是中外承風競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屣履到門宛有富賈張汎者與後宫有親又善雕鏤玩好之物頗以賂遺中官以此得顯位用埶縱横岑晊與賊曹史張牧勸成瑨收捕汎等既而遇赦瑨竟誅之并收其宗族賓客殺二百餘人後乃奏聞小黄門晉陽趙津貪横放恣為一縣巨患太原太守平原劉瓆使郡吏王允討捕亦於赦後殺之於是中常侍侯覽使張汎妻上書訟寃宦官因縁譖訴瑨瓆帝大怒徵瑨瓆皆下獄有司承㫖奏瑨瓆罪當棄市山陽太守翟超以郡人張儉為東都督郵侯覽家在防東殘暴百姓覽䘮母還家大起塋冢儉舉奏覽罪而覽伺𠉀遮𢧵章竟不上儉遂破覽冢宅籍没資財具奏其狀復不得御徐璜兄子宣為下邳令暴虐尤甚嘗求故汝南太守李暠女不能得遂將吏卒至暠家載其女歸戯射殺之東海相汝南黄浮聞之收宣家屬無少長悉考之掾史以下固争之浮曰徐宣國賊今日殺之明日坐死足以瞑目矣即案宣罪棄市暴其尸於是宦官訴寃於帝帝大怒超浮並坐髠鉗輸作右校太尉陳蕃司空劉茂共諫請瑨瓆超浮等罪帝不悦有司劾奏之茂不敢復言蕃乃獨上疏曰今冦賊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寢不能寐食不能飽實憂左右日親忠言日疎内患漸積外難方深陛下超從列侯繼承天位小家畜産百萬之資子孫尚恥愧失其先業况乃産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輕忽乎誠不愛己不當念先帝得之勤苦耶前梁氏五侯毒徧海内天啓聖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議冀當小平明鑒未逺覆車如昨而近習之權復相扇結小黄門趙津大猾張汎等肆行貪虐姦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劉瓆南陽太守成瑨糾而戮之雖言赦後不當誅殺原其誠心在乎去惡至於陛下有何悁悁而小人道長熒惑聖聽遂使天威為之發怒必加刑讁已為過甚况乃重罰令伏歐刀乎又前山陽太守翟超東海相黄浮奉公不撓疾惡如讎超没侯覽財物浮誅徐宣之罪並𫎇刑坐不逢赦恕覽之從横没財已幸宣犯釁過死有餘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責鄧通雒陽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從而請之光武加以重賞未聞二臣有専命之誅而今左右羣豎惡傷黨類妄相交構致此刑譴聞臣是言當復嗁訴陛下深宜割塞近習與政之源引納尚書朝省之士簡練清高斥黜佞邪如是天和於上地洽於下休徴符瑞豈逺乎哉帝不納宦官由此疾蕃彌甚選舉奏議輒以中詔譴郤長史已下多至抵罪猶以蕃名臣不敢加害平原襄楷詣闕上疏曰臣聞皇天不言以文象設教臣竊見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罰星揚光其中於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無繼嗣前年冬大寒殺鳥獸魚鼈城傍竹栢之葉有傷枯者臣聞於師曰栢傷竹枯不出三年天子當之今自春夏以来連有霜雹及大雨靁電臣作威作福刑罰急刻之所感也太原太守劉瓆南陽太守成瑨志除姦邪其所誅剪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閹豎之譖乃逺加考逮三公上書乞哀瓆等不見採察而嚴被譴讓憂國之任將遂杜口矣臣聞殺無罪誅賢者禍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来頻行誅罰梁冦孫鄧並見族滅其從坐者又非其數李雲上書明主所不當諱杜衆乞死諒以感悟聖朝曽無赦宥而并被殘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寃漢興以来未有拒諫誅賢用刑太深如今者也昔文王一妻誕至十子今宫女數千未聞慶育宜修徳省刑以廣螽斯之祚案春秋以来及古帝王未有河清臣以為河者諸侯位也清者屬陽濁者屬陰河當濁而反清者陰欲為陽諸侯欲為帝也京房易傳曰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異地吐妖人癘疫三者並時而有河清猶春秋麟不當見而見孔子書之以為異也願賜清閒極盡所言書奏不省十餘日復上書曰臣聞殷紂好色妲己是出葉公好龍真龍游廷今黄門常侍天刑之人陛下愛待兼倍常寵係嗣未兆豈不為此書上即召入詔尚書問狀楷言古者本無宦官武帝末數游後宫始置之耳尚書承㫖奏楷不正辭理而違背經藝借假星宿造合私意誣上罔事請下司𨽻正楷罪法收送雒陽獄帝以楷言雖激切然皆天文恒象之數故不誅猶司冦論刑符節令汝南蔡衍議郎劉瑜表救成瑨劉瓆言甚切厲亦坐免官瑨瓆竟死獄中瑨瓆素剛直有經術知名當時故天下惜之岑晊張牧逃竄獲免晊之亡也親友競匿之賈彪獨閉門不納時人望之彪曰傳言相時而動無累後人公孝以要君致釁自遺其咎吾已不能奮戈相待反可容隠之乎於是咸服其裁正 河南張成善風角推占當赦教子殺人司𨽻李膺督促收捕既而逢宥獲免膺愈懷憤疾竟案殺之成素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頗訊其占宦官敎成弟子牢修上書告膺等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於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國逮捕黨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案經三府太尉陳蕃卻之曰今所案者皆海内人譽憂國忠公之臣此等猶將十世宥也豈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於黄門北寺獄其辭所連及太僕潁川杜宻御史中丞陳翔及陳寔范滂之徒二百餘人或逃遁不獲皆懸金購募使者四出相望陳寔曰吾不就獄衆無所恃乃自往請囚范滂至獄吏謂曰凡坐繫者皆祭臯陶滂曰臯陶古之直臣知滂無罪將理之於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衆人由此亦止陳蕃復上書極諌帝諱其言切託以蕃辟召非其人䇿免之時黨人獄所染逮者皆天下名賢度遼將軍皇甫規自以西州豪桀恥不得與乃自上言臣前薦故大司農張奐是附黨也又臣昔論輸左校時太學生張鳳等上書訟臣是為黨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問張鳳等上書事見諸羌叛服下
  永康元年五月陳蕃既免朝臣震栗莫敢復為黨人言者賈彪曰吾不西行大禍不解乃入雒陽説城門校尉竇武尚書魏郡霍諝等使訟之武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聞善政常侍黄門競行譎詐妄爵非人伏尋西京佞臣執政終䘮天下今不慮前事之失復循覆車之軌臣恐二世之難必將復及趙高之變不朝則夕近者姦臣牢修造設黨議遂收前司𨽻校尉李膺等逮考連及數百人曠年拘録事無效驗臣惟膺等建忠抗節志經王室此誠陛下稷卨伊吕之佐而虚為姦臣賊子之所誣枉天下寒心海内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時見理出以厭人鬼喁喁之心今臺閣近臣尚書朱㝢荀緄劉祐魏朗劉矩尹勲等皆國之真士朝之良佐尚書郎張陵媯皓苑康楊喬邉韶戴恢等文質彬彬明達國典内外之職羣才並列而陛下委任近習専樹饕餮外典州郡内幹心膂宜以次貶黜案罪糾罰信任忠良平决臧否使邪正毁譽各得其所寶愛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徵可消天應可待間者有嘉禾芝草黄龍之見夫瑞生必扵嘉士福至實由善人在徳為瑞無徳為灾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稱慶書奏因以病上還城門校尉槐里侯印綬霍諝亦為表請帝意稍解使中常侍王甫就獄訊黨人范滂等皆三木囊頭暴於階下甫以次辨詰曰卿等更相拔舉迭為脣齒其意如何滂曰仲尼之言見善如不及見惡如探湯滂欲使善善同其清惡惡同其汙謂王政之所願聞不悟更以為黨古之修善自求多福今之修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願埋滂於首陽山側上不負皇天下不愧夷齊甫愍然為之改容乃得並解桎梏李膺等又多引宦官子弟宦官懼請帝以天時宜赦六月庚申赦天下改元黨人二百餘人皆歸田里書名三府禁錮終身范滂往𠉀霍諝而不謝或讓之滂曰昔叔向不見祁奚吾何謝焉滂南歸汝南南陽士大夫迎之者車數千兩鄉人殷陶黄穆侍衛於旁應對賓客滂謂陶等曰今子相隨是重吾禍也遂遁還鄉里初詔書下舉鉤黨郡國所奏相連者多至百數唯平原相史弼獨無所上詔書前後迫切州郡髠笞掾史從事坐傳舎責曰詔書疾惡黨人㫖意懇惻青州六郡其五有黨平原何治而得獨無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畫界分境水土異齊風俗不同它郡自有平原自無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誣陷良善滛刑濫罰以逞非理則平原之人户可為黨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從事大怒即收郡僚職送獄遂舉奏弼會黨禁中解弼以俸贖罪所脱者甚衆竇武所薦朱㝢沛人苑康勃海人楊喬㑹稽人邉韶陳留人喬容儀偉麗數上言政事帝愛其才貌欲妻以公主喬固辭不聽遂閉口不食七日而死 十二月丁丑帝崩于徳陽前殿城門校尉竇武議立嗣召侍御史河間劉鯈問以國中宗室之賢者鯈稱解凟亭侯宏宏者河間孝王之曾孫也祖淑父萇世封解凟亭侯武乃入白太后定䇿禁中以鯈守光祿大夫與中常侍曹節並持節將中黄門虎賁羽林千人奉迎宏時年十二靈帝建寧元年春正月壬午以城門校尉竇武為大將軍前太尉陳蕃為太傅與武及司徒胡廣參録尚書事時新遭大䘮國嗣未立諸尚書畏懼多託病不朝陳蕃移書責之曰古人立節事亡如存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牀於義安乎諸尚書惶怖皆起視事 己亥解凟亭侯至夏門亭使竇武持節以王青葢車迎入殿中庚子即皇帝位 六月癸巳録定䇿功封竇武為聞喜侯武子機為渭陽侯兄子紹為鄠侯靖為西鄉侯中常侍曹節為長安鄉侯侯者凡十一人涿郡盧植上書説武曰足下之於漢朝猶旦奭之在周室建立聖主四海有繫論者以為吾子之功於斯為重今同宗相後披圗案牒以次建之亦何勲之有豈可横叨天功以為己力乎宜辭大賞以全身名武不能用植身長八尺二寸音聲如鐘性剛毅有大節少事馬融融性豪侈多列女倡歌舞於前植侍講積年未嘗轉盼融以是敬之太后以陳蕃舊徳特封高陽鄉侯蕃上疏讓曰臣聞割地之封功徳是為臣雖無素潔之行竊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若夫受爵不讓掩面就之使皇天振怒灾流下民於臣之身亦何所寄太后不許蕃固讓章前後十上竟不受封 初竇太后之立也陳蕃有力焉及臨朝政無大小皆委於蕃蕃與竇武同心戮心以奬王室徵天下名賢李膺杜宻尹勲劉瑜等皆列於朝廷與共參政事於是天下之士莫不延頸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趙嬈及諸女尚書旦夕在太后側中常侍曹節王甫等共相朋結諂事太后太后信之數出詔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嘗共㑹朝堂蕃私謂武曰曹節王甫等自先帝時操弄國權濁亂海内今不誅之後必難圖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於是引同志尚書令尹勲等共定計䇿㑹有日食之變蕃謂武曰昔蕭望之困一石顯况今石顯數十輩乎蕃以八十之年欲為將軍除害今可因日食斥罷宦官以塞天變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黄門常侍但當給事省内門户主近署財物耳今乃使與政事任重權子弟布列専為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誅廢以清朝廷太后曰漢元以來故事世有宦官但當誅其有罪者豈可盡廢邪時中常侍管霸頗有才略専制省内武先白收霸及中常侍蘇康等皆坐死武復數白誅曹節等太后猶豫未忍故事久不發蕃上疏曰今京師囂囂道路諠譁言侯覽曹節公乘昕王甫鄭颯等與趙夫人諸尚書並亂天下附従者升進忤逆者中傷一朝羣臣如河中木耳汎汎東西耽祿畏害陛下今不急誅此曹必生變亂傾危社稷其禍難量願出臣章宣示左右并令天下諸姦知臣疾之太后不納是月太白犯房之上將入太微侍中劉瑜素善天官惡之上書皇太后曰案占書宫門當閉將相不利姦人在主傍願急防之又與武蕃書以星辰錯繆不利大臣宜速斷大計於是武蕃以朱㝢為司𨽻校尉劉祐為河南尹虞祁為雒陽令武奏免黄門令魏彪以所親小黄門山冰代之使冰奏收長樂尚書鄭颯送北寺獄蕃謂武曰此曹子便當收殺何復考為武不從令冰與尹勲侍御史祝瑨雜考颯辭連及曹節王甫勲氷即奏收節等使劉瑜内奏九月辛亥武出宿歸府典中書者先以告長樂五官史朱瑀瑀盜發武奏罵曰中官放縱者自可誅耳我曹何罪而當盡見族滅因大呼曰陳蕃竇武奏白太后廢帝為大逆乃夜召素所親壯健者長樂從官史共普張亮等十七人喢血共盟謀誅武等曹節白帝曰外間切切請出御徳陽前殿令帝拔劍踊躍使乳母趙嬈等擁衛左右取棨信閉諸禁門召尚書官屬脅以白刄使作詔板拜王甫為黄門令持節至北寺獄收尹勲山冰冰疑不受詔甫格殺之并殺勲出鄭颯還兵劫太后奪璽綬令中謁者守南宫閉門絶複道使鄭颯等持節及侍御史謁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詔馳入步兵營與其兄子步兵校尉紹共射殺使者召㑹北軍五校士數千人屯都亭下令軍士曰黄門常侍反盡力者封侯重賞陳蕃聞難將官屬諸生八十餘人並拔刀突入承明門到尚書門攘臂呼曰大將軍忠以衛國黄門反逆何云竇氏不道邪王甫時出與蕃相遇適聞其言而讓蕃曰先帝新棄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並封三侯又設樂飲讌多取掖庭宫人旬日之間貲財巨萬大臣若此為是道邪公為宰輔茍相阿黨復何求賊使劍士收蕃蕃拔劍叱甫辭色逾厲遂執蕃送北寺獄黄門從官騶蹋踧蕃曰死老魅復能損我曹員數奪我曹禀假不即日殺之時䕶匈奴中郎將張奐徵還京師曹節等以奐新至不知本謀矯制以少府周靖行車騎將軍加節與奐率五營士討武夜漏盡王甫將虎賁羽林等合千餘人出屯朱雀掖門與奐等合已而悉軍闕下與武對陳甫兵漸盛使其士大呼武軍曰竇武反汝皆禁兵當宿衛官省何故隨反者乎先降有賞營府素畏服中官於是武軍稍稍歸甫自旦至食時兵降略盡武紹走諸軍追圍之皆自殺梟首雒陽都亭收捕宗親賓客姻屬悉誅之及侍中劉瑜屯騎校尉馮述皆夷其族宦官又譖虎賁中郎將河間劉淑故尚書㑹稽魏朗云與武等通謀皆自殺遷皇太后於南宫徙武家屬於日南自公卿以下嘗為蕃武所舉者及門生故吏皆免官禁錮議郎勃海巴肅始與武等同謀曹節不知但坐禁錮後乃知而收之肅自載詣縣縣令見肅入閤解印綬欲與俱去肅曰為人臣者有謀不敢隠有罪不逃刑既不隠其謀矣又敢逃其刑乎遂被誅曹節遷長樂衛尉封育陽侯王甫遷中常侍黄門令如故朱瑀共普張亮等六人皆為列侯十一人為關内侯於是羣小得志士大夫皆䘮氣蕃友人陳留朱震收𦵏蕃尸匿其子逸事覺繫獄合門桎梏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武府掾桂陽胡騰殯斂武尸行䘮坐以禁錮武孫輔年二嵗騰詐以為己子與令史南陽張敞共匿之於零陵界中亦得免張奐遷大司農以功封侯奐深病為曹節等所賣固辭不受
