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全覽1
通鑑紀事本末 全覽1 |
御製題宋版通鑑紀事本末
洓水編年著通鑑建安紀事别成書興亡本末為金鏡條理因依若輔車雖有増前斯數典〈袁樞為是書依司馬光通鑑為起訖其前編則明沈朝陽所編焦竑校正之〉便稱續後此開初〈續編宋紀為明馮琦編元紀為陳邦瞻編皆張溥論正明紀則本朝谷應泰所編也〉淳熙紙墨香天禄玩味孜孜日警予
御製通鑑紀事本末題辭
資治開宗司馬傳分門紀事尚書沿沈袁題要臚從古馮谷研精輯續編監夏監殷吁凛若亦文亦質洵彬然百王後是誰承者師保如臨切惕乾
宻言造膝有誰知屋漏分明顯在兹盤古前文尚疏畧三皇後事大昭垂宅心敬肆惟幾爾享世短長率繋之給札西清供乙覽要於法戒勵孜孜
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三
通鑑紀事本末 紀事本末類
提要
〈臣〉等謹案通鑑紀事本末四十二卷宋袁樞撰樞字機仲建安人孝宗初試禮部詞賦第一歴官至工部侍郎以右文殿修撰知江陵府尋提舉太平興國宫事蹟具宋史本傳案唐劉知幾作史通叙述史例首列六家總歸二體自漢以來不過紀傳編年兩法乗除互用然紀傳之法或一事而複見數篇賔主莫辨編年之法或一事而隔越數卷首尾難稽樞乃自出新意因司馬光資治通鑑區别門目以類排纂毎事各詳起訖自為標題毎篇各編年月自為首尾始於三家之分晉終於周世宗之征淮南包括數千年事迹經緯明晰節目詳具前後始末一覽了然遂於史家二體之外别為一體實前古之所未有也王應麟玉海稱淳熙三年十一月𠫵政龔茂良言樞所編紀事有益見聞詔嚴州摹印十部仍先以繕本上之宋史樞本傳又稱孝宗讀而嘉嘆以賜東宫及分賜江上諸帥曰治道盡在是矣朱子亦稱其書部居門目始終離合之間皆曲有微意於以錯綜温公之書乃國語之流蓋樞所綴集雖不出通鑑原文而去取剪裁其義例極為精密非通鑑總類諸書割裂撦撏者可比其後如陳邦瞻谷應泰等遞有沿仿而大指之簡當則皆出是書下焉乾隆四十六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一上
宋 袁樞 撰
三家分晉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晉大夫魏斯趙籍韓䖍為諸侯
臣光曰臣聞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何謂禮紀綱是也何謂分君臣是也何謂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衆受制於一人雖有絶倫之力髙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豈非以禮為之綱紀哉是故天子綂三公三公率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貴以臨賤賤以承貴上之使下猶心腹之運手足根本之制支葉下之事上猶手足之衛心腹支葉之庇本根然後能上下相保而國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職莫大於禮也文王序易以乾坤為首孔子繫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髙以陳貴賤位矣言君臣之位猶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諸侯尊周室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以是見聖人於君臣之際未嘗不惓惓也非有桀紂之暴湯武之仁人歸之天命之君臣之分當守節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伐紂則成湯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吳則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寧亡國而不為者誠以禮之大節不可亂也故曰禮莫大於分也夫禮辨貴賤序親疏裁羣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後上下粲然有倫此禮之大經也名器既亡則禮安得獨存哉昔仲叔于奚有功於衛辭邑而請繁纓孔子以為不如多與之邑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則國家從之衛君待孔子而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為名不正則民無所措手足夫繁纓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細務也而孔子先之誠以名器既亂則上下無以相保故也夫事未有不生於微而成於著聖人之慮逺故能謹其微而治之衆人之識近故必待其著而後救之治其微則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則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堅冰至書曰一日二日萬幾謂此類也故曰分莫大於名也嗚呼幽厲失德周道日衰綱紀散壞下陵上替諸侯専征大夫擅政禮之大體十喪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猶緜緜相屬者蓋以周之子孫尚能守其名分故也何以言之昔晉文公有大功於王室請隧於襄王襄王不許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惡也不然叔父有地而隧又何請焉文公於是乎懼而不敢違是故以周之地則不大於曹滕以周之民則不衆於邾莒然厯數百年宗主天下雖以晉楚齊秦之彊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至於季氏之於魯田常之於齊白公之於楚智伯之於晉其勢皆足以逐君而自為然而卒不敢者豈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誅之也今晉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晉國天子既不能討又寵秩之使列於諸侯是區區之名分復不能守而并棄之也先王之禮於斯盡矣或者以為當是之時周室微弱三晉彊盛雖欲勿許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晉雖彊茍不顧天下之誅而犯義侵禮則不請於天子而自立矣不請於天子而自立則為悖逆之臣天下茍有桓文之君必奉禮義而征之今請於天子而天子許之是受天子之命而為諸侯也誰得而討之故三晉之列於諸侯非三晉之壞禮乃天子自壞之也嗚呼君臣之禮既壞矣則天下以智力相雄長遂使聖賢之後為諸侯者社稷無不泯絶生民之類糜滅幾盡豈不哀哉
初智宣子将以瑶為後智果曰不如宵也瑶之賢於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鬚長大則賢射御足力則賢伎藝畢給則賢巧文辯慧則賢彊毅果敢則賢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賢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誰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滅弗聽智果别族於太史為輔氏趙簡子之子長曰伯魯㓜曰無恤将置後不知所立乃書訓戒之辭於二簡以授二子曰謹識之三年而問之伯魯不能舉其辭求其簡已失之矣問無恤誦其辭甚習求其簡出諸袖中而奏之於是簡子以無恤為賢立以為後簡子使尹鐸為晉陽請曰以為繭絲乎抑為保障乎簡子曰保障哉尹鐸損其户數簡子謂無恤曰晉國有難而無以尹鐸為少無以晉陽為逺必以為歸及智宣子卒智襄子為政與韓康子魏桓子宴於藍臺智伯戲康子而侮段規智國聞之諌曰主不備難必至矣智伯曰難将由我我不為難誰敢興之對曰不然夏書有之曰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夫君子能勤小物故無大患今主一宴而恥人之君相又弗備曰不敢興難無乃不可乎蜹蟻蜂蠆皆能害人況君相乎弗聽智伯請地於韓康子康子欲弗與段規曰智伯好利而愎不與将伐我不如與之彼狃於得地必請於他人他人不與必嚮之以兵然後我得免於患而待事之變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萬家之邑於智伯智伯悅又求地於魏桓子桓子欲弗與任章曰何故弗與桓子曰無故索地故弗與任章曰無故索地諸大夫必懼吾與之地智伯必驕彼驕而輕敵此懼而相親以相親之兵待輕敵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長矣周書曰将欲敗之必姑輔之将欲取之必姑與之主不如與之以驕智伯然後可以擇交而圖智氏矣奈何獨以吾為智氏質乎桓子曰善復與之萬家之邑 智伯又求蔡臯狼之地於趙襄子襄子弗與智伯怒帥韓魏之甲以攻趙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從者曰長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罷力以完之又斃死以守之其誰與我從者曰邯鄲之倉庫實襄子曰浚民之膏澤以實之又因而殺之其誰與我其晉陽乎先主之所屬也尹鐸之所寛也民必和矣乃走晉陽三家以國人圍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竈産鼃民無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韓康子驂乗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國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也絺疵謂智伯曰韓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以人事知之夫從韓魏之兵而攻趙趙亡難必及韓魏矣今約勝趙而三分其地城不沒者三版人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無喜志有憂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䜛臣欲為趙氏游說使主疑於二家而懈於攻趙氏也不然夫二家豈不利朝夕分趙氏之田而欲為危難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對曰臣見其視臣端而趨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絺疵請使於齊趙襄子使張孟談潛出見二子曰臣聞脣亡則齒寒今智伯帥韓魏而攻趙趙亡則韓魏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未遂而謀泄則禍立至矣張孟談曰謀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傷也二子乃隂與張孟談約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殺守隄之吏而決水灌智伯軍智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而擊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敗智伯之衆遂殺智伯盡滅智氏之族惟輔果在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勝德也夫才與德異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謂之賢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聰察彊毅之謂才正直中和之謂德才者德之資也德者才之帥也雲夢之竹天下之勁也然而不矯揉不羽括則不能以入堅棠谿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鎔範不砥礪則不能以擊彊是故才德全盡謂之聖人才德兼亡謂之愚人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凡取人之術茍不得聖人君子而與之與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則君子挾才以為善小人挾才以為惡挾才以為善者善無不至矣挾才以為惡者惡亦無不至矣愚者雖欲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勝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姦勇足以決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為害豈不多哉德者人之所嚴而才者人之所愛愛者易親嚴者易疎是以察者多蔽於才而遺於德自古昔以來國之亂臣家之敗子才有餘而德不足以至於顛覆者多矣豈特智伯哉故為國為家者茍能審於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後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三家分智氏之田趙襄子漆智伯之頭以為飲器智伯之臣豫讓欲為之報讐乃詐為刑人挾匕首入襄子宫中塗廁襄子如廁心動索之獲豫讓左右欲殺之襄子曰智伯死無後而此人欲為報仇真義士也吾謹避之耳乃舍之豫讓又漆身為癩吞炭為啞行乞於市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趙孟必得近幸子乃為所欲為顧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報仇不亦難乎豫讓曰不可既已委質為臣而又求殺之是二心也凡吾所為者極難耳然所以為此者将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者也襄子出豫讓伏於橋下襄子至橋馬驚索之得豫讓遂殺之襄子為伯魯之不立也有子五人不肯置後封伯魯之子於代曰代成君早卒立其子浣為趙氏後襄子卒弟桓子逐浣而自立一年卒趙氏之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殺其子復迎浣而立之是為獻子獻子生籍是為烈侯魏斯者桓子之孫也是為文侯韓康子生武子武子生䖍是為景侯韓借師於魏以伐趙文侯曰寡人與趙兄弟也不敢聞命趙借師於魏以伐韓文侯應之亦然二國皆怒而去已而知文侯以講於已也皆朝于魏魏由是始大於三晉諸侯莫能與之爭
秦并六國
周顯王七年秦獻公薨子孝公立孝公生二十一年矣是時河山以東彊國六淮泗之間小國十餘楚魏與秦接界魏築長城自鄭濵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漢中南有巴黔中皆以夷狄同秦擯斥之不得與中國之㑹盟於是孝公發憤布德修政欲以彊秦
八年孝公令國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修德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後世開業甚光美㑹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内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醜莫大焉獻公即位鎮撫邊境徙治櫟陽且欲東伐復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賔客羣臣有能出竒計彊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於是衛公孫鞅聞是令下乃西入秦公孫鞅者衛之庶孫也好刑名之學事魏相公孫痤痤知其賢未及進㑹病魏惠王往問之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諱將奈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衛鞅年雖少有竒才願君舉國而聽之王黙然公叔曰君即不聽用鞅必殺之無令出境王許諾而去公叔召鞅謝曰吾先君而後臣故先為君謀後以告子子必速行矣鞅曰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子之言殺臣乎卒不去王出謂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國聽衛鞅也既又勸寡人殺之豈不悖哉衛鞅既至秦因嬖臣景監以求見孝公說以富國彊兵之術公大悅與議國事
十年衛鞅欲變法秦人不悅衛鞅言於秦孝公曰夫民不可與慮始可與樂成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衆是以聖人茍可以彊國不法其故甘龍曰不然縁法而治者吏習而民安之衛鞅曰常人安於故俗學者溺於所聞以此兩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與論於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賢者更禮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衛鞅為左庶長卒定變法之令令民為什伍而相収司連坐告姦者與斬敵首同賞不告姦者與降敵同罰有軍功者各以率受上爵為私鬭者各以輕重被刑大小僇力本業耕織致粟帛多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収孥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屬籍明尊卑爵秩等差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無所芬華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乃立三丈之木於國都市南門募民有能徙置北門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復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輒予五十金乃下令令行朞年秦民之國都言新令之不便者以千數於是太子犯法衛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䖍黥其師公孫賈明日秦人皆趨令行之十年秦國道不拾遺山無盜賊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鬭鄉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來言令便者衛鞅曰此皆亂法之民也盡遷之於邊其後民莫敢議令
臣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寳也國保於民民保於信非信無以使民非民無以守國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鄰善為國者不欺其民善為家者不欺其親不善者反之欺其鄰國欺其百姓甚者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離心以至於敗所利不能藥其所傷所獲不能補其所亡豈不哀哉昔齊桓公不背曹沫之盟晉文公不貪伐原之利魏文侯不棄虞人之期秦孝公不廢徙木之賞此四君者道非粹白而商君尤稱刻薄又處戰攻之世天下趨於詐力猶且不敢忘信以畜其民況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韓懿侯薨子昭侯立〉
十一年秦敗韓師于西山
十四年秦孝公魏惠王㑹于杜平
十五年秦敗魏師于元里斬首七千級取少梁
十七年秦大良造衛鞅伐魏
十八年秦衛鞅圍魏固陽降之
十九年秦商鞅築冀闕宫庭於咸陽徙都之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為禁并諸小鄉聚集為一縣縣置令丞凡三十一縣廢井田開阡陌平斗桶權衡丈尺〈趙成侯薨太子肅侯立〉
二十一年秦商鞅更為賦稅灋行之
二十六年王致伯于秦諸侯皆賀秦秦孝公使公子少官帥師㑹諸侯于逢澤以朝王
二十九年衛鞅言於秦孝公曰秦之與魏譬若人之有腹心之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嶺阨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収地今以君之賢聖國賴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齊諸侯畔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秦必東徙然後秦據河山之固東鄉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也公從之使衛鞅将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禦之軍既相距衛鞅遺公子卬書曰吾始與公子驩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之民公子卬以為然乃相與㑹盟已飲而衛鞅伏甲士襲虜公子卬因攻魏師大破之魏惠王恐使使獻河西之地於秦以和因去安邑徙都大梁乃嘆曰吾恨不用公叔之言秦封衛鞅商於十五邑號曰商君 〈楚宣王薨子威王商立〉
三十一年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䖍之徒告商君欲反發吏捕之商君亡之魏魏人不受復納之秦商君乃與其徒之商於發兵北擊鄭秦人攻商君殺之車裂以徇盡滅其家
三十四年秦伐韓拔宜陽
三十六年 初洛陽人蘇秦說秦王以兼天下之術秦王不用其言蘇秦乃去說燕文公曰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趙之為蔽其南也且秦之攻燕也戰於千里之外趙之攻燕也戰於百里之内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無過於此者願大王與趙從親天下為一則燕國必無患矣文公從之資蘇秦車馬以說趙肅侯曰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彊於趙秦之所害亦莫如趙然而秦不敢舉兵伐趙者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秦之攻韓魏也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蠶食之傳國都而止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無韓魏之規則禍中於趙矣臣以天下之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為一并力西鄉而攻秦秦必破矣夫衡人者皆欲割諸侯之地以與秦秦成則其身富榮國被秦患而不與其憂是故衡人日夜務以秦權恐喝諸侯以求割地故願大王熟計之也竊為大王計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為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將相㑹於洹水之上通質結盟約曰秦攻一國五國各出銳師或撓秦或救之有不如約者五國共伐之諸侯從親以擯秦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東矣肅侯大說厚待蘇秦尊寵賜賚之以約於諸侯㑹秦使犀首伐魏大敗其師四萬餘人禽將龍賈取雕隂且欲東兵蘇秦恐秦兵至趙而敗從約念莫可使用於秦者乃激怒張儀入之於秦張儀者魏人與蘇秦俱事谷先生學縱横之術蘇秦自以為不及也儀游諸侯無所遇困於楚蘇秦故召而辱之儀怒念諸侯獨秦能苦趙遂入秦蘇秦隂遣其舍人齎金幣資儀儀得見秦王秦王說之以為客卿舍人辭去曰蘇君憂秦伐趙敗從約以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激怒君使臣隂奉給君資盡蘇君之計謀也張儀曰嗟乎此吾在術中而不悟吾不及蘇君明矣為吾謝蘇君蘇君之時儀何敢言於是蘇秦說韓宣惠王曰韓地方九百餘里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强弓勁弩利劒皆從韓出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蹠勁弩帶利劒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臯今玆効之明年又復求割地與則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受後禍且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結禍者也不戰而地已削矣鄙諺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夫以大王之賢挾彊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竊為太王羞之韓王從其言蘇秦說魏王曰大王之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之數曽無所芻牧人民之衆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絶輷輷殷殷若有三軍之衆臣竊量大王之國不下楚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蒼頭二十萬奮擊二十萬厮徒十萬車六百乘騎五千匹乃聽於羣臣之說而欲臣事秦願大王熟察之故敝邑趙王使臣効愚計奉明約在大王之詔詔之魏王聽之蘇秦說齊王曰齊四塞之國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粟如丘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進如鋒矢戰如雷霆解如風雨即有軍役未嘗倍泰山絶清河涉渤海也臨淄之中七萬户臣竊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不待發於逺縣而臨淄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臨淄甚富而實其民無不鬭雞走狗六博闒鞠臨淄之塗車轂擊人肩摩連袵成帷揮汗成雨夫韓魏之所以重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也兵出而相當不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決矣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隨其後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衛陽晉之道經乎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也是故恫疑虚喝驕矜而不敢進則秦之不能害齊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無奈齊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羣臣之計過也今無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國之實臣是故願大王少留意計之齊王許之乃西南說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彊國也地方六千餘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資也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則秦弱秦彊則楚弱其勢不兩立故為大王計莫如從親以孤秦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明詔委社稷奉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兩策者相去逺矣大王何居焉楚王亦許之於是蘇秦為從約長并相六國北報趙車騎輜重擬於王者 〈韓髙門成昭侯薨子宣恵 齊威王薨子 燕文公薨王立 宣王辟疆立 子易王立〉
三十七年秦惠王使犀首欺齊魏與共伐趙以敗從約趙肅侯讓蘇秦蘇秦恐請使燕必報齊蘇秦去趙而從約皆解趙人決河水以灌齊魏之師乃去 魏以隂晉為和於秦寔華隂
三十九年秦伐魏圍焦曲沃魏入少梁河西地于秦四十年秦伐魏度河取汾隂皮氏拔焦 〈楚威王薨子懷王槐立〉四十一年秦公子華張儀帥師圍魏蒲陽取之張儀言於秦王請以蒲陽復與魏而使公子繇質於魏儀因說魏王曰秦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無禮於秦魏因盡入上郡十五縣以謝焉儀歸而相秦
四十二年秦歸焦曲沃于魏 〈四十三年趙肅侯薨子武靈王立〉四十四年夏四月戊午秦初稱王
四十五年秦張儀帥師伐魏取陜
四十六年秦張儀及齊楚之相㑹齧桑
四十七年秦張儀自齧桑還而免相相魏欲令魏先事秦而諸侯効之魏王不聽秦王伐魏取曲沃平周復隂厚張儀益甚
四十八年王崩子慎靚王定立 〈燕易王薨子噲立〉
周慎靚王二年秦伐韓取鄢 〈魏惠王薨子襄王立〉
三年楚趙魏韓燕同伐秦攻函谷關秦人出兵逆之五國之師皆敗走
四年秦敗韓師于脩魚斬首八萬級虜其將䱸申差于濁澤諸侯振恐齊大夫與蘇秦爭寵使人刺秦殺之張儀說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無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韓齊趙之境守亭障者不過十萬梁之地勢固戰場也夫諸侯之約從盟洹水之上結為兄弟以相堅也今親兄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相殺傷而欲恃反覆蘇秦之謀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卷衍酸棗劫衛取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則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絶從道絶則大王之國欲毋危不可得也故願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魏王乃倍從約而因儀以請成于秦張儀歸復相秦
五年巴蜀相攻擊俱告急于秦秦惠王欲伐蜀以為道險陿難至而韓又來侵猶豫未能決司馬錯請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攻新城宜陽以臨二周之郊據九鼎按圖籍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逺矣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彊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主地小民貧故臣願先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長也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羣羊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衆而彼已服焉故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四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論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齊韓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将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王從錯計起兵伐蜀十月取之貶蜀王更號為侯而使陳荘相蜀蜀既屬秦秦以益彊富厚輕諸侯 〈燕王噲以國讓其相子之〉
六年王崩子赧王延立
通鑑紀事本末卷一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一下
宋 袁樞 撰
秦并六國〈二〉
周赧王元年魏人叛秦秦人伐魏取曲沃而歸其人又敗韓於岸門韓太子倉入質于秦以和 〈齊伐燕取子之醢之遂殺王 齊宣子薨子噲 湣王地立〉
二年秦右更疾伐趙拔藺虜其将荘豹 秦王欲伐齊患齊楚之從親乃使張儀至楚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絶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楚王說而許之羣臣皆賀陳軫獨弔王怒曰寡人不興師而得六百里地何弔也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王曰有說乎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今閉關絶約於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王北絶齊交西生患於秦也兩國之兵必俱至為王計者不若隂合而陽絶於齊使人隨張儀茍與吾地絶齊未晚也王曰願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張儀厚賜之遂閉關絶約於齊使一将軍隨張儀至秦張儀佯墮車不朝三月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絶齊未甚邪乃使勇士宋遺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事秦齊秦之交合張儀乃朝見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使者怒還報楚王楚王大怒欲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賂以一名都與之并兵而攻齊是我亡地於秦取償於齊也今王已絶於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秦齊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楚王不聽使屈匄帥師伐秦秦亦發兵使庶長章擊之
三年春秦師及楚戰於丹陽楚師大敗斬甲士八萬虜屈匄及列侯執珪七十餘人遂取漢中郡楚王悉發國内兵以復襲秦戰於藍田楚師大敗韓魏聞楚之困南襲楚至鄧楚人聞之乃引兵歸割兩城以請平于秦〈燕人共立太子 韓宣惠王薨平是為昭王 子襄王倉立〉
四年秦惠王使人告楚懷王請以武關之外易黔中地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張儀聞之請行王曰楚将甘心於子奈何行張儀曰秦彊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靳尚得事幸姬鄭袖袖之言王無不聽者遂往楚王囚将殺之靳尚謂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将以上庸六縣及美女贖之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於是鄭袖日夜泣於楚王曰臣各為其主耳今殺張儀秦必大怒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毋為秦所魚肉也王乃赦張儀而厚禮之張儀因說楚王曰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羣羊而攻猛虎不格明矣今王不事秦秦劫韓驅梁而攻楚則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積粟浮岷江而下一日行三百餘里不至十日而距扞關扞關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舉甲出武關則北地絶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内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嵗之外夫待弱國之救忘彊秦之禍此臣所為大王患也大王誠能聽臣請令秦楚長為兄弟之國無相攻伐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乃許之張儀遂之韓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穀所生非菽而麥國無一嵗之食見卒不過二十萬秦被甲百餘萬山東之士被甲䝉胄而㑹戰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異垂千鈞之重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塞成臯則王之國分矣鴻臺之宫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而攻楚以轉禍而悅秦計無便於此者韓王許之張儀歸報秦王封以六邑號武信君復使東說齊王曰從人說大王者必曰齊蔽於三晉地廣民衆兵彊士勇雖有百秦将無奈齊何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効河外趙王入朝割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關臨淄即墨非王之有也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齊王許張儀張儀去西說趙王曰大王収率天下以擯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十五年大王之威行於山東敝邑恐懼繕甲厲兵力田積粟愁居懾處不敢動揺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并漢中包兩周守白馬之津秦雖僻逺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於澠池願渡河踰漳據番吾㑹邯鄲之下願以甲子合戰正殷紂之事謹使使臣先聞左右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肩也夫斷右肩而與人鬭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得乎今秦發三将軍其一軍塞午道告齊使渡清河軍於邯鄲之東一軍軍成臯驅韓梁軍於河外一軍軍於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靣相約而口相結常為兄弟之國也趙王許之張儀乃北之燕說燕王曰今趙王已入朝効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時齊趙之於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長無齊趙之患矣燕王請獻常山之尾五城以和張儀歸報未至咸陽秦惠王薨子武王立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及即位羣臣多毁短之諸侯聞儀與秦王有隙皆畔衡復合從