  二年夏四月壬辰有青蛇見於御坐上癸巳大風雨雹霹靂拔大木百餘詔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大司農張奐上疏曰昔周公𦵏不如禮天乃動威今竇武陳蕃忠貞未被明宥妖𤯝之来皆為此也宜急為改𦵏徙還家屬其從坐禁錮一切蠲除又皇太后雖居南宫而恩禮不接朝臣莫言逺近失望宜思大義顧復之報上深嘉奐言以問諸常侍左右皆惡之帝不得自從奐又與尚書劉猛等共薦王暢李膺可參三公之選曹節等彌疾其言遂下詔切責之奐等皆自囚廷尉數日乃得出並以三月俸贖罪郎中東郡謝弼上封事曰臣聞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后定䇿宫闥援立聖明書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竇氏之誅豈宜咎延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如有霧露之疾陛下當何面目以見天下孝和皇帝不絶竇氏之恩前世以為美談禮為人後者為之子今以桓帝為父豈得不以太后為母哉願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凱風慰母之念臣又聞開國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䝉爵秩阿母寵私乃享大封大風雨雹亦由於兹又故太傅陳蕃勤身王室而見陷羣邪一旦誅滅其為酷濫駭動天下而門生故吏並離徙錮蕃身已往人百何贖宜還其家屬解除禁網夫台宰重器國命所繫今之四公惟司空劉寵斷斷守善餘皆素餐致冦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灾異並加罷黜徵故司空王暢長樂少府李膺並居政事庶灾變可消國祚惟永左右惡其言出為廣陵府丞去官歸家曹節從子紹為東郡太守以它罪收弼掠死於獄帝以蛇妖問光禄勲楊賜賜上封事曰夫善不妄来灾不空發王者心有所想雖未形顔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陰陽為其變度夫皇極不建則有龍蛇之孽詩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惟陛下思乾剛之道别内外之宜抑皇甫之權割艷妻之愛則蛇變可消福祥立應賜秉之子也初李膺等雖廢錮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而汙穢朝廷希之者惟恐不及更共相標榜為之稱號以竇武陳蕃劉淑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宻王暢劉祐魏朗趙典朱㝢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泰范滂尹勲巴肅及南陽宗慈陳留夏馥汝南蔡衍泰山羊陟為八顧顧者言能以徳行引人者也張儉翟超岑晊苑康及山陽劉表汝南陳翔魯國孔昱山陽檀敷為八及及者言其能導人追宗者也度尚及東平張邈王孝東郡劉儒泰山胡母班陳留秦周魯國蕃嚮東莱王章為八厨厨者言能以財救人者也及陳竇用事復舉㧞膺等陳竇誅膺等復廢宦官疾惡膺等每下詔書輒申黨人之禁侯覽怨張儉尤甚覽鄉人朱並素佞邪為儉所棄承覽意指上書告儉與同鄉二十四人别相署號共為部黨圖危社稷而儉為之魁詔刋章捕儉等冬十月大長秋曹節因此諷有司奏諸鉤黨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宻朱㝢荀翌翟超劉儒范滂等請下州郡考治是時上年十四問節等曰何以為鉤黨對曰鉤黨者即黨人也上曰黨人何用為惡而欲誅之邪對曰皆相舉羣輩欲為不軌上曰不軌欲如何對曰欲圖社稷上乃可其奏或謂李膺曰可去矣對曰事不辭難罪不逃刑臣之節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將安之乃詣詔獄考死門生故吏並被禁錮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顧為膺門徒未有録牒不及於譴毅然然曰本謂膺賢遣子師之豈可以漏脱名籍茍安而已遂自表免歸汝南督郵吳導受詔捕范滂至征羌抱詔書閉傳舍伏牀而泣一縣不知所為滂聞之曰必為我也即自詣獄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引與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為在此滂曰滂死則禍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離乎其母就與之訣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養滂從龍舒君歸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仲博者滂弟也龍舒君者滂父龍舒侯相顯也母曰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夀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辭顧其子曰吾欲使汝為惡惡不可為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行路聞之莫不流涕凡黨人死者百餘人妻子皆徙邊天下豪傑及儒學有行義者宦官一切指為黨人有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濫入黨中州郡承㫖或有未嘗交關亦離禍毒其死徙廢禁者又六七百人郭泰聞黨人之死私為之慟曰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瘁漢室滅矣但未知瞻烏爰止于誰之屋耳泰雖好臧否人倫而不為危言覈論故能處濁世而怨禍不及焉張儉亡命困迫望門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後流轉東萊止李篤家外黄令毛欽操兵到門篤引欽就席曰張儉負罪亡命篤豈得藏之若審在此此人名士明廷寧宜執之乎欽因起撫篤曰蘧伯玉恥獨為君子足下如何専取仁義篤曰今欲分之明廷載半去矣欽歎息而去篤導儉經北戲子然家遂入漁陽出塞其所經歴伏重誅者以十數連引收考者布徧天下宗親並皆殄滅郡縣為之殘破儉與魯國孔襃有舊亡抵襃不遇襃弟融年十六匿之後事泄儉得亡走國相收襃融送獄未知所坐融曰保納舍藏者融也當坐襃曰彼來求我非弟之過吏問其母母曰家事任長妾當其辜一門争死郡縣疑不能决乃上讞之詔書竟坐襃及黨禁解儉乃還鄉里後為衛尉卒年八十四夏馥聞張儉亡命歎曰孽自已作空汙良善一人逃死禍及萬家何以生為乃自剪鬚變形入林慮山中隠姓名為冶家傭親突煙炭形貌毁瘁積二三年人無知者馥弟静載縑泉追求餉之馥不受曰弟柰何載禍相餉乎黨禁未解而卒初中常侍張讓父死歸𦵏潁川雖一郡畢至而名士無徃者讓甚恥之陳寔獨弔焉及誅黨人讓以寔故多所全宥南陽何顒素與陳蕃李膺善亦被收捕乃變名姓匿汝南間與袁紹為奔走之交常私入雒陽從紹計議為諸名士罹黨事者求救援設權計使得逃隠所全免甚衆初太尉袁湯三子成逢隗成生紹逢生術逢隗皆有名稱少歴顯官時中常侍袁赦以逢隗宰相家與之同姓推崇以為外援故袁氏貴寵於世富奢甚不與它公族同紹壯健有威容愛士養名賓客輻輳歸之輜軿柴轂填接街陌術亦以俠氣聞逢從兄子閎少有操行以耕學為業逢隗數饋之無所受閎見時方險亂而家門富盛常對兄弟歎曰吾先公福祚後世不能以徳守之而競為驕奢與亂世争權此即晉之三郤矣及黨事起閎欲投迹深林以母老不宜逺遁乃築土室四周於庭不為户自牗納飲食母思閎時往就視母去便自掩閉兄弟妻子莫得見也濳身十八年卒於土室初范滂等非訐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節下之太學生争慕其風以為文學將興處士復用申屠蟠獨歎曰昔戰國之世處士横議列國之王至為擁篲先驅卒有坑儒燒書之禍今之謂矣乃絶迹於梁碭之間因樹為屋自同傭人居二年滂等果罹黨錮之禍唯蟠超然免於評論
  臣光曰天下有道君子揚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無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禍而猶或不免黨人生昏亂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濁揚清撩虺蛇之頭踐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滛刑禍及朋友士類殱滅而國隨以亡不亦悲乎夫唯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卓乎其不可及已 十一月長樂太僕曹節病困詔拜車騎將軍有頃疾瘳上印綬復為中常侍位特進秩中二千石
  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惟黨人不赦 帝以竇太后有援立之功冬十月戊子朔率羣臣朝太后於南宫親饋上夀黄門令董萌因此數為太后訴寃帝深納之供養資奉有加於前曹節王甫疾之誣萌以謗訕永樂宫下獄死
  熹平元年五月長樂太僕侯覽坐専權驕奢䇿收印綬自殺 六月竇太后母卒於比景太后憂思感疾癸巳崩於雲臺宦者積怨竇氏以衣車載太后尸置城南市舍數日曹節王甫欲用貴人禮殯帝曰太后親立朕躬統承大業豈宜以貴人終乎於是發䘮成禮節等欲别𦵏太后而以馮貴人配祔詔公卿大㑹朝堂令中常侍趙忠監議太尉李咸時病扶輿而起𢷬椒自隨謂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還矣既議坐者數百人各瞻望良久莫肯先言趙忠曰議當時定廷尉陳球曰皇太后以盛徳良家母臨天下宜配先帝是無所疑忠笑而言曰陳廷尉宜便操筆球即下議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眀母儀之徳遭時不造援立聖明承繼宗廟功烈至重先帝晏駕因遇大獄遷居空宫不幸早世家雖獲罪事非太后今若别𦵏誠失天下之望且馮貴人冢嘗被發掘骸骨暴露與賊併尸魂靈汙染且無功於國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議作色俛仰蚩球曰陳廷尉建此議甚健球曰陳竇既寃皇太后無故幽閉臣常痛心天下憤歎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願也李咸曰臣本謂宜爾誠與意合於是公卿以下皆從球議曹節王甫猶争以為梁后家犯惡逆别𦵏懿陵武帝黜廢衛后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竇氏罪深豈得合𦵏先帝李咸復上疏曰臣伏惟章徳竇后虐害恭懐安思閻后家犯惡逆而和帝無異𦵏之議順朝無貶降之文至於衛后孝武皇帝身所廢棄不可以為比今長樂太后尊號在身親嘗稱制且援立聖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為子陛下豈得不以太后為母子無黜母臣無貶君宜合𦵏宣陵一如舊制帝省奏從之秋七月甲寅𦵏桓思皇后于宣陵 有人書朱雀闕言天下大亂曹節王甫幽殺太后公卿皆尸祿無忠言者詔司𨽻校尉劉猛逐捕十日一㑹猛以誹書言直不肯急捕月餘主名不立猛坐左轉諫議大夫以御史中丞段熲代之熲乃四出逐捕及太學游生繫者千餘人節等又使熲以它事奏猛論輸左校初司𨽻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薦於太常張奐奐拒之寓遂陷奐以黨罪禁錮 渤海王悝之貶廮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復國許謝錢五千萬既而桓帝遺詔復悝國悝知非甫功不肯還謝錢中常侍鄭颯中黄門董騰數與悝交通甫宻司察以告段熲冬十月收颯送北寺獄使尚書令亷忠誣奏颯等謀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詔冀州刺史收悝考實追責悝令自殺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獄中傅相以下悉伏誅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五年閠五月永昌太守曹鸞上書曰夫黨人者或耆年淵徳或衣冠英賢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錮辱在塗泥謀反大逆尚䝉赦宥黨人何罪獨不開恕乎所以灾異屢見水旱荐臻皆由於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帝省奏大怒即詔司𨽻益州檻車收鸞送槐里獄掠殺之於是詔州郡更考黨人門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錮爰及五屬
  光和元年六月丁丑有黒氣墮帝所御温徳殿東庭中長十餘丈似龍秋七月壬子青虹見玉堂後殿庭中詔召光禄大夫楊賜等詣金商門問以灾異及消後之術賜對曰春秋䜟曰天投蜺天下怨海内亂加四百之期亦復垂及今妾媵閹尹之徒共専國朝欺罔日月幸賴皇天垂象譴告周書曰天子見怪則修徳諸侯見怪則修政卿大夫見怪則修職士庶人見怪則修身唯陛下斥逺佞巧之臣速徵鶴鳴之士斷絶尺一抑止槃游冀上天還威衆變可弭議郎蔡邕對曰臣伏思諸異皆亡國之怪也天於大漢殷勤不已故屢出祅變以當譴責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蜺墮雞化皆婦人干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趙嬈貴重天下讒諛驕溢續以永樂門史霍玉依阻城社又為姦邪今道路紛紛復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風聲將為國患宜高為隄防明設禁令深惟趙霍以為至戒今太尉張顥為玉所進光祿勲偉璋有名貪濁又長水校尉趙玹屯騎校尉葢升並叨時幸榮富優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賢之福伏見廷尉郭禧純厚老成光祿大夫橋𤣥聰達方直故太尉劉寵忠實守正並宜為謀主數見訪問夫宰相大臣君之四體委任責成優劣已分不宜聽納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方工技之作鴻都篇賦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憂宰府孝亷士之高選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責三公而今並以小文超取選舉開請託之門違明王之典衆心不厭莫之敢言臣願陛下忍而絶之思惟萬機以答天望聖朝既自約厲左右近臣亦宜從化人自抑損以塞咎戒則大道虧滿鬼神福謙矣夫君臣不宻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禍願寢臣表無使盡忠之吏受怨姦仇章奏帝覽而歎息因起更衣曹節於後竊視之悉宣語左右事遂漏露其為邕所裁黜者側目思報初邕與大鴻臚劉郃素不相平叔父衛尉質又與將作大匠陽球有隙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使人飛章言邕質數以私事請託於郃郃不聽邕含隠切志欲相中於是詔下尚書召邕詰状邕上書曰臣實愚戇不顧後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誹謗卒至便用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託名忠臣死有餘榮恐陛下於此不復聞至言矣於是下邕質於雒陽獄劾以仇怨奉公議害大臣大不敬棄市事奏中常侍河南吕彊愍邕無罪力為伸請帝亦更思其章有詔减死一等與家屬髠鉗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陽球使客追路刺邕客感其議皆莫為用球又賂其部主使加毒害所賂者反以其情戒邕由是得免 宋皇后無寵後宫幸姬衆共譖毁渤海王悝妃宋氏即后之姑也中常侍王甫恐后怨之因譖后挾左道祝詛帝信之遂䇿收璽綬后自致暴室以憂死父不其鄉侯酆及兄弟並被誅 丙子晦日有食之尚書盧植上言凡諸黨錮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后家屬並以無辜委骸横尸不得斂𦵏宜敕收拾以安遊魂帝不省
  二年王甫曹節等姦虐弄權扇動内外太尉段熲阿附之節甫父兄子弟為卿校牧守令長者布滿天下所在貪暴甫養子吉為沛相尤殘酷凡殺人皆磔尸車上隨其罪目宣示屬縣夏月腐爛則以䋲連其骨周徧一郡乃止見者駭懼視事五年凡殺萬餘人尚書令陽球常拊髀發憤曰若陽球作司𨽻此曹子安得容乎既而球果遷司𨽻甫使門生於京兆界辜𣙜官財物七千餘萬京兆尹楊彪發其姦言之司𨽻彪賜之子也時甫休沐里舎熲以日食自劾球詣闕謝恩因奏甫熲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𦐇等罪辛巳悉收甫熲等送洛陽獄及甫子永樂少府萌沛相吉球自臨考甫等五毒備極萌先嘗為司𨽻乃謂球曰父子既當伏誅亦以先後之義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爾罪惡無狀死不滅責乃欲論先後求假借邪萌乃罵曰爾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臨阬相擠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箠扑交至父子悉死杖下熲亦自殺乃僵磔甫屍於夏城門大署牓曰賊臣王甫盡没入其財産妻子皆徙比景球既誅甫欲以次表曹節等乃敕中都官從事曰且先去權貴大猾乃議其餘耳公卿豪右若袁氏兒輩從事自辦之何須校尉邪權門聞之莫不屏氣曹節等皆不敢出沐㑹順帝虞貴人𦵏百官㑹䘮還曹節見磔甫尸道次慨然抆淚曰我曹可自相食何宜使犬䑛其汁乎語諸常侍今且俱入勿過里舍也節直入省白帝曰陽球故酷暴吏前二府奏當免官以九江微功復見擢用愆過之人好為妄作不宜使在司隸以騁毒虐帝乃徙球為衛尉時球出謁陵節敕尚書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見帝叩頭曰臣無清高之行横𫎇膺犬之任前雖誅王甫段熲葢狐狸小醜未足宣示天下願假臣一月必令豺狼䲭梟各服其辜叩頭流血殿上呵叱曰衛尉扞詔邪至於再三乃受拜於是曹節朱瑀等權埶復盛節領尚書令郎中梁人審忠上書曰陛下即位之初未能萬㡬皇太后念在撫育權時攝政故中常侍蘇康管霸應時誅殄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考其黨與志清朝政華容侯朱瑀知事覺露禍及其身遂興造逆謀作亂王室撞蹋省闥執奪璽綬迫脅陛下聚㑹羣臣離間骨肉母子之恩遂誅蕃武及尹勲等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賞父子兄弟被䝉尊榮素所親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據三司不惟祿重位尊之責而茍營私門多蓄財貨繕修第舍連里竟巷盜取御水以作漁鈎車馬服玩擬於天家羣公卿士杜口吞聲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順風㫖辟召選舉釋賢取愚故蟲蝗為之生夷冦為之起天意憤盈積十餘年故頻嵗日食於上地震於下所以譴戒人主欲令覺悟誅鉏無狀昔高宗以雉雊之變故獲中興之功近者神祗啟悟陛下發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應時馘截路人士女莫不稱善若除父母之讎誠怪陛下復忍孽臣之類不悉殄滅昔秦信趙高以危其國吳使刑人身冓其禍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姦謀一成悔亦何及臣為郎十五年皆耳目聞見瑀之所為誠皇天所不復赦願陛下留漏刻之聽裁省臣表埽滅醜類以答天怒與瑀考驗有不如言願受湯鑊之誅妻子并徙以絶妄言之路章寢不報中常侍呂彊清忠奉公帝以衆例封為都鄉侯彊固辭不受因上疏陳事曰臣聞高祖重約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勸戒也中常侍曹節等宦官祐薄品卑人賤讒諂媚主佞邪徼寵有趙高之禍未被轘裂之誅陛下不悟妄授茅土開國承家小人是用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結邪黨下比羣佞隂陽乖刺稼穡荒蕪人用不康㒺不由兹臣誠知封事已行言之無逮所以冒死干觸陳愚忠者實願陛下損改既謬從此一止臣又聞後宫采女數千餘人衣食之費日數百金比糓雖賤而户有飢色案灋當貴而今更賤者由賦發繁數以解縣官寒不敢衣饑不敢食民有斯戹而莫之䘏宫女無用填積後庭天下雖復盡力耕桑猶不能供又前召議郎蔡邕對問於金商門邕不敢懐道迷國而切言極對毁刺貴臣譏呵宦官陛下不宻其言至令宣露羣邪項領膏唇拭舌競欲咀嚼造作飛條陛下回受誹謗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離豈不負忠臣哉今羣臣皆以邕為戒上畏不測之難下懼劍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復得聞忠言矣故太尉段熲武勇冠世習於邉事垂髮服戎功成皓首歴事二主勲烈獨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為司𨽻校尉陽球所見誣脅一身既斃妻子逺播天下惆悵功臣失望宜徵邕更加授任反熲家屬則忠貞路開衆怨以弭矣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上祿長和海上言禮從祖兄弟别居異財恩義已輕服屬疏末而今黨人錮及五族既乖典訓之文有謬經常之法帝覽之而悟於是黨錮自從祖以下皆得解釋 初司徒劉郃兄侍中儵與竇武同謀俱死永樂少府陳球説郃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鎮衛豈得雷同容容無違而已今曹節等放縱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節等今可表徙衛尉陽球為司𨽻校尉以次收節等誅之政出聖主天下太平可翹足而待也郃曰凶豎多耳目恐事未㑹先受其禍尚書劉納曰為國棟梁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郃許諾亦與陽球結謀球小妻程璜之女由是節等頗得聞知乃重賂璜且脅之璜懼迫以球謀告節節因共白帝曰郃與劉納陳球陽球交通書疏謀議不軌帝大怒冬十月甲申劉郃陳球劉納陽球皆下獄死
  四年大長秋華容侯曹節卒中常侍趙忠領大長秋六年春三月鉅鹿張角反以中常侍封諝徐奉等為内應事見黄巾之亂
  中平元年張角之亂帝召羣臣㑹議北地太守皇甫嵩以為宜解黨禁益出中藏錢西園廐馬以班軍士嵩䂓之兄子也上問計於中常侍吕彊對曰黨錮久積人情怨憤若不赦宥輕與張角合謀為變滋大悔之無救今請先誅左右貪濁者大赦黨人料簡刺史二千石能否則盜無不平矣帝懼而從之壬子赦天下黨人還諸徙者唯張角不赦是時中常侍趙忠張讓夏惲郭勝段珪宋典等皆封侯貴寵上常言張常侍是我公趙常侍是我母由是宦官無所憚畏並起第宅擬則宫室上嘗欲登永安𠉀臺宦官恐望見其居處乃使中大人尚但諌曰天子不當登高登高則百姓虛散上自是不敢復升臺榭及封諝徐奉事發上詰責諸常侍曰汝曹常言黨人欲為不軌皆令禁錮㦯有伏誅者今黨人更為國用汝曹反與張角通為可斬未皆叩頭曰此王甫侯覽所為也於是諸常侍人人求退各自徵還宗親子弟在州郡者趙忠夏惲等遂共譖品彊云與黨人共議朝廷數讀霍光傳彊兄弟所在並皆貪穢帝使中黄門持兵召彊彊聞帝召怒曰吾死亂起矣丈夫欲盡忠國家豈能對獄吏乎遂自殺忠惲復譖曰彊見召未知所問而就外自屏有姦明審遂收捕其宗親没入財産侍中河内向栩上便宜譏刺左右張讓誣栩與張角同心欲為内應收送黄門北寺獄殺之郎中中山張鈞上書曰竊惟張角所以能興兵作亂萬民所以樂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親賓客典據州郡辜權財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寃無所告訴故謀議不軌聚為盗賊宜斬十常侍懸頭南郊以謝百姓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須師旅而大冦自消帝以鈞章示諸常侍皆免冠徒跣頓首乞自致雒陽詔獄並出家財以助軍費有詔皆冠履視事如故帝怒鈞曰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當有一人善者不御史承㫖遂誣奏鈞學黄巾道收掠死獄中 朱雋之擊黄巾也其䕶軍司馬北地傅爕上疏曰臣聞天下之禍不由於外皆興於内是故虞舜先除四凶然後用十六相明惡人不去則善人無由進也今張角起於趙魏黄巾亂於六州此皆釁發蕭牆而禍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辭伐罪始到潁川戰無不尅黄巾雖盛不足為廟堂憂也臣之所懼在於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彌增其廣耳陛下仁徳寛容多所不忍故閹豎弄權忠臣不進誠使張角梟夷黄巾變服臣之所憂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國亦猶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顯而危亡之兆見皆將巧辭飾説共長虚偽夫孝子疑於屢至市虎成於三夫若不詳察真偽忠臣將復有杜郵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舉速行讒佞之誅則善人思進姦凶自息趙忠見其疏而惡之爕擊黄巾功多當封忠譖訴之帝識爕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二年春二月己酉南宫雲臺災庚戌樂城門灾中常侍張讓趙忠説帝斂天下田畮十錢以修宫室鑄銅人樂安太守陸康上疏諌曰昔魯宣税畮而蝝灾自生哀公增賦而孔子非之豈有聚奪民物以營無用之銅人捐捨聖戒自蹈亡王之灋哉内倖譖康援引亡國以譬聖明大不敬檻車徵詣廷尉侍御史劉岱表陳解釋得免歸田里康續之孫也又詔發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師黄門常侍輒令譴呵不中者因彊折賤買僅得本賈十分之一因復貨之宦官復不為即受材木遂至腐積宫室連年不成刺史太守復增私調百姓呼嗟又令西園騶分道督趣恐動州郡多受賕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亷遷除皆責助軍修宫錢大郡至二三千萬餘各有差當之官者皆先至西園諧價然後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時鉅鹿太守河内司馬直新除以有清名減責三百萬直被詔悵然曰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辭疾不聽行至孟津上書極陳當世之失即吞藥自殺書奏帝為暫絶修宫錢 六月以討張角功封中常侍張讓等十二人為列侯 秋七月皇甫嵩之討張角也過鄴見中常侍趙忠舎宅踰制奏没入之又中常侍張讓私求錢五千萬嵩不與二人由是奏嵩連戰無功所費者多徵嵩還收左車騎將軍印綬削户六千 冬十月諌議大夫劉陶上言天下前遇張角之亂後遭邉章之冦令西羌逆類已攻河東恐遂轉盛豕突上京民有百先退死之心而無一前鬬生之計西冦浸前車騎孤危假令失利其敗不救臣自知言數見厭而言不自裁者以為國安則臣䝉其慶國危則臣亦先亡也謹復陳當今要急八事大較言天下大亂皆由宦官宦官共讒陶曰前張角事發詔書示以威恩自此以来各各改悔今者四方安静而陶疾害聖政専言妖孽州郡不上陶何縁知疑陶與賊通情於是収陶下黄門北寺獄掠按日急陶謂使者曰臣恨不與伊吕同疇而以三仁為輩今上殺忠謇之臣下有憔悴之民亦在不久後悔何及遂閉氣而死前司徒陳耽為人忠正宦官怨之亦誣陷死獄中 是嵗帝造萬金堂於西園引司農金錢繒帛牣積堂中復藏寄小黄門常侍家錢各數千萬又於河間買田宅起第觀
  三年春二月以中常侍趙忠為車騎將軍帝使忠論討黄巾之功執金吾甄舉謂忠曰傅南容前在東軍有功不侯天下失望今將軍親當重任宜進賢理屈以副衆心忠納其言遣弟城門校尉延致殷勤於傅爕延謂爕曰南容少答我常侍萬户侯不足得也爕正色拒之曰有功不論命也傅爕豈求私賞哉忠愈懐恨然憚其名不敢害出為漢陽太守
  五年夏五月故太傅陳蕃子逸與術士襄楷㑹於冀州刺史王芬坐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黄門常侍真族滅矣逸喜芬曰若然者芬願驅除因與豪傑轉相招合上書言黑山賊攻劫郡縣欲因以起兵㑹帝欲北巡河間舊宅芬等謀以兵徼劫誅諸常侍黄門因廢帝立合肥侯以其謀告議郎曹操操曰夫廢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權成敗計輕重而行之者伊霍是也伊霍皆懐至忠之誠據宰輔之埶因秉政之重同衆人之欲故能計從事立今諸君徒見曩者之易未覩當今之難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芬又呼平原華歆陶丘洪共定計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廢立大事伊霍之所難芬性疎而不武此必無成洪乃止㑹北方夜半有赤氣東西竟天大史上言北方有陰謀不宜北行帝乃止敕芬罷兵俄而徵之芬懼解印綬亡走至平原自殺 八月初置西園八校尉以小黄門蹇碩為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為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趙融為助軍左校尉馮芳為助軍右校尉諫議大夫夏牟為左校尉淳于瓊為右校尉皆統於蹇碩帝自黄巾之起留心戎事碩壯健有武略帝親任之雖大將軍亦領屬焉 冬十月望氣者以為京師當有大兵兩宮流血帝欲厭之乃大發四方兵講武於平樂觀下起大壇上建十二重華葢高十丈壇東北為小壇復建九重華葢高九丈列步騎數萬人結營為陳甲子帝親出臨軍駐大華葢下大將軍進駐小華葢下帝躬擐甲介馬稱無上將軍行陳三匝而還以兵授進帝問討虜校尉葢勲曰吾講武如是何如對曰臣聞先王曜徳不觀兵今冦在逺而設近陳不足昭果毅秪黷武耳帝曰善恨見君晚羣臣初無是言也勲謂袁紹曰上甚聰明但蔽於左右耳與紹謀共誅嬖倖蹇碩懼出勲為京兆尹