五年張儀說秦武王曰為王計者東方有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也臣聞齊王甚憎臣臣之所在必伐之臣願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齊必伐梁齊梁交兵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間伐韓入三川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也王許之齊王果伐梁梁王恐張儀曰王勿患也請令齊罷兵乃使其舍人之楚借使謂齊王曰甚矣王之託儀於秦也齊王曰何故楚使者曰張儀之去秦也固與秦王謀矣欲齊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今王果伐梁是王内罷國而外伐與國以信儀於秦王也齊王乃解兵還張儀相魏一嵗卒儀與蘇秦皆以縱横之術遊諸侯致位富貴天下爭慕效之又有魏人公孫衍者號曰犀首亦以談說顯名其餘蘇代蘇厲周最樓緩之徒紛紛徧於天下務以辯詐相髙不可勝紀而儀秦衍最著 秦王魏王㑹於臨晉
六年秦初置丞相以樗里疾為右丞相
七年秦魏㑹于應 秦王使甘茂約魏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甘茂至魏令向壽還謂王曰魏聽臣矣然願王勿伐王迎甘茂於息壤而問其故對曰宜陽大縣其實郡也今王倍數險行千里攻之難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其母織自若也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機踰墻而走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侯令樂羊将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反而論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也今臣覉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孫奭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弗聽也請與子盟乃盟于息壤秋甘茂庶長封帥師伐宜陽八年甘茂攻宜陽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孫奭果爭之秦王召甘茂欲罷兵甘茂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斬首六萬遂拔宜陽韓公仲侈入謝於秦以請平 秦武王好以力戲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八月王與孟說舉鼎絶脈而薨族孟說武王無子異母弟稷為質於燕國人逆而立之是為昭襄王九年秦昭王使向壽平宜陽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言於王以武遂復歸之韓向壽公孫奭爭之不能得由此怨讒甘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與魏講而罷兵甘茂奔齊趙王使樓緩之秦 楚王與齊韓合從
十年秦宣太后異父弟曰穰侯魏冉同父弟曰華陽君芊戎王之同母弟曰髙陵君涇陽君魏冉最賢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薨諸弟爭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魏冉為將軍衛咸陽是嵗庶長壮及大臣諸公子謀作亂魏冉誅之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悼武王后出歸于魏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滅之王少宣太后自治事任魏冉為政威震秦國
十一年秦王楚王盟干黄棘秦復與楚上庸
十二年秦取魏蒲阪晉陽封陵又取韓武遂 齊韓魏以楚負其從親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横為質於秦而請救秦客卿通将兵救楚三國引兵去
十三年秦王魏王韓太子嬰㑹于臨晉韓太子至咸陽而歸秦復與魏蒲阪 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鬭者太子殺之亡歸
十四年秦人取韓穰 秦庶長奐㑹韓魏齊兵伐楚敗其師於重丘殺其将唐昧遂取重丘
十五年秦涇陽君為質於齊 秦華陽君伐楚大破楚師斬首三萬殺其将景缺取楚襄城楚王恐使太子為質於齊以請平秦樗里疾卒以趙人樓緩為丞相十六年五月趙武靈王傳國於少子何自號主父主父欲使子治國身胡服将士大夫西北略胡地将自雲中九原南襲咸陽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欲以觀秦地形及秦王之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状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 齊王魏王㑹于韓 秦人伐楚取八城秦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弟兄盟於黄棘太子入質至驩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王之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於齊以求平寡人與楚接境婚姻相親而今秦楚不驩則無以令諸侯寡人願與君王㑹武關靣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也楚王患之欲往恐見欺欲不往恐秦益怒昭睢曰毋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也有并諸侯之心不可信也懷王之子子蘭勸王行王乃入秦秦王令一将軍詐為王伏兵武關楚王至則閉關劫之與西至咸陽朝章臺如藩臣禮要以割巫黔中郡楚王欲盟秦王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彊要我以地因不復許秦人留之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為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欲立王子之在國者昭睢曰王與太子俱困於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詐赴於齊齊湣王召羣臣謀之或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齊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也其人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新王市曰予我下東國吾為王殺太子不然将與三國共立之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歸楚太子楚人立之 秦王聞孟嘗君之賢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請孟嘗君來入秦秦王以為丞相
十七年或謂秦王曰孟嘗君為相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樓緩為相囚孟嘗君欲殺之孟嘗君使人求解於秦王幸姬姬曰願得君狐白裘孟嘗君有狐白裘已獻之秦王無以應姬求客有善為狗盜者入秦藏中盜狐白裘以獻姬姬乃為之言於王而遣之王後悔使追之孟嘗君至關關法雞鳴而出客時尚早追者将至客有善為雞鳴者野雞聞之皆鳴孟嘗君乃得脫歸 楚人告于秦曰頼社稷神靈國有王矣秦王怒發兵出武關擊楚斬首五萬取十六城
十八年楚懷王亡歸秦人覺之遮楚道懷王從間道走趙趙主父在代趙人不敢受懷王将走魏秦人追及之以歸
十九年楚懷王發病薨於秦秦人歸其䘮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 齊韓魏趙宋同擊秦至鹽氏而還 秦與韓武遂與魏封陵以和 〈魏襄王薨子昭王立韓襄王薨子釐王咎立〉
二十年秦尉錯伐魏襄城 秦樓緩免相魏冉代之二十一年秦敗魏師于解
二十二年韓公孫喜魏人伐秦穰侯薦左更白起於秦王以代向壽将兵敗魏師韓師於伊闕斬首二十四萬級虜公孫喜拔五城秦王以白起為國尉 秦王遺楚王書曰楚倍秦秦且率諸侯伐楚願王之飭士卒得一樂戰楚王患之乃復與秦和親
二十三年楚襄王迎婦于秦
臣光曰甚哉秦之無道也殺其父而劫其子楚之不競也忍其父而婚其讎嗚呼楚之君誠得其道臣誠得其人秦雖彊烏得陵之哉善乎荀卿論之曰夫道善用之則百里之地可以獨立不善用之則楚六千里而為讎人役故人主不務得道而廣有其勢是其所以危也秦魏冉謝病免以客卿燭壽為丞相
二十四年秦伐韓拔宛 秦燭壽免魏冉復為丞相封於穰與陶謂之穰侯
二十五年魏入河東地四百里韓入武遂地二百里于秦
二十六年秦大良造白起客卿錯伐魏至軹取城大小六十一
二十七年冬十月秦王稱西帝遣使立齊王為東帝欲約與共伐趙蘇代自燕來齊王曰秦使魏冉致帝子以為何如對曰願王受之而勿稱也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後也秦稱之天下惡之王因弗稱以収天下此大資也且伐趙孰與伐桀宋利今王不如釋帝以収天下之望發兵以伐桀宋宋舉則趙楚梁衛皆懼矣是我以名尊秦而令天下憎之所謂以卑為尊也齊王從之稱帝二日而復歸之十二月呂禮自齊入秦秦王亦去帝復稱王 秦攻趙拔杜陽
二十八年秦攻趙拔新垣曲陽
二十九年秦司馬錯擊魏河内魏獻安邑以和秦出其人歸之魏 秦敗韓師于夏山
三十年秦王㑹楚王于宛㑹趙王于中陽秦䝉武擊齊拔九城燕昭王與樂毅謀伐齊樂毅曰齊霸國之餘業也地大人衆未易獨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約趙及楚魏於是使樂毅約趙别使使者連楚魏且令趙嚪秦以伐齊之利諸侯惡齊王之驕暴皆爭合謀與燕伐齊三十一年燕王悉起兵以樂毅為上将軍秦尉斯離帥師與三晉之師㑹之趙王以相國印授樂毅樂毅并将秦魏韓趙之兵以伐齊齊湣王悉國中之衆以拒之戰於濟西齊師大敗 〈齊湣王出走楚淖齒執之弑王於鼓里〉 秦王魏王韓王㑹于京師
三十二年秦趙㑹于穰秦拔魏安城兵至大梁而還趙王得楚和氏璧秦昭王欲之請易以十五城趙王欲勿與畏秦彊欲與之恐見欺以問藺相如對曰秦以城求璧而王不許曲在我矣我與之璧而秦不與我城則曲在秦均之二策寧許以負秦臣願奉璧而往使秦城不入臣請完璧而歸之趙王遣之相如至秦秦王無意償趙城相如乃以詐紿秦王復取璧遣從者間行歸趙而以身待命于秦秦王以為賢而弗誅禮而歸之趙王以相如為上大夫 〈齊王子法章亡在莒齊王臣相與求之立以為齊王〉
三十三年秦伐趙拔兩城
三十四年秦伐趙拔石城 秦穰侯復為丞相 楚欲與齊韓共伐秦因欲圖周王使東周武公謂楚令尹昭子曰周不可圖也昭子曰乃圖周則無之雖然何不可圖武公曰西周之地絶長補短不過百里名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衆不足以勁兵雖然攻之者名為弑君然而猶有欲攻之者見祭器在焉故也夫虎肉臊而兵利身人猶攻之若使澤中之麋𫎇虎之皮人之攻之也必萬倍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國詘楚之名足以尊王今子欲誅殘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傳器器南則兵至矣於是楚計輟不行
三十五年秦白起敗趙軍斬首二萬取代光狼城又使司馬錯發隴西兵因蜀攻楚黔中拔之楚獻漢北及上庸地
三十六年秦白起伐楚取鄢鄧西陵 秦王使使者告趙王願為好㑹于河外澠池趙王欲毋行亷頗藺相如計曰主不行示趙弱且怯也趙王遂行相如從亷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里㑹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以絶秦望王許之㑹于澠池王與趙王飲酒酣秦王請趙王鼓瑟趙王鼓之藺相如復請秦王擊缶秦王不肯相如曰五步之内臣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王不懌為一擊缶罷酒秦終不能有加于趙趙人亦盛為之備秦不敢動趙王歸國以藺相如為上卿 〈燕昭王薨太子惠王立〉
三十七年秦大良造白起伐楚拔郢燒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復戰東北徙都于陳秦以郢置南郡封白起為武安君
三十八年秦武安君定巫黔中初置黔中郡 〈魏昭王薨子安釐王立〉
三十九年秦武安君伐魏拔兩城
四十年秦相國穰侯伐魏韓暴鳶救魏穰侯大破之斬首四萬暴鳶走開封魏納八城以和穰侯復伐魏走芒卯入北宅遂圍大梁魏人割溫以和
四十一年魏復與齊合從秦穰侯伐魏拔四城斬首四萬
四十二年趙人魏人伐韓華陽韓人告急於秦秦王弗救韓相國謂陳筮曰事急矣願公雖病為一宿之行陳筮如秦見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陳筮曰未急也穰侯怒曰何也陳筮曰彼韓急則将變而他從以未急故復來耳穰侯曰請發兵矣乃與武安君及客卿胡陽救韓八日而至敗魏軍於華陽之下走芒卯虜三将斬首十三萬武安君又與趙将賈偃戰沉其卒二萬人於河魏段干子請割南陽予秦以和蘇代謂魏王曰欲璽者段干子也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璽欲璽者制地魏地盡矣夫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王曰是則然也雖然事始已行不可更矣對曰夫博之所以貴梟者便則食不便則止今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梟也魏王不聽卒以南陽為和實修武 韓魏既服於秦秦王将使武安君與韓魏伐楚未行而楚使者黄歇至聞之畏秦乗勝一舉而滅楚也乃上書曰臣聞物至則反冬夏是也致至則危累碁是也今大國之地徧天下有其二垂此從生民以來萬乗之地未嘗有也先王三世不忘接地於齊以絶從親之要今王使盛橋守事於韓盛橋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謂能矣王又舉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門舉河内拔燕酸棗虚桃入邢魏之兵雲翔而不敢救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衆二年而後復之又并蒲衍首垣以臨仁平丘黄濟陽嬰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磨之北注齊秦之要絶趙楚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捄王之威亦單矣王若能保功守威絀攻取之心而肥仁義之地使無後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負人徒之衆仗兵革之彊乗毁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後患也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易曰狐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終之難也昔吳之信越也從而伐齊既勝齊人於艾陵還為越王禽於三江之浦智氏之信韓魏也從而伐趙攻晉陽城勝有日矣韓魏叛之殺智伯瑤於鑿臺之下今王妬楚之不毁而忘毁楚之彊韓魏也臣為王慮而不取也夫楚國援也鄰國敵也今王信韓魏之善王此正吳之信越也臣恐韓魏卑辭除患而實欲欺大國也何則王無重世之徳於韓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韓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於秦者将十世矣故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今王資之與攻楚不亦過乎且攻楚将惡出兵王将借路於仇讎之韓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返也王若不借路於仇讎之韓魏必攻隨水右壤此皆廣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是王有毁楚之名而無得地之實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必悉起兵以應王秦楚之兵構而不離魏氏将出而攻留方與銍湖陵碭蕭相故宋必盡齊人南面攻楚泗上必舉此皆平原四達膏腴之地如此則天下之國莫彊於齊魏矣臣為王慮莫若善楚秦楚合而為一以臨韓韓必歛手而朝王施以東山之險帶以曲河之利韓必為關内之侯若是而王以十萬戍鄭梁氏寒心許鄢陵嬰城而上蔡召陵不往來也如此而魏亦關内侯矣王一善楚而關内兩萬乗之地注地於齊齊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王之地一經兩海要約天下是燕趙無齊楚齊楚無燕趙也然後危動燕趙直摇齊楚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矣王從之止武安君而謝韓魏使黄歇歸約親於楚 〈韓釐王薨子桓恵王立〉
四十三年楚以左徒黄歇侍太子完為質於秦 秦置南陽郡秦魏楚兵伐燕 〈燕惠王薨子武成王立〉
四十五年秦伐趙圍閼與趙王召亷頗樂乗而問之曰可救否皆曰道逺險陿難救問趙奢趙奢對曰道逺險陿譬猶兩䑕鬬於穴中将勇者勝王乃令趙奢将兵救之去邯鄲三十里而止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諫者死秦師軍武安西鼓譟勒兵武安屋瓦盡振趙軍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趙奢立斬之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增壘秦間入趙軍趙奢善食而遣之問以報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增壘閼與非趙地也趙奢既已遣間卷甲而趨一日一夜而至去閼與五十里而軍軍壘成秦師聞之悉甲而往趙軍士許歴請以軍事諫趙奢進之許歴曰秦人不意趙至此其來氣盛将軍必厚集其陳以待之不然必敗趙奢曰請受教許歴請刑趙奢曰胥後令邯鄲許歴復請諫曰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趙奢許諾即發萬人趨之秦師後至爭山不得上趙奢縱兵擊秦師秦師大敗解閼與而還趙王封奢為馬服君 穰侯言客卿竈於秦王使伐齊取剛壽以廣其陶邑初魏人范睢從中大夫湏賈使於齊齊襄王聞其辯口私賜之金及牛酒湏賈以為睢以國隂事告齊也歸而告其相魏齊魏齊怒笞擊范睢折脅摺齒睢佯死卷以簀置厠中使客醉者更溺之以懲後令無妄言者范睢謂守者曰能出我我必有厚謝守者乃請棄簀中死人魏齊醉曰可矣范睢得出魏齊悔復召求之魏人鄭安平遂操范睢亡匿更名姓曰張禄秦謁者王稽使於魏范睢夜見王稽稽潛載與俱歸薦之於王王見之於離宫睢佯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來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范睢謬曰秦安得王秦獨有太后穰侯耳王微聞其言乃屏左右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對曰唯唯如是者三王曰先王卒不幸教寡人邪范睢曰非敢然也臣羇旅之臣也交疎於王而所願陳者皆匡君之事處人骨肉之間願効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問而不敢對者也臣知今日言之於前明日伏誅於後然臣不敢避也且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茍可以少有補於秦而死此臣之所大願也獨恐臣死之後天下杜口裹足莫肯鄉秦耳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今者寡人得見先生是天以寡人溷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廟也事無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願先生悉以教寡人無疑寡人也范睢拜王亦拜范睢曰以秦國之大士卒之勇以治諸侯譬若走韓盧而搏蹇也而閉關十五年不敢窺兵於山東者是穰侯為秦謀不忠而大王之計亦有所失也王跽曰寡人願聞失計然左右多竊聽者范睢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觀王之俯仰因進曰夫穰侯越韓魏而攻齊剛壽非計也齊湣王南攻楚破軍殺将再辟地千里而齊尺寸之地無得焉者豈不欲得地哉形勢不能有也諸侯見齊之罷敝起兵而伐齊大破之齊幾於亡以其伐楚而肥韓魏也今王不如逺交而近攻得寸則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夫韓魏中國之處而天下之樞也王若欲霸必親中國以為天下樞以威楚趙楚彊則附趙趙彊則附楚楚趙皆附齊必懼矣齊附則韓魏因可虜也王曰善乃以范睢為客卿與謀兵事
四十六年秦中更胡傷攻趙閼與不拔
四十七年秦王用范睢之謀使五大夫綰伐魏拔懷四十八年秦悼太子質於魏而卒
四十九年秦拔魏邢丘范睢日益親用事因乗間說王曰臣居山東時聞齊之有孟嘗君不聞有王聞秦有太后穰侯不聞有王夫擅國之謂王能利害之謂王制殺生之謂王今太后擅行不顧穰侯出使不報華陽涇陽等擊斷無諱髙陵進退不請四貴備而國不危者未之有也為此四貴者下乃所謂無王也穰侯使者操王之重決制於諸侯剖符於天下征敵伐國莫敢不聽戰勝攻取則利歸於陶戰敗則結怨於百姓而禍歸於社稷臣又聞之木實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主淖齒管齊射王股擢王筋懸之於廟梁宿昔而死李兌管趙囚主父於沙丘百日而餓死今臣觀四貴之用事此亦淖齒李兌之類也且夫三代之所以亡國者君専授政於臣縱酒弋獵其所授者妬賢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為主計而主不覺悟故失其國今自有秩以上至諸大吏下及王左右無非相國之人者見王獨立於朝臣竊為王恐萬世之後有秦國者非王子孫也王以為然於是廢太后逐穰侯髙陵華陽涇陽君於關外以范睢為丞相封為應侯魏王使湏賈聘於秦應侯敝衣間步而往見之湏賈驚曰范叔固無恙乎留坐飲食取一綈袍贈之遂為湏賈御而至相府曰我為君先入通於相君湏賈怪其久不出問於門下門下曰無范叔鄉者吾相張君也湏賈知見欺乃膝行入謝罪應侯坐責讓之且曰爾所以得不死者以綈袍戀戀尚有故人之意耳乃大供具請諸侯賔客坐湏賈於堂下置莝豆其前而馬食之使歸告魏王曰速斬魏齊頭來不然且屠大梁湏賈還以告魏齊魏齊奔趙匿於平原君家 〈趙恵文王薨子孝成王丹立〉
五十年秦宣太后薨九月穰侯出之陶
臣光曰穰侯援立昭王除其災害薦白起為将南取鄢郢東屬地於齊使天下諸侯稽首而事秦秦益彊大者穰侯之功也雖其専恣驕貪足以賈禍亦未至盡如范睢之言若睢者亦非能為秦忠謀直欲得穰侯之處故搤其吭而奪之耳遂使秦王絶母子之義失甥舅之恩要之睢真傾危之士哉 秦王以子安國君為太子秦伐趙取三城趙王新立太后用事求救於齊齊人曰必以長安君為質太后不可齊師不出大臣彊諌太后明謂左右曰復言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靣左師觸龍願見太后太后盛氣而胥之入左師公徐趨而坐自謝曰老臣病足不得見久矣竊自恕而恐太后體之有所苦也故願望見太后太后曰老婦恃輦而行曰食得毋衰乎曰恃粥耳太后不和之色稍解左師公曰老臣賤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憐愛之願得補黑衣之缺以衛王宫昩死以聞太后曰諾年幾何矣對曰十五嵗矣雖少願及未填溝壑而託之太后曰丈夫亦愛少子乎對曰甚於婦人太后笑曰婦人異甚對曰老臣竊以為媼之愛燕后賢於長安君太后曰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左師公曰父母愛其子則為之計深逺媼之送燕后也持其踵而泣念其逺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必祝之曰必勿使反豈非為之計長久為子孫相繼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師公曰今三世以前至於趙王之子孫為侯者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曰此其近者禍及其身逺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侯則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今媼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與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於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託於趙哉太后曰諾恣君之所使之於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乗質於齊齊師乃出秦師退 〈齊襄王薨子建立〉
五十一年秦武安君伐韓拔九城斬首五萬
五十二年秦武安君伐韓取南陽攻太行道絶之楚頃襄王疾病黄歇言於應侯曰今楚王疾恐不起秦不如歸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國無窮是親與國而得儲萬乗也不歸則咸陽布衣耳楚更立君必不事秦是失與國而絶萬乘之和非計也應侯以告王王曰令太子之傅先往問疾反而後圖之黄歇與太子謀曰秦之留太子欲以求利也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而陽文君子二人在中王若卒大命太子不在陽文君子必立為後太子不得奉宗廟矣不如亡秦與使者俱出臣請止以死當之太子因變服為楚使者御以出關而黄歇守舍常為太子謝病度太子已逺乃自言於王曰楚太子已歸出逺矣歇願賜死王怒欲聽之應侯曰歇為人臣出身以狥其主太子立必用歇不如無罪而歸之以親楚王從之黄歇至楚三月秋楚頃襄王薨考烈王即位以黄歇為相封以淮北地號曰春申君五十三年楚人納州于秦以平武安君伐韓抜野王上黨路絶上黨守馮亭與其民謀曰鄭道已絶秦兵日進韓不能應不如以上黨歸趙趙受我秦必攻之趙被秦兵必親韓韓趙為一則可以當秦矣乃遣使者告於趙曰韓不能守上黨入之秦其吏民皆安於趙不樂為秦有城市邑十七願再拜獻之大王趙王以告平陽君豹對曰聖人甚禍無故之利王曰人樂吾德何謂無故對曰秦蠶食韓地中絶不令相通固自以為坐而受上黨也韓氏所以不入於秦者欲嫁其禍於趙也秦服其勞而趙受其利雖彊大不能得之於弱小弱小顧能得之於彊大乎豈得謂之非無故哉不如勿受王以告平原君平原君請受之王乃使平原君往受地以萬户都三封其太守為華陽君以千户都三封其縣令為侯吏民皆益爵三級馮亭垂涕不見使者曰吾不忍賣主地而食之也
五十五年秦左庶長王齕攻上黨拔之上黨民走趙趙亷頗軍於長平以按據上黨民王齕因伐趙趙軍戰數不勝亡一禆将四尉趙王與樓昌虞卿謀樓昌請發重使為媾虞卿曰今制媾者在秦秦必欲破王之軍矣雖往請媾秦将不聽不如發使以重寳附楚魏楚魏受之則秦疑天下之合從媾乃可成也王不聽使鄭朱媾於秦秦受之王謂虞卿曰秦内鄭朱矣對曰王必不得媾而軍破矣何則天下之賀戰勝者皆在秦矣夫鄭朱貴人也秦王應侯必顯重之以示天下天下見王之媾於秦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之不救王則媾不可得成矣既而秦果顯鄭朱而不與趙媾秦數敗趙兵亷頗堅壁不出趙王以頗失亡多而更怯不戰怒數讓之應侯又使人行千金於趙為反間曰秦之所畏獨畏馬服君之子趙括為将耳亷頗易與且降矣趙王遂以趙括代頗将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鼓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王不聽初趙括自少時學兵法以天下莫能當嘗與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難然不謂善括母問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趙不将括則已若必将之破趙軍者必括也及括将行其母上書言括不可使王曰何故對曰始妾事其父時為将身所奉飯而進食者以十數所友者以百數王及宗室所賞賜者盡以與軍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問家事今括一旦為将東鄉而朝軍吏無敢仰視之者王所賜金帛歸藏於家而日視便利田宅可買者買之王以為如其父父子異心願王勿遣王曰毋置之吾已決矣母因曰即如有不稱妾請無隨坐趙王許之秦王聞括已為趙将乃隂使武安君為上将軍而王齕為禆将令軍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斬趙括至軍悉更約束易置軍吏出兵擊秦師武安君佯敗而走張二竒兵以劫之趙括乗勝追造秦壁壁堅拒不得入竒兵二萬五千人絶趙軍之後又五千騎絶趙壁間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絶武安君出輕兵擊之趙戰不利因築壁堅守以待救至秦王聞趙食道絶自如河内發民年十五以上悉詣長平遮絶趙救兵及糧食齊人楚人救趙趙人乏食請粟于齊齊王弗許周子曰夫趙之於齊楚扞蔽也猶齒之有脣也脣亡則齒寒今日亡趙明日患及齊楚矣救趙之務宜若奉漏甕沃焦釜然且救趙髙義也却秦師顯名也義救亡國威却彊秦不務為此而愛粟為國計者過矣齊王弗聽九月趙軍食絶四十六日皆内隂相殺食急來攻秦壘欲出為四隊四五復之不能出趙括自出銳戰秦人射殺之趙師大敗卒四十萬人皆降武安君曰秦已拔上黨上黨民不樂為秦而歸趙趙卒反覆非盡殺之恐為亂乃挾詐而盡坑殺之遺其小者二百四十人歸趙前後斬首虜四十五萬人趙人大震
五十六年十月武安君分軍為三王齕攻趙武安皮牢拔之司馬梗北定太原盡有上黨地韓魏恐使蘇代厚幣說應侯曰武安君即圍邯鄲乎曰然蘇代曰趙亡則秦王王矣武安君為三公君能為之下乎雖欲無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嘗攻韓圍邢丘困上黨上黨之民皆反為趙天下不樂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趙北地入燕東地入齊南地入韓魏則君之所得民無幾何人矣不如因而割之無以為武安君功也應侯言於秦王曰秦兵勞請許韓趙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聽之割韓垣雍趙六城以和正月皆罷兵武安君由是與應侯有隙趙王将使趙郝約事於秦割六縣虞卿謂趙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歸乎王以其力尚能雅愛王而弗攻乎王曰秦不遺餘力矣必以倦而歸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歸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來年秦攻王王無救矣趙王計未定樓緩至趙趙王與之計之樓緩曰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秦趙構難而天下皆說何也曰吾且因彊而乘弱矣今趙不如亟割地為和以疑天下慰秦之心不然天下将因秦之怒乘趙之敝𤓰分之趙且亡何秦之圖乎虞卿聞之復見曰危哉樓子之計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之心哉獨不言其示天下弱乎且臣言勿與者非固勿與而已也秦索六城於王而王以六城賂齊齊秦之深讐也其聽王不待辭之畢也則是王失之於齊而取償於秦而示天下有能為也王以此發聲兵未窺於境臣見秦之重賂至趙而反媾於王也從秦為媾韓魏聞之必盡重王是王一舉而結三國之親而與秦易道也趙王曰善使虞卿東見齊王與之謀秦虞卿未返秦使者先在趙矣樓緩聞之亡去趙王封虞卿以一城秦之始伐趙也魏王問於諸大夫皆以為秦伐趙於魏便孔斌曰何謂也曰勝趙則吾因而服焉不勝趙則可承敝而擊之子順曰不然秦自孝公已來戰未嘗屈今又屬其良将何敝之承大夫曰縱其勝趙於我何損鄰之羞國之福也子順曰秦貪暴之國也勝趙必復他求吾恐於時魏受其師也先人有言鷰雀處屋子母相哺呴呴焉相樂也自以為安矣竈突炎上棟宇将焚鷰雀顔不變不知禍之将及己也今子不悟趙破患将及已可以人而同於鷰雀乎子順者孔子六世孫也子順相魏凡九月陳大計輒不用退而以病致仕人謂子順曰王不用子子其行乎答曰行将何之山東之國将并於秦秦為不義義所不入遂寑於家新垣固請子順曰賢者所在必興化致治今子相魏未聞異政而即自退意者志不得乎何去之速也子順曰以無異政所以自退也且死病無良醫今秦有吞食天下之心以義事之固不獲安救亡不暇何化之興昔伊摯在夏吕望在商而二國不治豈伊吕之不欲哉勢不可也當今山東之國敝而不振三晉割地以求安二周折而入秦燕齊楚已屈服矣以此觀之不出二十年天下其盡為秦乎 秦王欲為應侯必報其仇聞魏齊在平原君所乃為好言誘平原君至秦而執之遣使謂趙王曰不得齊首吾不出王弟於關魏齊窮抵虞卿虞卿棄相印與魏齊偕亡至魏欲因信陵君以走楚信陵君意難見之魏齊怒自殺趙王卒取其首以與秦秦乃歸平原君九月五大夫王陵将兵復伐趙武安君病不任行
五十七年正月王陵攻邯鄲少利益發卒佐陵陵亡五校武安君病愈王欲使代之武安君曰邯鄲實未易攻也且諸侯之救日至彼諸侯怨秦之日久矣秦雖勝於長平士卒死者過半國内空逺絶河山而爭人國都趙應其内諸侯攻其外破秦軍必矣王自命不行乃使應侯請之武安君終辭疾不肯行乃以王齕代王陵趙王使平原君求救於楚平原君約其門下食客文武備具者二十人與之俱得十九人餘無可取者毛遂自薦於平原君平原君曰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今先生處勝之門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請處囊中耳使遂早得處囊中乃頴脫而出非特其末見而已平原君乃與之俱十九人相與目笑之平原君至楚與楚王言合從之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決毛遂按劒歴階而上謂平原君曰從之利害兩言而決耳今日出而言日中不決何也楚王怒叱曰胡不下吾乃與而君言汝何為者也毛遂按劒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國之衆也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楚國之衆也王之命懸於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聞湯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諸侯豈其士卒衆多哉誠能據其勢而奮其威也今楚地方五千里持㦸百萬此霸王之資也以楚之彊天下弗能當白起小豎子耳率數萬之衆興師以與楚戰一戰而舉鄢郢再戰而燒夷陵三戰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趙之所羞而王弗知惡焉合從者為楚非為趙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誠若先生之言謹奉社稷以從毛遂曰從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謂楚之左右曰取雞狗馬之血來毛遂奉銅盤而跪進之楚王曰王當㰱血以定從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從於殿上毛遂左手持盤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等相與㰱此血於堂下公等録録所謂因人成事者也平原君已定從而歸至於趙曰勝不敢復相天下士矣遂以毛遂為上客於是楚王使春申君将兵救趙魏王亦使将軍晉鄙将兵十萬救趙秦王使謂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諸侯敢救之者吾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遣人止晉鄙留兵壁鄴名為救趙實挾兩端又使将軍新垣衍間入邯鄲因平原君說趙王欲共尊秦為帝以却其兵齊人魯仲連在邯鄲聞之往見新垣衍曰彼秦者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彼即肆然而為帝於天下則連有蹈東海而死耳不願為之民也且梁未睹秦稱帝之害故耳吾将使秦王烹醢梁王新垣衍怏然不悅曰先生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魯仲連曰固也吾将言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紂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獻之於紂紂以為惡醢九侯鄂侯爭之彊辯之疾故脯鄂侯文王聞之喟然而嘆故拘之牖里之庫百日欲令之死今秦萬乘之國也梁亦萬乘之國也俱據萬乗之國各有稱王之名奈何睹其一戰而勝欲從而帝之卒就脯醢之地乎且秦無已而帝則将行其天子之禮以號令於天下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将奪其所不肖而與其所賢奪其所憎而與其所愛彼又将使其子女䜛妾為諸侯妃姬處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軍又何以得故寵乎新垣衍起再拜曰吾乃今知先生天下之士也吾請出不敢復言帝秦矣 初魏公子無忌仁而下士致食客三千人魏有隱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監者公子置酒大㑹賔客坐定公子從車騎虚左自迎侯生侯生攝敝衣冠直上載公子上坐不譲公子執轡愈恭侯生又謂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願枉車騎過之公子引車入市侯生下見其客朱亥睥睨故久立與其客語微察公子公子色愈和乃謝客就車至公子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徧贊賓客賔客皆驚及秦圍趙趙平原君之夫人公子無忌之姊也平原君使者冠蓋相屬於魏讓公子曰勝所以自附於婚姻者以公子之髙義能急人之困也今邯鄲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縱公子輕勝棄之獨不憐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數請魏王敕晉鄙令救趙及賔客辯士遊說萬端王終不聽公子乃屬賔客約車騎百餘乗欲赴鬬以死於趙過夷門見侯生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從公子去行數里心不快復還見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還也今公子無佗端而欲赴秦軍譬如以肉投餒虎何功之有公子再拜問計侯嬴屏人曰吾聞晉鄙兵符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力能竊之嘗聞公子為如姬報其父仇如姬欲為公子死無所辭公子誠一開言則得虎符奪晉鄙之兵北救趙西却秦此五伯之功也公子如其言果得兵符公子行侯生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如晉鄙合符而不授兵復請之則事危矣臣客朱亥其人力士可與俱晉鄙若聽大善不聽可使擊之於是公子請朱亥與俱至鄴晉鄙合符疑之舉手視公子曰吾以十萬之衆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來代之何如哉朱亥袖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勒兵下令軍中曰父子俱在軍中者父歸兄弟俱在軍中者兄歸獨子無兄弟者歸養得選兵八萬人将之而進王齕久圍邯鄲不拔諸侯來救戰數不利武安君聞之曰王不聽吾計今何如矣王聞之怒彊起武安君武安君稱病篤不肯起 〈燕武成王薨子孝王立〉