  六年夏四月蹇碩忌大將軍進與諸常侍共説帝遣進西擊韓遂帝從之進陰知其謀奏遣袁紹收徐兖二州兵須紹還而西以稽行期 初帝數失皇子何皇后生子辯養於道人史子眇家號曰史侯王美人生子協董太后自養之號曰董侯羣臣請立太子帝以辯輕佻無威儀欲立協猶豫未决會疾篤屬協於蹇碩丙辰帝崩於嘉徳殿碩時在内欲先誅何進而立協使人迎進欲與計事進即駕往碩司馬潘隠與進早舊迎而目之進驚馳從儳道歸營引兵入屯百郡邸因稱疾不入戊午皇子辯即皇帝位年十四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赦天下改元為光熹封皇弟協為渤海王協年九嵗以後將軍袁隗為太傅與大將軍何進參録尚書事進既秉朝政忿蹇碩圖已陰規誅之袁紹因進親客張津勸進悉誅諸宦官進以袁氏累世貴寵而紹與從弟虎賁中郎將術皆為豪傑所歸信而用之復博徵智謀之士何顒荀攸及河南鄭泰等二十餘人以顒為北軍中𠉀攸為黄門侍郎泰為尚書與同腹心攸爽之從孫也蹇碩疑不自安與中常侍趙忠宋典等書曰大將軍兄弟秉國専朝今與天下黨人謀誅先帝左右掃滅我曹但以碩典禁兵故且沈吟今宜共閉上閤急捕誅之中常侍郭勝進同郡人也太后及進之貴幸勝有力焉故親信何氏與趙忠等議不從碩計而以其書示進庚午進使黄門令收碩誅之因悉領其屯兵票騎將軍董重與何進權埶相害中官挾重以為黨助董太后每欲參干政事何太后輒相禁塞董后忿恚詈曰汝今輈張怙汝兄耶吾敕票騎斷何進頭如反手耳何太后聞之以告進五月進與三公共奏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惲等交通州郡辜較財利悉入西省故事蕃后不得留京師請遷宫本國奏可辛巳進舉兵圍票騎府收董重免官自殺六月辛亥董后憂怖暴崩民間由是不附何氏秋七月袁紹復説何進曰前竇武欲誅内寵而反為所害者但坐言語漏泄五營兵士皆服畏中人而竇氏反用之自取禍滅今將軍兄弟並領勁兵部曲將吏皆英俊名士樂盡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贊之時也將軍宜一為天下除患以垂名後世不可失也進乃白太后請盡罷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補其處太后不聽曰中官統領禁省自古及今漢家故事不可廢也且先帝新棄天下我奈何楚楚與士人共對事乎進難違太后意且欲誅其放縱者紹以為中官親近至尊出納號令今不悉廢後必為患而太后母舞陽君及何苗數受諸宦官賂遺知進欲誅之數白太后為其障蔽又言大將軍専殺左右擅權以弱社稷太后疑以為然進新貴素敬憚中官雖外慕大名而内不能斷故事久不决紹等又為畫䇿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傑使並引兵向京城以脅太后進然之主簿廣陵陳琳諫曰諺稱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國之大事其可以詐立乎今將軍總皇威握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此猶鼓洪爐燎毛髦耳但當速發雷霆行權立斷則天人順之而反委釋利器更徵外助大兵聚㑹彊者為雄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秪為亂階耳進不聽典軍校尉曹操聞而笑曰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既治其罪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至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初靈帝徵董卓為少府卓上書言所將湟中義從及秦胡兵皆詣臣言牢直不畢禀賜斷絶妻子饑凍牽挽臣車使不得行羌人憋膓狗態臣不能禁止輒將順安慰増異復上朝廷不能制及帝寢疾璽書拜卓并州牧令以兵屬皇甫嵩卓復上書言臣誤𫎇天恩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為臣奮一旦之命乞將之北州效力邉垂嵩從子酈説嵩曰天下兵柄在大人與董卓耳今怨隙已結埶不俱存卓被詔委兵而上書自請此逆命也彼度京師政亂故敢躊躇不進此懐姦也二者刑所不赦且其凶戾無親將士不附大人今為元帥杖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凶害無不濟也嵩曰違命雖罪専誅亦有責也不如顯奏其事使朝廷裁之乃上書以聞帝以讓卓卓亦不奉詔駐兵河東以觀時變何進召卓使將兵詣京師侍御史鄭泰諫曰董卓彊忍寡義志欲無猒若借之朝政授以兵柄將恣凶欲必危朝廷明公以親徳之重據阿衡之權秉意獨斷誅除有罪誠不宜假卓以為資援也且事留變生殷鑒不逺宜在速决尚書盧植亦言不宜召卓進皆不從泰乃棄官去謂荀攸曰何公未易輔也進府掾王匡騎都尉鮑信皆泰山人進使還鄉里募兵并召東郡太守橋瑁屯成臯使武猛都尉丁原將數千人冦河内燒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誅宦官為言董卓聞召即時就道并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倖承寵濁亂海内臣聞揚湯止沸莫若去薪潰癰雖痛勝於内食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今臣輒鳴鐘鼓如雒陽請收讓等以清姦穢太后猶不從何苗謂進曰始共從南陽来俱以貧賤依省内以致富貴國家之事亦何容易覆水不收宜深思之且與省内和也卓至渑池而進更狐疑使諌議大夫种邵宣詔止之卓不受詔遂前至河南邵迎勞之因譬令還軍卓疑有變使其軍士以兵脅邵邵怒稱詔叱之軍士皆披遂前質責卓卓辭屈乃還軍夕陽亭邵暠之孫也袁紹懼進變計因脅之曰交構已成形埶已露將軍復欲何待而不早决之乎事久變生復為竇氏矣進於是以紹為司𨽻校尉假節専命擊斷從事中郎王允為河南尹紹使雒陽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馳驛上奏欲進兵平樂觀太后乃恐悉罷中常侍小黄門使還里舍唯留進素所私人以守省中諸常侍小黄門皆詣進謝罪唯所措置進謂曰天下匈匈正患諸君耳今董卓垂至諸君何不早各就國袁紹勸進便於此决之至於再三進不許紹又為書告諸州郡詐宣進意使捕案中官親屬進謀積日頗泄中官懼而思變張讓子婦太后之妹也讓向子婦叩頭曰老臣得罪當與新婦俱歸私門唯受恩累世今當逺離宫殿情懐戀戀願復一入直得暫奉望太后陛下顔色然後退就溝壑死不恨矣子婦言於舞陽君入白太后乃詔諸常侍皆復入直八月戊辰進入長樂宫白太后請盡誅諸常侍中常侍張讓段珪相謂曰大將軍稱疾不臨䘮不送𦵏今欻入省此意何為竇氏事竟復起邪使濳聽具聞其語乃率其黨數十人持兵竊自側闥入伏省户下進出因詐以太后詔召進入坐省閤讓等詰進曰天下情憒亦非獨我曹罪也先帝嘗與太后不快㡬至成敗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財千萬為禮和悦上意但欲託卿門户耳今乃欲滅我曹種族不亦太甚乎於是尚方監渠穆拔劍斬進於嘉徳殿前讓珪等為詔以故太尉樊陵為司𨽻校尉少府許相為河南尹尚書得詔板疑之曰請大將軍出共議中黄門以進頭擲與尚書曰何進謀反已伏誅矣進部曲將呉匡張璋在外聞進被害欲引兵入宫宫門閉虎賁中郎將袁術與匡共斫攻之中黄門持兵守閤㑹日暮術因燒南宫青瑣門欲以脅出讓等讓等入白太后言大將軍兵反燒宫攻尚書闥因將太后少帝及陳留王劫省内官屬從複道走北宫尚書盧植執戈於閤道窗下仰數段珪珪懼乃釋太后太后投閤得免袁紹與叔父隗矯詔召樊陵許相斬之紹及何苗引兵屯朱雀闕下捕得趙忠等斬之呉匡等素怨苗不與進同心而又疑其與宦官通謀乃令軍中曰殺大將軍者即車騎也吏士能為報讎乎皆流涕曰願致死匡遂引兵與董卓弟奉車都尉旻攻殺苗棄其尸於苑中紹遂閉北宫門勒兵捕諸宦者無少長皆殺之凡二千餘人或有無須而誤死者紹因進兵排宫或上端門屋以攻省内庚午張讓段珪等困迫遂將帝與陳留王數十人步出糓門夜至小平津六璽不自隨公卿無得從者惟尚書盧植河南中部掾閔貢夜至河上貢厲聲質責讓等且曰今不速死吾將殺汝因手劍斬數人讓等惶怖义手再拜叩頭向帝辭曰臣等死陛下自愛遂投河而死貢扶帝與陳留王夜步逐螢光南行欲還宫行數里得民家露車共乗之至雒舍止辛未帝獨乘一馬陳留王與貢共乘一馬從雒舍南行公卿稍有至者董卓至顯陽苑逺見火起知有變引兵急進未明到城西聞帝在北因與公卿往奉迎於北芒阪下帝見卓將兵卒至恐怖涕泣羣公謂卓曰有詔却兵卓曰公諸人為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國家播蕩何却兵之有卓與帝語語不可了乃更與陳留王語問禍亂由起王答自初至終無所遺失卓大喜以王為賢且為董太后所養卓自以與太后同族遂有廢立之意是日帝還宫赦天下改光熹為昭寧失傳國璽餘璽皆得之以丁原為執金吾騎都尉鮑信自泰山募兵適至説袁紹曰董卓擁彊兵將有異志今不早圖必為所制及其新至疲勞襲之可禽也紹畏卓不敢發信乃引兵還泰山董卓之入也步騎不過二千自嫌兵少恐不為逺近所服率四五日輒夜濳出軍近營明旦乃大陳旌鼔而還以為西兵復至雒中無知者俄而進及弟苗部曲皆歸於卓卓又陰使丁原部曲司馬五原吕布殺原而并其衆卓兵於是大盛乃諷朝廷以久雨䇿免司空劉𢎞而代之初蔡邕徙朔方㑹赦得還五原太守王智甫之弟也奏邕謗訕朝廷邕遂亡命江海積十二年董卓聞其名而辟之稱疾不就卓怒罵曰我能族人邕懼而應命到署祭酒甚見敬重舉高第三日之間周歴三臺遷為侍中 董卓謂袁紹曰天下之主宜得賢明每念靈帝令人憤毒董侯似可今欲立之為能勝史侯否人有小智大癡亦知復何如為當且爾劉氏種不足復遺紹曰漢家君天下四百許年恩澤深渥兆民戴之今上富於春秋未有不善宣於天下公欲廢嫡立庶恐衆不從公議也卓按劍叱紹曰豎子敢然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爾謂董卓刀為不利乎紹勃然曰天下健者豈惟董公引佩刀横揖徑出卓以新至見紹大家故不敢害紹懸節於上東門逃犇冀州九月癸酉卓大㑹百寮奮首而言曰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廟為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陳留王何如公卿以下皆惶恐莫敢對卓又抗言曰昔霍光定䇿延年按劍有敢沮大議皆以軍法從事坐者震動尚書盧植獨曰昔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罪過千餘故有廢立之事今上富於春秋行無失徳非前事之比也卓大怒罷坐將殺植蔡邕為之請議郎彭伯亦諫卓曰盧尚書海内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植遂逃隠於上谷卓以廢立議示太傅袁隗隗報如議甲戍卓復集羣僚於崇徳前殿遂脅太后䇿廢小帝曰皇帝在䘮無人子之心威儀不類人君今廢為𢎞農王立陳留王協為帝袁隗解帝璽綬以奉陳留王扶𢎞農王下殿北面稱臣太后鯁涕羣臣含悲莫敢言者卓又議太后踧迫永樂宫至令憂死逆婦姑之禮乃遷太后於永安宫赦天下改昭寧為永漢丙子卓酖殺何太后公卿以下不布服㑹𦵏素衣而已卓又發何苗棺出其尸支解節斷棄於道邉殺苗母舞陽君棄尸於苑枳落中 詔除公卿以下子弟為郎以補宦官之職侍於殿上 董卓自為太尉領前將軍事加節傳斧鉞虎賁更封郿侯 董卓率諸公上書追理陳蕃竇武及諸黨人悉復其爵位遣使弔祠擢用其子孫 十一月以董卓為相國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十二月戊戌以司徒黄琬為太尉司空楊彪為司徒光祿勲荀爽為司空初尚書武威周毖城門校尉汝南伍瓊説董卓矯桓靈之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衆望卓從之命毖瓊與尚書鄭泰長史何顒等沙汰穢惡顯拔幽滯於是徵處士荀爽陳紀韓融申屠蟠復就拜爽平原相行至宛陵遷光祿勲視事三日進拜司空自被徵命及登台司凡九十三日又以紀為五官中郎將融為太鴻臚紀寔之子融韶之子也爽等皆畏卓之暴無敢不至獨申屠蟠得徵書人勸之行蟠笑而不答卓終不能屈年七十餘以夀終卓又以尚書韓馥為冀州牧侍中劉岱為兖州刺史陳留孔伷為豫州刺史東平張邈為陳留太守潁州張咨為南陽大守卓所親愛並不處顯職但將校而已 董卓性殘忍一旦専政據有國家甲兵珍寳威震天下所願無極語賓客曰我相貴無上也侍御史擾龍宗詣卓白事不解劍立撾殺之是時洛中貴戚室第相望金帛財産家家充積卓縱放兵士突其廬舍剽虜資物妻略婦女不避貴賤人情崩恐不保朝夕卓購求袁紹急周毖伍瓊説卓曰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大體恐懼出犇非有它志今急購之埶必為變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徧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衆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紹喜於免罪必無患矣卓以為然乃即拜紹勃海太守封邟鄉侯义以袁術為後將軍曹操為驍騎校尉術畏卓出犇南陽是時豪傑多欲起兵討卓者袁紹在勃海冀州牧韓馥遣數部從事守之不得動揺東郡太守橋瑁詐作京師三公移書與州郡陳卓罪惡云見逼迫無以自救企望義兵解國患難馥得移請諸從事問曰今當助袁氏耶助董氏耶治中從事劉子惠曰今興兵為國何謂袁董馥有慙色子惠復言兵者凶事不可為首今宜往視他州有發動者然後和之冀州於他州不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馥然之馥乃作書與紹道卓之惡聽其舉兵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中
  宋 袁樞 撰
  宦官亡漢
  獻帝初平元年春正月關東州郡皆起兵以討董卓衆各數萬事見曹氏代漢 癸酉董卓使郎中令李儒酖殺𢎞農王辯 卓議大發兵以討山東尚書鄭泰曰夫政不徳不在衆也卓不悦曰如卿此言兵為無用邪泰曰非謂其然也以為山東不足加大兵耳明公出自西州少為將帥閑習軍事袁本初公卿子弟生處京師張孟卓東平長者坐不闚堂孔公緒清談高論嘘枯吹生並無軍旅之才臨鋒法敵非公之儔也况王爵不加尊卑無序若恃衆怙力將各棊峙以觀成敗不肯同心共膽與齊進退也且山東承平日久民不習戰關西頃遭羌冦婦女皆能挾弓而鬬天下所畏者無若并涼之人與羌胡義從而明公擁之以為爪牙譬猶驅虎兕以赴大羊鼓烈風以掃枯葉誰敢禦之無事徵兵以驚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為非棄徳恃衆自虧威重也卓乃悦 董卓以山東兵盛欲遷都以避之公卿皆不欲而莫敢言卓表河南尹朱雋為太僕以為己副使者召拜雋辭不肯受因曰國家西遷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東之釁臣不知其可也使者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問徙事而君陳之何也雋曰副相國非臣所堪也遷都非計事所急也辭所不堪言其所急臣之宜也由是止不為副卓大㑹公卿議曰高祖都關中十有一世光武官雒陽於今亦十一世矣案石包䜟宜徙都長安以應天人之意百官皆黙然司徒楊彪曰移都改制天下大事故盤庚遷亳殷民胥怨昔關中遭王莽殘破故光武更都雒邑歴年已久百姓安樂今無故捐宗廟棄園陵百姓驚動必有糜沸之亂石包䜟妖邪之書豈可信用卓曰關中肥饒故秦得并吞六國且隴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竈并功營之可使一朝而辦百姓何足與議若有前却我以大兵驅之可令詣滄海彪曰天下動之至易安之甚難惟明公慮焉卓作色曰公欲沮國計邪太尉黄琬曰此國之大事楊公之言得無可思卓不答司空荀爽見卓意壯恐害彪等因從容言曰相國豈樂此邪山東兵起非一日可禁故當遷以圖之此秦漢之埶也卓意小解琬退又為駮議二月乙亥卓以灾異奏免琬彪等以光祿勲趙謙為太尉太僕王允為司徒城門校尉伍瓊督軍校尉周毖固諫遷都卓大怒曰卓初入朝二君勸用善士故卓相從而諸君到官舉兵相圖此二君賣卓卓何用相負庚辰收瓊毖斬之楊彪黄琬恐懼詣卓謝卓亦悔殺瓊毖乃復表彪琬為光祿大夫 卓徵京兆尹葢勲為議郎時左將軍皇甫嵩將兵三萬屯扶風勲宻與嵩謀討卓㑹卓亦徵嵩為城門校尉嵩長史梁衍説嵩曰董卓冦掠京邑廢立從意今徵將軍大則危禍小則困辱今及卓在雒陽天子来西以將軍之衆迎接至尊奉令討逆徵兵羣帥袁氏逼其東將軍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從遂就徵勲以衆弱不能獨立亦還京師卓以勲為越騎校尉河南尹朱雋為卓陳軍事卓折雋曰我百戰百勝決之於心卿勿妄説且汙我刀葢勲曰昔武丁之明猶求箴諌况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卓乃謝之 卓遣軍至陽城值民㑹於社下悉就斬之駕其車重載其婦女以頭擊車轅歌呼還雒云攻賊大獲卓焚燒其頭以婦女與甲兵為婢妾 丁亥車駕西遷董卓收諸富室以罪惡誅之没入其財物死者不可勝計悉驅徙其餘民數百萬口於長安步騎驅蹙更相蹈藉飢餓冦掠積尸盈路卓自留屯畢圭苑中悉燒宫廟官府居家二百里内室屋蕩盡無復雞犬又使吕布發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寶卓獲山東兵以猪膏塗布十餘匹用纒其身然後燒之先從足起三月乙巳車駕入長安居京兆府舍後乃稍葺宫室而居之時董卓未至朝政大小皆委之王允允外相彌縫内謀王室甚有大臣之度自天子及朝中皆倚允允屈意承卓卓亦雅信焉 州郡舉兵討董卓長沙太守孫堅亦起兵前至南陽衆已數萬人南陽太守張咨不肯給軍糧堅誘而斬之郡中震慄無求不獲前到魯陽與袁術合兵術由是得據南陽表堅行破虜將軍領豫州刺史 六月董卓遣大鴻臚韓融少府隂修執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呉修越騎校尉王瓌安集關東解譬袁紹等胡母班吳修王瓌至河内袁紹使王匡悉收擊殺之袁術亦殺陰修惟韓融以名徳免 冬王匡屯河陽津董卓襲擊大破之
  二年春正月關東諸將議立宗室劉虞為主韓馥袁紹以書與袁術曰帝非孝靈子欲依絳灌誅廢少主迎立代王故事奉大司馬虞為帝術陰有不臣之心不利國家有長君乃外托公義以拒之紹復與術書曰今西名有幼君無血脉之屬公卿以下皆媚事卓安可復信但當使兵往屯關要皆自蹙死東立聖君太平可冀如何有疑又室家見戮不念子胥可復北面乎術答曰聖主聰叡有周成之質賊卓因危亂之際威服百寮此乃漢家小厄之㑹乃云今主無血脉之屬豈不誣乎又曰室家見戮可復北面此卓所為豈國家哉慺慺赤心志在滅卓不識其他馥紹竟遣故樂浪太守張岐等齎議上虞尊號虞見岐等厲色叱之曰今天下崩亂主上䝉塵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國恥諸君各據州郡宜共戮力盡心王室而反造逆謀以相垢汙邪固拒之馥等又請虞領尚書事承制封拜復不聽欲犇匈奴以自絶紹等乃止 二月丁丑以董卓為太師位在諸侯王上 孫堅移屯梁東為卓將徐榮所敗復收散卒進屯陽人卓遣東郡太守胡軫督步騎五千擊之以吕布為騎督軫與布不相得堅出擊大破之梟其都督華雄或謂袁術曰堅若得雒不可復制此為除狼而得虎也術疑之不運軍糧堅夜馳見術畫地計校曰所以出身不顧者上為國家討賊下慰將軍家門之私讎堅與卓非有骨肉之怨也而將軍受浸潤之言還相嫌疑何也術踧踖即調發軍糧堅還屯卓遣將軍李催説堅欲與和親令堅疏子弟任刺史郡守者許表用之堅曰卓逆天無道今不夷汝三族縣示四海則吾死不瞑目豈將與乃和親邪復進軍大谷距雒九十里卓自出與堅戰於諸陵間卓敗走却屯澠池聚兵於陜堅進至雒陽擊吕布復破走堅乃掃除宗廟祠以太牢得傳國璽於城南甄官井中分兵出新安澠池間以邀卓卓使東中郎將董越屯澠池中郎將段煨屯華隂中郎將牛輔屯安邑其餘諸將布在諸縣以禦山東輔卓之壻也卓引還長安孫堅修塞諸陵引軍還魯陽 夏四月董卓至長安公卿皆迎拜車下卓抵手謂御史中丞皇甫嵩曰義真怖未乎嵩曰明公以徳輔朝廷大慶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將天下皆懼豈獨嵩乎卓黨欲尊卓比太公稱尚父卓以問蔡邕邕曰明公威徳誠為巍巍然比之太公愚意以為未可宜須關東平定車駕還反舊京然後議之卓乃止卓使司隸校尉劉囂籍吏民有為子不孝為臣不忠為吏不清為弟不順者皆身誅財物没官於是更相誣引寃死者以千數百姓囂囂道路以目 初董卓入關留朱雋守雒陽而雋潛與山東諸將通謀懼為卓所襲出犇荆州卓以𢎞農楊懿為河南尹雋復引兵還雒擊懿走之雋以河南殘破無所資乃東屯中牟移書州郡請師討卓徐州刺史陶謙上雋行車騎將軍遣精兵三千助之餘州郡亦有所給
  三年春正月董卓遣牛輔將兵屯陜輔分遣校尉北地李傕張掖郭汜武威張濟將步騎數萬擊破朱雋於中牟因掠陳留潁川諸縣所過殺虜無遺 董卓以其弟旻為左將軍兄子璜為中軍校尉皆典兵事宗族内外並列朝廷卓侍妾懷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卓車服僭擬天子召呼三臺尚書以下皆自詣卓府啟事又築塢於郿高厚皆七丈積穀為三十年儲自云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卓忍於誅殺諸將言語有蹉跌者便戮於前人不聊生司徒王允與司𨽻校尉黄琬僕射士孫瑞尚書楊瓚宻謀誅卓中郎將吕布便弓馬膂力過人卓自以遇人無禮行止常以布自衛甚愛信之誓為父子然卓性剛褊嘗小失卓意卓拔手㦸擲布布拳捷避之而改容顧謝卓意亦解布由是隂怨於卓卓又使布守中閣而私於傅婢益不自安王允素善待布布見允自陳卓㡬見殺之狀允因以誅卓之謀告布使為内應布曰如父子何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今憂死不暇何謂父子擲㦸之時豈有父子情邪布遂許之夏四月丁巳帝有疾新愈大㑹未央殿卓朝服乘車而入陳兵夾道自營至宫左步右騎屯衛周帀令吕布等扞衛前後王允使士孫瑞自書詔以授布布令同郡騎都尉李肅與勇士秦誼陳衛等十餘人偽著衛士服守北掖門内以待卓卓入門肅以㦸刺之卓衷甲不入傷臂墮車顧大呼曰吕布何在布曰有詔討賊臣卓大罵曰庸狗敢如是邪布應聲持矛刺卓趣兵斬之主簿田儀及卓倉頭前赴其尸布又殺之凡所殺三人布即出懷中詔版以令吏士曰詔討卓耳餘皆不問吏士皆正立不動大稱萬嵗百姓歌舞於道長安中士女賣其珠玉衣裝市酒肉相慶者填滿街肆弟旻璜等及宗族老弱在郿皆為其羣下所斫射死暴卓尸於市天時始熱卓素充肥脂流於地守尸吏為大炷置卓臍中然之光明達曙如是積日諸袁門生聚董氏之尸焚灰揚之於路塢中有金二三萬斤銀八九萬斤錦綺竒玩積如丘山以王允録尚書事吕布為奮威將軍假節儀比三司封温侯共秉朝政卓之死也左中郎將高陽侯蔡邕在王允坐聞之驚歎允勃然叱之曰董卓國之大賊幾亡漢室君為王臣所宜同族而懷其私遇反相傷痛豈不共為逆哉即收付廷尉邕謝曰身雖不忠古今大義耳所厭聞口所常玩豈當背國而嚮卓也願黥首刖足繼成漢史士大夫多矜救之不能得大尉馬日磾謂允曰伯喈曠世逸才多識漢事當續成後史為一代大典而所坐至微誅之無乃失人望乎允曰昔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祚中衰戎馬在郊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既無益聖徳復使吾黨𫎇其訕議日磾退而告人曰王公其無後乎善人國之紀也滅紀廢典其能久乎邕遂死獄中 初吕布勸王允盡殺董卓部曲允曰此輩無罪不可布欲以卓財物班賜公卿將校允又不從允素以劍客遇布布負其功勞多自誇伐既失意望漸不相平允性剛稜疾惡初懼董卓故折節下之卓既殱滅自謂無復患難頗自驕傲以是羣下不甚附之允始與士孫瑞議特下詔赦卓部曲既而疑曰部曲從其主耳今若名之惡逆而赦之恐適使深自疑非所以安之也乃止又議悉罷其軍或説允曰涼州人素憚袁氏而畏關東今若一旦解兵開關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義真為將軍就領其衆因使留陕以安撫之允曰不然關東舉義兵者皆吾徒也今若距險屯陜雖安涼州而疑關東之心不可也時百姓訛言當悉誅涼州人卓故將校遂轉相恐動皆擁兵自守更相謂曰蔡伯喈但以董公親厚尚從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使解兵今日解兵明日當復為魚肉矣吕布使李肅至陜以詔命誅牛輔輔等逆與肅戰肅敗走𢎞農布誅殺之輔恇怯失守㑹營中無故自驚輔欲走為左右所殺李傕等還輔已死傕等無所依遣使詣長安求赦王允曰一嵗不可再赦不許傕等益懼不知所為欲各解散間行歸鄉里討虜校尉武威賈詡曰諸君若棄軍單行則一亭長能束君矣不如相率而西以攻長安為董公報仇事濟奉國家以正天下若其不合走未後也傕等然之乃相與結盟率軍數千晨夜西行王允以胡文才楊整修皆涼州大人召使東解釋之不假借以温顔謂曰關東䑕子欲何為邪卿往呼之於是二人徃實召兵而還傕隨道收兵比至長安已十餘萬與卓故部曲樊稠李䝉等合圍長安城城峻不可攻守之八日吕布軍有叟兵内反六月戊午引傕衆入城放兵虜掠布與戰城中不勝將數百騎以卓頭繫馬鞍出走駐馬青瑣門外招王允同去允曰若䝉社稷之靈上安國家吾之願也如其不獲則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臨難茍免吾不忍也努力謝關東諸公勤以國家為念太常种拂曰為國大臣不能禁暴禦侮使白刃向宫去將安之遂戰而死傕汜屯南宫掖門殺太僕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吏民死者萬餘人狼籍滿道王允扶帝上宣平門避兵傕等於城門下伏地叩頭帝謂傕等曰卿等放兵縱横欲何為乎傕等曰董卓忠於陛下而無故為吕布所殺臣等為卓報讎非敢為逆也請事畢詣廷尉受罪傕等圍門樓共表請司徒王允出問太師何罪允窮蹙乃下見之己未赦天下以李傕為揚武將軍郭汜為揚烈將軍樊稠等皆為中郎傕等收司𨽻校尉黄琬下獄殺之初王允以同郡宋翼為左馮翊王宏為右扶風傕等欲殺允恐二郡為患乃先徵翼宏宏遣使謂翼曰郭汜李傕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徵明日俱族計將安出翼曰雖禍福難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宏曰關東義兵鼎沸欲誅董卓今卓已死其黨易制耳若舉兵討傕等與山東相應此轉禍為福之計也翼不從宏不能獨立遂俱就徵甲子傕收允及翼宏并殺之允妻子皆死宏臨命詬曰宋翼豎儒不足議大計傕尸王允於市莫敢收者故吏平陵令京兆趙戩棄官收而𦵏之始允自専討卓之功士孫瑞歸功不侯故得免於難 九月以李傕為車騎將軍領司𨽻校尉假節郭汜為後將軍樊稠為右將軍張濟為驃騎將軍皆封侯傕汜稠筦朝政濟出屯𢎞農初董卓入關説韓遂馬騰與共圖山東遂騰率衆詣
  長安㑹卓死李傕等以遂為鎮西將軍遣還金城騰為征西將軍遣屯郿
  興平元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 二月馬騰私有求於李傕不獲而怒欲舉兵相攻帝遣使者和解之不從韓遂率衆来和騰傕既而復與騰合諫議大夫种邵侍中馬宇左中郎將劉範謀使騰襲長安己為内應以誅傕等壬申騰遂勒兵屯長平觀邵等謀泄出犇槐里傕使樊稠郭汜及兄子利擊之騰遂敗走還涼州又攻槐里邵等皆死庚申詔赦騰等夏四月以騰為安狄將軍遂為安降將軍 五月以揚武將軍郭汜為後將軍安集將軍樊稠為右將軍並開府如三公合為六府二年董卓初死三輔民尚數十萬户李傕等放兵劫略加以饑饉二年間民相食略盡李傕郭汜樊稠各相與矜功争權欲鬬者數矣賈詡每以大體責之雖内不能善外相含容樊稠之擊馬騰韓遂也李利戰不甚力稠叱之曰人欲截汝父頭何敢如此我不能斬卿邪及騰遂敗走稠追至陳倉遂語稠曰本所争者非私怨王家事耳與足下州里人欲相與善語而别乃俱却騎前接馬交臂相加共語良久而别軍還李利告傕韓樊交馬語不知所道意愛甚宻傕亦以稠勇而得衆忌之稠欲將兵東出關從傕索益兵二月傕請稠㑹議便於坐殺稠由是諸將轉相疑貳傕數設酒請郭汜或留汜止宿汜妻恐汜愛傕婢妾思有以間之㑹傕送饋妻以豉為藥擿以示汜曰一栖不兩雄我固疑將軍信李公也他日傕復請汜飲大醉汜疑其有毒絞糞汁飲之於是各治兵相攻矣帝使侍中尚書和傕汜傕汜不從汜謀迎帝幸其營夜有亡者告傕三月丙寅傕使兄子暹將數千兵圍宫以車三乘迎帝太尉楊彪曰自古帝王無在人家者諸君舉事奈何如是暹曰將軍計定矣於是羣臣步從乘輿以出兵即入殿中掠宫人御物帝至傕營又徙御府金帛置其營遂放火燒宫殿官府居民悉盡帝復使公卿和傕汜汜留楊彪及司空張喜尚書王隆光祿勲劉淵衛尉士孫瑞太僕韓融廷尉宣璠大鴻臚榮郃大司農朱雋將作大匠梁邵屯騎校尉姜宣等於其營以為質朱雋憤懣發病死 夏四月郭汜饗公卿議攻李傕楊彪曰羣臣共鬭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可行乎汜怒欲手刃之彪曰卿尚不奉國家吾豈求生邪中郎將楊宻固諌汜乃止傕召羌胡數千人先以御物繒綵與之許以宫人婦女欲令攻郭汜汜隂與傕黨中郎將張苞等謀攻傕丙申汜將兵夜攻傕門矢及帝簾帷中又貫傕左耳苞等燒屋火不然楊奉於外拒汜汜兵退苞等因將所領兵歸汜是日傕復移乘輿幸北塢使校尉監塢門内外隔絶侍臣皆有飢色帝求米五斗牛骨五具以賜左右傕曰朝晡上飰何用米為乃以臭牛骨與之帝大怒欲詰責之侍中楊琦諫曰傕自知所犯悖逆欲轉車駕幸池陽黄白城臣願陛下忍之帝乃止司徒趙温與傕書曰公前屠陷王城殺戮大臣今争睢眥之隙以成千鈞之讎朝廷欲令和解詔命不行而復欲轉乘輿於黄白城此誠老夫所不解也於易一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凶不如早共和解傕大怒欲殺温其弟應諫之數日乃止傕信巫覡厭勝之術常以三牲祠董卓於省門外每對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為帝説郭汜無狀帝亦随其意應答之傕喜自謂良得天子歡心也閏月己卯帝使謁者僕射皇甫酈和傕汜酈先詣汜汜從命又詣傕傕不肯曰郭多盜馬虜耳何敢欲與言等邪必誅之君觀吾方畧士衆足辦郭多否邪多又劾質公卿所為如是而君茍欲左右之邪酈曰近者董公之彊將軍所知也吕布受恩而反圖之斯須之間身首異處此有勇而無謀也今將軍身為上將荷國寵榮汜質公卿而將軍脅主誰輕重乎張濟與汜有謀楊奉白波賊帥耳猶知將軍所為非是將軍雖寵之猶不為用也傕呵之令出酈出詣省門白傕不肯奉詔辭語不順帝恐傕聞之亟令酈去傕遣虎賁王昌呼欲殺之昌知酈忠直縱令去還答傕言追之不及辛巳以車騎將軍李傕為大司馬在三公之右 