五十八年十月免武安君為士伍遷之隂密十二月益發卒軍汾城旁武安君病未行諸侯攻王齕齕數却使者日至王乃使人遣武安君不得留咸陽中武安君出咸陽西門十里至杜郵王與應侯羣臣謀曰白起之遷意尚怏怏有餘言王乃使使者賜之劔武安君遂自殺秦人憐之鄉邑皆祭祀焉魏公子無忌大破秦師於邯鄲下王齕解邯鄲圍走鄭安平為趙所困将二萬人降趙應侯由是得罪
五十九年秦将軍摎伐韓取陽城負黍斬首四萬伐趙取二十餘縣斬首虜九萬赧王恐倍秦與諸侯約從将天下銳師出伊闕攻秦令無得通陽城秦王使将軍摎攻西周赧王入秦頓首受罪盡獻其邑三十六口三萬秦受其獻歸赧王於周是嵗赧王崩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河東守王稽坐與諸侯通棄市應侯日以不懌王臨朝而歎應侯請其故王曰今武安君死而鄭安平王稽等皆畔内無良将而外多敵國吾是以憂應侯懼不知所出燕客蔡澤聞之西入秦先使人宣言於應侯曰蔡澤天下雄辯之士彼見王必困君而奪君之位應侯怒使人召之蔡澤見應侯禮又倨應侯不快因讓之曰子宣言欲代我相請聞其說蔡澤曰吁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君獨不見夫秦之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何足願與應侯謬曰何為不可此三子者義之至也忠之盡也君子有殺身以成名死無所恨蔡澤曰夫人立功豈不期於成全邪身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次也名僇辱而身全者下也夫商君吳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功則可願矣閎天周公豈不亦忠且聖乎三子之可願孰與閎夭周公哉應侯曰善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惇厚舊故不倍功臣孰與孝公楚王越王曰未知何如蔡澤曰君之功能孰與三子曰不若蔡澤曰然則君身不退禍恐甚於三子矣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進退嬴縮與時變化聖人之道也今君之怨已讐而德已報意欲至矣而無變計竊為君危之應侯遂延以為上客因薦於王王召見與語大悅拜為客卿應侯因謝病免王新悅蔡澤計畫遂以為相國澤為相數月免 周民東亡秦人取其寳器遷西周公於𢠸狐之聚 〈燕孝王薨子喜立〉
五十三年摎伐魏取吳城韓王入朝魏舉國聽令五十六年秋王薨孝文王立以子楚為太子
孝文王元年十月己亥王即位三日薨子楚立是為莊襄王莊襄王元年吕不韋為相國 東周君與諸侯謀伐秦王使相國帥師討滅之遷東周君於陽人聚周既不祀周比亡凡有七邑河南洛陽穀城平隂偃師鞏緱氏以河南洛陽十萬户封相國不韋為文信侯 䝉驁伐韓取成臯滎陽初置三川郡
二年䝉驁伐趙定太原取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三年王齕攻上黨諸城悉㧞之初置太原郡 𫎇驁帥師伐魏取髙都汲魏師數敗魏王患之乃使人請信陵君於趙信陵君畏得罪不肯還誡門下曰有敢為魏使通者死賓客莫敢諫毛公薛公見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於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面目立天下乎語未卒信陵君色變趣駕還魏魏王持信陵君而以為上將軍信陵君使人求援於諸侯諸侯聞信陵君復為魏將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國之師敗䝉驁於河外䝉驁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關抑之而還安陵人縮髙之子仕於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謂安陵君曰君其遣縮髙吾將仕之以五大夫使為執節尉安陵君曰安陵小國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請之使吏導使者至縮髙之所使者致信陵君之命縮髙曰君之幸髙也将使髙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見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辭使者以報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猶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則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願君生束縮髙而致之若君弗致無忌将發十萬之師以造安陵之城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詔襄王以守此城也手受太府之憲憲之上篇曰子弑父臣弑君有常不赦國雖大赦降城亡子不得與焉今縮髙辭大位以全父子之義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負襄王之詔而廢太府之憲也雖死終不敢行縮髙聞之曰信陵君為人悍猛而自用此辭反必為國禍吾已全已無違人臣之義矣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之舍刎頸而死 五月丙午王薨太子政立生十三年矣國事皆委於文信侯號稱仲父
始皇帝元年韓欲疲秦人使無東伐乃使水工鄭國為間於秦鑿涇水自仲山為渠並北山東注洛中作而覺秦人欲殺之鄭國曰臣為韓延數年之命然渠成亦秦萬世之利也乃使卒為之注填閼之水溉舄鹵之地四萬餘頃収皆畝一鍾關中由是益富饒 〈二年趙孝成王薨子悼襄王立〉
三年𫎇驁伐韓取十二城
四年春䝉驁伐魏取畼有詭三月軍罷 秦質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 〈魏安釐王薨子景湣王立〉
五年䝉驁伐魏取酸棗燕虚長平雍丘山陽等二十城初置東郡
六年楚趙魏韓衛合從以伐秦楚王為從長春申君用事取壽陵至函谷關秦師出五國之師皆敗走楚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疎觀津人朱英謂春申君曰人皆以楚為彊君用之而弱其於英不然先君時秦善楚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踰黽阨之塞而攻楚不便假道於兩周背韓魏而攻楚不可今則不然魏旦暮亡不能愛許鄢陵魏割以與秦秦兵去陳百六十里臣之所觀者見秦楚之日鬬也楚於是去陳徙壽春命曰郢春申君就封於吳行相事 秦拔魏朝歌及衛濮陽衛元君率其支屬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七年伐魏取汲 𫎇驁卒 〈八年韓桓惠王薨子安立〉
九年伐魏取垣蒲 楊端和伐魏取衍氏
十年文信侯免相就國宗室大臣議曰諸侯人來仕者皆為其主遊間耳請一切逐之於是大索逐客客卿楚人李斯亦在逐中行且上書曰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求丕豹公孫支於晉并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諸侯親服至今治彊恵王用張儀之計散六國之從使之事秦昭王得范睢彊公室杜私門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夫色樂珠玉不産於秦而王服御者衆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臣聞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衆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却賔客以業諸侯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王乃召李斯復其官除逐客之令李斯至驪邑而還王卒用李斯之謀隂遣辯士齎金玉遊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者厚遺結之不肯者利劍刺之離其君臣之計然後使良将隨其後數年之中卒兼天下
十一年趙人伐燕取貍陽兵未罷将軍王翦桓齮楊端和伐趙攻鄴取九城王翦攻閼與轑陽桓齮取鄴安陽〈趙悼襄王薨子幽繆王遷立〉
十二年發四郡兵助魏伐楚
十三年桓齮伐趙敗趙将扈輒於平陽斬首十萬殺扈輒趙王以李牧為大将軍復戰於宜安肥下秦師敗績桓齮犇還
十四年桓齮伐趙取宜安平陽武城 韓王納地効璽請為藩臣使韓非來聘非因上書說王曰今秦地方數千里師名百萬號令賞罰天下不如臣昩死願望見大王言所以破天下從之計大王誠聽臣說一舉而天下之從不破趙不舉韓不亡荆魏不臣齊燕不親霸王之名不成四鄰諸侯不朝大王斬臣以徇國以戒為王謀不忠者也王悅之未任用李斯嫉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欲并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法誅之王以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非藥令早自殺韓非欲自陳不得見王後悔使赦之非已死矣
臣光曰臣聞君子親其親以及人之親愛其國以及人之國是以功大名美而享有百福也今非為秦畫謀而首欲覆其宗國以售其言罪固不容死矣烏足愍哉十五年王大興師伐趙一軍抵鄴一軍抵太原取狼孟畨吾遇李牧而還 初燕太子丹嘗質於趙與王善王即位丹為質於秦王不禮焉丹怒亡歸
十六年韓獻南陽地九月發卒受地於韓 魏人獻地十七年内史勝滅韓虜韓王安以其地置潁川郡十八年王翦将上地兵下井陘端和将河内兵共伐趙趙李牧司馬尚禦之秦人多與趙王嬖臣郭開金使毁牧及尚言其欲反趙王使趙葱及齊将顔聚代之李牧不受命趙人捕而殺之廢司馬尚
十九年王翦擊趙軍大破之殺趙葱顔聚亡遂克邯鄲虜趙王遷王如邯鄲故與母家有仇怨者皆殺之還從太原上郡歸 王翦屯中山以臨燕趙公子嘉帥其宗數百人犇代自立為代王趙之亡大夫稍稍歸之與燕合兵軍上谷 燕太子丹怨王欲報之以問其傅鞠武鞠武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媾匈奴以圖秦太子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令人心惛然恐不能湏也頃之将軍樊於期得罪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諫曰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於燕足為寒心又況聞樊将軍之所在乎是謂委肉當餓虎之蹊也願太子疾遣樊将軍入匈奴太子曰樊将軍窮困於天下歸身於丹是固丹命卒之時也願更慮之鞠武曰夫行危以求安造禍以為福計淺而怨深連結一人之後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所謂資怨而助禍矣太子不聽太子聞衛人荆軻之賢卑辭厚禮而請見之謂軻曰今秦已虜韓王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趙不能支秦則禍必至於燕燕小弱數困於兵何足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愚以為誠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劫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即不可因而刺殺之彼大将擅兵於外而内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唯荆卿留意焉荆軻許之於是舍荆卿於上舍太子日造門下所以奉養荆軻無所不至及王翦滅趙太子聞之懼欲遣荆軻行荆軻曰今行而無信則秦未可親也誠得樊将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奉獻秦王秦王必說見臣臣乃有以報太子曰樊将軍窮困來歸丹丹不忍也荆軻乃私見樊於期曰秦之遇将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為戮没今聞購将軍首金千斤邑萬家将奈何於期太息流涕曰計将安出荆卿曰願得将軍之首以獻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胷則将軍之仇報而燕見陵之愧除矣樊於期曰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遂自刎太子聞之犇往伏哭然已無奈何遂以函盛其首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使工以藥焠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装為遣荆軻以燕勇士秦舞陽為之副使入秦 〈楚幽王薨國人立其弟郝三月 魏景湣王郝庶兄負芻殺之自立 薨子假立〉
二十年荆軻至咸陽因王寵臣䝉嘉卑辭以求見王大喜朝服設九賔而見之荆軻奉圖以進于王圖窮而匕首見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驚起袖絶荆軻逐王王環柱而走羣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負劒負劒王遂拔以擊荆軻斷其左股荆軻廢乃引匕首擿王中銅柱自知事不就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遂體解荆軻以狥王於是大怒益發兵詣趙就王翦以伐燕與燕師戰於易水之西大破之
二十一年冬十月王翦拔薊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東保遼東李信急追之代王嘉遺燕王書令殺太子丹以獻丹匿衍水中燕王使使斬丹欲以獻王王復進兵攻之 王賁伐楚取十餘城王問於将軍李信曰吾欲取荆於将軍度用幾何人而足李信曰不過用二十萬王以問王翦王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王曰王将軍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䝉恬将二十萬人伐楚王翦因謝病歸頻陽
二十二年王賁伐魏引河溝以灌大梁三月城壞魏王假降殺之遂滅魏王使人謂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地易安陵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幸雖然臣受地於魏之先王願終守之弗敢易王義而許之李信攻平輿䝉恬攻寑大破楚軍信又攻鄢郢破之於是引兵而西與𫎇恬㑹城父楚人因隨之三日三夜不頓舍大敗李信入兩壁殺七都尉李信犇還王聞之大怒自至頻陽謝王翦曰寡人不用将軍謀李信果辱秦軍将軍雖病獨忍棄寡人乎王翦謝病不能将王曰已矣勿復言王翦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王曰唯聽将軍計耳於是王翦将六十萬人伐楚王送至灞上
二十三年王翦取陳以南至平輿楚人聞王翦益軍而來乃悉國中兵以禦之王翦堅壁不與戰楚人數挑戰終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親與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王翦曰可用矣楚既不得戰乃引而東王翦追之令壮士擊大破楚師至蘄南殺其将軍項燕楚師遂敗走王翦因乗勝略定城邑
二十四年王翦䝉武虜楚王負芻以其地置楚郡二十五年大興兵使王賁攻遼東虜燕王喜
臣光曰燕丹不勝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秦輕慮淺謀挑怨速禍使召公之廟不祀忽諸罪孰大焉而論者或謂之賢豈不過哉夫為國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禮懷民以仁交鄰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節百姓懷其德四鄰親其義夫如是則國家安如磐石熾如焱火觸之者碎犯之者焦雖有彊暴之國尚何足畏哉丹釋此不為顧以萬乗之國決匹夫之怒逞盜賊之謀功隳身僇社稷為墟不亦悲哉夫其膝行蒲伏非㳟也復言重諾非信也糜金散玉非惠也刎首決腹非勇也要之謀不逺而動不義其楚白公勝之流乎荆軻懷其豢養之私不顧七族欲以尺八匕首彊燕而弱秦不亦愚乎故楊子論之以要離為蛛蝥之靡聶政為壮士之靡荆軻為刺客之靡皆不可謂之義又曰荆軻君子盜諸善哉王賁攻代虜代王嘉 王翦悉定荆江南地降百越
之君置㑹稽郡 初齊君王后賢事秦謹與諸侯信齊亦東邊海上秦日夜攻三晉燕楚五國各自救以故齊王建立四十餘年不受兵及君王后且死戒王建曰羣臣之可用者某王曰請書之君王后曰善王取筆牘受言君王后曰老婦已忘矣君王后死后勝相齊多受秦間金賔客入秦秦又多與金客皆為反間勸王朝秦不修攻戰之備不助五國攻秦秦以故得滅五國齊王将入朝雍門司馬前曰所為立王者為社稷耶為王耶王曰為社稷司馬曰為社稷立王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齊王還車而反即墨大夫聞之見齊王曰齊地方數千里帶甲數百萬夫三晉大夫皆不便秦而在阿甄之間者百數王収而與之百萬人之衆使収三晉之故地即臨晉之關可以入矣鄢郢大夫不欲為秦而在城南下者百數王収而與之百萬之師使収楚故地即武關可以入矣如此則齊威可立秦國可亡豈特保其國家而已哉齊王不聽
二十六年王賁自燕南攻齊猝入臨淄民莫敢格者秦使人誘齊王約封以五百里之地齊王遂降秦遷之共處之松柏之間餓而死齊人怨王建不早與諸侯約從聽姦人賔客以亡其國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詳也
臣光曰從衡之說雖反覆百端然大要合從者六國之利也昔先王建萬國親諸侯使之朝聘以相交饗宴以相樂㑹盟以相結者無他欲其同心戮力以保家國也曏使六國能以信義相親則秦雖彊暴安得而亡之哉夫三晉者齊楚之藩蔽齊楚者三晉之根柢形勢相資表裏相依故以三晉而攻齊楚自絶其根柢也以齊楚而攻三晉自撤其藩蔽也安有撤其藩蔽以媚盜曰盜将愛我而不攻豈不悖哉
豪傑亡秦
秦始皇帝二十六年 王初并天下自以為德兼三皇功過五帝乃更號曰皇帝命為制令為詔自稱曰朕追尊荘襄王為太上皇制曰死而以行為諡則是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自今以來除諡法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
二十七年始皇巡隴西北地至雞頭山過回中焉作信宫渭南已更命曰極廟自極廟道通驪山作甘泉前殿築甬道自咸陽屬之治馳道於天下
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立石頌功業於是召集魯儒生七十人至泰山下議封禪諸儒或曰古者封禪為蒲車惡傷山之土石草木掃地而祭席因葅稭議各乖異始皇以其難施行由此絀儒生而遂除車道上自太山陽至顛立石頌德從隂道下禪於梁父其禮頗采太祀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記也於是始皇遂東游海上行禮祠名山大川及八神始皇南登琅邪大樂之留三月作琅邪臺立石頌德明得意初燕人宋無忌羡門子髙之徒稱有僊道形解銷化之術燕齊迂怪之士皆爭傳習之自齊威王宣王燕昭王皆信其言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云此三神山在渤海中去人不逺患且至則風引船去嘗有至者諸僊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及始皇至海上諸方士齊人徐市等爭上書言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市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風為解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始皇還過彭城齋戒禱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風幾不能渡上問博士曰湘君何神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葬此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赭其山遂自南郡由武關歸初韓人張良其父祖以上五世相韓及韓亡良散千
金之産欲為韓報仇
二十九年始皇東遊至陽武博浪沙中張良令力士操鐵椎狙擊始皇誤中副車始皇驚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始皇遂登之罘刻石旋之琅邪道上黨入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盧生求羡門刻碣石門壞城郭決通隄坊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盧生使入海還因奏録圖書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遣将軍䝉恬發兵三十萬人北伐匈奴
三十三年發諸嘗逋亡人贅壻賈人為兵略取南越陸梁地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謫徙民五十萬人戍五嶺與越雜處 𫎇恬斥逐匈奴収河南地為四十四縣築長城因地形用制險塞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餘里於是渡河據陽山逶迤而北暴師於外十餘年
三十四年丞相李斯上書曰異時諸侯並爭厚招遊學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誇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髙率羣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皆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有欲學法令者以吏為師制曰可三十五年使䝉恬除直道道九原抵雲陽塹山堙谷千八百里數年不就 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宫庭小乃營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為關為複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絶漢抵營室也隱宫徒刑者七十餘萬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驪山發北山石椁寫蜀荆地材皆至關中計宫三百關外四百餘於是立石東海上胊界中以為秦東門因徙三萬家驪邑五萬家雲陽皆復不事十嵗 盧生說始皇曰方中人主時為微行以辟惡惡辟真人至願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乃令咸陽之旁二百里内宫觀二百七十複道甬道相連帷帳鐘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幸梁山宫從山上見丞相車騎衆弗善也中人以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案問莫服捕時在旁者盡殺之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羣臣受決事者悉於咸陽宫侯生盧生相與譏議始皇因亡去始皇聞之大怒曰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亷問或為妖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益發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諌曰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蘇北監䝉恬軍於上郡
三十六年有隕石于東郡或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始皇使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燔其石三十七年冬十月癸丑始皇出遊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始皇二十餘子少子胡亥最愛請從上許之始皇西至平原津而病乃令中軍府令行符璽事趙髙為書賜扶蘇曰與䘮㑹咸陽而葬書已封在趙髙所未付使者秋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臺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喪棺載轀涼車中故幸宦者驂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車中可其奏事獨胡亥趙髙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初始皇尊寵𫎇氏信任之䝉恬任外将䝉毅常居中參謀議名為忠信故雖諸将相莫敢與之爭趙髙者生而隱宫始皇聞其彊力通於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使教胡亥決獄胡亥幸之趙髙有罪始皇使𫎇毅治之毅當髙法應死始皇以髙敏於事赦之復其官趙髙既雅得幸於胡亥又怨䝉氏乃說胡亥請詐以始皇命誅扶蘇而立胡亥為太子胡亥然其計趙髙曰不與丞相謀恐事不能成乃見丞相斯曰上賜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髙之口耳事将何如斯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髙曰君侯材能謀慮功髙無怨長子信之此五者皆孰與䝉恬斯曰不及也髙曰然則長子即位必用𫎇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鄉里明矣胡亥慈仁篤厚可以為嗣願君審計而定之丞相斯以為然乃相與謀詐為受始皇詔立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扶蘇數以不能闢地立功士卒多耗反數上書直言誹謗日夜怨望不得罷歸為太子将軍䝉恬不矯正知其謀皆賜死以兵屬禆将王離扶蘇發書泣入内舍欲自殺䝉恬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萬衆守邊公子為監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來即自殺安知其非詐復請而後死未暮也使者數趣之扶蘇謂䝉恬曰父賜子死尚安復請即自殺𫎇恬不肯死使者以屬吏繫諸陽周更置李斯舍人為䕶軍還報胡亥已聞扶蘇死即欲釋䝉恬㑹𫎇毅為始皇出禱山川還至趙髙言於胡亥曰先帝欲舉賢立太子久矣而毅諫以為不可不若誅之乃繫諸代遂從井陘抵九原㑹暑轀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之從直道至咸陽發䘮太子胡亥襲位 二世欲誅䝉恬兄弟二世兄子子嬰諫曰趙王遷殺李牧而用顔聚齊王建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后勝卒皆亡國䝉氏秦之大臣謀士也而陛下欲一旦棄去之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是内使羣臣不相信而外使鬬士之意離也二世弗聽遂殺𫎇毅及内史恬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功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餘萬身雖囚繫其勢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帝也乃吞藥自殺
二世元年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竝海南至㑹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還夏四月二世至咸陽謂趙髙曰夫人生居世間也譬猶騁六驥過決隙也吾既已臨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窮心志之所樂以終吾年壽可乎髙曰此賢主之所能行而昏亂主之所禁也雖然有所未可臣請言之夫沙丘之謀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諸公子盡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屬意怏怏皆不服恐為變臣戰戰栗栗唯恐不終陛下安得為此樂乎二世曰為之奈何趙髙曰陛下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滅大臣及宗室然後収舉遺民貧者富之賤者貴之盡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親信者此則隂德歸陛下害除而姦謀塞羣臣莫不被潤澤䝉厚德陛下則髙枕肆志寵樂矣計莫出於此二世然之乃更為法律務益刻深大臣諸公子有罪輒下髙令鞫治之於是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陽市十公主矺死於杜財物入於縣官相連逮者不可勝數公子将閭昆弟三人囚於内宫議其罪獨後二世使使令将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致法焉将閭曰闕廷之禮吾未嘗不從賔贊也廊廟之位吾未嘗敢失節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願聞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與謀奉書從事将閭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劒自殺宗室振恐公子髙欲犇恐収族乃上書曰先帝無恙時臣入則賜食出則乗輿御府之衣臣得賜之中廐之寳馬臣得賜之臣當從死而不能為人子不孝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者無名以立於世臣請從死願葬驪山之足唯上幸哀憐之書上二世大說召趙髙而示之曰此可謂急乎趙髙曰人臣當憂死而不暇何變之得謀二世可其書賜錢十萬以葬復作阿房宫盡徵材士五萬人為屯衛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槀皆令自齎糧食咸陽三百里内不得食其穀 秋七月陽城人陳勝陽夏人吳廣起兵於蘄是時發閭左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陳勝吳廣皆為屯長㑹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斬陳勝吳廣因天下之愁怨乃殺捋尉召令徒屬曰公等皆失期當斬假令毋斬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名耳王侯将相寧有種乎衆皆從之乃詐稱公子扶蘇項燕為壇而盟稱大楚陳勝自立為将軍吳廣為都尉攻大澤鄉拔之収而攻蘄蘄下乃令符離人葛嬰将兵狥蘄以東攻銍酇苦柘譙皆下之行収兵比至陳車六七百乗騎千餘卒數萬人攻陳乃入據陳 初大梁人張耳陳餘相與為刎頸交秦滅魏聞二人魏之名士重賞購求之張耳陳餘乃變名姓俱之陳陳涉既入陳張耳陳餘詣門上謁陳涉素聞其賢大喜陳中豪傑父老請立涉為楚王涉以問張耳陳餘耳餘對曰秦為無道滅人社稷暴虐百姓将軍出萬死之計為天下除殘也今始至陳而王之示天下私願将軍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國後自為樹黨為秦益敵敵多則力分與衆則兵彊如此野無交兵縣無守城誅暴秦據咸陽以令諸侯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如此則帝業成矣今獨王陳恐天下懈也陳涉不聽遂自立為王號張楚當是時諸郡縣若秦法爭殺長吏以應涉謁者使從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怒下之吏後使者至上問之對曰羣盜䑕竊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也上悅陳王以吳叔為假王監諸将以西擊滎陽張耳陳餘復說陳王請竒兵北略趙地於是陳王以故所善陳人武臣為将軍邵騷為護軍以張耳陳餘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徇趙陳王又令汝隂人鄧宗徇九江郡當此時楚兵數千人為聚者不可勝數葛嬰至東城立襄彊為楚王聞陳王已立因殺襄彊還報陳王誅殺葛嬰陳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以上蔡人房君蔡賜為上柱國陳王聞周文陳之賢人也習兵乃與之将軍印使西擊秦武臣等從白馬度河至諸縣說其豪桀豪桀皆應之乃行収兵得數萬人號武臣為武信君下趙十餘城餘皆城守乃引兵東北擊范陽范陽蒯徹說武信君曰足下必将戰勝而後略地攻得然後下城臣竊以為過矣誠聽臣之計可不攻而降城不戰而略地傳檄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謂也徹曰范陽令徐公畏死而貪欲先天下降君若以為秦所置吏誅殺如前十城則邊地之城皆為金城湯池不可攻也君若齎臣侯印以授范陽令使乘朱輪華轂驅馳燕趙之郊即燕趙城可毋戰而降矣武信君曰善以車百乗騎三百侯印迎徐公燕趙聞之不戰而城下者三十餘城陳王既遣周章以秦政之亂有輕秦之意不復設備博士孔鮒諫曰臣聞兵法不恃敵之不我攻恃吾不可攻今王恃敵而不自恃若跌而不振悔之無及也陳王曰寡人之軍先生無累焉周文行収兵至關車千乘卒數十萬至戲軍焉二世乃大驚與君臣謀曰奈何少府章邯曰盜已至衆彊今發近縣不及矣驪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免驪山徒人奴産子悉發以擊楚軍大敗之周文走張耳陳餘至邯鄲聞周章却又聞諸将為陳王徇地還者多以䜛毁得罪誅乃說武信君令自王八月武信君自立為趙王以陳餘為大将軍張耳為右丞相邵騷為左丞相使人報陳王陳王大怒欲盡族武信君等家而發兵擊趙柱國房君諫曰秦未亡而誅武信君等家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賀之使急引兵西擊秦陳王然之從其計徙繫武信君等家宫中封張耳子敖為成都君使使者賀趙令趣發兵西入關張耳陳餘說趙王曰王王趙非楚意特以計賀王楚已滅秦必加兵於趙願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収河内以自廣趙南據大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必不敢制趙不勝秦必重趙趙乗秦楚之敝可以得志於天下趙王以為然因不西兵而使韓廣略燕李良略常山張黶略上黨 九月沛人劉邦起兵於沛下相人項梁起兵於吳狄人田儋起兵於齊劉邦字季初為泗上亭長為縣送徒驪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豐西澤中亭止飲夜乃解縱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徒中壮士願從者十餘人劉季亡匿於芒碭山澤巖石之間數有竒怪沛中子弟聞之多欲附者及陳涉起沛令欲以沛應之掾主吏蕭何曹參曰君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聽願君召諸亡在外者可得數百人因劫衆衆不敢不聽乃令樊噲召劉季劉季之衆已數十百人矣沛令後悔恐其有變乃閉城城守欲誅蕭曹蕭曹恐踰城保劉季劉季乃書帛射城上遺沛父老為陳利害父老乃率子弟共殺沛令開門迎劉季立以為沛公蕭曹等為収沛子弟得二三千人以應諸侯 項梁者楚将項燕子也嘗殺人與兄子籍避仇吳中吳中賢士大夫皆出其下㑹稽守殷通聞陳涉起欲發兵以應涉使項梁及桓楚将是時桓楚亡在澤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處獨籍知之耳梁乃出誡籍持劒居外梁復入與守坐曰請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諾梁召籍入湏臾梁眗籍曰可行矣於是籍遂拔劒斬守頭項梁持守頭佩其印綬門下大驚擾亂籍所擊殺數十百人一府中皆慴伏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諭以所為起大事遂舉吳中兵使人収下縣得精兵八千人梁為㑹稽守籍為禆将狥下縣籍是時年二十四 田儋者故齊王族也儋從弟榮榮弟横皆豪健宗彊能得人周市徇地至狄狄城守田儋佯為縛其奴從少年之廷欲謁殺奴見狄令因擊殺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諸侯皆反秦自立齊古之建國也儋田氏當王遂自立為齊王發兵以擊周市周市軍還去田儋率兵東略定齊地韓廣将兵北徇燕燕地豪桀欲共立廣為燕王韓廣乃自立為燕王 周市自狄還至魏地欲立故魏公子𡩋陵君咎為王咎在陳不得之魏魏地已定諸侯皆欲立周市為魏王市曰天下昏亂忠臣乃見今天下共畔秦其義必立魏王後乃可諸侯固請立市市終辭不受迎魏咎於陳五反陳王乃遣之立咎為魏王市為魏相
二年冬十月泗川監平将兵圍沛公于豐沛公出與戰破之令雍齒守豐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泗川守壮兵敗於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馬得殺之 周章出關止屯曹陽二月餘章邯追敗之復走澠池十餘日章邯擊大破之周文自刎軍遂不戰吳叔圍滎陽李由為三川守守滎陽叔弗能下楚将軍田臧相與謀曰周章軍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圍滎陽城弗能下秦兵至必大敗不如少遺兵守滎陽悉精兵迎秦軍今假王驕不知兵權不足與計事恐敗因相與矯王令以誅吳叔獻其首於陳王陳王使使賜田臧楚令尹印使為上将田臧乃使諸将李歸等守滎陽自以精兵西迎秦軍於敖倉與戰田臧死軍破章邯進兵擊李歸等滎陽下破之李歸等死陽城人鄧說将兵居郯章邯别将擊破之銍人伍逢将兵居許章邯擊破之兩軍皆散走陳陳王誅鄧說二世數誚讓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盜如此李斯恐懼重爵祿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以書對曰夫賢主者必能行督責之術者也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為桎梏者無他焉不能督責而顧以其身勞於天下之民若堯禹然故謂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韓之明術行督責之道専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務苦形勞神以身狥百姓則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貴哉故明主能行督責之術以獨斷於上則權不在臣下然後能滅仁義之塗絶諫說之辨犖然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如此羣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圖二世說於是行督責益嚴稅民深者為明吏殺人衆者為忠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積於市秦民益駭懼思亂 趙李良已定常山還報趙王趙王復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陘未能前秦将詐為二世書以招良良得書未信還之邯鄲益請兵未至道逢趙王姊出飲從百餘騎良望見以為王伏謁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将使騎謝李良李良素貴起慙其從官從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趙王素出将軍下今女兒乃不為将軍下車請追殺之李良已得秦書固欲反趙未決因此怒遣人追殺王姊因将其兵襲邯鄲邯鄲不知竟殺趙王邵騷趙人多為張耳陳餘耳目者以故二人獨得脫 陳人秦嘉符離人朱雞石等起兵圍東海守於郯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章邯已破
伍逢擊陳柱國房君殺之又進擊陳西張賀軍陳王出監戰張賀死臘月陳王之汝隂還至下城父其御荘賈殺陳王以降 趙張耳陳餘収其散兵得數萬人擊李良良敗走歸章邯客有說耳餘曰兩君羇旅而欲附趙難可獨立立趙後輔以誼可就功乃求得趙歇春正月耳餘立歇為趙王居信都 東陽𡩋君秦嘉聞陳王軍敗廼立景駒為楚王 黥布者六人也姓英氏坐法黥以刑徒論輸驪山驪山之徒數十萬人布皆與其徒長豪桀交通廼率其曹耦亡之江中為羣盜鄱陽令吳芮甚得江湖間心號曰番君布往見之其衆已數千人番君乃以女妻之使将其兵擊秦 楚王景駒在留沛公徃從之張良亦聚少年百餘人欲往從景駒道遇沛公遂屬焉沛公拜良為廐将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為他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不去沛公與良俱見景駒欲請兵以攻豐時章邯司馬𡰥将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碭東陽𡩋君沛公引兵西與戰蕭西不利還収兵聚留二月攻碭三日拔之収碭兵得六千人與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還擊豐不下 廣陵人召平為陳王徇廣陵未下聞陳王敗走章邯且至廼渡江矯陳王令拜項梁為楚上柱國曰江東已定急引兵西擊秦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聞陳嬰已下東陽使使欲與連和俱西陳嬰者故東陽令史居縣中素信謹稱為長者東陽少年殺其令相聚得二萬人欲立嬰為王嬰母謂嬰曰自我為汝家婦未嘗聞汝先世之有貴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屬事成猶得封侯事敗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嬰乃不敢為王謂其軍吏曰項氏世世将家有名於楚今欲舉大事将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其衆從之乃以其兵屬梁英布既破秦軍引兵而東聞項梁西度淮布與蒲将軍皆以其兵屬焉項梁衆凡六七萬人軍下邳景駒秦嘉軍彭城東欲以距梁梁謂軍吏曰陳王先首事戰不利未聞所在今秦嘉倍陳王而立景駒大逆無道乃進兵擊秦嘉秦嘉軍敗走追之至胡陵嘉還戰一日嘉死軍降景駒走死梁地梁已并秦嘉軍軍胡陵将引軍而西章邯軍至栗項梁使别将朱雞石餘樊君與戰餘樊君死朱雞石軍敗亡走胡陵梁乃引兵入薛誅朱雞石沛公從騎百餘往見梁梁與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沛公還引兵攻豐拔之雍齒犇魏項梁使項羽别攻襄城襄城堅守不下已拔皆阬之還報梁聞陳王定死召諸别将㑹薛計事沛公亦往焉居鄛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竒計往說項梁曰陳勝敗固當夫秦滅六國楚最無罪自懷王入秦不反楚人憐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雖三户亡秦必楚今陳勝首事不立楚後而自立其勢不長今君起江東楚蠭起之将皆爭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為能復立楚之後也於是項梁然其言乃求得楚懷王孫心於民間為人牧羊夏六月以立為楚懷王從民望也陳嬰為上柱國封五縣與懷王都盱眙項梁自號為武信君張良說項梁曰君已立楚後而韓諸公子横陽君成最賢可立為王益樹黨項梁使良求韓成立以為韓王以良為司徒與韓王将千餘人西略韓地得數城秦輒復取之往來為游兵潁川章邯已破陳王乃進兵擊魏王於臨濟魏王使周市出請救於齊楚齊王儋及楚将項它皆将兵隨市救魏章邯夜銜枚擊大破齊楚軍於臨濟下殺齊王及周市魏王咎為其民約降約定自燒殺其弟豹亡走楚楚懷王予魏豹數千人復徇魏地齊田榮収其兄儋餘兵東走東阿章邯追圍之齊人聞齊王儋死乃立故齊王建之弟假為王田角為相角弟間為将以距諸侯秋七月大霖雨武信君引兵攻亢父聞田榮之急廼引兵擊破章邯軍東阿下章邯走而西田榮引兵東歸齊武信君獨追北使項羽沛公别攻城陽屠之楚軍軍濮陽東復與章邯戰又破之章邯復振守濮陽環水沛公項羽去攻定陶八月田榮擊逐齊王假假亡走楚田角亡走趙田間前救趙因留不敢歸田榮廼立儋子市為齊王榮相之田横為将平齊地章邯兵益盛項梁數使使告齊趙發兵共擊章邯田榮曰楚殺田假趙殺角間乃出兵楚趙不許田榮怒終不肯出兵 郎中令趙髙恃恩専恣以私怨誅殺人衆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說二世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羣臣莫得見其靣故也且陛下富於春秋未必盡通諸事今坐朝廷譴舉有不當者則見短於大臣非所以示神明於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禁中與臣及侍中習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如此則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聖主矣二世用其計乃不坐朝廷見大臣常居禁中趙髙侍中用事事皆決於趙髙髙聞李斯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關東羣盜多今上急益發繇治阿房宫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諫為位賤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諫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不坐朝廷常居深宫吾所言者不可傳也欲見無間趙髙曰君誠能諫請為君候上間語君於是趙髙待二世方燕樂婦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閒可奏事丞相至宫門上謁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間日丞相不來吾方私燕丞相輒來請事丞相豈少我哉且固我哉趙髙因曰夫沙丘之謀丞相與焉今陛下已立為帝而丞相貴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問臣臣不敢言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守楚盜陳勝等皆丞相傍縣之子以故楚盜公行過三川城守不肯擊髙聞其文書相往來未得其審故未敢以聞且丞相居外權重於陛下二世以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審乃先使人按騐三川守與盜通状李斯聞之因上書言趙髙之短曰髙擅利擅害與陛下無異昔田常相齊簡公竊其恩威下得百姓上得羣臣卒弑簡公而取齊國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髙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私家之富若田氏之於齊矣而又貪欲無厭求利不止列勢次主其欲無窮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韓玘為韓安相也陛下不圖臣恐其必為變也二世曰何哉夫髙故宦人也然不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潔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進以信守位朕實賢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非屬趙君當誰任哉且趙君為人精亷彊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君其勿疑二世雅愛信髙恐李斯殺之乃私告趙髙髙曰丞相所患者獨髙髙已死丞相即欲為田常所為是時盜賊益多而關中卒發東擊盜者無已右丞相馮去疾左丞相李斯将軍馮劫進諫曰關東羣盜竝起秦發兵誅擊所殺亡甚衆然猶不止盜多皆以戍漕轉作事苦賦稅大也請且止阿房宫作者減省四邊戍轉二世曰凡所為貴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内矣夫虞夏之王貴為天子親處窮苦之實以徇百姓尚何於法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境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有緒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羣盜並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無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佗罪去疾劫自殺獨李斯就獄二世以屬趙髙治之責斯與子由謀反状皆収捕宗族賔客趙髙治斯搒掠千餘不勝痛自誣服斯所以不死者自負其辯有功實無反心欲上書自陳幸二世寤而赦之乃從獄中上書曰臣為丞相治民三十餘年矣逮秦地之陿隘不過千里兵數十萬臣盡薄材隂行謀臣資之金玉使游說諸侯隂脩甲兵飭政教官鬬士尊功臣故終以脅韓弱魏破燕趙夷齊楚卒兼六國虜其王立秦為天子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見秦之彊更尅畫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此皆臣之罪也臣當死久矣上幸盡其能力乃得至今願陛下察之書上趙髙使吏棄去不奏曰囚安得上書趙髙使其客十餘輩詐為御史謁者侍中更往覆訊斯斯更以其實對輒使人復榜之後二世使人驗斯斯以為如前終不敢更言辭服奏當上二世喜曰微趙君幾為丞相所賣及二世所使案三川守由者至則楚兵已擊殺之使者來㑹丞相下獄髙皆妄為反辭以相傅㑹遂具斯五刑論腰斬咸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黄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免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二世乃以趙髙為丞相事無大小皆決焉 項梁已破章邯於東阿引兵西北至定陶再破秦軍項羽沛公又與秦軍戰於雍丘大破之斬李由項梁益輕秦有驕色宋義諫曰戰勝而将驕卒惰者敗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為君畏之項梁弗聽乃使宋義使於齊道遇齊使者髙陵君顯曰公将見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論武信君軍必敗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則及禍二世益起兵益章邯擊楚軍大破之定陶項梁死項羽沛公攻外黄未下去攻陳留聞武信君死士卒恐乃與将軍吕臣引兵而東徙懷王自盱眙都彭城吕臣軍彭城東項羽軍彭城西沛公軍碭 魏豹下魏二十餘城楚懷王立豹為魏王 章邯已破項梁以為楚地兵不足憂乃度河北擊趙大破之引兵至邯戰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郭張耳與趙王歇走入鉅鹿城王離圍之陳餘比収常山兵得數萬人軍鉅鹿北章邯軍鉅鹿南棘原趙數請救於楚髙陵君顯在楚見楚王曰宋義論武信君之軍必敗居數日軍果敗兵未戰而先見敗徵此可謂知兵矣王召宋義與計事而大說之因置以為上将軍項羽為次将范增為末将以救趙諸别将皆屬宋義號為卿子冠軍 懷王遣沛公西入關
三年冬十月宋義行至安陽留四十六日不進項羽曰秦圍趙急宜疾引兵渡河楚擊其外趙應其内破秦軍必矣宋義曰不然夫搏牛之蝱不可以破蟣蝨今秦攻趙戰勝則兵罷我承其敝不勝則我引兵鼓行而西必舉秦矣故不如先鬭秦趙夫披堅執銳義不如公坐運籌策公不如義因下令軍中曰有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彊不可使者皆斬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齊身送之至無鹽飲酒髙㑹天寒大雨士卒凍飢項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嵗饑民貧士卒食半菽軍無見糧乃飲酒髙㑹不引兵渡河因趙食與趙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彊攻新造之趙其勢必舉趙趙舉秦彊何敝之承且國兵新破王坐不安席掃境内而専屬於将軍國家安危在此一舉今不恤士卒而狥其私非社稷之臣也十一月項羽晨朝上将軍宋義即其帳中斬宋義頭出令軍中曰宋義與齊謀反楚楚王隂令籍誅之當是時諸将皆慴服莫敢枝梧皆曰首立楚者将軍家也今将軍誅亂乃相與共立羽為假上将軍使人追宋義子及之齊殺之使桓楚報命於懷王懷王因使羽為上将軍 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遇剛武侯奪其軍四千餘人并之與魏将皇欣武滿軍合攻秦軍破之章邯築甬道屬河餉王離王離兵食多急攻鉅鹿鉅鹿城中食盡兵少張耳數使人召前陳餘陳餘度兵少不敵秦不敢前數月張耳大怒怨陳餘使張黶陳澤往讓陳餘曰始吾與公為刎頸交今王與耳旦暮且死而公擁兵數萬不肯相救安在其相為死茍必信胡不赴秦軍俱死且有十一二相全陳餘曰吾度前終不能救趙徒盡亡軍且餘所以不俱死欲為趙王張君報秦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餓虎何益張黶陳澤要以俱死餘乃使黶澤将五千人先嘗秦軍至皆沒當是時齊師燕師皆來救趙張敖亦北収代兵得萬餘人來皆壁餘旁未敢擊秦項羽已殺卿子冠軍威震楚國乃遣當陽君蒲将軍将卒二萬渡河救鉅鹿戰少利絶章邯甬道王離軍乏食陳餘復請兵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於是至則圍王離與秦軍遇九戰大破之章邯引兵却諸侯兵乃敢進擊秦軍遂殺蘇角虜王離涉閒不降自燒殺當是時楚兵冠諸侯軍救鉅鹿者十餘壁莫敢縱兵及楚擊秦諸将皆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當十呼聲動天地諸侯軍無不人人惴恐於是已破秦軍項羽召見諸侯将諸侯将入轅門無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視項羽由是始為諸侯上将軍諸侯皆屬焉於是趙王歇及張耳乃得出鉅鹿城謝諸侯張耳與陳餘相見責讓陳餘以不肯救趙及問張黶陳澤所在疑陳餘殺之數以問餘餘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豈以臣為重去将印哉乃脫解印綬推予張耳張耳亦愕不受陳餘起如厠客有說張耳曰臣聞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今陳将軍與君印君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張耳乃佩其印収其麾下而陳餘還亦望張耳不讓遂趨出獨與麾下所善數百人之河上澤中漁獵趙王歇還信都春二月沛公北擊昌邑過彭越彭越以其兵從沛公越昌邑人常漁鉅野澤中為羣盜陳勝項梁之起澤間少年相聚百餘人往從彭越曰請仲為長越謝曰臣不願也諸少年彊請乃許與期旦日日出㑹後期者斬旦日日出十餘人後後者至日中於是越謝曰臣老諸君彊以為長今期而多後不可盡誅誅最後者一人令校長斬之皆笑曰何至是請後不敢於是越引一人斬之設壇祭令徒屬皆大驚莫敢仰視乃略地収諸侯散卒得千餘人遂助沛公収昌邑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過髙陽髙陽人酈食其家貧落魄為里監門沛公麾下騎士適食其里中人食其見謂曰諸侯将過髙陽者數十人吾聞其将皆齷齪好苛禮自用不能聽大度之言吾聞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願從游莫為我先若見沛公謂曰臣里中有酈生年六十餘長八尺人皆謂之狂生生自謂我非狂生騎士曰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沛公輒解其冠溲溺其中與人言常大罵未可以儒生說也酈生曰苐言之騎士從容言如酈生所誡者沛公至髙陽傳舍使人召酈生酈生至入謁沛公方倨牀使兩女子洗足而見酈生酈生入則長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諸侯乎且欲率諸侯破秦也沛公罵曰豎儒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諸侯相率而攻秦何謂助秦攻諸侯乎酈生曰必聚徒合義兵誅無道秦不宜倨見長者於是沛公輟洗起攝衣延酈生上坐謝之酈生因言六國從横時沛公喜賜酈生食問曰計将安出酈生曰足下起糾合之衆収散亂之兵不滿萬人欲以徑入彊秦此所謂探虎口者也夫陳留天下之衝四通五達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積粟臣善其令請得使之令下足下即不聽足下舉兵攻之臣為内應於是遣酈生行沛公引兵隨之遂下陳留號酈食其為廣野君酈生言其弟商時商聚少年得四千人來屬沛公沛公以為将将陳留兵以從酈生常為說客使諸侯三月沛公攻開封未拔西與秦将楊熊㑹戰白馬又戰曲遇東大破之楊熊走之滎陽二世使使者斬之以狥夏四月沛公南攻潁川屠之因張良遂略韓地時趙别将司馬卬方欲渡河入關沛公乃北攻平隂絶河津南戰洛陽東軍不利南出轘轅張良引兵從沛公沛公令韓王成留守陽翟與良俱南六月與南陽守齮戰犨東破之略南陽郡南陽守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過宛西張良諫曰沛公雖欲急入關秦兵尚衆距險今不下宛宛從後擊强秦在前此危道也於是沛公乃夜引軍從他道還偃旗幟遲明圍宛城三匝南陽守欲自刎其舍人陳恢曰死未晚也乃踰城見沛公曰臣聞足下約先入咸陽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郡縣連城數十其吏民自以為降必死故皆堅守乗城今足下盡日止攻士死傷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隨足下後足下前則失咸陽之約後有彊宛之患為足下計莫若約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與之西諸城未下者聞聲爭開門而待足下足下通行無所累沛公曰善秋七月南陽守齮降封為殷侯封陳恢千户引兵西無不下者至丹水髙武侯鰓襄侯王陵降還攻胡陽遇番君别将梅鋗與偕攻析酈皆降所過亡得鹵掠秦民皆喜王離軍既沒章邯軍棘原項羽軍漳南相持未戰秦
軍數却二世使人讓章邯章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至咸陽留司馬門三日趙髙不見有不信之心長史欣恐還走其軍不敢出故道趙髙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軍報曰趙髙用事於中下無可為者今戰能勝髙必嫉妬吾功不能勝不免於死願将軍熟計之陳餘亦遺章邯書曰白起為秦将南征鄢郢北阬馬服攻城略地不可勝計而竟賜死𫎇恬為秦将北逐戎人開榆中地數千里竟斬陽周何者功多秦不能盡封因以法誅之今将軍為秦将三嵗矣所亡失以十萬數而諸侯竝起滋益多彼趙髙素諛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誅之故欲以法誅将軍以塞責使人更代将軍以脫其禍夫将軍居外久多内郤有功亦誅無功亦誅且天之亡秦無愚智皆知之今将軍内不能直諫外為亡國将孤特獨立而欲常存豈不哀哉将軍何不還兵與諸侯為從約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靣稱孤此孰與身伏鈇質妻子為戮乎章邯狐疑隂使候始成使項羽欲約約未成項羽使蒲将軍日夜引兵度三户軍漳南與秦軍戰再破之項羽悉引兵擊秦軍汙水上大破之章邯使人見項羽欲約項羽招軍吏謀曰糧少欲聽其約軍吏皆曰善項羽乃與期洹水南殷虚上已盟章邯見項羽而流涕為言趙髙項羽乃立章邯為雍王置楚軍中使長史欣為上将軍將秦軍為前行 初中丞相趙髙欲専秦權恐羣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邪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黙或言馬以阿順趙髙或言鹿者髙因隂中諸言鹿者以法後羣臣皆畏髙莫敢言其過髙前數謂關東盜無能為也及項羽虜王離等而章邯等軍數敗上書請益助自關以東大抵盡畔秦吏應諸侯諸侯咸率其衆西鄉八月沛公将數萬人攻武關屠之髙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使使責讓髙以盜賊事髙懼乃隂與其壻咸陽令閻樂及弟趙成謀曰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於吾欲易置上更立子嬰子嬰仁儉百姓皆載其言乃使郎中令為内應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卒廹劫樂毋置髙舍遣樂将吏卒千餘人至望夷宫殿門縛衛令僕射曰賊入此何不止衛令曰周廬設卒甚謹安得賊敢入宫樂遂斬衛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郎宦者大驚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鬭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謂曰公何不早告我乃至於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早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曰足下驕恣誅殺無道天下兵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二世曰丞相可得見否樂曰不可二世曰吾願得一郡為王弗許又曰願為萬户侯弗許曰願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閻樂曰臣受命於丞相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麾其兵進二世自殺閻樂歸報趙髙趙髙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状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宜為王如故便乃立子嬰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九月趙髙令子嬰齋當廟見受玉璽齋五日子嬰與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髙殺二世望夷宫恐羣臣誅之乃徉以義立我我聞趙髙乃與楚約滅秦宗室而分王關中今使我齋見廟此欲因廟中殺我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則殺之髙使人請子嬰數輩子嬰不行髙果自往曰宗廟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嬰遂刺殺髙於齋宫三族髙家以狥遣将将兵距嶢關沛公欲擊之張良曰秦兵尚彊未可輕願先遣人益張旗幟於山上為疑兵使酈食其陸賈往說秦将啗以利秦将果欲連和沛公欲許之張良曰此獨其将欲叛恐其士卒不從不如因其懈怠擊之沛公引兵繞嶢關踰蕢山擊秦軍大破之藍田南遂至藍田又戰其北秦兵大敗漢髙祖元年冬十月沛公至霸上秦王子嬰素車白馬係頸以組封皇帝璽符節降軹道旁諸将或言誅秦王沛公曰始懷王遣我固以能寛容且人已降殺之不祥乃以屬吏
賈誼論曰秦以區區之地致萬乗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然後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宫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誼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通鑑紀事本末卷一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上
宋 袁樞 撰
高帝滅楚
秦二世二年 初楚懐王與諸将約先入定關中者王之當是時秦兵疆常乗勝逐北諸將莫利先入關獨項羽怨秦之殺項梁奮願與沛公西入關懐王諸老將皆曰項羽為人慓悍猾賊甞攻襄城襄城無遺類皆阬之諸所過無不殘滅且楚數進取前陳王項梁皆敗不如更遣長者扶義而西告諭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誠得長者往無侵暴宜可下項羽不可遣獨沛公素寛大長者可遣懐王乃不許項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陳王項梁散卒以伐秦
漢髙祖元年冬十月沛公西入咸陽諸將皆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蕭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府圖籍藏之以此沛公得具知天下阨塞戸口多少彊弱之處沛公見秦宫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意欲留居之樊噲諌曰沛公欲有天下耶將為富家翁耶凡此奢麗之物皆秦所以亡也沛公何用焉願急還霸上無留宫中沛公不聴張良曰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夫為天下除殘賊宜縞素為資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為虐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聴樊噲言沛公乃還軍覇上十一月沛公悉召諸縣父老豪傑謂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吾與諸侯約先入關者王之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餘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來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且吾所以還軍覇上待諸侯至而定約束耳乃使人與秦吏行縣郷邑告諭之秦民大喜爭持牛羊酒食獻饗軍士沛公又讓不受曰倉粟多非乏不欲費民民又益喜惟恐沛公不為秦王項羽既定河北率諸侯兵西入關先是諸侯吏卒繇使屯戍過秦中者秦中吏卒遇之多無狀及章邯以秦軍降諸侯吏卒乗勝多奴虜使之輕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竊言曰章將軍等詐吾屬降諸侯今能入關破秦大善即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又盡誅吾父母妻子柰何諸將微聞其計以告項羽項召黥布蒲將軍計曰秦吏卒尚衆其心不服至關不聴事必危不如擊殺之而獨與章邯長史欣都尉翳入秦於是楚軍夜擊阬秦卒二十餘萬人新安城南 或説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彊聞項羽號章邯為雍王王關中今則來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關無内諸侯軍稍徴關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計從之已而項羽至關關門閉聞沛公已定關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關十二月項羽進至戲沛公左司馬曹無傷使人言項羽曰沛公欲王關中令子嬰為相珍寳盡有之欲以求封項羽大怒饗士卒期旦日撃沛公軍當是時項羽兵四十萬號百萬在新豐鴻門沛公兵十萬號二十萬在霸上范增説項羽曰沛公居山東時貪財好色今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楚左尹項伯者項羽季父也素善張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與俱去曰毋俱死也張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沛公今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驚良曰料公士卒足以當項羽乎沛公黙然曰固不如也且為之奈何張良曰請往謂項伯言沛公之不敢叛也沛公曰君為我呼入良出固要項伯項伯即入見沛公沛公奉巵酒為夀約為婚姻曰吾入關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所以遣將守關者備他盜之出入與非常也日夜望將軍至豈敢反乎願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徳也項伯許諾謂沛公曰且日不可不蚤自來謝沛公曰諾於是項伯復夜去至軍中具以沛公言報項羽因言曰沛公不先破關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擊之不義也不如因善遇之項羽許諾沛公旦日從百餘騎來見項羽鴻門謝曰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將軍戰河北臣戰河南不自意能先入關破秦得復見將軍於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將軍與臣有隙項羽曰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項羽因留沛公與飲范増數目項羽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項羽黙然不應范増起出召項莊謂曰君王為人不忍若入前為夀夀畢請以劒舞因擊沛公於坐殺之不者若屬皆且為所虜莊則入為壽夀畢曰軍中無以為樂請以劒舞項羽曰諾項荘抜劒起舞項伯亦抜劒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莊不得擊於是張良至軍門見樊噲噲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今項荘抜劒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噲曰此迫矣臣請入與之同命噲即帶劒擁盾入軍門衛士欲止不内樊噲側其盾以撞衛士仆地遂入披帷立瞋目視項羽頭髪上指目眦盡裂項羽按劒而跽曰客何為者張良曰沛公之㕘乗樊噲也項羽曰壯士賜之巵酒噲立而飲之項羽曰壯士復能飲乎樊噲曰臣死且不避巵酒安足辭夫秦有虎狼之心殺人如不能舉刑人如恐不勝天下皆叛之懷王與諸將約曰先破秦入咸陽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陽毫毛不敢有所近還軍霸上以待將軍勞苦而功髙如此未有封爵之賞而聽細人之說欲誅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續耳竊為將軍不取也項羽未有以應曰坐樊噲從良坐坐須臾沛公起如厠因招樊噲出沛公曰今者出未辭也為之奈何樊噲曰如今人方為刀俎我方為魚肉何辭為於是遂去鴻門去霸上四十里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樊噲夏侯嬰靳彊紀信等四人持劒盾步走從驪山下道芷陽間行趣霸上留張良使謝項羽以白璧獻羽玉斗與亞父沛公謂良曰從此道至吾軍不過二十里耳度我至軍中公乃入沛公已去間至軍中張良入謝曰沛公不勝桮杓不能辭謹使臣良奉白璧一𩀱再拜獻將軍足下玉斗一雙再拜奉亞父足下項羽曰沛公安在良曰聞將軍有意督過之脫身獨去已至軍矣項羽則受璧置之坐上亞父受玉斗置之地㧞劒撞而破之曰唉䜿子不足與謀奪將軍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為之虜矣沛公至軍立誅殺曹無傷居數日項羽引兵西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宫室火三月不滅收其貨寳婦女而東秦民大失望韓生說項羽曰關中阻山帶河四塞之地地肥饒可都以霸項羽見秦宫室皆已燒殘破又心思東歸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韓生退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項羽聞之烹韓生項羽使人致命懷王懷王曰如約項羽怒曰懷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専主約天下初發難時假立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堅執銳首事暴露於野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懷王雖無功固當分其地而王之諸將皆曰善春正月羽陽尊懷王為義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徙義帝於江南都郴二月羽分天下王諸將羽自立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羽與范增疑沛公而業已講解又惡負約乃隂謀曰巴蜀道險秦之遷人皆居之乃曰巴蜀亦關中地也故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而三分關中王秦降將以距塞漢路章邯為雍王王咸陽以西都廢丘長史欣者故為櫟陽獄掾甞有徳於項梁都尉董翳者本勸章邯降楚故立欣為塞王王咸陽以東至河都櫟陽立翳為翟王王上郡都髙奴項羽欲自取梁地乃徙魏王豹為西魏王王河東都平陽瑕丘申陽者張耳嬖臣也先下河南郡迎楚河上故立申陽為河南王都洛陽韓王成因故都都陽翟趙將司馬卬定河内數有功故立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徙趙王歇為代王趙相張耳素賢又從入關故立耳為常山王王趙地治襄國當陽君黥布為楚將常冠軍故立布為九江王都六番君吳芮率百越佐諸侯又從入關故立芮為衡山王都邾義帝柱國共敖將兵擊南郡功多因立敖為臨江王都江陵徙燕王韓廣為遼東王都無終燕將臧荼從楚救趙因從入關故立荼為燕王都薊徙齊王田市為膠東王都即墨齊將田都從楚救趙因從入關故立都為齊王都臨菑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其兵降項羽故立安為濟北王都愽陽田榮數負項梁又不肯將兵從楚擊秦以故不封成安君陳餘棄將印去不從入關亦不封客多說項羽曰張耳陳餘一體有功於趙今耳為王餘不可以不封羽不得已聞其在南皮因環封之三縣番君將梅鋗功多封十萬户侯漢王怒欲攻項羽周勃灌嬰樊噲皆勸之蕭何諌曰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於死乎漢王曰何為乃死也何曰今衆弗如百戰百敗不死何為夫能詘於一人之下而信於萬乘之上者湯武是也臣願大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漢王曰善乃遂就國以何為丞相漢王賜張良金百鎰珠二斗良具以獻項伯漢王亦因令良厚遺項伯使盡請漢中地項王許之夏四月諸侯罷戲下兵各就國項王使卒三萬人從漢王之國楚與諸侯之慕從者數萬人從杜南入蜀中張良送至襃中漢王遣良歸韓良因說漢王燒絶所過棧道以備諸侯盜兵且示項羽無東意 六月田榮殺齊王市自立為齊王 初淮隂人韓信家貧無行不能推擇為吏及項梁渡淮信杖劒從之居麾下無所知名項梁敗又屬項羽羽以為郎中數以䇿干羽羽不用漢王入蜀信亡楚歸漢信數與蕭何語何竒之漢王至南鄭諸將及士卒皆歌謳思東歸多道亡者信度何等已數言王王不我用即亡去何聞信亡不及以聞自追之人有言王曰丞相何亡王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來謁王王且怒且喜罵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耳王曰若所追者誰何曰韓信也王復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𩀱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必欲爭天下非信無可與計事者顧王䇿安所決耳王曰吾亦欲東耳安能鬱鬱乆居比乎何曰計必欲東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終亡耳王曰吾為公以為將何曰雖為將信不留王曰以為大將何曰幸甚於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良日齋戒設壇場具禮乃可耳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至拜大將乃韓信也一軍皆驚信拜禮畢上坐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䇿信辭謝因問王曰今東鄉爭權天下豈非項王邪漢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漢王黙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賀曰惟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之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喑噁叱咤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霸天下而臣諸侯不居關中而都彭城背義帝之約而以親愛王諸侯不平逐其故主而王其將相又遷逐義帝置江南所過無不殘滅百姓不親附特刼於威彊耳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故其彊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為秦將將秦子弟數嵗矣所殺亡不可勝計又欺其衆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阬秦降卒二十餘萬唯獨邯欣翳得脫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之入武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民約法三章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於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職入漢中秦民無不恨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遂聽信計部署諸將所擊留蕭何收巴蜀租給軍糧食八月漢王引兵從故道出襲雍雍王章邯迎擊漢陳倉雍兵敗還走止戰好畤又敗走廢丘漢王遂定雍地東至咸陽引兵圍雍王於廢丘而遣諸將略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以其地為渭南河上上郡令將軍薛歐王吸出武關因王陵兵以迎太公吕后項王聞之發兵距之陽夏不得前王陵者沛人也先聚黨數千人居南陽至是始以兵屬漢項王取陵母置軍中陵使至則東鄉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私送使者泣曰願為老妾語陵善事漢王漢王長者終得天下母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劒而死項王怒烹陵母 項王以故吳令鄭昌為韓王以距漢 張良遺項王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東又以齊梁反書遺項王曰齊欲與趙并滅楚項王以此無西意而北擊齊 項王使趣義帝行其羣臣左右稍稍叛之