李傕郭汜相攻連月死者以萬數六月傕將楊奉謀殺傕事泄遂將兵叛傕傕衆稍衰庚午鎮東將軍張濟自陜至欲和傕汜遷乘輿權幸𢎞農帝亦思舊京遣使宣諭十反汜傕許和欲質其愛子傕妻愛其男和計未定而羌胡數来闚省門曰天子在此中耶李將軍許我宫人今皆何在帝患之使侍中劉艾謂宣義將軍賈詡曰卿前奉職公忠故仍升榮寵今羌胡滿路宜思方畧詡乃召羌胡大帥飲食之許以封賞羌胡皆引去傕由此單弱於是復有言和解之計者傕乃從之各以女為質秋七月甲子車駕出宣平門當度橋汜兵數百人遮橋曰此天子非也車不得前傕兵數百人皆持大㦸在乘輿車前兵欲交侍中劉艾大呼曰是天子也使侍中楊琦高舉車帷帝曰諸君何敢迫近至尊耶汜兵乃却既度橋士卒皆稱萬嵗夜到霸陵從者皆飢張濟賦給各有差傕出屯池陽丙寅以張濟為票騎將軍開府如三公郭汜為車騎將軍楊定為後將軍楊奉為興義將軍皆封列侯又以故牛輔部曲董承為安集將軍郭汜欲令車駕幸高陵公卿及濟以為宜幸𢎞農大㑹議之不決帝遣使諭汜曰𢎞農近郊廟勿有疑也汜不從帝遂終日不食汜聞之曰可且幸近縣八月甲辰車駕幸新豐丙子郭汜復謀脅帝還都郿侍中种輯知之宻告楊定董承楊奉令㑹新豐郭汜自知謀泄乃棄軍入南山冬十月郭汜黨夏育高碩等謀脅乘輿西行侍中劉艾見火起不止請帝出幸一營以避火楊定董承將兵迎天子幸楊奉營夏育等勒兵欲止乘輿楊定楊奉力戰破之乃得出 壬寅行幸華陰寧輯將軍段煨具服御及公卿已下資儲欲上幸其營煨與楊定有隙定黨种輯左靈言煨欲反太尉楊彪司徒趙温侍中劉艾尚書梁紹皆曰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董承楊定脅𢎞農督郵令言郭汜來在煨營帝疑之乃露次於道南丁未楊奉董承楊定將攻煨使种輯左靈請帝為詔帝曰煨罪未著奉等攻之而欲令朕有詔耶輯固請至夜半猶弗聽奉等乃輒攻煨營十餘日不下煨供給御膳禀贍百官無有二意詔使侍中尚書告喻定等令與煨和解定等奉詔還營李傕郭汜悔令車駕東聞定攻煨相招共救之因欲劫帝而西楊定聞傕汜至欲還藍田為汜所遮單騎亡走荆州張濟與楊奉董承不相平乃復與催汜合十二月帝幸𢎞農張濟李傕郭汜共追乘輿大戰於𢎞農東澗承奉軍敗百官士卒死者不可勝數棄御物符䇿典籍略無所遺射聲校尉沮雋被創墜馬傕謂左右曰尚可活否雋罵之曰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宫人流離亂臣賊子未有如此也傕乃殺之壬申帝露次曹陽承奉乃譎傕等與連和而宻遣間使至河東招故白波帥李樂韓暹胡才及南匈奴右賢王去卑並率其衆數千騎来與承奉共擊傕等大破之斬首數千級於是董承等以新破傕等可復東引庚申東駕發東董承李樂衛乘輿胡才楊奉韓暹匈奴右賢王於後為拒傕等復来戰奉等大敗死者甚於東澗光祿勲鄧淵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大司農張義皆死司徒趙温太常王絳衛尉周忠司𨽻校尉管郃為傕所遮欲殺之賈詡曰此皆大臣卿奈何害之乃止李樂曰事急矣陛下宜御馬上曰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辜哉兵相連綴四十里方得至陜乃結營自守時殘破之餘虎賁羽林不滿百人傕汜兵繞營呌呼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李樂懼欲令車駕御船過砥柱出孟津楊彪以為河道險難非萬乘所宜乘乃使李樂夜渡濳具船舉火為應上與公卿步出營皇后兄伏徳扶后一手挾絹十匹董承使符節令孫徽從人間斫之殺旁侍者血濺后衣河岸高十餘丈不得下乃以絹為輦使人居前負帝餘皆匍匐而下或從上自投冠幘皆壞既至河邉士卒争赴舟董承李樂以戈擊之手指於舟中可掬帝乃御船同濟者皇后及楊彪以下纔數十人其宫女及吏民不得渡者皆為兵所掠奪衣服俱盡髪亦被截凍死者不可勝計衛尉士孫瑞為傕所殺傕見河北有火遣騎𠉀之適見上渡河呼曰汝等將天子去邪董承懼射之以被為幔既到大陽幸李樂營河内太守張楊使數千人負米来貢餉乙亥帝御牛車幸安邑河東太守王邑奉獻綿帛悉賦公卿以下封邑為列侯拜胡才為征東將軍張楊為安國將軍皆假節開府其壘壁羣帥競求拜職刻印不給至乃以錐畫之乘輿居棘籬中門户無關閉天子與羣臣㑹兵士伏籬上觀互相鎮壓以為笑帝又遣太僕韓融至𢎞農與傕汜等連和傕乃放遣公卿百官頗歸所掠宫人及乘輿器服已而糧榖盡官人皆食菜果乙卯張楊自野王来朝謀以乘輿還雒陽諸將不聽楊復還野王是時長安城空四十餘日彊者四散羸者相食二三年間關中無復人跡沮授説袁紹曰將軍累葉台輔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殘毁觀諸州郡雖外舉義兵内實相圖未有憂存社稷恤民之意今州郡粗定兵彊士附西迎大駕即宫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禦之潁川郭圖淳于瓊曰漢室陵遲為日久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英雄並起各據州郡連徒聚衆動有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自近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於義為得於時為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矣紹不從建安元年春正月董承張楊欲以天子還雒陽楊奉李樂不欲由是諸將更相疑貳二月韓暹攻董承承犇野王韓暹屯聞喜胡才楊奉之塢鄉胡才欲攻韓暹上使人諭止之 張楊使董承先繕修雒陽宫太僕趙岐為承説劉表使遣兵詣雒陽助修宫室軍資委輸前後不絶夏五月丙寅帝遣使至楊奉李樂韓暹營求送至雒陽奉等從詔六月乙未車駕幸聞喜 庚子楊奉韓暹奉帝東還張楊以糧迎道路秋七月甲子車駕至雒陽幸故中常侍趙忠宅丁丑大赦八月辛丑幸南宫楊安殿張楊以為己功故名其殿曰楊安楊謂諸將曰天子當與天下共之朝廷自有公卿大臣楊當出扞外難遂還野王楊奉亦出屯梁韓暹董承並留宿衛癸卯以安國將軍張楊為大司馬楊奉為車騎將軍韓暹為大將軍領司𨽻校尉皆假節鉞是時宫室燒盡百官披荆棘依牆壁間州郡各擁彊兵委輸不至羣僚飢乏尚書郎以下自出採稆或飢死牆壁間或為兵士所殺 八月曹操迎車駕都許事見曹操代漢
  十九年帝自都許以来守位而已左右侍衛莫非曹氏之人者議郎趙彦嘗為帝陳言時䇿魏公操惡而殺之操後以事入見殿中帝不任其懼因曰君若能相輔則厚不爾幸垂恩相捨操失色俛仰求出舊儀三公領兵朝見令虎賁執刃挾之操出顧左右汗流浹背自後不復朝請董承女為貴人操誅承求貴人殺之帝以貴人有𡜟累為請不能得伏皇后由是懷懼乃與父完書言曹操殘逼之狀令宻圖之完不敢發至是事乃泄操大怒十一月使御史大夫郗慮持節䇿收皇后璽綬以尚書令華歆為副勒兵入宫收后后閉户藏壁中歆壊户發壁就牽后出時帝在外殿引慮於坐后被髮徒跣行泣過訣曰不能復相活邪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時顧謂慮曰郄公天下寧有是邪遂將后下㬥室以幽死所生二皇子皆酖殺之兄弟及宗族死者百餘人
  魏文帝黄初元年春正月庚子魏王操薨太子即王位冬十月乙卯漢帝禪位於魏王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中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下
  宋 袁樞 撰
  黄巾之亂
  漢靈帝光和六年 初鉅鹿張角奉事黄老以妖術教授號太平道呪符水以療病令病者跪拜首過或時病愈衆共神而信之角分遣弟子周遊四方轉相誑誘十餘年間徒衆數十萬自青徐幽冀荆揚兖豫八州之人莫不畢應或棄賣財産流移奔赴填塞道路未至病死者亦以萬數郡縣不解其意反言角以善道教化為民所歸太尉楊賜時為司徒上書言角誑燿百姓遭赦不悔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討恐更騷擾速成其患宜切敕刺史二千石簡别流民各䕶歸本部以孤弱其黨然後誅其渠帥可不勞而定㑹賜去位事遂留中司徒掾劉陶復上疏申賜前議言角等隂謀益甚四方私言云角等竊入京師覘視朝政鳥聲獸心私共鳴呼州郡忌諱不欲聞之但更相告語莫肯公文宜下明詔重募角等賞以國土有敢囘避與之同罪帝殊不為意方詔陶次第春秋條例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猶將軍也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帥訛言蒼天已死黄天當立嵗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書京城寺門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大方馬元義等先收荆揚數萬人期㑹發於鄴元義數往来京師以中常侍封諝徐奉等為内應約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
  中平元年春角弟子濟南唐周上書告之於是收馬元義車裂於雒陽詔三公司𨽻案驗宫省直衛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誅殺千餘人下冀州逐捕角等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馳敕諸方一時俱起皆著黄巾以為標幟故時人謂之黄巾賊二月角自稱天公將軍角弟寶稱地公將軍寶弟梁稱人公將軍所在燔燒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據長吏多逃亡旬月之間天下響應京師震動安平甘陵人各執其王應賊三月戊申以河南尹何進為大將軍封慎侯率左右羽林五營營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鎮京師置函谷太谷廣成伊闕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八關都尉發天下精兵遣北中郎將盧植討張角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雋討潁川黄巾 庚子南陽黄巾張曼成攻殺太守褚貢 帝問太尉楊賜以黄巾事賜所對切直帝不悦夏四月賜坐冦賊免以太僕𢎞農鄧盛為太尉已而帝閲録故事得賜與劉陶所上張角奏乃封賜為臨晉侯陶為中陵鄉侯 皇甫嵩朱雋合將四萬餘人共討潁川嵩雋各統一軍雋與賊波才戰敗嵩進保長社 汝南黄巾敗太守趙謙於邵陵廣陽黄巾殺幽州刺史郭勲及太守劉衛 波才圍皇甫嵩於長社嵩兵少軍中皆恐賊依草結營㑹大風嵩約敕軍士皆束苣乘城使鋭士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嵩從城中鼓譟而出犇擊賊陳賊驚亂奔走㑹騎都尉沛國曹操將兵適至五月嵩操與朱雋合軍更與賊戰大破之斬首數萬級封嵩都鄉侯 張曼成屯宛下百餘日六月南陽太守秦頡擊曼成斬之皇甫嵩朱雋乘勝進討汝南陳國黄巾追波才於陽
  翟擊彭脱於西華並破之餘賊降散三郡悉平嵩乃上言其狀以功歸雋於是進封雋西鄉侯遷鎮賊中郎將詔嵩討東郡雋討南陽北中郎將盧植連戰破張角斬獲萬餘人角等走保廣宗植築圍鑿塹造作雲梯垂當拔之帝遣小黄門左豐視軍或勸植以賂送豐植不肯豐還言於帝曰廣宗賊易破耳盧中郎固壘息軍以待天誅帝怒檻車徵植減死一等遣東中郎將隴西董卓代之 秋八月皇甫嵩與黄巾戰於蒼亭獲其帥卜已董卓攻張角無功抵罪乙巳詔嵩討角 冬十月皇甫嵩與張角弟梁戰於廣宗梁衆精勇嵩不能剋明日乃閉營休士以觀其變知賊意稍懈乃濳夜勒兵雞鳴馳赴其陳戰至晡時大破之斬梁獲首三萬級赴河死者五萬許人角先已病死剖棺戮屍傳首京師十一月嵩復攻角弟寶於下曲陽斬之斬獲十餘萬人即拜嵩為左車騎將軍領冀州牧封槐里侯嵩能温䘏士卒每軍行頓止須營幔修立然後就舍軍士皆食爾乃嘗飯故所嚮有功 張曼成餘黨更以趙𢎞為帥衆復盛至十餘萬據宛城朱雋與荆州刺史徐璆等合兵圍之自六月至八月不抜有司奏徵雋司空張温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樂毅曠年歴載乃能克敵雋討潁川已有功效引師南指方畧已設臨軍易將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責其成功帝乃止雋擊𢎞斬之賊帥韓忠復據宛拒雋雋鳴鼓攻其西南賊悉衆赴之雋自將精卒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懼乞降諸將皆欲聽之雋曰兵固有形同而異勢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来耳今海内一統唯黄巾造逆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冦非良討也因急攻連戰不剋雋登土山望之顧謂司馬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内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况十萬乎不如徹圍并兵入城忠見圍解勢必自出自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雋因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南陽太守秦頡殺忠餘衆復奉孫夏為帥還屯宛雋急攻之司馬孫堅率衆先登癸巳拔宛城孫夏走雋追至西鄂精山復破之斬萬餘級於是黄巾破散其餘州郡所誅一郡數十人
  二年自張角之亂所在盜賊並起博陵張牛角常山褚飛燕及黄龍左校于氐根白騎劉石左髭丈八平漢大計司𨽻縁城雷公浮雲白雀楊鳳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繞眭固苦蝤之徒不可勝數大者二三萬小者六七千人張牛角禇飛燕合軍攻癭陶牛角中流矢且死令其衆奉飛燕為帥改姓張飛燕名燕輕勇矯捷故軍中號飛燕山谷寇賊多附之部衆浸廣殆至百萬號黒山賊河北諸郡縣並被其害朝廷不能討燕乃遣使至京師奏書乞降遂拜燕平難中郎將使領河北諸山谷事五年二月黄巾餘賊郭大等起於西河白波谷冦太原河東 冬十月青徐黄巾復起冦郡縣
  六年冬十月白波賊冦河東董卓遣其將牛輔擊之南單于於扶羅與白波賊合兵冦郡縣
  獻帝初平元年 青州刺史焦和起兵討董卓務及諸將西行不為民人保障兵始濟河黄巾已入其境青州素殷實甲兵甚盛和每望冦犇北未嘗接風塵交旗鼓二年冬十月青州黄巾冦勃海衆三十萬欲與黑山合公孫瓚率步騎二萬人逆擊於東光南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賊棄其輜重犇走渡河瓉因其半濟薄之賊復大破死者數萬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萬餘人車甲財物不可勝算威名大震 初陶謙丹陽人朝廷以黄巾冦亂徐州用謙為刺史謙至擊黄巾大破走之州境晏然