二年冬十月項王密使九江衡山臨江王擊義帝殺之江中 陳餘悉三縣兵與齊兵共襲常山常山王張耳敗走漢謁漢王於廢邱漢王厚遇之陳餘迎趙王於代復為趙王趙王德陳餘立以為代王陳餘為趙王弱國初定不之國留傅趙王而使夏說以相國守代 張良自韓間行歸漢漢王以為成信侯良多病未甞特將常為畫䇿臣時時從漢王 漢王如陜鎮撫闗外父老河南王申陽降置河南郡 漢王以韓襄王孫信為韓太尉將兵畧韓地信急擊韓王昌於陽城昌降十一月立信為韓王常將韓兵從漢王 漢王還都櫟陽 諸將㧞隴西 春正月項王北至城陽齊王榮將兵㑹戰敗走平原平原民殺之項王復立田假為齊王遂北至北海燒夷城郭室屋阬田榮降卒係虜其老弱婦女所過多所殘滅齊民相聚叛之 漢將拔北地虜雍王弟平 三月漢王自臨晉渡河魏王豹降將兵從下河内虜殷王卬置河内郡初陽武人陳平事魏王咎於臨濟為太僕說魏王不聽人或讒之平亡去後事項羽賜爵為卿殷王反楚項羽使平擊降之還拜為都尉賜金二十鎰居無何漢王攻下殷項王怒將誅定殷將吏平懼乃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而挺身間行杕劔亡渡河歸漢王於脩武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召入賜食遣罷就舎平曰臣為事來所言不可以過今日於是漢王與語而說之問曰子之居楚何官曰為都尉是日即拜平為都尉使為參乘典䕶軍諸將盡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其髙下而即與同載反使監護長者漢王聞之愈益幸平 漢王南渡平陰津至洛陽新城三老董公遮說王曰臣聞順徳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項羽為無道放殺其主天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大王宜率三軍之衆為之素服以告諸侯而伐之則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舉也於是漢王為義帝發䘮袒而大哭哀臨三日發使告諸侯曰天下共立義帝北面事之今項羽放殺義帝江南大逆無道寡人悉發闗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漢以下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使者至趙陳餘曰漢殺張耳乃從於是漢王求人類張耳者斬之持其頭遺陳餘餘乃遣兵助漢 田榮弟横收散卒得數萬人起城陽夏四月立榮子廣為齊王以拒楚項王因留連戰未能下雖聞漢東既擊齊欲遂破之而後擊漢漢王以故得率諸侯兵凡五十六萬人伐楚到外黄彭越將其兵三萬餘人歸漢漢王曰彭將軍收魏地得十餘城欲急立魏後今西魏王豹真魏後乃拜彭越為魏相國擅將其兵畧定梁地漢王遂入彭城收其貨寶美人日置酒高㑹項王聞之令諸將擊齊而自以精兵三萬人南從魯出胡陵至蕭晨擊漢軍而東至彭城日中大破漢軍漢軍皆走相隨入糓泗水死者十餘萬人漢卒皆南走山楚又追擊至靈璧東睢水上漢軍却為楚所擠卒十餘萬人皆入睢水水為之不流圍漢王三匝㑹大風從西北起折木發屋揚沙石窈冥晝晦逄迎楚軍大亂壞散而漢王乃得與數十騎遁去欲過沛收家室而楚亦使人之沛取漢王家家皆亡不與漢王道逢孝惠魯元公主載以行楚騎追之急推墮二子車下滕公為太僕常下收載之如是者三曰今雖急不可以驅奈何棄之故徐行漢王怒欲斬之者十餘滕公卒保䕶脫二子審食其從太公吕后間行求漢王不相遇反遇楚軍楚軍與歸項王常置軍中為質是時吕后兄周吕侯為漢將兵居下邑漢王間往從之稍稍收其士卒諸侯皆背漢復與楚塞王欣翟王翳亡降楚田横進攻田假假走楚楚殺之横遂復定三齊之地漢王問羣臣曰吾欲捐關以東等棄之誰可與共功者張良曰九江王布楚梟將與項王有隙彭越與齊反梁地此兩人可急使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事當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則楚可破也初項王擊齊徴兵九江九江王布稱病不往遣將將軍數千人行漢之破楚彭城布又稱病不佐楚楚王由此怨布數使使者誚讓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項王方北憂齊趙西患漢所與者獨九江王又多布材欲親用之以故未之擊漢王自下邑徙軍碭遂至虞謂左右曰如彼等者無足與計天下事謁者隨何進曰不審陛下所謂漢王曰孰為我使九江令之發兵倍楚留項王數月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隨何曰臣請使之漢王使與二十人俱 五月漢王至滎陽諸敗軍皆㑹蕭何亦發關中老弱未傅者悉詣滎陽漢軍復大振楚起於彭城常乘勝逐北與漢戰滎陽南京索間楚騎來衆漢王擇軍中可為騎將者皆推故秦騎士重泉人李必駱甲漢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軍不信臣願得大王左右善騎者傅之乃拜灌嬰為中大夫令李必駱甲為左右校尉將騎兵擊楚騎於滎陽東大破之楚以故不能過滎陽而西漢王軍滎陽築甬道屬之河以取敖倉粟 魏王豹謁歸視親疾至則絶河津反為楚六月漢王還櫟陽 漢王引水灌廢丘廢丘降章邯自殺盡定雍地以為中地北地隴西郡 秋八月漢王如滎陽命蕭何守關中侍太子為法令約束立宗廟社稷宫室縣邑事有不及奏决者輒以便宜施行上來以聞計關中户口轉漕調兵以給軍未甞乏絶 漢王使酈食其往說魏王豹且召之豹不聽曰漢王慢而侮人罵詈諸侯羣臣如罵奴耳吾不忍復見也於是漢王以韓信為左丞相與灌嬰曹參俱擊魏漢王問食其魏大將誰也對曰栢直王曰是口尚乳臭安能當韓信騎將誰也曰馮敬曰是秦將馮無擇子也雖賢不當灌嬰步卒將誰也曰項它曰不能當曹參吾無患矣韓信亦問酈生魏得無用周叔為大將乎酈生曰栢直也信曰豎子耳遂進兵魏王盛兵蒲坂以塞臨晉信乃益為疑兵陳船欲渡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渡軍襲安邑魏王豹驚引兵迎信九月信擊虜豹傳詣滎陽悉定魏地置河東上黨太原郡 漢之敗於彭城而西也陳餘亦覺張耳不死即背漢韓信既定魏使人請兵三萬人願以北舉燕趙東擊齊南絶楚粮道漢王許之乃遣張耳與俱引兵東北擊趙代後九月信破代兵禽夏說於閼與信之下魏破代漢輒使人收其精兵詣滎陽以距楚
三年冬十月韓信張耳以兵數萬東擊趙趙王及成安君陳餘聞之聚兵井陘口號二十萬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曰韓信張耳乗勝而去國逺鬬其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餽糧士有飢色樵蘇後爨師不宿飽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足下假竒兵三萬人從間路絶其輜重足下深溝髙壘勿與戰彼前不得鬭退不得還野無所掠不至十日而兩將之頭可致於麾下否則必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甞自稱義兵不用詐謀竒計曰韓信兵少而疲如此避而不擊則諸侯謂吾怯而輕來伐我矣韓信使人間視知其不用廣武君䇿則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舍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間道萆山而望趙軍誡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赤幟令其禆將傳餐曰今日破趙㑹食諸將皆莫信佯應曰諾信曰趙已先據便地為壁且彼未見吾大將旗鼓未肯擊前行恐吾至阻險而還也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陳趙軍望見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將旗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與張耳佯棄鼓旗走水上軍水上軍開入之復疾戰趙果空壁爭漢旗鼓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竒兵二千騎共𠉀趙空壁逐利則馳入趙壁皆拔趙旗立漢赤幟二千趙軍已不能得信等欲還歸壁壁皆漢赤幟見而大驚以為漢皆已得趙王將矣兵遂亂遁走趙將雖斬之不能禁也於是漢兵夾擊大破趙軍斬成安君泜水上禽趙王歇諸將效首虜畢賀因問信曰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陳曰破趙㑹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䧟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謂驅市人而戰之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予之生地皆走寧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皆服曰善非臣所及也信募生得廣武君者予千金有縛致麾下者信解其縛東向坐師事之問曰僕欲北攻燕東伐齊何若而有功廣武君辭謝曰臣敗亡之虜何足以權大事乎信曰僕聞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於虞而智於秦也用與不用聽與不聽也誠令成安君聽足下計若信者亦已為禽矣以不用足下故信得侍耳今僕委心歸計願足下勿辭廣武君曰今將軍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東下井陘不終朝而破趙二十萬衆誅成安君名聞海内威震天下農夫莫不輟耕釋耒褕衣甘食傾耳以待命者此將軍之所長也然而衆勞卒罷其實難用今將軍欲舉倦敝之兵頓之燕堅城之下欲戰不得攻之不拔情見勢屈曠日持久糧食單竭燕既不服齊必距境以自彊燕齊相持而不下則劉項之權未有所分也此將軍所短也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而以長擊短韓信曰然則何由廣武君對曰方今為將軍計莫如按甲休兵鎮撫趙民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饗士大夫北首燕路而後遣辯士奉咫尺之書暴其所長於燕燕必不敢不聽從燕已從而東臨齊雖有智者亦不知為齊計矣如是則天下事皆可圖也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之謂也韓信曰善從其䇿發使使燕燕從風而靡遣使報漢且請以張耳王趙漢王許之楚數使竒兵渡河擊趙張耳韓信往來救趙因行定趙城邑發兵詣漢 十一月隨何至九江九江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見隨何說太宰曰王之不見何必以楚為彊以漢為弱也此臣之所以為使使何得見言之而是大王所欲聞也言之而非使何等三十人伏斧質九江市足以明王倍漢而與楚也太宰乃言之王王見之隨何曰漢王使臣敬進書大王御者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九江王曰寡人北鄉而臣事之隨何曰大王與項王俱列為諸侯北鄉而臣事之者必以楚為彊可以託國項王伐齊身負版築為士卒先大王宜悉九江之衆身自將之為楚前鋒今乃發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漢王入彭城項王未出齊也大王宜悉九江之兵渡淮日夜㑹戰彭城下大王乃撫萬人之衆無一人渡淮者垂拱而觀其孰勝夫託國於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鄉楚而欲厚自託臣竊為大王不取也然而大王不背楚者以漢為弱也夫楚兵雖彊天下負之以不義之名以其背盟約而殺義帝也漢王收諸侯還守成臯滎陽下蜀漢之粟深溝壁壘分卒守徼乗塞楚人深入敵國八九百里老弱轉糧千里之外漢堅守而不動楚進則不得攻退則不能解故曰楚兵不足恃也使楚勝漢則諸侯自危懼而相救夫楚之彊適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漢其勢易見也今大王不與萬全之漢而自託於危亡之楚臣竊為大王惑之臣非以九江之兵足以亡楚也大王發兵而倍楚項王必留留數月漢之取天下可以萬全臣請與太王提劒而歸漢漢王必裂地而封大王又况九江必大王有也九江王曰請奉命隂許畔楚與漢未敢泄也楚使者在九江舍傳舍方急責布發兵隨何直入坐楚使者上曰九江王已歸漢楚何以得發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說布曰事已構可遂殺楚使者無使歸而疾走漢并力布曰如使者教於是殺楚使者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項聲龍且攻九江數月龍且破九江軍布欲引兵走漢恐楚兵殺之乃間行與何俱歸漢十二月九江王至漢漢王方踞牀洗足召布入見布大怒悔來欲自殺及出就舍帳御飲食從官皆如漢王居布又大喜過望於是乃使人入九江楚已使項伯收九江兵盡殺布妻子布使者頗得故人幸臣將衆數千人歸漢漢益九江王兵與俱屯成臯 楚數侵奪漢甬道漢軍乏食漢王與酈食其謀撓楚權食其曰昔湯伐桀封其後於杞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今秦失德棄義侵伐諸侯滅其社稷使無立錐之地陛下誠能復立六國之後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德莫不鄉風慕義願為臣妾德義己行陛下南鄉稱霸楚必歛袵而朝漢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矣食其未行張良從外來謁漢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為我計撓楚權者具以酈生語告良曰何如良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漢王曰何哉對曰臣請借前箸為大王籌之昔湯武封桀紂之後者度能制其死生之命也今陛下能制項籍之死命乎其不可一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閭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也發鉅橋之粟散鹿臺之錢以賜貧窮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也殷事己畢偃革為軒倒載示天下不復用兵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四也休馬華山之陽示以無為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五也放牛桃林之野以示不復輸積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也天下游士離其親戚棄墳墓去故舊從陛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今復立六國之後天下游士各歸事其主從其親戚反其故舊墳墓陛下與誰取天下乎其不可七也且夫楚唯無彊六國立者復橈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也誠用客之謀陛下事去矣漢王輟食吐哺罵曰豎儒幾敗而公事令趣銷印 荀恱論曰夫立䇿決勝之術其要有要有三一曰形二曰勢三曰情形者言其大體得失之數也勢者言其臨時之宜進退之機也情者言其心志可否之實也故䇿同事等而功殊者三術不同也初張耳陳餘說陳涉以復六國自為樹黨酈生亦說漢王所以說者同而得失異者陳涉之起天下皆欲亡秦而楚漢之分未有所定今天下未必欲亡項也故立六國於陳涉所謂多己之黨以益秦之敵也且陳涉未能専天下之地也所謂取非其有以與於人行虚惠而獲實福也立六國於漢王所謂割己之有而以資敵設虚名而受實禍也此同事而異形者也及宋義待秦趙之斃與昔卞莊刺虎同說者也施之戰國之時鄰國相攻無臨時之急則可也戰國之立其日久矣一戰勝敗未必以存亡也其勢非能急於亡敵國也進乘利退自保故累力待時承敵之斃其勢然也今楚趙所起其與秦勢不並立安危之機呼吸成變進則定功退則受禍此同事而異勢者也伐趙之役韓信軍於泜水之上而趙不能敗彭城之難漢三戰于睢水之上士卒皆赴入睢水而楚兵大勝何則趙兵出國迎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懷内顧之心無出死之計韓信軍孤在水上士卒必死無有二心此信之所以勝也漢王深入敵國置酒髙㑹士卒逸豫戰心不固楚以彊大之威而䘮其國都士卒皆有憤激之氣救敗赴亡之急以決一旦之命此漢之所以敗也且韓信選精兵以守而趙以内顧之士攻之項羽選精兵以攻而漢以怠惰之卒應之此同事而異情者也故曰權不可預設變不可先圖與時遷移應物變化設䇿之機也 漢王謂陳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陳平曰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鍾離昧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人耳大王誠能出捐數萬斤金行反間間其君臣以疑其心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必内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漢王曰善乃出黄金四萬斤與平恣所為不問其出入平多以金縱反間於楚軍宣言諸將鍾離昧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而終不得裂地而王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而分王其地項羽果意不信鍾離昧等夏四月楚圍漢王於滎陽急漢王請和割滎陽以西者為漢亞父勸羽急攻滎陽漢王患之項王使使至漢陳平使為太牢具舉進見楚使即佯驚曰吾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復持去更以惡草具進楚使楚使歸具以報項王項王果大疑亞父亞父欲急攻下滎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亞父聞項王疑之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請骸骨歸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五月將軍紀信言於漢王曰事急矣臣請誑楚王可以間出於是陳平夜出女子東門二十餘人楚因四面擊之紀信乃乗王車黄屋左纛曰食盡漢王降楚楚皆呼萬嵗之城東觀以故漢王得與數十騎出西門遁去令韓王信與周苛魏豹樅公守滎陽羽見紀信問漢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燒殺信周苛樅公相謂曰反國之王難與守城因殺魏豹漢王出滎陽至成臯入關收兵欲復東轅生說漢王曰漢與楚相距滎陽數嵗漢常困願君王出武關項王必引兵南走王深壁勿戰令滎陽成臯間且得休息使韓信等得安輯河北趙地連燕齊君王乃復走滎陽如此則楚所備者多力分漢得休息復與之戰破之必矣漢王從其計出軍宛葉間與黥布行收兵羽聞漢王在宛果引兵南漢王堅壁不與戰 漢王之敗彭城解而西也彭越皆亡其所下城獨將其兵北居河上常往來為漢游兵擊楚絶其後糧是月彭越度睢與項聲薛公戰下邳破殺薛公羽乃使終公守成臯而自東擊彭越漢王引兵北擊破終公復軍成臯六月羽已破走彭越聞漢復軍成臯乃引兵西拔滎陽城生得周苛羽謂苛為我將以公為上將軍封三萬户周苛罵曰若不趨降漢今為虜矣若非漢王敵也羽烹周苛并殺樅公而虜韓王信遂圍成臯漢王逃獨與滕公共車出成臯玉門北渡河宿小脩武傳舍晨自稱漢使馳入趙壁張耳韓信未起即其卧内奪其印符以麾召諸將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漢王來大驚漢王既奪兩人軍即令張耳循行備守趙地拜韓信為相國收趙兵未發者擊齊諸將稍稍得出成臯從漢王楚遂拔成臯欲西漢使兵距之鞏令其不得西 秋七月漢王得韓信軍復大振八月引兵臨河南卿軍小脩武欲復與楚戰郎中鄭忠說止漢王使髙壘深塹勿與戰漢王聽其計使將軍劉賈盧綰將卒二萬人騎數百度白馬津入楚地佐彭越燒楚積聚以破其業無以給項王軍食而已楚兵擊劉賈賈輒堅壁不肯與戰而與彭越相保 彭越攻狥梁地下睢陽外黄等十七城九月項王謂大司馬曹咎曰謹守成臯即漢王欲挑戰慎勿與戰勿令得東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復從将軍羽引兵東行擊陳留外黄睢陽等城皆下之 漢王欲捐成臯以東屯鞏洛以距楚酈生曰臣聞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王者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夫敖倉天下轉輸久矣臣聞其下乃有藏粟甚多楚人拔滎陽不堅守敖倉乃引而東令適卒分守成臯此乃天所以資漢也方今楚易取而漢反却自奪其便臣竊以為過矣且兩雄不並立楚漢久相持不決海内揺蕩農夫釋耒工女下機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願足下急復進兵收取滎陽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馬之津以示諸侯形制之勢則天下知所歸矣王從之乃復謀取敖倉食其又說王曰方今燕趙已定唯齊未下諸田宗彊負海岱阻河濟南近於楚人多變詐足下雖遣數萬師未可以嵗月破也臣請得奉明詔說齊王使為漢而稱東藩上曰善乃使酈生說齊王曰王知天下之所歸乎王曰不知也天下何所歸酈生曰歸漢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漢王先入咸陽項王負約王之漢中項王遷殺義帝漢王聞之起蜀漢之兵擊三秦出關而責義帝之處收天下之兵立諸侯之後降城即以侯其將得賂即以分其士與天下同其利豪英賢才皆樂為之用項王有倍約之名殺義帝之負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罪無所忘戰勝而不得其賞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項氏莫得用事天下畔之賢才怨之而莫為之用故天下之事歸於漢王可坐而䇿也夫漢王發蜀漢定三秦涉西河破北魏出井陘誅成安君此非人之力也天之福也今已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太行之阪距蜚狐之口天下後服者先亡矣王疾先下漢王齊國可得而保也不然危亡可立而待也先是齊聞韓信且東兵使華無傷田解將重兵屯歴下以距漢及納酈生之言遣使與漢平乃罷歴下守戰備與酈生日納酒為樂韓信引兵東未度平原聞酈食其已說下齊欲止辯士蒯徹說信曰將軍受詔擊齊而漢獨發間使下齊寧有詔止將軍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酈生一士伏軾掉三寸之舌下齊七十餘城將軍以數萬衆嵗餘乃下趙五十餘城為將數嵗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於是信然之遂渡河
四年冬十月信襲破齊歴下軍遂至臨淄齊王以酈生為賣己乃烹之引兵東走髙密使使之楚請救田横走博陽守相田光走城陽將軍田既軍於膠東 楚大司馬咎守成臯漢數挑戰楚軍不出使人辱之數日咎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漢擊之大破楚軍盡得楚國金玉貨賂咎及司馬欣皆自剄汜水上漢王引兵渡河復取成臯軍廣武就敖倉食項羽下梁地十餘城聞成臯破乃引兵還漢軍方圍鍾離昧於滎陽東聞羽至盡走險阻羽亦軍廣武與漢相守數月楚軍食少項王患之乃為髙俎置太公其上告漢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漢王曰吾與羽俱北面受命懷王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桮羮項王怒欲殺之項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為天下者不顧家雖殺之無益祗益禍耳項王從之項王謂漢王曰天下匈匈數嵗者徒以吾兩人耳願與漢王挑戰決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為也漢王笑謝曰吾寧鬭智不能鬭力項王三令壯士出挑戰漢有善騎射者樓煩輒射殺之項王大怒乃自被甲持㦸挑戰樓煩欲射之項王瞋目叱之樓煩目不敢視手不敢發遂走還入壁不敢復出漢王使人間問之乃項王也漢王大驚於是項王乃即漢王相與臨廣武間而語羽欲與漢王獨身挑戰漢王數羽曰羽負約王我於蜀漢罪一矯殺卿子冠軍罪二救趙不還報而擅劫諸侯兵入關罪三燒秦宫室掘始皇帝收私其財罪四殺秦降王子嬰罪五詐阬秦子弟新安二十萬罪六王諸將善地而徙逐故主罪七出逐義帝彭城自都之奪韓王地并王梁楚多自與罪八使人隂殺義帝江南罪九為政不平主約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無道罪十也吾以義兵從諸侯誅殘賊使刑餘罪人擊公何苦乃與公挑戰羽大怒伏弩射中漢王漢王傷胷乃捫足曰虜中吾指漢王病創卧張良彊請漢王起行勞軍以安士卒毋令楚乘勝漢王出行軍疾甚因馳入成臯韓信已定臨淄遂東追齊王項王使龍且將兵號二
十萬以救齊與齊王合軍髙密客或說龍且曰漢兵逺鬭窮戰其鋒不可當齊楚自居其地兵易敗散不如深壁令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聞王在楚來救必反漢漢兵二千里客居齊城齊城皆反之其勢無所得食可無戰而降也龍且曰吾平生知韓信為人易與耳寄食於漂母無資身之䇿受辱於袴下無兼人之勇不足畏也且夫救齊不戰而降之吾何功今戰而勝之齊之半可得也十一月齊楚與漢夾濰水而陳韓信夜令人為萬餘囊滿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遂追信信使人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大半不得渡即急擊殺龍且水東軍散走齊王廣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陽虜齊王廣漢將灌嬰追得齊守相田光進至博陽田横聞齊王死自立為齊王還擊嬰嬰敗横軍於嬴下田横亡走梁歸彭越嬰進擊齊將田吸於千乘曹參擊田既於膠東皆殺之盡定齊地立張耳為趙王 漢王疾愈西入關至櫟陽梟故塞王欣頭櫟陽市留四日復如軍軍廣武 春二月遣張良操印立韓信為齊王徴其兵擊楚項王聞龍且死大懼使盱台人武涉往說齊王下信不忍倍漢遂謝蒯徹〈語在諸將之叛〉 秋八月漢王下令軍士不幸死者吏為衣衾棺歛轉送其家四方歸心焉 項王自知少助食盡韓信又進兵擊楚羽患之漢遣侯公說羽請太公羽乃與漢約中分天下割洪溝以西為漢以東為楚九月楚歸太公呂后引兵解而東歸漢王欲西歸張良陳平說曰漢有天下大半而諸侯皆附楚兵疲食盡此天亡之時也今釋弗擊此謂養虎自遺患也漢王從之五年冬十月漢王追項羽至固陵與齊王信魏相國越期㑹擊楚信越不至楚擊漢軍大破之漢王復堅壁自守謂張良曰諸侯不從奈何對曰楚兵且破二人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與共天下可立致也齊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堅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為相國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陽以北至穀城皆以王彭越從陳以東傅海與齊王信信家在楚其意欲復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許兩人使各自為戰則楚易破也漢王從之於是韓信彭越皆引兵來十一月劉賈南渡淮圍壽春遣人誘楚大司馬周殷殷畔楚以舒屠六舉九江兵迎黥布並行屠城父隨劉賈皆㑹十二月項王至垓下兵少食盡與漢戰不勝入壁漢軍及諸侯兵圍之數重項王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乃大驚曰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則夜起飲帳中悲歌忼慨泣數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於是項王乘其駿馬名騅麾下壯士騎從者八百餘人直夜潰圍南出馳走平明漢軍乃覺之令騎將灌嬰以五千騎追之項王渡淮騎能屬者纔百餘人至陰陵迷失道問一田父田父紿曰左左乃䧟大澤中以故漢追及之項王乃復引兵而東至東城乃有二十八騎漢騎追者數千人項王自度不得脫謂其騎曰吾起兵至今八嵗矣身七十餘戰未甞敗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於此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今日固決死願為諸君快戰必潰圍斬將刈旗三勝之令諸君知天亡我非戰之罪也乃分其騎以為四隊四鄉漢軍圍之數重項王謂其騎曰吾為公取彼一將令四面騎馳下期山東為三處於是項王大呼馳下漢軍皆披靡遂斬漢一將是時郎中騎楊喜追項王項王瞋目而叱之喜人馬俱驚辟易數里項王與其騎㑹為三處漢軍不知項王所在乃分軍為三復圍之項王乃馳復斬漢二都尉殺數十百人復聚其騎亡其兩騎耳乃謂其騎曰何如騎皆伏曰如大王言於是項王欲東渡烏江烏江亭長檥船待謂項王曰江東雖小地方千里衆數十萬人亦足王也願大王急渡今獨臣有船漢軍至無以渡項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為且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縱彼不言籍獨不愧於心乎乃以其所乗騅馬賜亭長令騎皆下馬步行持短兵接戰獨籍所殺漢軍數百人身亦被十餘創顧見漢騎司馬吕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馬童面之指示中郎騎王翳曰此項王也項王乃曰吾聞漢購我頭千金邑萬户吾為若徳乃刎而死王翳取其頭餘騎相蹂踐爭項王相殺者數十人最其後楊喜吕馬童及郎中吕勝楊武各得其一體五人共㑹其體皆是故分其地封五人皆為列侯楚地悉定獨魯不下漢王引天下兵欲屠之至其城下猶聞誦之聲為其守禮義之國為主死節乃持項王頭以示魯父兄魯乃降漢王以魯公禮葬項王於穀城親為發哀哭之而去諸項氏枝屬皆不誅封項伯等四人皆為列侯賜姓劉氏諸民略在楚者皆歸之 太史公曰羽起隴畮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及羽背關懷楚放逐義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已難矣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欲以力征經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尚不覺悟而不自責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 楊子法言或問楚敗垓下方死曰天也諒乎曰漢屈羣䇿羣䇿屈羣力楚憞羣䇿而自屈其力屈人者克自屈者負天曷故焉 春正月諸侯王皆上疏請尊漢王為皇帝二月甲午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陽 帝西都洛陽 夏五月帝置酒洛陽南宮上曰徹侯諸將毋敢隠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項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髙起王陵對曰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與之與天下同其利項羽不然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運籌帷幄之中决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餉餽不絶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衆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三人者皆人傑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為我禽也羣臣說服 齊人婁敬戍隴西過洛陽脫輓輅衣羊裘因齊人虞將軍求見上虞將軍欲與之鮮衣婁敬曰臣衣帛衣帛見衣褐衣褐見終不敢易衣於是虞將軍入言上上召見問之婁敬曰陛下都洛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婁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異周之先自后稷封邰積德累善十有餘世至于太王王季文王武王而諸侯自歸之遂滅殷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相焉乃營洛邑以為此天下之中也諸侯四方納貢職道里均矣有徳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故周之盛時天下和洽諸侯四夷莫不賓服効其貢職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唯其徳薄也形勢弱也今陛下起豐沛卷蜀漢定三秦與項羽戰滎陽成臯之間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未絶傷夷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時臣竊以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衆可立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與人鬬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勝也今陛下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帝問羣臣羣臣皆山東人爭言周王數百年秦二世即亡洛陽東有成臯西有殽澠倍河鄉伊洛其固亦足恃也上問張良良曰洛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也關中左殽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婁敬說是也上即日車駕西都長安拜婁敬為郎中號曰奉春君賜姓劉氏
諸將之叛
漢髙祖四年冬十月韓信襲齊已定臨淄遂東追齊王項王使龍且將兵救齊信擊殺龍且虜齊王廣韓信使人言漢王曰齊偽詐多變反覆之國也南邊楚請為假王以鎮之漢王發書大怒罵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張良陳平躡漢王足因附耳語曰漢方不利寧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因而立之善遇使自為守不然變生漢王亦悟因復罵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春二月遣張良操印立韓信為齊王徴其兵擊楚 項王聞龍且死大懼使盱眙人武涉往說齊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乆矣相與戮力擊秦秦已破計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今漢王復興兵而東侵人之分奪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出關收諸侯之兵以東擊楚其意非盡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厭足如是甚也且漢王不可必身居項王掌握中數矣項王憐而活之然得脫輒倍約復擊項王其不可親信如此今足下雖自以與漢王為厚交為之盡力用兵必終為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須臾至今日者以項王尚存也當今二王之事權在足下足下右投則漢王勝左投則項王勝項王今日亡則次取足下足下與項王有故何不反漢與楚連和參分天下王之今釋此時而自必於漢以擊楚且為智者固若此乎韓信謝曰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㦸言不聽畫不用故倍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萬衆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夫人深親信我我倍之不祥雖死不易幸為信謝項王武渉已去蒯徹知天下權在信乃以相人之術說信曰僕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韓信曰何謂也蒯徹曰天下初發難也憂在亡秦而已今楚漢分爭使天下之人肝膽塗地父子暴骸骨於中野不可勝數楚人起彭城轉鬬逐北乘利席卷威震天下然兵困於京索之間廹西山而不能進者三年於此矣漢王將數十萬之衆距鞏雒阻山河之險一日數戰無尺寸之功折北不救此所謂智勇俱困者也百姓罷極怨望無所歸倚以臣料之其勢非天下之賢聖固不能息天下之禍當今兩主之命縣於足下足下為漢則漢勝與楚則楚勝誠能聽臣之計莫若兩利而俱存之參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夫以足下之賢聖有甲兵之衆據彊齊從燕趙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欲西鄉為百姓請命則天下風走而響應矣孰敢不聽割大弱彊以立諸侯諸侯已立天下服聽而歸徳於齊案齊之故有膠泗之地深拱揖讓則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齊矣蓋聞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願足下熟慮之韓信曰漢王遇我厚吾豈可以鄉利而倍義乎蒯生曰始常山王成安君為布衣時相與為刎頸之交後爭張黶陳澤之事常山王殺成安君汦水之南頭足異處此二人相與天下至驩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難測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於漢王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與也而事多大於張黶陳澤者故因以為足下必漢王之不危己亦誤矣大夫種存亡越霸句踐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獸已盡而獵狗烹夫以交友言之則不如張耳之與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則不過大夫種之於句踐也此二者足以觀矣願足下深慮之且臣聞勇畧震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歸乎韓信謝曰先生休矣吾將念之後數日蒯徹復說曰夫聽者事之𠉀也計者事之機也聽過計失而能久安者鮮矣故知者決之斷也疑者事之害也審毫釐之小計遺天下之大數智誠知之决不敢行者百事之禍也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得而易失也時乎時不再來韓信猶豫不忍倍漢又自以為功多漢終不奪我齊遂謝蒯徹因去𦍕狂為巫
五年冬十月漢王追項羽至固陵與韓信彭越期㑹擊楚信越不至漢王用張良計分地以王二人〈事見髙帝戚楚〉十二月漢王還至定陶馳入齊王信壁奪其軍 春正月更立齊王信為楚王王淮北郡下邳封魏相國建城侯彭越為梁王王魏故地都定陶
六年冬十月人有上書告楚王信反者帝以問諸將皆曰亟發兵阬豎子耳帝黙然又問陳平陳平曰人上書言信反信知之乎曰不知陳平曰陛下精兵孰與楚上曰不能過平曰陛下諸將用兵有能過韓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將不能及舉兵攻之是趣之戰也竊為陛下危之上曰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有廵狩㑹諸侯陛下第出偽游雲夢㑹諸侯於陳陳楚之西界信聞天子以好出游其埶必無事而郊迎謁謁而陛下因禽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帝以為然乃發使告諸侯㑹陳吾將南游雲夢上因隨以行楚王信聞之自疑懼不知所為或說信曰斬鍾離眛以謁上上必喜無患信從之十二月上㑹諸侯於陳信持眛首謁上上令武士縛信載後車信曰果若人言狡兎死走狗烹髙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繫信以歸因赦天下田肯賀上曰陛下得韓信又治秦中秦形勝之國也帶河阻山地埶便利其以下兵於諸侯譬猶居髙屋建瓴水也夫齊東有琅邪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㦸百萬此東西秦也非親子弟莫可使王齊者上曰善賜金五百金上還至洛陽赦韓信封為淮陰侯信知漢王畏惡其能多稱病不朝從居常鞅鞅羞與絳灌等列嘗過樊將軍噲噲跪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上嘗從容與信言諸將能將兵多少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信之所以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十年 初上以陽夏侯陳豨為相國監趙代邊兵豨過辭淮隂侯淮隂侯挈其手辟左右與之步於庭仰天嘆曰子可與言乎豨曰唯將軍令之淮隂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處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將吾為公從中起天下可圖也陳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謹奉教豨甞慕魏無忌之養士及為相守邊告歸過趙賓客隨之者千餘乗邯鄲官舍皆滿趙相周昌求入見上具言豨賓客甚盛擅兵於外數嵗恐有變上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諸不法事多連引豨豨恐韓王信因使王黄曼丘臣等說誘之太上皇崩上使人召豨豨稱疾不至九月遂與王黄等反自立為代王劫略趙代上自東擊之至邯鄲喜曰豨不南據邯鄲而阻漳水吾知其無能為矣周昌奏常山二十五城亡其二十城請誅守尉上曰守尉反乎對曰不上曰是力不足亡罪上令周昌選趙壯士可令將者白見四人上嫚罵曰豎子能為將乎四人慙皆伏地上封各千户以為將左右諫曰從入蜀漢伐楚賞未徧行今封此何功上曰非汝所知陳豨反趙代地皆豨有吾以羽檄徴天下兵未有至者今計唯獨邯鄲中兵耳吾何愛四千户不以慰趙子弟皆曰善又聞豨將皆故賈人上曰吾知所以與之矣乃多以金購豨將豨將多降
十一年冬上在邯戰陳豨將侯敞將萬餘人游行王黄將騎千餘軍曲逆張春將卒萬餘人渡河攻聊城漢將軍郭䝉與齊將擊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馬邑不下攻殘之趙利守東垣帝攻拔之更命曰真定帝購王黄曼丘臣以千金其麾下皆生致之於是陳豨軍遂敗淮隂侯信稱病不從擊豨隂使人至豨所與通謀信謀與家臣夜詐詔赦諸官徒奴欲發以襲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報其舍人得罪於信信囚欲殺之 春正月舍人弟上變告信欲反狀於吕后吕后欲召恐其黨不就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豨已得死列侯羣臣皆賀相國紿信曰雖疾彊入賀信入吕后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鍾室信方斬曰吾悔不用蒯徹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臣光曰世或以韓信首建大䇿與髙祖起漢中定三秦遂分兵以北禽魏取代仆趙脅燕東擊齊而有之南滅楚垓下漢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觀其距蒯徹之說迎髙祖於陳豈有反心哉良由失職怏怏遂䧟悖逆夫以盧綰里閈舊恩猶南面王燕信乃以列侯奉朝請豈非髙祖亦有負於信哉臣以為髙祖用詐謀禽信於陳言負則有之雖然信亦有以致之也始漢以楚相距滎陽信滅齊不還報以自王其後漢追楚至固陵與信期共攻楚而信不至當是之時髙祖固有取信之心矣顧力不能耳及天下已定則信復何恃哉夫乘時以徼利者市井之志也醻功而報德者士君子之心也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之心望於人不亦難哉是故太史公論之曰假令韓信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則庶幾哉於漢家勲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後世血食矣不務出此而天下以集乃謀畔逆夷滅宗族不亦宜乎 上還洛陽聞淮隂侯之死且喜且憐之問吕后曰信死亦何言吕后曰信言恨不用蒯徹計上曰是齊辯士蒯徹也乃詔齊捕蒯徹蒯徹至上曰若教淮陰侯反乎對曰然臣固教之豎子不用臣之計故令自夷如此如用臣之計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烹之徹曰嗟乎寃哉烹也上曰若教韓信反何寃對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髙材疾足者先得焉跖之狗吠堯堯非不仁狗固吠非其主當是時臣唯獨知韓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銳精持鋒欲為陛下所為者甚衆顧力不能耳又可盡烹之邪上曰置之 上之擊陳豨也徴兵於梁梁王稱病使將將兵詣邯鄲上怒使人讓之梁王恐欲自往謝其將扈轍曰王始不往見讓而往往則為禽矣不如遂發兵反梁王不聽梁太僕得罪亡走漢告梁王與扈轍謀反於是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覺遂囚之洛陽有司治反形己具請論如法上赦以為庶人傳處蜀青衣西至鄭逢吕后從長安來彭王為吕后泣涕自言無罪願處故昌邑呂后許諾與俱東至洛陽吕后白上曰彭生壯士今徙之蜀此自遺患不如遂誅之妾謹與俱來於是吕后乃令其舎人告彭越復謀反廷尉王恬開奏請族之上可其奏三月夷越三族梟越首洛陽下詔有收視之輒捕之梁大夫欒布使於齊還奏事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以聞上召布罵欲烹之方提趨湯布顧曰願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於彭城敗滎陽成臯間項王所以遂不能西者徒以彭王居梁地與漢合從苦楚也當是之時王一顧與楚則漢破與漢而楚破且垓下之㑹微彭王項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傳之萬世今陛下一徴兵於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為反反形未具以苛小案誅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就烹於是上乃釋布罪拜為都尉 秋七月淮南王布反初淮隂侯死布已心恐及彭越誅醢其肉以賜諸侯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方獵見醢因大恐陰令人部聚兵𠉀伺旁郡警急布所幸姬病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赫乃厚餽遺從姬飲醫家王疑其與亂欲捕赫赫乗傳詣長安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見未發露也上讀其書語蕭相國相國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繫赫使人微驗淮南王淮南王布見赫以罪亡上變固已疑其言國陰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發兵反反書聞上乃赦賁赫以為將軍上召諸將問計皆曰發兵擊之阬豎子耳何能為乎汝陰侯滕公召故楚令尹薛公問之令尹曰是固當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王之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殺彭越前年殺韓信此三人者同功一體之人也自疑禍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上乃召見問薛公薛公對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於上計山東非漢之有也出於中計勝敗之數未可知也出於下計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謂上計對曰東取吳西取楚并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何謂中計東取吳西取楚并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口勝敗之數未可知也何謂下計東取吳西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安枕而卧漢無事矣上曰是計將安出對曰出下計上曰何謂廢上中計而出下計對曰布故麗山之徒也自致萬乘之主此皆為身不顧後為百姓萬世慮者也故曰出下計上曰善封薛公千户乃立皇子長為淮南王是時上有疾欲使太子往擊黥布布使客東園公綺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說建成侯吕釋之曰太子將兵有功則位不益無功則從此受禍矣君何不急請吕后承間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將也善用兵今諸將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將屬無異使羊將狼莫肯為用且使布聞之則鼓行而西耳上雖病彊載輜車卧而䕶之諸將不敢不盡力上雖苦為妻子自彊於是吕釋之立夜見吕后吕后承間為上泣涕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豎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於是上自將兵而東羣臣居守皆送至霸上留侯病自彊起至曲郵見上曰臣宜從病甚楚人剽疾願上無與爭鋒因說上令太子為將軍監闗中兵上曰子房雖病彊卧而傅太子是時叔孫通為太傅留侯行少傅事發上郡北地隴西車騎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萬人為皇太子衞軍霸上布之初反謂其將曰上老矣厭兵必不能來使諸將諸將獨患淮隂彭越今皆已死餘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之言東擊荆荆王賈走死富陵盡刼其兵渡淮擊楚楚發兵與戰徐僮間為三軍欲以相救為竒或說楚將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今别為三彼敗吾一軍餘皆走安能相救不聽布果破其一軍其二軍散走布遂引兵而西
十二年冬十月上與布兵遇於蘄西布兵精甚上壁庸城望布軍置陳如項籍軍上惡之與布相望見遥謂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為帝耳上怒罵之遂大戰布軍敗走渡淮數止戰不利與百餘人走江南上令别將追之漢别將擊英布軍洮水南比皆大破之布故與番君
婚以故長沙成王臣使人誘布偽欲與亡走越布信而隨之番陽人殺布兹鄉民田舍 周勃悉定代郡鴈門雲中地斬陳豨於當城 陳豨之反也燕王綰發兵擊其東北當是時陳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燕王綰亦使其臣張勝於匈奴言豨等軍破張勝至胡故燕王臧荼子衍出亡在胡見張勝曰公所以重於燕者以習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諸侯數反兵連不決也今公為燕欲急滅豨等豨等已盡次亦至燕公等亦且為虜矣公何不令燕且緩陳豨而與胡和事寛得長王燕即有漢急可以安國張勝以為然乃私令匈奴助豨等擊燕燕王綰疑張勝與胡反上書請族張勝勝還具道所以為者燕王乃詐論他人脫勝家屬使得為匈奴間而陰使范齊之陳豨所欲令久亡連兵勿決漢擊黥布豨常將兵居代漢擊斬豨其禆將降言燕王綰使范齊通計謀於豨所帝使使召盧綰綰稱病上又使辟陽侯審食其御史大夫趙堯往迎燕王因驗問左右綰愈恐閉匿謂其幸臣曰非劉氏而王獨我與長沙耳往年春漢族淮隂夏誅彭越皆吕氏計今上病屬任吕后吕后婦人專欲以事誅異姓王者及大功臣乃遂稱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語頗泄辟陽侯聞之歸具報上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張勝亡在匈奴為燕使於是上曰盧綰果反矣春二月使樊噲以相國將兵擊綰立皇子建為燕王盧綰與數千人居塞下𠉀伺幸上疾愈自入謝聞帝崩遂亡入匈奴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下
宋 袁樞 撰
匈奴和親
漢髙祖六年 初匈奴畏秦北徙十餘年及秦滅匈奴復稍南度河單于頭曼有太子曰冐頓後有所愛閼氏生少子頭曼欲立之是時東胡彊而月氏盛乃使冐頓質於月氏既而頭曼急擊月氏月氏欲殺冐頓冐頓盜其善馬騎之亡歸頭曼以為壯令將萬騎冐頓乃作鳴鏑習勒其騎射令曰鳴鏑所射而不悉射者斬之冐頓乃以鳴鏑自射其善馬既又射其愛妻左右或不敢射者皆殺之最後以鳴鏑射單于善馬左右皆射之於是冐頓知其可用從頭曼獵以鳴鏑射頭曼其左右亦皆隨鳴鏑而射遂殺頭曼盡誅其後母與弟及大臣不聽從者冐頓自立為單于東胡聞冐頓立乃使使謂冐頓欲得頭曼時千里馬冐頓問羣臣羣臣皆曰此匈奴寳馬也勿與冐頓曰奈何與人鄰國而愛一馬乎遂與之〈居〉頃之東胡又使使謂冐頓欲得單于一閼氏冐頓復
問左右左右皆怒曰東胡無道乃求閼氏請擊之冐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遂取所愛閼氏予東胡東胡王愈益驕東胡與匈奴中間有棄地莫居千餘里各居其邊為甌脫東胡使使謂冐頓此棄地欲有之冐頓問羣臣羣臣或曰此棄地予之亦可勿與亦可於是冐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之諸言予之者皆斬之冐頓上馬令國中有後出者斬遂襲擊東胡東胡初輕冐頓不為備冐頓遂滅東胡既歸又西擊走月氏南并樓煩白羊河南王遂侵燕代悉復收䝉恬所奪匈奴故地與漢關故河南塞至朝那膚施是時漢兵方與項羽相距中國罷於兵革以故冐頓得自彊控之士三十餘萬威服諸國秋匈奴圍韓王信於馬邑信數使使胡求和解漢發兵救之疑信數閒使有二心使人責讓信信恐誅九月以馬邑降匈奴匈奴冐頓因引兵南踰句注攻太原至晉陽
七年冬十月上自將擊韓王信破其軍於銅鞮斬其將王喜信亡走匈奴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趙苖裔趙利為王復收信敗散兵與信及匈奴謀攻漢匈奴使左右賢王將萬餘騎與王黄等屯廣武以南至晉陽漢兵擊之匈奴輒敗走已復屯聚漢兵乗勝追之㑹天大寒雨雪士卒墮指者什二三上居晉陽聞冐頓居代谷欲擊之使人覘匈奴冐頓匿其壯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擊上復使劉敬往使匈奴未還漢悉兵三十二萬北逐之踰句注劉敬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夸矜見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竒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擊也是時漢兵已業行上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軍械繫敬廣武帝先至平城兵未盡到冐頓縱精兵四十萬騎圍帝於白登七日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餉帝用陳平秘計使使間厚遺閼氏閼氏謂冐頓曰兩主不相困今得漢地而單于終非能居之也且漢主亦有神靈單于察之冐頓與王黄趙利期而黄利兵不來疑其與漢有謀乃解圍之一角㑹天大霧漢使人往來匈奴不覺陳平請令彊弩傅兩矢外鄉從解角直出帝出圍欲驅太僕滕公固徐行至平城漢大軍亦到胡騎遂解去漢亦罷兵歸令樊噲止定代地上至廣武赦劉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斬前使十輩矣乃封敬二千户為關内侯號為建信侯帝南過曲逆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洛陽與是耳乃更封陳平為曲逆侯盡食之平從帝征伐凡六出竒計輒益封邑焉 十二月匈奴攻代代王喜棄國自歸赦為郃陽侯
八年匈奴冐頓數苦北邊上患之問劉敬劉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於兵未可以武服也冐頓殺父代立妻羣母以力為威未可以仁義說也獨可以計久逺子孫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為上曰奈何對曰陛下誠能以適長公主妻之厚奉遺之彼必慕以為閼氏生子必為太子陛下以嵗時漢所餘彼所鮮數問遺因使辯士風諭以禮節冐頓在固為子壻死則外孫為單于豈甞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者哉可無戰以漸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長公主而令宗室及後宫詐稱公主彼知不肯貴近無益也帝曰善欲遣長公主吕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奈何棄之匈奴上竟不能遣
九年冬上取家人子名為長公主以妻單于使劉敬往結和親約
臣光曰建信侯謂冐頓殘賊不可以仁義說而欲與為婚姻何前後之相違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叙唯仁義之人為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冐頓哉蓋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則懷之以徳叛則震之以威未聞與為㛰姻且冒頓視其父如禽獸而獵之奚有於婦翁建信侯之術固已疎矣况魯元已為趙后又可奪乎
惠帝三年春以宗室女為公主嫁匈奴冒頓單于是時冒頓方彊為書使使遺髙后辭極䙝嫚髙后太怒召將相大臣議斬其使者發兵擊之樊噲曰臣願得十萬衆横行匈奴中中郎將季布曰噲可斬也前匈奴圍髙帝於平城漢兵三十二萬噲為上將軍不能解圍今歌吟之聲未絶傷夷者甫起而噲欲揺動天下妄言以十萬衆横行是面謾也且夷狄譬如禽獸得其善言不足喜惡言不足怒也髙后曰善令大謁者張釋報書深自謙抑以謝之并遺以車二乘馬二駟冒頓復使使來謝曰未甞聞中國禮義陛下幸而赦之因獻馬遂和親髙后六年四月匈奴冦狄道攻河陽
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冦狄道略二千餘人
文帝前三年五月匈奴右賢王入居河南地侵盜上郡保塞蠻夷殺略人民上幸甘泉遣丞相灌嬰發車騎八萬五千詣髙奴擊右賢王發中尉材官屬衛將軍軍長安右賢王走出塞
六年冬十月匈奴單于遺漢書曰前時皇帝言和親事稱書意合歡漢邊吏侵侮右賢王右賢王不請聽後義盧侯難支等計與漢吏相距絶二主之約離兄弟之親故罰右賢王使之西求月氏擊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馬力强以夷滅月氏盡斬殺降下定之樓蘭烏孫呼掲及其旁二十六國皆己為匈奴諸引弓之民并為一家北州已定願寢兵休士卒養馬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邊民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則且詔吏民逺舍帝報書曰單于欲除前事復故約朕甚嘉之此古聖王之志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倍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單于勿深誅單于若稱書意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于書後頃之冐頓死子稽粥立號曰老上單于老上單于初立帝復遣宗室女翁主為閼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說傅翁主說不欲行漢强使之說曰必我也為漢患者中行說既至因降單于單于甚親幸之初匈奴好漢繒絮食物中行說曰匈奴人衆不能當漢之一郡然所以强者以衣食異無仰於漢也今單于變俗好漢物漢物不過什二則匈奴盡歸於漢矣其得漢繒絮以馳草棘中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漢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於是說教單于左右疏記以計課其人衆畜牧其遺漢書牘及印封皆令長大倨傲其辭自稱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漢使或訾笑匈奴俗無禮義者中行說輒窮漢使曰匈奴約束徑易行君臣簡可久一國之政猶一體也故匈奴雖亂必立宗種今中國雖云有禮義及親屬益疎則相殺奪以至易姓皆從此類也嗟土室之人顧無多辭喋喋佔佔顧漢所輸匈奴繒絮米蘖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矣何以言為乎且所給備善則己不備苦惡則𠉀秋熟以騎馳蹂而稼穡耳 梁太傅賈誼上䟽曰天下之埶方倒縣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而漢嵗致金絮采繒以奉之足反居下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可為流涕者此也今不獵猛敵而獵田彘不搏反冦而搏畜免翫細娛而不圖大患徳可逺加而直數百里外威令不伸可為流涕者此也
十一年冬十一月匈奴冦狄道時匈奴數為邊患太子家令潁川鼍錯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刄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法步兵車騎弓弩長㦸矛鋋劒楯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當一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静不集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鼓之指相失此不習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密與袒裼同弩不可以及逺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無矢同中不能入與無鏃同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兵之至要也臣又聞小大異形彊弱異埶險易異備夫卑身以事彊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蓺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風雨罷勞飢渇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衆易撓亂也勁弩長㦸射疏及逺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往來什伍俱前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下馬地鬬劒㦸相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衆以誅數萬之匈奴衆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也雖然兵凶器戰危事也故以大為小以彊為弱在俛仰之間耳夫以人之死争勝跌而不振則悔之無及也帝王之道出於萬全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衆數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約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之兩軍相為表裏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衆此萬全之術也帝嘉之賜錯書寵荅焉錯又上言曰臣聞秦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衛邊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埶戰則為人禽屯則卒積死夫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揚粤之人其性耐暑秦之戍卒不耐其水土戍者死於邊輸者僨於道秦民見行如往棄市因以讁發之名曰讁戍先發吏有讁及贅壻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又後以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後入閭取其左發之不順行者憤怨有萬死之害而無銖兩之報死事之後不得一算之復天下明知禍烈及己也陳勝行戍至於大澤為天下先倡天下從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胡人衣食之業不著於地其埶易以擾亂邊境轉徙時至時去此胡人之生業而中國之所以離南畮也今胡人數轉牧行獵於塞下以𠉀備塞之卒卒少則入陛下不救則邊民絶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則不足多發逺縣纔至則胡又已去聚而不罷為費甚大罷之則胡復入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憂邊境遣將吏發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逺方之卒守塞一嵗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備之以便為之髙城深塹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立城邑母下千家先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復其家予冬夏衣禀食能自給而止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難之地胡人入驅而能止其所驅者以其半予之縣官為贖其民如是則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徳上也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此與東方之戍卒不習地埶而心畏胡者功相萬也以陛下之時徙民實邊使逺方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無係虜之患利施後世名稱聖明其與秦之行怨民相去逺矣上從其言募民徙塞下錯復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實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將之費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誠能稱厚惠奉明法存䘏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士和輯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鄉則貧民相慕而勸往矣臣聞古之徙民者相其陰陽之和嘗其水泉之味然後營邑立城製里割宅先為築室家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輕去故鄉而勸之新邑也為置醫巫以救疾病以脩祭祀男女有昬生死相䘏墳墓相從種樹畜長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臣又聞古之制邊縣以備敵也使五家為伍伍有長十長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連連有假五百十連一邑邑有假𠉀皆擇其邑之賢材有䕶習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民於射法出則教民於應敵故卒伍成於内則軍政定於外服習以成勿令遷徙幼則同遊長則共事夜戰聲相知則足以相救晝戰目相見則足以相識驩愛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勸以厚賞威以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所徙之民非壯有材者但費衣糧不可用也未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陛下絶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來南也壹大治則終身創矣欲立威者始於折膠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未易服也
十四年冬匈奴老上單于十四萬騎入朝那蕭關殺北地都尉即虜人民畜産甚多遂至彭陽使竒兵入燒回中宫𠉀騎至雍甘泉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張武為將軍發車千乘騎卒十萬軍長安旁以備胡冦而拜昌侯盧卿為上郡將軍寗侯魏遫為北地將軍隆慮侯周竈為隴西將軍屯三郡上親勞軍勒兵申教令賜吏卒自欲征匈奴羣臣諫不聽皇太后固要上乃止於是以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董赤内史欒布皆為將軍擊匈奴單于留塞内月餘乃去漢逐出塞即還不能有所殺
後二年匈奴連嵗入邊殺略人民畜産甚多雲中遼東最甚郡萬餘人上患之乃使使遺匈奴書單于亦使當户報謝復與匈奴和親
三年匈奴老上單于死子軍臣單于立
六年冬匈奴三萬騎入上郡三萬騎入雲中所殺略甚衆烽火通於甘泉長安以中大夫令免為車騎將軍屯飛狐故楚相蘇意為將軍屯句注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内太守周亞夫為將軍次細柳宗正劉禮為將軍次霸上祝兹侯徐厲為將軍次棘門以備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俱送迎已而之細柳軍軍士吏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居無何上至又不得入於是上乃使使持節詔將軍吾欲入營勞軍亞夫乃傳言開壁門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馳驅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天子為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成禮而去既出軍門羣臣皆驚上曰嗟乎此真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月餘漢兵至邊匈奴亦逺塞漢兵亦罷乃拜周亞夫為中尉
孝景元年夏四月遣御史大夫青至代下與匈奴和親五年遣公主嫁匈奴單于
中二年春二月匈奴入燕
六年六月匈奴入鴈門至武泉入上郡取苑馬吏卒戰死者三千人隴西李廣為上郡太守嘗從百騎出卒遇匈奴數千騎見廣以為誘騎皆驚上山陳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之誘必不敢擊我廣令諸騎曰前未到匈奴陳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於是胡騎遂不敢擊有白馬將出護其兵李廣上馬與十餘騎犇射殺白馬將而復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卧是時㑹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半時胡兵亦以為漢有伏軍於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廣乃歸其大軍
後二年三月匈奴入鴈門太守馮敬與戰死發車騎材官屯鴈門
孝武建元六年匈奴來請和親天子下其議大行王恢燕人也習胡事議曰漢與匈奴和親率不過數嵗即復倍約不如勿許興兵擊之韓安國曰匈奴遷徙鳥舉難得而制自上古不屬為人今漢行數千里與之爭利則人馬罷乏虜以全制其敝此危道也不如和親羣臣議者多附安國於是上許和親
諸吕之變
髙祖十年定陶戚姬有寵於上生趙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謂如意類己雖封為趙王常留之長安上之關東戚姬常從日夜啼泣欲立其子吕后年長常留守益疏上欲廢太子而立趙王大臣爭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爭之彊上問其說昌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廢太子臣期期不奉詔上欣然而笑吕后側耳於東廂聽既罷見昌為跪謝曰微君太子幾廢時趙王年十嵗上憂萬嵗之後不全也符璽御史趙堯請為趙王置貴彊相及吕后太子羣臣素所敬憚者上曰誰可者堯曰御史大夫昌其人也上乃以昌相趙而以堯代昌為御史大夫
十二年十一月上從破黥布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張良諫不聽因疾不視事叔孫通諫曰昔者晉獻公以驪姬之故廢太子立奚齊晉國亂者數十年為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蘇令趙髙得以詐立胡亥自取滅祀此陛下所親見今太子仁孝天下皆聞之吕后與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廢適而立少臣願先伏誅以頸血汙地帝曰公罷矣吾直戱耳叔孫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揺天下振動奈何以天下為戱乎時大臣固爭者多上知羣臣心皆不附趙王乃止不立初上擊布時為流矢所中行道疾甚吕后問曰陛下百嵗後蕭相國既死誰令代之上曰曹參可問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戇陳平可以助之陳平知有餘然難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吕后復問其次上曰此後亦非乃所知也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長樂宫 五月己巳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令永巷囚戚夫人髠鉗衣赭衣令舂遣使召趙王如意使者三反趙相周昌謂使者曰髙帝屬臣趙王趙王年少竊聞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趙王并誅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詔太后怒先使人召昌昌至長安乃使人復召趙王王來未到帝知太后怒自迎趙王霸上與入宫自挾與起居飲食太后欲殺之不得間
惠帝元年冬十二月帝晨出射趙王少不能蚤起太后使人持鴆飲之黎明帝還趙王已死太后遂斷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飲瘖藥使居厠中命曰人彘居數日乃召帝觀人彘帝見問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嵗餘不能起使人請太后曰此非人所為臣為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帝以此日飲為滛樂不聽政