  三年春正月曹操軍頓丘于毒等攻東武陽操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諸將皆請救武陽操曰使賊聞我西而還武陽自解也不還我能敗其本屯虜不能拔武陽必矣遂行毒聞之棄武陽還操遂擊眭固及匈奴於扶羅於内黄皆大破之 四月青州黄巾冦兖州劉岱欲擊之濟北相鮑信諌曰今賊衆百萬百姓皆震恐士卒無鬭志不可敵也然賊軍無輜重唯以鈔略為資今不若畜士衆之力先為固守彼欲戰不得攻又不能其埶必離散然後選精鋭據要害擊之可破也岱不從遂與戰果為所殺 十二月曹操追黄巾至濟北悉降之得戎卒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
  四年春正月袁術屯封丘黒山别部及匈奴於扶羅皆附之曹操擊破術軍 三月袁紹在薄落津魏郡兵反與黑山賊于毒數萬人共復鄴城殺其太守 六月袁紹出軍入朝歌鹿腸山北行擊諸賊左髭丈八等皆斬之又擊劉石青牛角黄龍左校郭大賢李大目于氐根等復斬數萬級皆屠其屯壁遂與黑山賊張燕及四營屠各鴈門烏栢戰於常山燕精兵數萬騎數千匹紹與吕布共擊燕連戰十餘日燕兵死傷雖多紹軍亦疲遂俱退
  建安元年春二月汝南潁川黄巾何儀等擁衆附袁術曹操擊破之
  三年袁紹攻公孫瓚瓚遣子續請救於黑山諸帥四年黒山帥張燕率兵救之事見袁紹討公孫瓚
  五年秋七月汝南黄巾劉辟等叛曹操應袁紹紹遣劉備將兵助辟郡縣多應之
  十年夏四月黑山賊帥張燕率衆十餘萬降封安國亭侯
  韓馬之叛
  漢靈帝中平元年冬十一月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關羣盜反共立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李文侯為將軍殺䕶羌校尉冷徵金城人邉章韓遂素著名西州羣盜誘而刼之使専任軍政殺金城太守陳懿攻燒州郡二年春三月北宫伯玉等㓂三輔詔左車騎将軍皇甫嵩鎮長安以討之 秋八月以司空張温為車騎将軍執金吾袁滂為副以討北宫伯玉拜中郎將董卓為破虜將軍與盪冦將軍周慎並統於温 九月張温將諸郡兵步騎十餘萬屯美陽邊章韓遂亦進兵美陽温與戰輒不利十一月董卓與右扶風鮑鴻等并兵攻章遂大破之章遂走榆中温遣周慎將三萬人追之參軍事孫堅説慎曰賊城中無榖當外轉糧食堅願得萬人斷其運道將軍以大兵繼後賊必困乏而不敢戰走入羌中并力討之則凉州可定也慎不從引軍圍榆中城而章遂分屯葵園峽反斷慎運道慎懼棄車重而退温又使董卓將兵三萬討先零羌羌胡圍卓於望垣北糧食乏絶乃於所度水中偽立𨻳以捕魚而濳從𨻳下過軍比賊追之決水已深不得度遂還屯扶風張温以詔書召卓卓良久乃詣温温責讓卓卓應對不順孫堅前耳語謂温曰卓不怖罪而鴟張大語宜以召不時至陳軍法斬之温曰卓素著威名於河隴之間今日殺之西行無依堅曰明公親率王師威震天下何頼於卓觀卓所言不假明公輕上無禮一罪也章遂跋扈經年當以時進討而卓云未可沮軍疑衆二罪也卓受任無功應召稽留而軒昂自髙三罪也古之名將仗鉞臨衆未有不斷斬以成功者也今明公埀意於卓不即加誅虧損威刑於是在矣温不忍發乃曰君且還卓將疑人堅遂出四年春三月韓遂殺邉章及北宫伯玉李文侯擁兵十餘萬進圍隴西太守李相如叛與遂連和涼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討遂鄙任治中程球球通姦利士民怨之漢陽太守傅燮謂鄙曰使君統政日淺民未知教賊聞大軍將至必萬人一心邊兵多勇其鋒難當而新合之衆上下未和萬一内燮雖悔無及不若息軍養徳明賞必罰賊得寛挺必謂我怯羣惡争勢其離可必然後率已教之民討成離之賊其功可坐而待也鄙不從夏四月鄙行至狄道州别駕反應賊先殺程球次害鄙賊遂進圍漢陽城中兵少糧盡爕猶固守時北地胡騎數千隨賊功郡皆夙懷燮恩共於城外叩頭求送燮歸鄉里爕子幹年十三言於燮曰國家昬亂遂令大人不容於朝今兵不足以自守宜聽羌胡之請還鄉里徐俟有道而輔之言未終爕慨然歎曰汝知吾必死邪聖逹節次守節殷討暴虐伯夷不食周粟而死吾遭世亂不能養浩然之志食祿又欲避其難乎吾行何之必死於此汝有才智勉之勉之主簿楊㑹吾之程嬰也狄道人王國使故酒泉太守黄衍説爕曰天下已非復漢有府君寧有意為吾屬帥乎爕按劍叱衍曰若剖符之臣反為賊説邪遂麾左右進兵臨陳戰殁耿鄙司馬扶風馬騰亦擁兵反與韓遂合共推王國為主冦掠三輔
  五年冬十一月王國圍陳倉詔復拜皇輔嵩為左將軍督前將軍董卓合兵四萬人以拒之 董卓謂皇甫嵩曰陳倉危急請速救之嵩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兵陳倉雖小城守固備未易可拔王國雖彊攻陳倉不下其衆必疲疲而擊之全勝之道也將何救焉國攻陳倉八十餘日不拔
  六年春二月國衆疲敝解圍去皇甫嵩進兵擊之董卓曰不可兵法窮冦勿迫歸衆勿追嵩曰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鋭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衆也國衆且走莫有鬭志以整擊亂非窮冦也遂獨進擊之使卓為後拒連戰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卓大慙恨由是與嵩有隙韓遂等共廢王國而劫故信都令漢陽閻忠使督統諸部忠病死遂等稍争權利更相殺害由是寖衰獻帝初平三年 韓遂馬騰率衆詣長安以遂為鎮西將軍騰為征西將軍 馬騰攻李傕不克走還涼州事並見宦官亡漢
  建安十三年 初前將軍馬騰與鎮西將軍韓遂結為異姓兄弟後以部曲相侵更為讐敵朝廷使司隸校尉鍾繇涼州刺史韋端和解之徵騰入屯槐里曹操將征荆州使張既説騰令釋部曲還朝騰許之已而更猶豫既恐其為變乃移諸縣促儲偫二千石郊迎騰不得已發東操表騰為衛尉以其子超為偏將軍統其衆悉徙其家屬詣鄴
  十六年春三月曹操遣司𨽻校尉鍾繇討張魯使征西䕶軍夏侯淵等將兵出河東與繇㑹倉曹屬高柔諌曰大兵西出韓遂馬超疑為襲已必相扇動宜先招集三輔三輔茍平漢中可傳檄而定也操不從關中諸將果疑之馬超韓遂侯選程銀楊秋李堪張横梁興成宜馬玩等十部皆反其衆十萬屯據潼關操遣安西將軍曹仁督諸將拒之敕令堅壁勿與戰命五官將丕留守鄴以奮武將軍程昱參丕軍事門下督廣陵徐宣為在䕶軍留統諸軍樂安國淵為居府長史統留事秋七月操自將擊超等議者多言關西貫習長矛非精選前鋒不可當也操曰戰在我非在賊也賊雖習長矛將使不得以刺諸君但觀之八月操至潼關與超等夾關而軍操急持之而濳遣徐晃朱靈以步騎四千人渡蒲阪津據河西為營閏月操自潼關北渡河兵衆先渡操獨與虎士百餘人留南岸斷後馬超將步騎萬餘人攻之矢下如雨操猶據胡床不動許褚扶操上船船工中流矢死褚左手舉馬鞌以蔽操右手刺船校尉丁斐放牛馬以餌賊賊亂取牛馬操乃得渡遂自蒲阪渡西河循河為甬道而南超等退拒渭口操乃多設疑兵潛以舟載兵入渭為浮橋夜分兵結營於渭南超等夜攻營伏兵擊破之超等屯渭南遣使求割河以西請和操不許九月操進軍悉渡渭超等數挑戰又不許固請割地求送任子賈詡以為可偽許之操復問計䇿詡曰離之而已操曰解韓遂請與操相見操與遂有舊於是交馬語移時不及軍事但説京都舊故拊手歡笑時秦胡觀者前後重沓操笑謂之曰爾欲觀曹公邪亦猶人也非有四目兩口但多智耳既罷超等問遂公何言遂曰無所言也超等疑之他日操又與遂書多所㸃竄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遂操乃與克日㑹戰先以輕兵挑之戰良久乃縱虎騎夾擊大破之斬成宜李堪等遂超犇涼州十七年秋七月馬超等餘衆屯藍田夏侯淵擊平之十八年 初魏公操追馬超至安定聞田銀蘇伯反引軍還參涼州軍事楊阜言於操曰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若大軍還不設備隴上諸郡非國家之有也操還超果率羌胡擊隴上諸郡縣郡縣皆應之惟冀城奉州郡以固守超盡兼隴右之衆張魯復遣大將楊昂助之凡萬餘人攻冀城自正月至八月救兵不至刺史韋康遣别駕閻温出告急於夏侯淵外圍數重温夜水中濳出明日超兵見其迹遣追獲之超載温詣城下使告城中云東方無救温向城大呼曰大軍不過三日至勉之城中皆泣稱萬嵗超雖怒猶以攻城久不下徐徐更誘温冀其改意温曰事君有死無二而卿乃欲令長者出不義之言乎超遂殺之已而外救不至韋康及太守欲降楊阜號哭諫曰阜等率父兄子弟以義相勵有死無二以為使君守此城今奈何棄垂成之功陷不義之名乎刺史太守不聽開城門迎超超入遂殺刺史太守自稱征西將軍領并州牧督涼州軍事魏公操使夏侯淵救冀未至而冀敗淵去冀二百餘里超来逆戰淵軍不利氐王千萬反應超屯興國淵引軍還㑹楊阜喪妻就超求假以𦵏之阜外兄天水姜叙為撫夷將軍擁兵屯歴城阜見叙及其母歔欷悲甚叙曰何為乃爾阜曰守城不能完君亡不能死亦何面目以視息於天下馬超背父叛君虐殺州將豈獨阜之憂責一州士大夫皆𫎇其恥君擁兵專制而無討賊心此趙盾所以書弑君也超彊而無義多釁易圖耳叙母慨然曰咄伯奕韋使君遇難亦汝之負豈獨義山哉人誰不死死於忠義得其所也但當速發勿復顧我我自為汝當之不以餘年累汝也叙乃與同郡趙昂尹奉武都李俊等合謀討超又使人至冀結安定梁寛南安趙衢使為内應超取趙昂子月為質昂謂妻異曰吾謀如是事必萬全當奈月何異厲聲應曰雪君父之大恥䘮元不足為重况一子哉九月阜與叙進兵入鹵城昂奉據祁山以討超超聞之大怒趙衢因譎説超使自出擊之超出衢與梁寛閉冀城門盡殺超妻子超進退失據乃襲厯城得叙母叙母罵之曰汝背父之逆子殺君之桀賊天地豈久容汝而不早死敢以面目視人乎超殺之又殺趙昂之子月楊阜與超戰身被五創超兵敗遂南奔張魯魯以超為都講祭酒欲妻之以女或謂魯曰有人若此不愛其親焉能愛人魯乃止操封討超之功侯者十一人賜楊阜爵關内侯
  十九年春馬超從張魯求兵北取涼州魯遣超還圍祁山姜叙等告急於夏侯淵諸將議欲須魏公操節度淵曰公在鄴反覆四千里比報叙等必敗非救急也遂行使張郃督步騎五千為前軍超敗走韓遂在顯親淵欲襲取之遂走淵追至畧陽城去遂三十餘里諸將欲攻之或言當攻興國氐淵以為遂兵精興國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擊長離諸羌長離諸羌多在遂軍必歸救其家若捨羌獨守則孤救長離則官兵得與野戰必可虜也淵乃留督將守輜重自將輕兵到長離攻燒羌屯遂果救長離諸將見遂兵衆欲結營作塹乃與戰淵曰我轉鬭千里今復作營塹則士衆罷敝不可復用賊雖衆易與耳乃鼓之大破遂軍進圍興國氐王千萬奔馬超餘衆悉降轉擊高平屠各皆破之 夏四月劉備圍成都馬超知張魯不足與計事又魯將楊昂等數害其能超内懷於邑備使建寧督郵李恢往説之超遂從武都逃入氐中宻書請降於備備使人止超而濳以兵資之超到令引軍屯城北城中震怖劉璋出降備領益州牧以偏將軍馬超為平西將軍軍議校尉
  二十年春三月魏公操自將擊張魯將由武都入氐氐人塞道遣張郃朱靈等攻破之夏四月操自陳倉出散關至河池氐王竇茂衆萬人恃險不服五月攻屠之西平金城諸將麴演蔣石等共斬送韓遂首
  袁紹討公孫瓚
  漢靈帝中平四年 初張温發幽州烏桓突騎三千以討涼州故中山相漁陽張純請將之温不聽而使涿令遼西公孫瓚將之軍到薊中烏桓以牢禀逋縣多叛還本國張純忿不得將乃與同郡故泰山太守張舉及烏桓大人丘力居等連盟劫畧薊中殺䕶烏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劉政遼東太守陽終等衆至十餘萬屯肥如舉稱天子純稱彌天將軍安定王移書州郡云舉當代漢告天子避位敕公卿奉迎
  五年春三月太常江夏劉焉建議以為四方兵冦由刺史威輕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離叛宜改置牧伯選清名重臣以居其任朝廷從焉議以宗正劉虞為幽州牧虞東海恭王之五世孫也 詔發南匈奴兵配劉虞討張純 冬十一月張純與丘力居鈔畧青徐幽冀四州詔騎都尉公孫瓚討之瓚與戰於屬國石門純等大敗棄妻子踰塞走悉得所畧男女瓚深入無繼反為丘力居等所圍於遼西管子城二百餘日糧盡衆潰士卒死者什五六
  六年春二月幽州牧劉虞到部遣使至鮮卑中告以利害責使送張舉張純首厚加購賞丘力居等聞虞至喜各遣譯自歸舉純走出塞餘皆降散虞上罷諸屯兵但留降虜校尉公孫瓚將步騎萬人屯右北平三月張純客王政殺純送首詣虞公孫瓚志欲掃滅烏桓而虞欲以恩信招降由是與瓚有隙
  獻帝初平元年二月丁亥車駕西遷
  二年冬十月劉虞子和為侍中帝思東歸使和偽逃董卓濳出武關詣虞令將兵来迎和至南陽袁術利虞為援留和不遣許兵至俱西令和為書與虞虞得書遣數千騎詣和公孫瓚知術有異志止之虞不聽瓚恐術聞而怨之亦遣其從弟越將千騎詣術而陰教術執和奪其兵由是虞瓚有隙和逃術来北復為袁紹所留是時關東州郡務相兼并以自彊大袁紹袁術亦自相離貳術遣孫堅擊董卓未返紹以會稽周昂為豫州刺史襲奪堅陽城堅歎曰同舉義兵將救社稷逆賊垂破而各若此吾當誰與戮力乎引兵擊昂走之袁術遣公孫越助堅攻昂越為流矢所中死公孫瓚怒曰余弟死禍起於紹遂出軍屯磐河上疏數紹罪惡進兵攻紹冀州諸城多畔紹從瓚紹懼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綬授瓚從弟範遣之郡而範遂背紹領勃海兵以助瓚瓚乃自署其將帥嚴綱為冀州刺史田楷為青州刺史單經為兖州刺史又悉改置郡縣守令
  三年春正月袁紹自出拒公孫瓚與瓚戰於界橋南二十里瓚兵三萬其鋒甚鋭紹令麴義領精兵八百先登彊弩千張夾承之瓚輕其兵少縱騎騰之義兵伏楯下不動未至十數步一時同發讙呼動地瓚軍大敗斬其所置冀州刺史嚴綱獲甲首千餘級追至界橋瓚斂兵還戰義復破之遂到瓚營拔其牙門餘衆皆走初兖州刺史劉岱與紹瓚連和紹令妻子居岱所瓚亦遣從事范方將騎助岱及瓚擊破紹軍語岱令遣紹妻子别敕范方若岱不遣紹家將騎還吾定紹將加兵於岱岱與官屬議連日不決聞東郡程昱有智謀召而問之昱曰若棄紹近援而求瓚逺助此假人於越以救溺子之説也夫公孫瓚非袁紹之敵也今雖壊紹軍然終為紹所禽岱從之范方將其騎歸未至而瓚敗 十二月公孫瓚復遣兵擊袁紹至龍凑紹擊破之瓚遂還幽州不敢復出
  四年春正月袁紹與公孫瓚所置青州刺史田楷連戰二年士卒疲困糧食並盡互掠百姓野無青草紹以其子譚為青州刺史楷與戰不勝㑹趙岐來和解關東瓚乃乃與紹和親各引兵去 冬十月劉虞與公孫瓚積不相能瓚數與袁紹相攻虞禁之不可而稍節其禀假瓚怒屢違節度又復侵犯百姓虞不能制乃遣驛使奉章陳其暴掠之罪瓚亦上虞禀糧不周二奏交馳互相非毁朝廷依違而已瓚乃築小城於薊城東南以居之虞數請㑹瓚輒稱病不應虞恐其終為亂乃率所部兵合十萬人以討之時瓚部曲放散在外倉卒掘東城欲走虞兵無部伍不習戰又愛民廬舍敕不聽焚燒戒軍士曰無傷餘人殺一伯珪而已攻圍不下瓚乃簡募鋭士數百人因風縱火直衝突之虞衆大潰虞與官屬北犇居庸瓚追攻之三日城陷執虞并妻子還薊猶使領州文書㑹詔遣使者段訓增虞封邑督六州事拜瓚前將軍封易侯瓚乃誣虞前與袁紹等謀稱尊號脅訓斬虞及妻子於薊市故常山相孫瑾掾張逸張瓉等相與就虞罵瓚極口然後同死瓚傳虞首於京師故吏尾敦於路劫虞首歸𦵏之虞以恩厚得衆心北州百姓流舊莫不痛惜