臣光曰為人子者父母有過則諫諌而不聽則號泣而隨之安有守髙祖之業為天下之主不忍母之殘酷遂棄國家而不恤縱酒色以傷生若孝惠者可謂篤於小仁而未知大誼也
六年冬十月以王陵為右丞相陳平為左丞相以周勃為太尉
七年秋八月戊寅帝崩于未央宫初呂太后命張皇后取他人子養之而殺其母以為太子既葬太子即皇帝位年幼太后臨朝稱制
髙后元年冬太后議欲立諸吕為王問右丞相陵陵曰髙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吕氏非約也太后不說問左丞相平太尉勃對曰髙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諸吕無所不可太后喜罷朝王陵讓陳平絳侯曰始與髙帝啑血盟諸君不在邪今髙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諸君縱欲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髙帝於地下乎陳平絳侯曰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陵無以應之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為帝太傅實奪之相權陵遂病免歸乃以左丞相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不治事令監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於太后公卿皆因而决事太后怨趙堯為趙隱王謀乃抵堯罪上黨守任敖甞為沛獄吏有徳於太后乃以為御史大夫太后又追尊其父臨泗侯吕公為宣王兄周吕令武侯澤為悼武王欲以王諸吕為漸 太后欲王吕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彊為淮陽王不疑為恒山王使大謁者張釋風大臣大臣乃請立悼武王長子酈侯台為吕王割齊之濟南郡為吕國
二年冬十一月吕肅王台薨 夏五月丙申封齊悼惠王子章為朱虛侯令入宿衛又以吕禄女妻章
四年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嬃為臨光侯 少帝寖長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壯即為變太后聞之幽之永巷中言帝病左右莫得見太后語羣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失惑昬亂不能繼嗣治天下其代之羣臣皆頓首言皇太后為天下齊民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羣臣頓首奉詔遂廢帝幽殺之五月丙辰立恒山王義為帝更名曰𢎞不稱元年以
太后制天下事也
六年冬十一月立肅王弟産為吕王
七年春正月太后召趙幽王友友以諸吕女為后弗愛愛他姬諸吕女怒去讒之於太后曰王言呂氏安得王太后百嵗後吾必擊之太后以故召趙王趙王至置邸不得見令衛圍守之弗與食其羣臣或竊饋輒捕論之丁丑趙王餓死 二月徙梁王恢為趙王吕王産為梁王梁王不之國為帝太傅 吕嬃女為將軍營陵侯劉澤妻澤者髙祖從祖昆弟也齊人田生為之說大謁者張卿曰諸吕之王也諸大臣未大服今營陵侯澤諸劉最長今卿言太后王之吕氏王益固矣張卿入言太后太后然之乃割齊之琅邪郡封澤為琅邪王 趙王恢之徙趙心懷不樂太后以吕産女為王后王后從官皆諸吕擅權微伺趙王趙王不得自恣王有所愛姬王后使人酖殺之六月王不勝悲憤自殺太后聞之以為王用婦人棄宗廟禮廢其嗣是時諸吕擅權用事朱虚侯章年二十有氣力忿劉氏不得職嘗入侍太后燕飲太后令章為酒吏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太后曰可酒酣章請為耕田歌太后許之章曰深耕概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太后黙然頃之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劍斬之而還報曰有亡酒一人臣謹行法斬之太后左右皆大驚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爭也因罷自是之後諸吕憚朱虚侯雖大臣皆依朱虚侯劉氏為益彊陳平患諸吕力不能制恐禍及己甞燕居深念陸賈往直入坐而陳丞相不見陸生曰何念之深也陳平曰生揣我何念陸生曰足下極富貴無欲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吕少主耳陳平曰然為之奈何陸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調則士豫附天下雖有變權不分為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臣常欲謂太尉絳侯絳侯與我戲易吾言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結因為陳平畫吕氏數事陳平用其計乃以五百金為絳侯壽厚具樂飲太尉報亦如之兩人深相結吕氏謀益衰 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之願守代邊太后乃立兄子吕祿為趙王追尊祿父建成康侯釋之為趙昭王
八年冬十月辛丑立吕肅王子東平侯通為燕王封通弟莊為東平侯 春三月太后祓還過軹道見物如蒼犬撠太后掖忽不復見卜之云趙王如意為祟太后遂病掖傷 夏四月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以其勸王諸吕賞之也 秋七月太后病甚乃令趙王禄為上將軍居北軍吕王産居南軍太后誡産禄曰吕氏之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為變必據兵衛宫慎毋送䘮為人所制辛巳太后崩遺詔大赦天下以吕王産為相國以吕禄女為帝后 諸吕欲為亂畏大臣絳灌等未敢發朱虚侯以吕禄女為婦故知其謀乃陰令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兵西朱虚侯東牟侯為内應以誅諸吕立齊王為帝齊王乃與其舅駟鈞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隂謀發兵齊相召平弗聽八月丙午齊王欲使人誅相相聞之乃發卒衛王宫魏勃紿召平曰王欲發兵非有漢虎符驗也而相君圍王固善勃請為君將兵衛王召平信之勃既將兵遂圍相府召平自殺於是齊王以駟鈞為相魏勃為將軍祝午為内史悉發國中兵使祝午東詐琅邪王曰吕氏作亂齊王發兵欲西誅之齊王自以少年不習兵革之事願舉國委大王大王自髙帝將也請大王幸之臨菑見齊王計事琅邪王信之西馳見齊王齊王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盡發琅邪國兵并將之琅邪王說齊王曰大王髙皇帝適長孫也當立今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澤於劉氏最為長年大臣固待澤決計今大王留臣無為也不如使我入關計事齊王以為然乃益具車送琅邪王琅邪王既行齊遂舉兵西攻濟南遺諸侯王書陳諸吕之罪欲舉兵誅之相國吕産等聞之乃遣潁隂侯灌嬰將兵擊之灌嬰至滎陽謀曰諸吕擁兵關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此益吕氏之資也乃留屯滎陽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吕氏變共誅之齊王聞之乃還兵西界待約吕禄吕産欲作亂内憚絳侯朱虚等外畏齊楚兵又恐灌嬰畔之欲待灌嬰兵與齊合而發猶豫未决當是時濟川王太淮陽王武常山王朝及魯王張偃皆年少未之國居長安趙王禄梁王産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吕氏之人也列侯羣臣莫自堅其命太尉絳侯勃不得主兵曲周侯酈商老病其子寄與吕祿善絳侯乃與丞相陳平謀使人劫酈商令其子寄往紿說吕禄曰髙帝與吕后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議事已布告諸侯諸侯皆以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趙王印不急之國守藩乃為上將將兵留此為大臣諸侯所疑足下何不歸將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髙枕而王千里此萬世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計欲以兵屬太尉使人報吕産及諸吕老人或以為便或曰不便計猶豫未有所决吕禄信酈寄時與出游獵過其姑吕嬃嬃大怒曰若為將而棄軍吕氏今無處矣乃悉出珠玉寶器散堂下曰毋為他人守也九月庚申旦平陽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見相國産計事郎中令賈夀使從齊來因數産曰王不早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吕告彦且趣産急入宫平陽侯頗聞其語馳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侯紀通尚符節乃令持節矯内太尉北軍太尉復令酈寄與典客劉掲先說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吕禄以為酈況不欺已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至軍吕禄已去太尉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吕氏右袒為劉氏左袒軍中皆左袒太尉遂將北軍然尚有南軍丞相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監軍門令平陽侯告衛尉毋入相國産殿門吕産不知吕禄已去北軍乃入未央宫欲為亂至殿門弗得入徘徊往來平陽侯恐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吕未敢公言誅之乃謂朱虛侯曰急入宫衛帝朱虚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入未央宫門見産廷中日餔時遂擊産産走天風大起以故其從官亂莫敢鬬逐産殺之郎中府吏厠中朱虚侯已殺産帝命謁者持節勞朱虚侯朱虚侯欲奪其節謁者不肯朱虚侯則從與載因節信馳走斬長樂衛尉吕更始還馳入北軍報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虚侯曰所患獨吕産今已誅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諸吕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辛酉捕斬吕禄而笞殺吕嬃使人誅燕王吕通而廢魯王張偃戊辰徙濟川王王梁遣朱虚侯以誅諸吕事告齊王令罷兵灌嬰在滎陽聞魏勃本教齊王舉兵使使召魏勃至責問之勃曰失火之家豈暇先言丈人而後救火乎因退立股戰而慄恐不能言者終無他語灌將軍熟視笑曰人謂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為乎乃罷魏勃灌嬰兵亦罷滎陽歸 班固贊曰孝文時天下以酈寄為賣友夫賣友者謂見利而忘義也若寄父為功臣而又執劫雖摧吕禄以安社稷誼存君親可也 諸大臣相與隂謀曰少帝及梁淮陽恒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計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後宫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後及諸王以彊吕氏今皆已夷滅諸吕而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遺類矣不如視諸王最賢者立之或言齊王髙帝長孫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惡而幾危宗社亂功臣今齊王舅駟鈞虎而冠即立齊王復為呂氏矣代王方今髙帝見子最長仁孝寛厚太后家薄氏謹良且立長固順况以仁孝聞矢下乎乃相與共隂使人召代王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曰漢大臣皆故髙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此其屬意非止此也特畏髙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吕新啑血京師此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信願大王稱疾毋往以觀其變中尉宋昌進曰羣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諸侯豪桀並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絶望一矣髙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謂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彊二矣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令施徳惠人人自安難動揺三矣夫以吕太后之嚴立諸吕為三王擅權専制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為劉氏叛諸吕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專一邪方今内有朱虚東牟之親外畏吳楚淮陽琅邪齊代之彊方今髙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報太后計之猶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為天王夏啓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己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也於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見絳侯絳侯等具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還報曰信矣無可疑者代王乃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參乘張武等六人乘傳從詣長安至髙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昌至渭橋丞相以下皆迎昌還報代王馳至渭橋羣臣拜謁稱臣代王下車荅拜太尉勃進曰願請間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無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代王謝曰至代邸而議之後九月己酉晦代王至長安舍代邸羣臣從至邸丞相陳平等皆再拜言曰子𢎞等皆非孝惠帝子不當奉宗廟大王髙帝長子宜為嗣願大王即天子位代王西鄉讓者三南鄉讓者再遂即天子位羣臣以禮次侍東牟侯興居曰誅吕氏臣無功請得除宫乃與太僕汝隂侯滕公入宫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子不當立乃顧麾左右執㦸者掊兵罷去有數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張釋諭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乗輿車載少帝出少帝曰欲將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舍少府乃奉天子法駕迎代王於邸報曰宫謹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宫有謁者十人持㦸衛端門曰天子在也足下何為者而入代王乃謂太尉太尉往諭謁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有司分部誅滅梁淮陽恒山王及少帝於邸文帝還坐前殿前下詔書赦天下
文帝元年冬十月陳平謝病上問之平曰髙祖時勃功不如臣及誅諸吕臣功亦不如勃願以右丞相讓勃十一月辛巳上徙平為左丞相太尉勃為右丞相大將軍灌嬰為太尉 諸吕所奪齊楚故地皆復與之 論誅諸吕功右丞相勃以下益户賜金各有差絳侯朝罷趨出意得甚上禮之恭常目送之郎中安陵袁盎諌曰諸吕悖逆大臣相與共誅之是時丞相為太尉本兵柄適㑹其成功今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臣主失禮竊為陛下弗取也後朝上益莊丞相益畏
南粤稱藩
漢髙帝十一年五月詔立秦南海尉趙佗為南粤王使即授璽綬與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無為南邊患害初秦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秦為無道天下苦之聞陳勝等作亂天下未知所安南海僻逺吾恐盜兵侵地至此欲興兵絶新道自備待諸侯變㑹病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十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囂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陽山湟谿關曰盗兵且至急絶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為假守秦已破滅佗即擊并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陸生至尉佗魋結箕倨見陸生陸生說佗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諸侯豪傑並起唯漢王先入關據咸陽項羽倍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至彊然漢王起巴蜀鞭笞天下遂誅項羽滅之五年之間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聞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將相欲移兵而誅王天子憐百姓新勞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冡夷滅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衆臨越則越殺王降漢如反復手耳於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謝陸生曰居蠻夷中久殊失禮義因問陸生曰我孰與蕭何曹參韓信賢陸生曰王似賢也復曰我孰與皇帝賢陸生曰皇帝繼五帝三皇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里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今王衆不過數十萬皆蠻夷﨑嶇山海間譬若漢一郡耳何乃比於漢尉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遽不若漢乃留陸生與飲數月曰越中無足與語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賜陸生槖中裝直千金它送亦千金陸生卒拜尉佗為南越王令稱臣奉漢約歸報帝大恱拜賈為太中大夫
髙后四年夏五月有司請禁南越關市鐡器南越王佗曰髙帝立我通使物今髙后聽讒臣别異蠻夷隔絶器物此必長沙王計欲倚中國擊滅南越而并王之自為功也
五年春佗自稱南越武帝發兵攻長沙敗數縣而去七年九月遣隆慮侯周竈將兵擊南越
文帝元年 初隆慮侯竈擊南越㑹暑濕士卒大疫兵不能踰嶺嵗餘髙后崩即罷兵趙佗因此以兵威財物賂遺閩越西甌駱役屬焉東西萬餘里乗黄屋左纛稱制與中國侔帝乃為佗親冡在真定者置守邑嵗時奉祀召其昆弟尊官厚賜寵之復使陸賈使南越賜佗書曰朕髙皇帝側室之子也棄外奉北藩于代道里遼逺壅蔽樸愚未甞致書髙皇帝棄羣臣孝惠皇帝即世髙后自臨事不幸有疾諸吕為變賴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愽陽侯親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冢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為冦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髙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得擅變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嶺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立亡一乗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棄前惡終今以來通使如故賈使南越南越王恐頓首謝罪願奉明詔長為藩臣奉貢職於是下令國中曰吾聞兩雄不俱立兩賢不並世漢皇帝賢天子自今以來去帝制黄屋左纛因為書稱蠻夷大長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髙皇帝幸賜臣佗璽以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義不忍絶所以賜老夫者厚甚髙后用事别異蠻夷出令曰毋與蠻夷越金鐡田器馬牛羊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處僻馬牛羊齒己長自以祭祀不脩有死罪使内史藩中尉髙御史平凡三輩上書謝過皆不反又風聞老夫父母墳墓已壞削兄弟宗族已誅論吏相與議曰今内不得振於漢外亡以自髙異故更號為帝自帝其國非敢有害於天下髙皇后聞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竊疑長沙王讒臣故發兵以伐其邊老夫處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孫焉然夙興夜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鍾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漢也今陛下幸哀憐復故號通使漢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號不敢為帝矣
七國之叛
漢景帝前三年 初孝文時吳太子入見得侍皇太子飲愽吳太子愽爭道不恭皇太子引愽局提吳太子殺之遣其䘮歸葬至吳吳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長安即葬長安何必來葬為復遣䘮之長安葬吳王由此稍失藩臣之禮稱疾不朝京師知其以子故繫治驗問吳使者吳王恐始有反謀後使人為秋請文帝復問之使者對曰王實不病漢繫治使者數輩吳王恐以故遂稱病夫察見淵中魚不祥唯上棄前過與之更始於是文帝乃赦吳使者歸之而賜吳王几杖老不朝吳得釋其罪謀亦益解然其居國以銅鹽故百姓無賦卒踐更輒與平賈嵗時存問茂材賞賜閭里它郡國吏欲來捕亡人者公共禁弗與如此者四十餘年鼂錯數上書言吳過可削文帝寛不忍罰以此吳日益横及帝即位錯說上曰昔髙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齊七十餘城楚四十餘城吳五十餘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郤詐稱病不朝於古法當誅文帝弗忍因賜几杖徳至厚當改過自新反益驕溢即山鑄錢煮海水為鹽誘天下亡人謀作亂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上令公卿列侯宗室雜議莫敢難獨竇嬰爭之由此與錯有郤及楚王戊來朝錯因言戊往年為薄太后服私姦服舎請誅之詔赦削東海郡及前年趙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膠西王卬以賣爵事有姦削其六縣廷臣方議削吳吳王恐削地無已因發謀舉事念諸侯無足與計者聞膠西王勇好兵諸侯皆畏憚之於是使中大夫應髙口說膠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聽信讒賊侵削諸侯誅罰良重日以益甚語有之曰狧糠及米吳與膠西知名諸侯也一時見察不得安肆矣吳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請二十餘年常患見疑無以自白脅肩累足猶懼不見釋竊聞大王以爵事有過所聞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子將奈何髙曰吳王自以與大王同憂願因時循理棄軀以除患於天下意亦可乎膠西王瞿然駭曰寡人何敢如是主上雖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髙曰御史大夫鼂錯熒惑天子侵奪諸侯朝廷疾怨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極矣彗星出蝗蟲起此萬世一時而愁勞聖人所以起也吳王内以鼂錯為誅外從大王後車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誠幸而許之一言則吳王率楚王略函谷關守滎陽敖倉之粟距漢兵治次舎須大王大王幸而臨之則天下可并兩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歸報吳王吳王猶恐其不果乃身自為使者至膠西面約之膠西羣臣或聞王謀諌曰諸侯地不能當漢十二為叛逆以憂太后非計也今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兩主分爭患乃益生王不聽遂發使約齊菑川膠東濟南皆許諾初楚元王好書與魯申公穆生白生俱受詩於浮丘伯及王楚以三人為中大夫穆生不嗜酒元王每置酒常為穆生設醴及子夷王孫王戊即位常設後乃忘設焉穆生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設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將鉗我於市遂稱疾卧申公白生彊起之曰獨不念先王之徳與今王一旦失小禮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稱知幾其神乎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先王之所以禮吾三人者為道存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與久處豈為區區之禮哉遂謝病去申公白生獨留王戊稍滛暴太傅韋孟作詩諷諫不聽亦去居於鄒戊因坐削地事遂與吳通謀申公白生諫戊戊胥靡之衣之赭衣使雅舂於市休侯富使人諫王王曰季父不與我我起先取季父矣休侯懼乃與母太夫人犇京師及削吳㑹稽豫章郡書至吳王遂先起兵誅漢吏二千石以下膠西膠東菑川濟南楚趙亦皆反楚相張尚太傅趙夷吾諫王戊戊殺尚夷吾趙相建徳内史王悍諫王遂遂燒殺建徳悍齊王後悔背約城守濟北王城壊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發兵膠西王膠東王為渠率與菑川濟南共攻齊圍臨菑趙王遂發兵住其西界欲待吳楚俱進北使匈奴與連兵吳王悉其士卒下令國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將少子年十四亦為士卒先諸年上與寡人同下與少子等皆發兵二十餘萬人南使閩東越閩東越亦發兵從吳王起兵於廣陵西渉淮因并楚兵發使遺諸侯書罪狀鼂錯欲合兵誅之吳楚共攻梁破棘壁殺數萬人乗勝而前銳甚梁孝王遣將軍擊之又敗梁兩軍士卒皆還走梁王城守睢陽初文帝且崩戒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及七國反書聞上乃拜中尉周亞夫為太尉將三十六將軍往擊吳楚遣曲周侯酈寄擊趙將軍欒布擊齊復召竇嬰拜為大將軍使屯滎陽監齊趙兵初鼂錯所更令三十章諸侯讙譁錯父聞之從潁川來謂錯曰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侵削諸侯疏人骨肉口語多怨公何為也錯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廟不安父曰劉氏安矣而鼂氏危吾去公歸矣遂飲藥死曰吾不忍見禍逮身後十餘日吳楚七國俱反以誅錯為名上與錯議出軍事錯欲令上自將兵而身居守又言徐僮之旁吳所未下者可以予吳錯素與吳相袁盎不善錯所居坐盎輒避盎所居坐錯亦避兩人未甞同堂語及錯為御史大夫使吏按盎受吳王財物抵辠詔赦以為庶人吳楚反錯謂丞史曰袁盎多受吳王金錢專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請治盎宜知其計謀丞史曰事未發治之有絶今兵西向治之何益且盎不宜有謀錯猶豫未决人有告盎盎恐夜見竇嬰為言吳所以反願至前口對狀嬰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見上方與錯調兵食上問盎今吳楚反於公意何如對曰不足憂也上曰吳王即山鑄錢煮海為鹽誘天下豪傑白頭舉事此其計不百全豈發虖何以言其無能為也對曰吳銅鹽之利則有之安得豪傑而誘之誠令吳得豪傑亦且輔而為誼不反矣吳所誘皆亡賴子弟亡命鑄錢姦人故相誘以亂錯曰盎䇿之善上曰計安出盎對曰願屏左右上屏人獨錯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錯錯趨避東廂甚恨上卒問盎對曰吳楚相遺書言髙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賊臣鼂錯擅適諸侯削奪之地以故反欲西共誅錯復故地而罷方今計獨有斬錯發使赦吳楚七國復其故地則兵可無血刄而俱罷於是上黙然良久曰顧誠何如吾不愛一人以謝天下盎曰愚計出此唯上熟計之乃拜盎為太常密裝治行後十餘日上令丞相青中尉嘉廷尉歐劾奏錯不稱主上徳信欲疏羣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吳無臣子禮大逆無道錯當要斬父母妻子同産無少長皆棄市制曰可錯殊不知壬子上使中尉召錯紿載行市錯衣朝衣斬東市上乃使袁盎與吳王弟子宗正徳侯通使吳謁者僕射鄧公為校尉上書言軍事見上上問曰道軍所來聞鼂錯死吳楚罷不鄧公曰吳為反數十嵗矣發怒削地以誅錯為名其意不在錯也且臣恐天下之士拑口不敢復言矣上曰何哉鄧公曰夫鼂錯患諸侯彊大不可制故請削之以尊京師萬世之利也計畫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臣竊為陛下不取也於是帝喟然長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袁盎劉通至吳吳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親故先入見諭吳王令拜受詔吳王聞袁盎來知其欲說笑而應曰我已為東帝尚誰拜不肯見盎而留軍中欲劫使將盎不肯使人圍守且殺之盎得間脫亡歸報太尉亞夫言於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絶其食道乃可制也上許之亞夫乗六乗傳將㑹兵滎陽發至霸上趙涉遮說亞夫曰吳王素富懷輯死士久矣此知將軍且行必置閒人於殽澠阸陿之間且兵事尚神密將軍何不從此右去走藍田出武關抵洛陽間不過差一二日直入武庫擊鳴鼔諸侯聞之以為將軍從天而下也太尉如其計至洛陽喜曰七國反吾乗傳至此不自意全今吾據滎陽滎陽以東無足憂者使吏搜殽澠間果得吳伏兵乃請趙渉為䕶軍大尉引兵東北走昌邑吳攻梁急梁數使使條侯求救條侯不許又使使愬條侯於上上使告條侯救梁亞夫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弓髙侯等將輕騎兵出淮泗口絶吳楚兵後塞其饟道梁使中大夫韓安國及楚相張尚弟羽為將軍羽力戰安國持重乃得頗敗吳兵吳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條侯軍㑹下邑欲戰條侯堅壁不肯戰吳糧絶卒飢數挑戰終不出條侯軍中夜驚内相攻擊擾亂至帳下亞夫堅卧不起頃之復定吳犇壁東南陬亞夫使備西北已而其精兵果犇西北不得入吳楚士卒多飢死叛散乃引而去二月亞夫出精兵追擊大破之吳王濞棄其軍與壯士數千人夜亡走楚王戊自殺吳王之初發也吳臣田祿伯為大將軍田祿伯曰兵屯聚而西無它竒道難以立功臣願得五萬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長沙入武關與大王㑹此亦一竒也吳王太子諌曰王以反為名此兵難以借人人亦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别多它利害徒自損耳吳王即不許田禄伯吳少將桓將軍說王曰吳多歩兵歩兵利險漢多車騎車騎利平地願大王所過城不下直去疾西據洛陽武庫食敖倉粟阻山河之險以令諸侯雖無入關天下固已定矣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漢軍車騎至馳入梁楚之郊事敗矣吳王問諸老將老將曰此年少椎鋒可耳安知大慮於是王不用桓將軍計王專并將兵兵未度淮諸賔客皆得為將校尉𠉀司馬獨周丘不用周丘者下邳人亡命吳酤酒無行王薄之不任周丘乃上謁說王曰臣以無能不得待罪行間臣非敢求有所將也願請王一漢節必有以報王乃予之周丘得節夜馳入下邳下邳時聞吳反皆城守至傳舎召令入户使從者以罪斬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吳反兵且至屠下邳不過食頃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周丘一夜得三萬人使人報吳王遂將其兵北略城邑比至陽城兵十餘萬破陽城中尉軍聞吳王敗走自度無與共成功即引兵歸下邳未至疽發背死 吳王之棄軍亡也軍遂潰往往稍降太尉條侯及梁軍吳王度淮走丹徒保東越兵可萬餘人收聚亡卒漢使人以利㗖東越東越即紿吳王出勞軍使人鏦殺吳王盛其頭馳傳以聞吳太子駒亡走閩越吳楚反凡三月皆破滅於是諸將乃以太尉謀為是然梁王由此與太尉有隙三王之圍臨菑也齊王使路中大夫告於天子天子復令路中大夫還報告齊王堅守漢兵今破吳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國兵圍臨菑數重無從入三國將與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漢已破矣齊趣下三國不且見屠路中大夫既許至城下望見齊王曰漢已發兵百萬使太尉亞夫擊破吳楚方引兵救齊齊必堅守無下三國將誅路中大夫齊初圍急隂與三國通謀約未定㑹路中大夫從漢來其大臣乃復勸王無下三國㑹漢將欒布平陽侯等兵至齊擊破三國兵解圍已後聞齊初與三國有謀將欲移兵伐齊齊孝王懼飲藥自殺膠西膠東菑川王各引兵歸國膠西王徒跣席槀飲水謝太后王太子徳曰漢兵還臣觀之已罷可襲願收王餘兵擊之不勝而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壞不可用弓髙侯韓頽當遺膠西王書曰奉詔誅不義降者赦除其辠復故不降者滅之王何處須以從事王肉袒叩頭詣漢軍壁謁曰臣卬奉灋不謹驚駭百姓乃苦將軍逺道至于窮國敢請菹醢之罪弓髙侯執金鼔見之曰王善軍事願聞王發兵狀王頓首膝行對曰今者鼂錯天子用事臣變更髙皇帝灋令侵奪諸侯地卬等以為不義恐其敗亂天下七國發兵且誅錯今聞錯己誅卬等謹已罷兵歸將軍曰王茍以錯為不善何不以聞及未有詔虎符擅發兵擊義國以此觀之意非徒欲誅錯也乃出詔書為王讀之曰王其自圖王曰如卬等死有餘罪遂自殺太后太子皆死膠東王菑川王濟南王皆伏誅酈將軍兵至趙趙王引兵還邯戰城守酈寄攻之七月不能下匈奴聞吳楚敗亦不肯入邊欒布破齊還并兵引水灌趙城城壞王遂自殺帝以齊首善以迫劫有謀非其辠也召立齊孝王太子壽是為懿王濟北王亦欲自殺幸全其妻子齊人公孫玃謂濟北王曰臣請試為大王明說梁王通意天子說而不用死未晚也公孫玃遂見梁王曰夫濟北之地東接彊齊南牽吳越北脅燕趙此四分五裂之國權不足以自守勁不足以扞冦又非有竒怪云以待難也雖墜言於吳非其正計也鄉使濟北見情實示不從之端則吳必先歴齊畢濟北招燕趙而總之如此則山東之從結而無隙矣今吳王連諸侯之兵白徒之衆西與天子爭衡濟北獨底節不下使吳失與而無助跬歩獨進瓦解土崩破敗而不救者未必非濟北之力也夫以區區之濟北而與諸侯爭彊是以羔犢之弱而扞虎狼之敵也守職不撓可謂誠一矣功義如此尚見疑於上脅肩低首累足撫衿使有自悔不前之心非社稷之利也臣恐藩臣守職者疑之臣竊料之能歴西山徑長樂抵未央攘袂而正議者獨大王耳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徳淪於骨髓恩加於無窮願大王留意詳惟之孝王大說使人馳以聞濟北王得不坐徙封於菑川 帝欲以吳王弟徳哀侯廣之子續吳以楚元王子禮續楚竇太后曰吳王老人也宜為宗室順善今乃首率七國紛亂天下奈何續其後不許吳許立楚後乙亥徙淮陽王餘為魯王汝南王非為江都王王故吳地立宗正禮為楚王立皇子端為膠西王勝為中山王
四年 初吳楚七國反吳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發兵應之其相曰王必欲應吳臣願為將王乃屬之相已將兵因城守不聽王而為漢漢亦使曲城侯將兵救淮南以故得完吳使者至廬江廬江王不應而往來使越至衡山衡山王堅守無二心及吳楚已破衡山王入朝上以為貞信勞苦之曰南方卑濕徙王王於濟北以褒之廬江王以邊越數使使相交徙為衡山王王江北
梁孝王驕縱
漢文帝前二年春三月有司請立皇子為諸侯王詔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揖為梁王
五年 初帝分代為二國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是嵗徙代王武為淮陽王以太原王參為代王盡得故地