  興平二年 公孫瓚既殺劉虞盡有幽州之地志氣益盛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記過忘善睚眦必報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灋害之有材秀者必抑困使在窮苦之地或問其故瓚曰衣冠皆自以職分當貴不謝人惠故所寵愛類多商販庸兒與為兄弟或結婚姻所在侵暴百姓怨之劉虞從事漁陽鮮于輔等合率州兵欲共報仇以燕國閻柔素有恩信推為烏桓司馬柔招誘胡漢數萬人與瓚所置漁陽太守鄒丹戰於潞北斬丹等四千餘級烏桓峭王亦率種人及鮮卑七千餘騎隨輔南迎虞子和與袁紹將麴義合兵十萬共攻瓉破瓉于鮑丘斬首二萬餘級於是代郡廣陽上谷右北平各殺瓚所置長吏復與鮮于輔劉和兵合瓚軍屢敗先是有童謡曰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唯有此中可避世瓉自謂易地當之遂徙鎮易為圍塹十重塹裏築京皆高五六丈為樓其上中塹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以鐵為門斥去左右男人七嵗以上不得入門専與姬妾居其文簿書記皆汲而上之令婦人習為大聲使聞數百步以傳宣教令踈逺賓客無所親信謀臣猛將稍稍乖散自此之後希復攻戰或問其故瓚曰我昔驅畔胡於塞表掃黄巾于孟津當此之時謂天下指麾可定至于今日兵革方始觀此非我所決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兵灋百樓不攻今吾諸營樓樐數十重積穀三百萬斛食盡此穀足以待天下之事矣
  建安三年冬十二月袁紹連年攻公孫瓚不能克以書諭之欲相與釋憾連和瓚不答而増修守備謂長史太原關靖曰當今四方虎争無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經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紹於是大興兵以攻瓉先是瓉别將有為敵所圍者瓉不救曰救一人使後將恃救不肯力戰及紹来攻瓚南界别營自度守則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見救或降或潰紹軍徑至其門瓉遣子續請救於黒山諸師而欲自將突騎出傍西山擁黒山之衆侵掠冀州横斷紹後關靖諌曰今將軍將士莫不懷瓦解之心所以猶能相守者顧戀其居處老小而恃將軍為主故耳堅守曠日或可使紹自退若舍之而出後無鎮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瓉乃止紹漸相攻逼瓉衆日䠞四年春二月黑山帥張燕與公孫續率兵十萬三道救之未至瓉宻使行人齎書告續使引五千鐵騎於北隰之中起火為應瓉欲自内出戰紹𠉀得其書如期舉火瓚以為救至遂出戰紹設伏擊之瓚大敗復還自守紹為地道穿其樓下施木柱之度足逹半便燒之樓輒傾倒稍至京中瓚自計必無全乃悉縊其姊妹妻子然後引火自焚紹趣兵登臺斬之田楷戰死關靖歎曰前若不止將軍自行未必不濟吾聞君子陷人危必同其難豈可以獨生乎䇿馬赴紹軍而死續為屠各所殺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下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九上
  宋 袁樞 撰
  曹操篡漢
  漢靈帝中平元年曹操父嵩為中常侍曹騰養子不能審其生出本末或云夏侯氏子也操少機警有權數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世人未之竒也惟太尉橋𤣥及南陽何顒異焉𤣥謂操曰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顒見操嘆曰漢家將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𤣥謂操曰君未有名可交許子將子將者訓之從子劭也好人倫多所賞識與從兄靖俱有髙名好共覈論鄉黨人物每月輙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嘗為郡功曹府中聞之莫不改操飾行曹操往造劭而問之曰我何如人劭鄙其為人不答操乃劫之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姦雄操大喜而去
  五年八月初置西園八校尉以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六年董卓之亂以操為驍騎校尉變易姓名間行東歸過中牟為亭長所疑執詣縣時縣已被卓書唯功曹心知是操以世方亂不宜拘天下雄雋因白令釋之操至陳留散家財合兵得五千人
  獻帝初平元年春正月關東州郡皆起兵以討董卓推渤海太守袁紹為盟主紹自號車騎將軍諸將皆板授官號紹與河内太守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韓馥留鄴給其軍糧豫州刺史孔伷屯潁川兖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邈弟廣陵太守超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與曹操俱屯酸棗後將軍袁術屯魯陽衆各數萬豪傑多歸心袁紹者鮑信獨謂曹操曰夫畧不世出能撥亂反正者君也茍非其人雖强必斃君殆天之所啟乎  三月董卓在雒陽袁紹等諸軍皆畏其彊莫敢先進曹操曰舉義兵以誅暴亂大衆已合諸君何疑向使董卓倚王室據舊京東向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為患今焚燒宫室劫遷天子海内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遂引兵西將據成臯張邈遣將衛兹分兵随之進至滎陽汴水遇卓將𤣥菟徐榮與戰操兵敗為流矢所中所乗馬被創從弟洪以馬與操操不受洪曰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遂歩從操遁去榮見操所將兵少力戰盡日謂酸棗未易攻也亦引兵還操到酸棗諸軍十餘萬日置酒髙㑹不圖進取操責讓之因為謀曰諸君聽吾計使渤海引河内之衆臨孟津酸棗諸將守成臯據敖倉塞轘轅太谷全制其險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皆髙壘深壁勿與戰益為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今兵以義動持疑不進失天下望竊為諸君恥之邈等不能用操乃與司馬沛國夏侯惇等詣揚州募兵得千餘人還屯河内頃之酸棗諸軍食盡衆散劉岱與橋瑁相惡岱殺𤦛以王肱領東郡太守二年春正月關東諸將議以朝廷㓜冲逼於董卓逺隔關塞不知存否幽州牧劉虞宗室賢雋欲共立為主曹操曰吾等所以舉兵而逺近莫不響應者以義動故也今㓜主㣲弱制於姦臣非有昌邑亡國之釁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諸君北面我自西向 袁紹在河内雲中張楊徃歸之與南單于於扶羅屯漳水韓馥以豪傑多歸心袁紹忌之隂貶節其軍糧欲使其衆離散紹客逢紀謂紹曰將軍舉大事而仰人資給不據一州無以自全紹曰冀州兵疆吾士饑乏設不能辦無所容立紀曰韓馥庸才可宻要公孫瓉使取冀州馥必駭懼因遣辯士為陳禍福馥必肯遜讓紹即以書與瓉瓉遂引兵謀襲馥馥與戰不利紹使外甥陳留髙幹及馥所親潁川辛評荀諶郭圖等説馥曰公孫瓉將燕代之卒乗勝來南而諸郡應之其鋒不可當袁車騎引軍東向其意未可量也竊為將軍危之馥懼曰然則為之柰何諶曰君自料寛仁容衆為天下所附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臨危吐决智勇過人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世布恩德天下家受其惠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諶曰袁氏一時之傑將軍資三不如之勢久處其上彼必不為將軍下也夫冀州天下之重資也彼若與公孫瓉并力取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將軍之舊且為同盟當今之計若舉冀州以讓袁氏彼必厚德將軍瓉亦不能與之爭矣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於㤗山也馥性恇怯因然其計馥長史耿武别駕閔純治中李歴聞而諫曰冀州帶甲百萬榖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絶其哺乳立可餓殺柰何欲以州與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譲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馥從事趙浮程渙等謂馥曰袁本初軍無斗糧各已離散雖有張楊於扶羅新附未肯為用不足敵也小從事等請自以見兵拒之旬日之間必土崩瓦解明將軍但當開閤髙枕何憂何懼馥乂不聽乃避位出居中常侍趙忠故舎遣子送印綬以讓紹紹遂領冀州牧承制以廣平沮授為奮武將軍使監護諸將寵遇甚厚魏郡審配鉅鹿田豐並以正直不得志於韓馥紹以豐為别駕配為治中及南陽許攸逢紀潁川荀諶皆為謀主鮑信謂曹操曰袁紹為盟主因權專利將自生亂是復有一卓也若抑之則力不能制秪以遘難且可規大河之南以待其變操善之㑹黒山于毒白繞眭固等十餘萬衆畧東郡王肱不能禦曹操引兵入東郡擊白繞於濮陽破之袁紹因表操為東郡太守治東武陽
  三年 初荀淑有孫曰彧少有才名何顒見而異之曰王佐才也及天下亂彧謂父老曰潁川四戰之地宜急避之鄉人多懐土不能去彧獨率宗族去依韓馥㑹袁紹已奪馥位待彧以上賔之禮彧度紹終不能定大業聞曹操有雄畧乃去紹從操操與語大恱曰吾子房也以為奮武司馬 曹操軍頓丘于毒等攻東武陽操攻毒等本屯毒聞之棄武陽還事見黄巾之亂 夏四月青州黄巾寇兖州劉岱與戰為所殺曹操部將東郡陳宫謂操曰州今無主而王命斷絶宫請說州中綱紀明府尋徃牧之資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業也宫因徃説别駕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無主曹東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寧生民鮑信等亦以為然乃與州吏萬潜等至東郡迎操領兖州刺史操遂進兵擊黄巾於壽張東不利賊衆精悍操兵寡弱操撫循激勵明設賞罰承間設竒晝夜㑹戰戰輙禽獲賊遂退走鮑信戰死 冬十二月曹操追黄巾至濟北悉降之得戎卒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収其精鋭者號青州兵操辟陳留毛玠為治中從事玠言於操曰今天下分崩乗輿播蕩生民廢業饑饉流亡公家無經歳之儲百姓無安固之志難以持久夫兵義者勝守位以財宜奉天子以令不臣脩耕植以畜軍資如此則霸王之業可成也操納其言遣使詣河内太守張楊欲假塗西至長安楊不聼定陶董昭説楊曰袁曹雖為一家勢不久羣曹今雖弱然實天下之英雄也當固結之况今有緣宜通其上事并表薦之若事有成永為深分楊於是通操上事仍表薦操昭為操作書與李傕郭汜等各随輕重致殷勤傕汜見操使以為關東欲自立天子今曹操雖有使命非其誠實議留操使黄門侍郎鍾繇說傕汜曰方今英雄並起各矯命專制唯曹兖州乃心王室而逆其忠欵非所以副將來之望也傕汜乃厚加報答繇皓之曽孫也
  四年春正月曹操軍鄄城袁術為劉表所逼引軍屯封丘黒山别部及匈奴於扶羅皆附之曹操擊破術軍遂圍封丘術走襄邑乂走寧陵操追擊連破之術走九江夏曹操還軍定陶 六月前太尉曹嵩避難在琅邪
  其子操令泰山太守應邵迎之嵩輜重百餘兩青徐牧陶謙别將守隂平士卒利嵩財寳掩襲嵩於華費間殺之并少子德秋操引兵撃謙攻㧞十餘城至彭城大戰謙兵敗走保郯初京雒遭董卓之亂民流移東出多依徐土遇操至坑殺男女數十萬口於泗水水為不流操攻郯不能克乃去攻取慮睢陵夏丘皆屠之雞犬亦盡墟邑無復行人
  興平元年春二月陶謙告急於田楷楷與平原相劉備救之備自有兵數千人謙益以丹陽兵四千備遂去楷歸謙謙表為豫州刺史屯小沛曹操軍食亦盡引兵還曹操使司馬荀彧壽張令程昱守鄄城復徃攻陶謙
  遂畧地至琅邪東海所過殘滅還擊破劉備於郯東謙恐欲走歸丹陽㑹陳留太守張邈叛操迎吕布操乃引軍還初張邈少時好游俠袁紹曹操皆與之善及紹為盟主有驕色邈正議責紹紹怒使操殺之操不聽曰孟卓親友也是非當容之今天下未定奈何自相危也操之前攻陶謙志在必死敕家曰我若不還徃依孟卓後還見邈垂泣相對陳留髙柔謂鄉人曰曹將軍雖據兖州本有四方之圖未得安坐守也而張府君恃陳留之資將乗間為變欲與諸君避之何如衆人皆以曹張相親柔又少年不然其言柔從兄幹自河北呼柔柔舉宗從之吕布之捨袁紹從張楊也過邈臨别把手共誓紹聞之大恨邈畏操終為紹殺己也心不自安前九江太守陳留邊讓嘗譏議操操聞而殺之并其妻子讓素有才名由是兖州士大夫皆恐懼陳宫性剛直壯烈内亦自疑乃與從事中郎許汜王楷及邈弟超共謀叛操宫説邈曰今天下分崩雄傑並起君以千里之衆當四戰之地撫劍顧盻亦足以為人豪而反受制於人不亦鄙乎今州軍東征其處空虚吕布壯士善戰無前若權迎之共牧兖州觀天下形勢俟時事之變此亦縱横之一時也邈從之時操使宫將兵留屯東郡遂以其衆潜迎布為兖州牧布至邈乃使其黨劉翊告荀彧曰吕將軍來助曹使君擊陶謙宜亟供其軍食衆疑惑彧知邈為亂即勒兵設備急召東郡太守夏侯惇於濮陽惇來布遂據濮陽時操悉軍攻陶謙留守兵少而督將大吏多與邈宫通謀惇至其夜誅謀叛者數十人衆乃定豫州刺史郭貢率衆數萬來至城下或言與吕布同謀衆甚懼貢求見荀彧彧將徃惇等曰君一州鎮也徃必危不可彧曰貢與邈等分非素結也今來速計必未定及其未定説之縱不為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將怒而成計貢見彧無懼意謂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是時兖州郡縣皆應布唯鄄城范東阿不動布軍䧏者言陳宫欲自將兵取東阿又使汎嶷取范吏民皆恐程昱本東阿人彧謂昱曰今舉州皆叛唯有此三城宫等以重兵臨之非有以深結其心三城必動君民之望也宜往撫之昱乃歸過范説其令靳允曰聞吕布執君母弟妻子孝子誠不可為心今天下大亂英雄並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亂者此智者所宜詳擇也得主者昌失主者亡陳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應似能有為然以君觀之布何如人哉夫布麤中少親剛而無禮匹夫之雄耳宫等以勢假合不能相君也兵雖衆終必無成曹使君智畧不世出殆天所授君必固范我守東阿則田單之功可立也孰與違忠從惡而母子俱亡乎惟君詳慮之允流涕曰不敢有貳心時汎嶷已在縣允乃見嶷伏兵刺殺之歸勒兵自守 徐衆評曰允於曹公未成君臣母至親也於義應去衛公子開方仕齊積年不返管仲以為不懐其親安能愛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允宜先救至親徐庶母為曹公所得劉備遣庶歸北欲為天下者恕人子之情也曹公亦宜遣允 昱又遣别騎絶倉亭津陳宫至不得渡昱至東阿東阿令潁川棗祗已率厲吏民拒城堅守卒完三城以待操操還執昱手曰微子之力吾無所歸矣表昱為東平相屯范吕布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陽曹操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據東平斷亢父泰山之道乗險要我而乃屯濮陽吾知其無能為也乃進攻之 秋八月吕布有别屯在濮陽西曹操夜襲破之未及還㑹布至身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