六年梁太傅賈誼上疏曰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方今之埶何以異此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策試詳擇焉使為治勞智慮苦身體乏鍾鼔之樂勿為可也樂與今同而加之諸侯軌道兵革不動匈奴賓服百姓素朴生為明帝没為明神名譽之美垂於無窮使顧成之廟稱為太宗上配太祖與漢亡極立經陳紀為萬世法雖有愚幼不肖之嗣猶得䝉業而安以陛下之明達因使少知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非難也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埶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親弟謀為東帝親兄之子西鄉而擊今吳又見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義未過徳澤有加焉猶尚如是況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國之王幼弱未壯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數年之後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氣方剛漢之傅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為邪此時而欲為治安雖堯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不肯早為已乃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豈有異秦之季世虖其異姓負彊而動者漢已幸而勝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既有徴矣其埶盡又復然殃旤之變未知所移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將如之何臣竊跡前事大扺彊者先反長沙乃二萬五千户耳功小而最完埶疏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也令信越之倫列為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己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勿菹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令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湊並進而歸命天子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為若干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盡而止其分地衆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衆天子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如此則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當時大治後世誦聖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天下之埶方病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伸一二指慉身慮亡聊失今不治必為錮疾後雖有扁鵲不能為己病非徒瘇也又苦𨂂盭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之子親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權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𨂂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十一年夏六月梁懷王揖薨無子賈誼復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彊漢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代北邊匈奴與彊敵為鄰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侯厪如黑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而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為餌豈可謂工哉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犍之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陛下髙枕終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數嵗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髙拱以成六國之旤難以言智茍身無事畜亂宿旤熟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將使不寜不可謂仁帝於是從誼計徙淮陽王武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髙陽得大縣四十餘城後嵗餘賈誼亦死死時年三十三矣
景帝二年梁孝王以竇太后少子故有寵王四十餘城居天下膏腴地賞賜不可勝道府庫金錢且百巨萬珠玉寳器多於京師築東苑方三百餘里廣睢陽城七十里大治宫室為複道自宫連屬於平臺三十餘里招延四方豪傑之士如吳人枚乗嚴忌齊人羊勝公孫詭鄒陽蜀人司馬相如之屬皆從之遊每入朝上使使持節以乗輿駟馬迎梁王於闕下既至寵幸無比入則侍上同輦出則同事射獵上林中因上疏請留且半嵗梁侍中郎謁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中與漢宦官無異三年冬十月梁王來朝時上未置太子與梁王宴飲從容言曰千秋萬嵗後傳於王王辭謝雖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詹事竇嬰引巵酒進上曰天下者髙祖之天下父子相傳漢之約也上何以得傳梁王太后由此憎嬰嬰因病免太后除嬰門籍不得朝請梁王以此益驕
中一年 初梁孝王以至親有功〈吳楚攻梁梁王城守事見七國之叛〉得賜天子旌旗從千乗萬騎出蹕入警王寵信羊勝公孫詭以詭為中尉勝詭多竒邪計欲使王求為漢嗣栗太子之廢也太后意欲以梁王為嗣甞因置酒謂帝曰安車大駕用梁王為寄帝跪席舉身曰諾罷酒帝以訪諸大臣大臣袁盎等曰不可昔宋宣公不立子而立弟以生禍亂五世不絶小不忍害大義故春秋大居正由是太后議格遂不復言王又嘗上書願賜容車之地徑至長樂宫自使梁國士衆築作甬道朝太后袁盎等皆建以為不可梁王由是怨袁盎及議臣乃與羊勝公孫詭謀隂使人刺殺袁盎及他議臣十餘人賊未得也於是天子意梁逐賊果梁所為上遣田叔吕季主往按梁事捕公孫詭羊勝詭勝匿王後宫使者十餘輩至梁責二千石急梁相軒丘豹及内史韓安國以下舉國大索月餘弗得安國聞詭勝匿王所乃入見王而泣曰主辱者臣死大王無良臣故紛紛至此今勝詭不得請辭賜死王曰何至此安國泣數行下曰大王自度於皇帝孰與臨江王親王曰弗如也安國曰臨江王適長太子以一言過廢王臨江用宫垣事卒自殺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終不用私亂公今大王列在諸侯訹邪臣浮說犯上禁撓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於大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大王終不覺寤有如太后宫車即晏駕大王尚誰攀乎語未卒王泣數行而下謝安國曰吾今出勝詭王乃令勝詭皆自殺出之上由此怨望梁王梁王恐使鄒陽入長安見皇后兄王信說曰長君弟得幸於上後宫莫及而長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袁盎事即窮竟梁王伏誅太后無所發怒切齒側目於貴臣竊為足下憂之長君曰為之奈何陽曰長君誠能請為上言之得毋竟梁事長君必固自結於太后太后厚徳長君入於骨髓而長君之弟幸於兩宫金城之固也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殺舜為事及舜立為天子封之於有庳夫仁人之於兄弟無藏怒無宿怨厚親愛而已是以後世稱之以是說天子徼幸梁事不奏長君曰諾乗間入言之帝怒稍解是時太后憂梁事不食日夜泣不止帝亦患之㑹田叔等按梁事來還至霸昌廏取火悉燒梁之獄辭空手來見帝帝曰梁有之乎叔對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為問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憂在陛下也上大然之使叔等謁太后且曰梁王不知也造為之者獨在幸臣羊勝公孫詭之屬為之耳謹已伏誅死梁王無恙也太后聞之立起坐餐氣平復梁王因上書請朝既至關茅蘭說王使乗布車從兩騎入匿於長公主園漢使使迎王王已入關車騎盡居外不知王處太后泣曰帝果殺吾子帝憂恐於是梁王伏斧質於闕下謝罪太后帝大喜相泣復如故悉召王從官入關然帝益疏王不與同車輦矣帝以田叔為賢擢為魯相
六年冬十月梁王來朝上疏欲留上弗許王歸國意忽忽不樂 夏四月梁孝王薨竇太后聞之哭極哀不食曰帝果殺吾子帝哀懼不知所為與長公主計之乃分梁為五國盡立孝王男五人為王買為梁王明為濟川王彭離為濟東王定為山陽王不識為濟隂王女五人皆食湯沐邑奏之太后太后乃說為帝加一餐孝王未死時財以巨萬計及死藏府餘黄金尚四十餘萬斤他物稱是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上
宋 袁樞 撰
漢通西南夷
漢武帝元光五年 初王恢之討東越也使番陽令唐䝉風曉南越南越食䝉以蜀枸醤䝉問所從來曰道西北牂柯江牂柯江廣數里出番禺城下䝉歸至長安問蜀賈人賈人曰獨蜀出枸醤多持竊出市夜郎夜郎者臨牂柯江江廣百餘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桐師然亦不能臣使也䝉乃上書説上曰南越王黄屋左纛地東西萬餘里名為外臣實一州主也今以長沙豫章徃水道多絶難行竊聞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餘萬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竒也誠以漢之彊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甚易上許之乃拜䝉為中郎將將千人食重萬餘人從巴蜀筰關入遂見夜郎侯多同䝉厚賜喻以威徳約為置吏使其子為令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乃且聼䝉約還報上以為犍為郡發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作者數萬人士卒多物故有逃亡者用軍興法誅其渠率巴蜀民大驚恐上聞之使司馬相如責唐䝉等因諭告巴蜀民以非上意相如還報是時邛筰之君長聞南夷與漢通得賞賜多多欲願為内臣妾請吏比南夷天子問相如相如曰邛筰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時嘗通為郡縣至漢興而罷今誠復通為置郡縣愈於南夷天子以為然乃拜相如為中郎將建節徃使及副使王然于等乗傳因巴蜀吏幣物以賂西夷邛筰冉駹斯榆之君皆請為内臣除邊關關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牂柯為徼通零關道橋孫水以通邛都為置一都尉十餘縣屬蜀天子大説 是時巴蜀四郡鑿山通西南夷道千餘里戍轉相餉數嵗道不通士罷餓離暑濕死者甚衆西南夷又數反發兵興擊費以鉅萬計而而無功上患之詔使公孫𢎞視焉還奏事盛毁西南夷無所用上不聼
元朔三年冬以公孫𢎞為御史大夫是時方通西南夷東置蒼海北築朔方之郡公孫𢎞數諌以為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願罷之天子使朱買臣等難以置朔方之便發十策𢎞不得一𢎞乃謝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若是願罷西南夷蒼海而專奉朔方上乃許之春罷蒼海郡 秋罷西夷獨置南夷夜郎两縣一都尉稍令犍為自葆就專力城朔方
元狩元年 初張騫自月氏還為天子言身毒國去蜀不逺天子欣然令騫因蜀犍為發間使王然于等四道並出出駹出冉出徙出卭僰指求身毒國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閉氏筰南方閉嶲昆明昆明之屬無君長善㓂盗輙殺略漢使終莫得通於是漢以求身毒道始通滇國滇王當羌謂漢使者曰漢孰與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為一州主不知漢廣大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天子注意焉乃復事西南夷三年秋上將討昆明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乃作昆明池以習氷戰是時法既益嚴吏多廢免兵革數動民多買復及五大夫徴發之士益鮮於是除千夫五大夫為吏不欲者出馬以故吏弄法皆謪令伐棘上林穿昆明池
元鼎六年冬馳義侯發南夷兵欲以擊南越且蘭君恐逺行旁國虜其老弱乃與其衆反殺使者及犍為太守漢乃發巴蜀罪人嘗擊南越者八校尉遣中郎將郭昌衛廣將而撃之誅且蘭及邛君筰侯遂平南夷為牂柯郡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滅夜郎遂入朝上以為夜郎王冉駹皆振恐請臣置吏乃以邛都為越嶲郡筰都為沈黎郡冉駹為汶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元封二年 初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誅南夷兵威風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衆數萬人其旁東北有勞深靡莫皆同姓相仗未肯聼勞深靡莫數侵犯使者吏卒於是上遣將軍郭昌中郎將衛廣發巴蜀兵擊㓕勞深靡莫以兵臨滇滇王舉國降請置吏入朝於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是時漢㓕两越平西南夷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税南陽漢中以徃郡各以地比給初郡吏卒奉食幣物傳車馬被具而初郡時時小反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徃誅之間嵗萬餘人費皆仰給大農大農以均輸調鹽鐡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為以訾給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賦法矣
六年漢既通西南夷開五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嵗遣使十餘軰出此初郡皆閉昆明為所殺奪幣物於是天子赦京師亡命令從軍遣㧞胡將軍郭昌將以擊之斬首數十萬後復遣使竟不得通
昭帝始元元年夏益州夷二十四邑三萬餘人皆仄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募吏民及發犍為蜀郡犇命徃擊大破之
四年西南夷姑繒葉榆復反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將益州兵撃之辟胡不進蠻夷遂殺益州太守乗勝與辟胡戰士戰及溺死者四千餘人冬遣大鴻臚田廣明擊之六年詔以鉤町侯毋波率其邑君長人民撃反者有功立以為鉤町王賜田廣明爵關内侯
淮南謀反
漢文帝前三年 初趙王敖獻美人於髙祖得幸有娠及貫高事發美人以坐繋河内美人母弟趙兼因辟陽侯審食其言吕后吕后妬弗肯白美人已生子恚即自殺吏奉其子詣上上悔名之曰長令吕后母之而葬其母真定後封長為淮南王淮南王蚤失母常附吕后故孝惠吕后時無患而常心怨辟陽侯以為不彊爭之於吕后使其母恨而死也及帝即位淮南王自以最親驕蹇數不奉法上常寛假之是歲入朝從上入苑囿獵與上同車常謂上大兄王有材力能扛鼎乃徃見辟陽侯自袖鐡椎椎辟陽侯令從者魏敬剄之馳走闕下肉袒謝罪帝傷其志為親故赦弗治當是時薄太后及太子諸大臣皆憚淮南王淮南王以此歸國益驕恣出入稱警蹕稱制擬於天子袁盎諌曰諸侯太驕必生患上不聼
六年淮南王長自作法令行於其國逐漢所置吏請自置相二千石帝曲意從之又擅刑殺不辜及爵人至關内侯數上書不遜順帝重自切責之乃令薄昭與書風諭之引管蔡及代頃王濟北王興居以為儆戒王不説令大夫但士伍開章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竒謀以輦車四十乗反谷口令人使閩越匈奴事覺有司治之使使召淮南王王至長安丞相張蒼典客馮敬行御史大夫事與宗正廷尉奏長罪當棄市制曰其赦長死罪廢勿王徙處蜀郡嚴道邛郵盡誅所與謀者載長以輜車令縣以次傳之袁盎諫曰上素驕淮南王弗為置嚴傳相以故至此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逢霧露病死陛下有殺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令復之淮南王果憤恚不食死縣傳至雍雍令發封以死聞上哭甚悲謂袁盎曰吾不聼公言卒亡淮南王今為奈何盎曰獨斬丞相御史以謝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考諸縣傳送淮南王不發封餽侍者皆棄市以列侯葬淮南王於雍置守冡三十戸
七年民有歌淮南王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帝聞而病之
八年夏封淮南厲王子安等四人為列侯賈誼知上必將復王之也上疏諫曰淮南王之悖逆無道天下孰不知其辠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此人少壯豈能忘其父哉白公勝所為父報仇者大父與叔父也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主發忿快志剡手以衝仇人之匈固為俱靡而已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漢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策不便予之衆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有剸諸荆軻起於兩柱之間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願陛下少留計上弗聼
十一年夏六月徙城陽王喜為淮南王
十六年夏四月徙淮南王喜復為城陽王立淮南厲王子阜陵侯安為淮南王
景帝前四年 初七國反淮南王欲發兵應之其相將兵城守不聼王而為漢淮南以故得完〈事見七國之叛〉
武帝建元二年冬十月淮南王安來朝上以安屬為諸父而材高甚尊重之毎宴見談語昬暮然後罷安雅善武安侯田蚡其入朝武安侯迎之霸上與語曰上無太子王親高皇帝孫行仁義天下莫不聞宫車一日宴駕非王尚誰立者安大喜厚遺蚡金錢財物
元朔二年冬賜淮南王几杖毋朝
五年 初淮南王安好讀書屬文喜立名譽招致賔客方術之士數千人其羣臣賔客多江淮間輕薄士常以厲王遷死感激安建元六年彗星見或說王曰先呉軍時彗星出長數尺然尚流血千里今彗星竟天天下兵當大起王心以為然乃益治攻戰具積金錢郎中雷被獲罪於太子遷時有詔欲從軍者輙詣長安被即願奮撃匈奴太子惡被於王斥免之欲以禁後是嵗被亡之長安上書自明事下廷尉治蹤跡連王公卿請逮捕治王太子遷謀令人衣衛士衣持㦸居王旁漢使有非是者即刺殺之因發兵反天子使中尉宏即訊王王視中尉顔色和遂不發公卿奏安壅閼奮擊匈奴者格明詔當棄市詔削二縣既而安自傷曰吾行仁義反見削地恥之於是為反謀益甚安與衡山王賜相責望禮節間不相能衡山王聞淮南王有反謀恐為所并亦結賔客為反具以為淮南已西欲發兵定江淮之間而有之衡山王后徐來讃太子爽於王欲廢之而立其弟孝王囚太子而佩孝以王印令招致賔客賔客來者㣲知淮南衡山有逆計日夜從容勸之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陳喜作輣車鍜矢刻天子壐將相軍吏印秋衡山王當入朝過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語除前隙約束反具衡山王即上書謝病上賜書不朝
元狩元年淮南王安與賔客左呉等日夜為反謀案輿地圖部署兵所從入諸使者道長安來為妄言言上無男漢不治即喜即言漢廷治有男王怒以為妄言非也王召中郎伍被與謀反事被曰王安得此亡國之語乎臣見宫中生荆棘露霑衣也王怒繫伍被父母囚之三月復召問之被曰昔秦為無道窮奢極虐百姓思亂者十家而六七高皇帝起於行陳之中立為天子此所謂蹈瑕𠉀間因秦之亡而動者也今大王見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獨不觀近世之呉楚乎夫呉王王四郡國富民衆計定謀成舉兵而西然破於大梁犇走而東身死祀絶者何誠逆天道而不知時也方今大王之兵衆不能十分呉楚之一天下安寜萬倍呉楚之時大王不從臣之計今見大王棄千乗之君賜絶命之書為羣臣先死於東宫也王涕泣而起王有孽子不害最長王弗愛王后太子皆不以為子兄數不害有子建材高有氣常怨望太子隂使人告太子謀殺漢中尉事下廷尉治王患之欲發復問伍被曰公以為呉興兵是邪非邪被曰非也臣聞呉王悔之甚願王無為呉王之所悔王曰呉何知反漢將一日過成臯者四十餘人今我絶成臯之口據三川之險招山東之兵舉事如此左呉趙賢朱驕如皆以為什事九成公獨以為有禍無福何也必如公言不可徼幸邪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計當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可偽為丞相御史請書徙郡國豪桀高貲於朔方益發甲卒急其㑹日又偽為詔獄書逮諸侯太子幸臣如此則民怨諸侯懼即使辯士随而説之倘可徼幸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雖然吾以為不至若此於是王乃作皇帝壐丞相御史大夫將軍軍吏中二千石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漢使節欲使人偽得罪而西事大將軍一日發兵即刺殺大將軍且曰漢廷大臣獨汲㸃好直諫守節死義難惑以非至如說丞相𢎞等如發蒙振落耳王欲發國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聼王乃與伍被謀先殺相二千石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持羽檄從東方來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發兵㑹廷尉逮捕淮南太子淮南王聞之與太子謀召相二千石欲殺而發兵召相相至内史中尉皆不至王念獨殺相無益也即罷相王猶預計未决太子即自剄不殊伍被自詣吏告與淮南王謀反蹤跡如此吏因捕太子王后圍王宫盡求捕王所與謀反賔客在國中者索得反具以聞上下公卿治其黨與使宗正以符節治王未至十二月淮南王安自剄殺王后荼太子遷諸所與謀反者皆族天子以伍被雅辭多引漢之美欲勿誅廷尉湯曰被首為王畫反計罪不可赦乃誅被侍中莊助素與淮南王相結交私論議王厚賂遺助上薄其罪欲勿誅張湯争以為助出入禁門腹心之臣而外與諸侯交私如此不誅後不可治助竟棄市衡山王上書請廢太子爽立其弟孝為太子爽聞即遣所善白嬴之長安上書言孝作輣車鍜矢與王御者姦欲以敗孝㑹有司捕所與淮南謀反者得陳喜於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聞律先自告除其罪即先自告所與謀反者枚赫陳喜等公卿請逮捕衡山王治之王自剄死王后徐來太子爽及孝皆棄市所與謀反者皆族凡淮南衡山二獄所連引列侯二千石豪桀等死者數萬人
漢通西域
漢武帝元朔三年 初匈奴降者言月氏故居敦煌祁連間為彊國匈奴冐頃攻破之老上單于殺月氏王以其頭為飲器餘衆遁逃逺去怨匈奴無與共擊之上募能通使月氏者漢中張騫以郎應募出隴西徑匈奴中單于得之留騫十餘歲騫得間亡鄉月氏西走數十日至大宛大宛聞漢之饒財欲通不得見騫喜為發導譯抵康居傳致大月氏大月氏太子為王既擊大夏分其城而居之地肥饒少㓂殊無報怨之心騫為太中大夫甘父為奉使君騫初行時百餘人去十三歲唯二人得還
元狩元年 初張騫自月氏還具為天子言西域諸國風俗大宛在漢正西可萬里其俗土著耕田多善馬馬汗血有城郭室屋如中國其東北則烏孫東則于窴于窴之西則水皆西流注西海其東水東流注鹽澤鹽澤潜行地下其南則河源出焉鹽澤去長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鹽澤以東至隴西長城南接羌鬲漢道焉烏孫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國随畜牧與匈奴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與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時見邛竹杖蜀布問曰安得此大夏國人曰吾賈人徃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東南可數千里其俗土著與大夏同以騫度之大夏去漢萬二千里居漢西南今身毒國又居大夏東南數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逺矣今使大夏從羌中險羌人惡之少北則為匈奴所得從蜀宜徑又無㓂天子既聞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屬皆大國多竒物土著頗與中國同業而兵弱貴漢財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屬兵彊可以賂遺設利朝也誠得而以義屬之則廣地萬里重九譯致殊俗威徳徧於四海欣然以騫言為然元鼎二年渾邪王既降漢漢兵撃逐匈奴於幕北自鹽澤以東空無匈奴西域道可通於是張騫建言烏孫王昆莫本為匈奴臣後兵稍彊不肯復朝事匈奴匈奴攻不勝而逺之今單于新困於漢而故渾邪地空無人蠻夷俗戀故地又貪漢財物今誠以此時厚幣賂烏孫招以益東居故渾邪之地與漢結昆弟其勢宜聼聼則是斷匈奴右臂也既連烏孫自其西大夏之屬皆可招來而為外臣天子以為然拜騫為中郎將將三百人馬各二匹牛羊以萬數齎金幣帛直數千巨萬多持節副使道可便遣之他旁國騫既至烏孫昆莫見騫禮節甚倨騫諭指曰烏孫能東居故地則漢遣公主為夫人結為兄弟共距匈奴匈奴不足破也烏孫自以逺漢未知其大小素服屬匈奴日久且又近之其大臣皆畏匈奴不欲移徙騫留乆之不能得其要領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闐及諸旁國烏孫發譯道送騫還使數十人馬數十匹随騫報謝因令窺漢大小是歲騫還到拜為大行後歲餘騫所遣使通大夏之屬者皆頗與其人俱來於是西域始通於漢矣西域凡三十六國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東西六千餘里南北千餘里東則接漢玉門陽關西則限以葱嶺河有兩源一出葱嶺一出于闐合流東注鹽澤鹽澤去玉門陽關三百餘里自玉門陽關出西域有两道從鄯善傍南山北循河西行至莎車為南道南道西踰葱嶺則出大月氏安息自車師前王庭隨北山循河西行至䟽勒為北道北道西踰葱嶺則出大宛康居奄蔡焉故皆役屬匈奴匈奴西邊日逐王置僮僕都尉使領西域常居焉耆危須尉犂間賦税諸國取富給焉烏孫王既不肯東還漢乃於渾邪王故地置酒泉郡稍發徙民以充實之後又分置武威郡以絶匈奴與羌通之道天子得宛汗血馬愛之名曰天馬使者相望於道以求之諸使外國一軰大者數百小者百餘人人所齎操大放博望侯時其後益習而衰少焉漢率一歲中使多者十餘少者五六軰逺者八九歲近者數歲而反六年博望侯既以通西域尊貴其吏士争上書言外國竒怪利害求使天子為其絶逺非人所樂徃聽其言予節募吏民毋問從來為具備人衆遣之以廣其道來還不能毋侵盗幣物及使失指天子為其習之輒覆按致重罪以激怒令贖復求使使端無窮而輕犯法其吏卒亦輙復盛推外國所有言大者予節言小者為副故妄言無行之徒皆爭效之其使皆貧人子私縣官齋物欲賤市以私其利外國亦厭漢使人人有言輕重度漢兵逺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漢使漢使乏絶積怨至相攻擊而樓蘭車師小國當空道攻刼漢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竒兵又時遮撃之使者爭言西域皆有城邑兵弱易擊於是天子遣浮沮將軍公孫賀將萬五千騎出九原二千餘里至浮沮井而還匈河將軍趙破奴將萬餘騎出令居數千里至匈河水而還以斥逐匈奴不使遮漢使皆不見匈奴一人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張掖敦煌郡徙民以實之
元封三年冬十二月上遣將軍趙破奴擊車師破奴與輕騎七百餘先至虜樓蘭王遂破車師因舉兵威以困烏孫大宛之屬春正月甲申封破奴為浞野侯王恢佐破奴擊樓蘭封恢為浩侯於是酒泉列亭障至玉門矣六年烏孫使者見漢廣大歸報其國其國乃益重漢匈奴聞烏孫與漢通怒欲擊之又其旁大宛月氏之屬皆事漢烏孫於是恐使使願得尚漢公主為昆弟天子與羣臣議許之烏孫以千匹馬聘漢女漢以江都王建女細君為公主徃妻烏孫贈送甚盛烏孫王昆莫以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以為左夫人公主自治宫室居歲時一再與昆莫㑹置酒飲食昆莫年老言語不通公主悲愁思歸天子聞而憐之間歲遣使者以帷帳錦繡給遺焉昆莫曰我老欲使其孫岑娶尚公主公主不聼上書言狀天子報曰從其國俗欲與烏孫共滅胡岑娶遂妻公主昆莫死岑娶代立為昆彌是時漢使西踰葱嶺抵安息安息發使以大鳥卵及黎軒善人獻于漢及諸小國驩潜大益車師扞罙蘇䪥之屬皆隨漢使獻見天子天子大悦西國使更來更去天子毎巡狩海上悉從外國客大都多人則過之散財帛以賞賜厚具以饒給之以覽示漢富厚焉大角抵出竒戯諸怪物多聚觀者行賞賜酒池肉林令外國客徧觀名倉庫府藏之積見漢之廣大傾駭之大宛左右多蒲萄可以為酒多苜蓿天馬嗜之漢使采其實以來天子種之於離宫别觀旁極望然西域以近匈奴常畏匈奴使待之過於漢使焉
太初元年漢使入西域者言宛有善馬在貳師城匿不肯與漢使天子使壯士車令等持千金及金馬以請之宛王與其羣臣謀曰漢去我逺而鹽水中數敗出其北有胡㓂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徃徃而絶邑乏食者多漢使數百人為軰來而常乏食死者過半是安能致大軍乎無奈我何貳師馬宛寳馬也遂不肯予漢使漢使怒妄言椎金馬而去宛貴人怒曰漢使至輕我遣漢使去令其東邊郁成王遮攻殺漢使取其財物於是天子大怒諸嘗使宛姚定漢等言宛兵弱誠以漢兵不過三千人疆弩射之可盡虜矣天子嘗使浞野侯以七百騎虜樓蘭王以定漢等言為然而欲侯寵姬李氏乃拜李夫人兄廣利為貳師将軍發屬國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以往伐宛期至貳師城取善馬故號貳師將軍趙始成為軍正故浩侯王恢使導軍而李哆為校尉制軍事
二年貳師將軍之西也既過鹽水當道小國各城守不肯給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數日則去比至郁成士至者不過數千皆饑罷攻郁成郁成大破之所殺傷甚衆貳師將軍與李哆趙始成等計至郁成尚不能舉况至其王都乎引兵而還至燉煌士不過什一二使使上書言道逺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戰而患饑人少不足以拔宛願且罷兵益發而復徃天子聞之太怒使使遮玉門曰軍有敢入者輙斬之貳師恐因留燉煌三年公卿議者皆願罷宛軍專力攻匈奴天子業出兵誅宛宛小國而不能下則大夏之屬漸輕漢而宛善馬絶不來烏孫輪臺易苦漢使為外國笑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鄧光等赦囚徒發惡少年及邉騎歲餘而出燉煌者六萬人負私從者不與牛十萬馬三萬匹驢橐駝以萬數齎糧兵弩甚設天下騷動轉相奉伐宛五十餘校尉宛城中無井汲城外流水於是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宂其城益發戍甲卒十八萬酒泉張掖北置居延休屠屯兵以衛酒泉而發天下吏有罪者亡命者及贅壻賈人故有市籍父母大父母有市籍者凡七科適為兵及載糒給貳師轉車人徒相連屬而拜習馬者二人為執驅馬校尉備破宛擇取其善馬云於是貳師後復行兵多所至小國莫不迎出食給軍至輪臺輪臺不下攻數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兵到者三萬宛兵迎擊漢兵漢兵射敗之宛兵走入保其城貳師欲攻郁成城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詐乃先至宛決其水原移之則宛固己憂困圍其城攻之四十餘日宛貴人謀曰王母寡匿善馬殺漢使今殺王而出善馬漢兵宜解即不解乃力戰而死未晚也宛貴人皆以為然共殺王其外城壊虜宛貴人勇將煎靡宛大恐走入城中持王母寡頭遣人使貳師約曰漢無攻我我盡出善馬恣所取而給漢軍食即不聼我我盡殺善馬康居之救又且至至我居内康居居外與漢軍戰熟計之何從是時康居候視漢兵尚盛不敢進貳師聞宛城中新得漢人知穿井而其内食尚多計以為來誅首惡者母寡母寡頭已至如此不許則堅守而康居𠉀漢兵罷來救宛破漢軍必矣乃許宛之約宛乃出其馬令漢自擇之而多出食食漢軍漢軍取其善馬數十匹中馬以下牝牡三千餘匹而立宛貴人之故時遇漢善者名昧蔡為宛王與盟而罷兵初貳師起燉煌西分為數軍從南北道校尉王申生將千餘人别至郁成郁成王擊滅之數人脫亡走貳師貳師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徃攻破郁成郁成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聞漢已破宛出郁成王與桀桀令四騎士縳守詣貳師上邽騎士趙弟恐失郁成王拔劒擊斬其首追及貳師
四年春貳師將軍來至京師貳師所過小國聞宛破皆使其子弟從入貢獻見天子因為質焉軍還入馬千餘匹後行軍非乏食戰死不甚多而將吏貪不愛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者衆天子為萬里而伐不録其過乃下詔封李廣利為海西侯封趙弟為新畤侯以上官桀為少府軍官吏為九卿者三人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餘人千石以下千餘人奮行者官過其望以謫過行皆黜其勞士卒賜直四萬錢匈奴聞貳師征大宛欲遮之貳師兵盛不敢當即遣騎因樓蘭𠉀漢使後過者欲絶勿通時漢軍正任文將兵屯玉門關捕得生口知狀以聞上詔文便道引兵捕樓蘭王将詣闕簿責王對曰小國在大國間不两屬無以自安願徙國入居漢地上直其言遣歸國亦因使𠉀伺匈奴匈奴自是不甚親信樓蘭自大宛破後西域震懼漢使入西域者益得職於是自燉煌西至鹽澤徃徃起亭而輪臺渠犂皆有田卒數百人置使者校尉領䕶以給使外國者後嵗餘宛貴人以為昧蔡善諛使我國遇屠乃相與殺昧蔡立母寡昆弟蟬封為宛王而遣其子入質於漢漢因使使賂賜以鎮撫之蟬封與漢約嵗獻天馬二匹
昭帝元鳯四年 初扞罙遣太子頼丹為質於龜兹貳師擊大宛還將頼丹入至京師霍光用桑𢎞羊前議以頼丹為校尉將軍田輪臺龜兹貴人姑翼謂其王曰頼丹本臣屬吾國今佩漢印綬來迫吾國而田必為害王即殺頼丹而上書謝漢樓蘭王死匈奴先聞之遣其質子安歸歸得立為王漢遣使詔新王令入朝王辭不至樓蘭國最在東垂近漢當白龍堆乏水草常主發導負水擔糧送迎漢使又數為吏卒所㓂懲艾不便與漢通後復為匈奴反間數遮殺漢使其弟尉屠耆降漢具言狀駿馬監北地傅介子使大宛詔因令責樓蘭龜兹介子至樓蘭龜兹責其王皆謝服介子從大宛還到龜兹㑹匈奴使從烏孫還在龜兹介子因率其史士共誅斬匈奴使者還奏事詔拜介子為中郎遷平樂監介子謂大將軍霍光曰樓蘭龜兹數反覆而不誅無所懲艾介子過龜兹時其王近就人易得也願徃刺之以威示諸國大將軍曰龜兹道逺且騐之於樓蘭於是白遣之介子與士卒俱齎金幣揚言以賜外國為名至樓蘭樓蘭王意不親介子介子陽引去至其西界使譯謂曰漢使者持黄金錦繡行賜諸國王不來受我去之西國矣即出金幣以示譯譯還報王王貪漢物來見使者介子與坐飲陳物示之飲酒皆醉介子謂王曰天子使我私報王王起隨介子入帳中屏語壯士二人從後刺之刃交匈立死其貴人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諭以王負漢罪天子遣我誅王當更立王弟尉屠耆在漢者漢兵方至毋敢動自令滅國矣介子遂斬王安歸首馳傳詣闕縣首北闕下乃立尉屠耆為王更名其國為鄯善為刻印章賜以宮女為夫人備車騎輜重丞相率百官送至横門外祖而遣之王自請天子曰身在漢乆今歸單弱而前王有子在恐為所殺國中有伊循城其城肥美願漢遣一將屯田積榖令臣得依其威重於是漢遣司馬一人吏士四十人由伊循以填撫之秋七月乙巳封范明友為平陵侯傅介子為義陽侯
臣光曰王者之於戎狄叛則討之服則舍之今樓蘭王既服其罪又從而誅之後有叛者不可得而懐矣必以為有罪而討之則宜陳師鞠旅明致其罰今乃遣使者誘以金幣而殺之後有奉使諸國者復可信乎且以大漢之彊而為盗賊之謀於蠻夷不亦可羞哉論者或美介子以為竒功過矣
宣帝本始二年 初烏孫公主死漢復以楚王戊之孫解憂為公主妻岑娶岑娶胡婦子泥靡尚小岑娶且死以國與季父大禄子翁歸靡曰泥靡大以國歸之翁歸靡既立號肥王復尚楚主生三男兩女長男曰元貴靡次曰萬年次曰大樂 上遣光祿大夫常惠持節䕶烏孫兵共擊匈奴〈事見匈奴歸漢〉
三年上復遣常惠持金幣還賜烏孫貴人有功者惠因奏請龜兹國嘗殺校尉頼丹未伏誅請便道擊之帝不許大將軍霍光風惠以便宜從事惠與吏士五百人俱至烏孫還過發西國兵二萬人令副使發龜兹東國二萬人烏孫兵七千人從三靣攻龜兹兵未合先遣人責其王以前殺漢使狀王謝曰乃我先王時為貴人姑翼所誤耳我無罪惠曰即如此縛姑翼來吾置王王執姑翼詣惠惠斬之而還
元康元年 初烏孫公主少子萬年有寵於莎車王莎車王死而無子時萬年在漢莎車國人計欲自託於漢又欲得烏孫心上書請萬年為莎車王漢許之遣使者奚充國送萬年萬年初立暴惡國人不説上令羣臣舉可使西域者前將軍韓増舉上黨馮奉世以衛侯使持節送大宛諸國客至伊循城㑹故莎車王弟呼屠徴與旁國共殺其王萬年及漢使者奚充國自立為王神爵二年烏孫昆彌翁歸靡因長羅侯常惠上書願以漢外孫元貴靡為嗣得令復尚漢公主結婚重親畔絶匈奴詔下公卿議大鴻臚蕭望之以為烏孫絶域變故難保不可許上美烏孫新立大功又重絶故業乃以烏孫主解憂弟相夫為公主盛為資送而遣之使常惠送之至燉煌未出塞聞翁歸靡死烏孫貴人共從本約立岑娶子泥靡為昆彌號狂王常惠上書願留少主燉煌惠馳至烏孫責讓不立元貴靡為昆彌還迎少主事下公卿望之復以為烏孫持兩端難約結今少主以元貴靡不立而還信無負於夷狄中國之福也少主不止繇役將興天子從之徵還少主
甘露元年夏四月烏孫狂王復尚楚主解憂生一男鴟靡不與主和又暴惡失衆漢使衞司馬魏和意副𠉀任昌至烏孫公主言狂王為烏孫所患苦易誅也遂謀置酒使士拔劒擊之劍旁下狂王傷上馬馳去其子細沈瘦㑹兵圍和意昌及公主於赤谷城數月都䕶鄭吉發諸國兵救之乃解去漢遣中郎將張遵持醫藥治狂王賜金帛因収和意昌係𤨏從尉犂檻車至長安斬之初肥王翁歸靡胡婦子烏就屠狂王傷時驚與諸翎侯俱去居北山中揚言毋家匈奴兵來故衆歸之後遂襲殺狂王自立為昆彌是嵗漢遣破羌將軍辛武賢將兵萬五千人至燉煌通渠積榖欲以討之初楚主侍者馮嫽能史書習事嘗持漢節為公主使城郭諸國敬信之號曰馮夫人為烏孫右大將妻右大將與烏就屠相愛都䕶鄭吉使馮夫人說烏就屠以漢兵方出必見滅不如降烏就屠恐曰願得小號以自處帝徴馮夫人自問狀遣謁者竺次期門甘延夀為副送馮夫人馮夫人錦車持節詔烏就屠詣長羅侯赤谷城立元貴靡為大昆彌烏就屠為小昆彌皆賜印綬破羌將軍不出塞還後烏就屠不盡歸諸翎侯民衆漢復遣長羅侯惠將三校屯赤谷因為分别其人民地界大昆彌戸六萬餘小昆彌户四萬餘然衆心皆附小昆彌
三年五月烏孫大昆彌元貴靡及鴟靡皆病死公主上書言年老土思願得歸骸骨葬漢地天子閔而迎之冬至京師待之一如公主之制後二歲卒元貴靡子星靡代為大昆彌弱馮夫人上書願使烏孫鎮撫星靡漢遣之都䕶韓宣奏烏孫大吏大祿大監皆可賜以金印紫綬以尊輔大昆彌漢許之其後叚㑹宗為都䕶乃招還亡叛安定之星靡死子雌栗靡代立
成帝建始四年西域都䕶叚㑹宗為烏孫兵所圍驛騎上書願發城郭燉煌兵以自救丞相啇大將軍鳯及百寮議數日不決鳯言陳湯多籌策習外國事可問上召湯見宣室湯擊郅支時中寒病两臂不屈申湯入見有詔毋拜示以㑹宗奏湯對曰臣以為此必無可憂也上曰何以言之湯曰夫胡兵五而當漢兵一何者兵刃朴鈍弓弩不利今聞頗得漢巧然猶三而當一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後敵今圍㑹宗者人衆不足以勝㑹宗唯陛下勿憂且兵輕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今㑹宗欲發城郭燉煌厯時乃至所謂報讎之兵非救急之用也上曰柰何其解可必乎度何時解湯知烏孫瓦合不能乆攻故事不過數日因對曰已解矣屈指計其日曰不出五日當有吉語聞居四日軍書到言已解
陽朔四年閏九月烏孫小昆彌烏就屠死子拊離代立為弟日貳所殺漢遣使者立拊離子安日為小昆彌日貳亡阻康居安日使貴人姑莫匿等三人詐亡從日貳刺殺之於是西域諸國上書願復得前都䕶叚㑹宗上從之城郭諸國聞之皆翕然親附
元延二年 初烏孫小昆彌安日為降民所殺諸翎侯大亂詔徴故金城大守叚㑹宗為左曹中郎將光祿大夫使安輯烏孫立安日弟末振將為小昆彌定其國而還時大昆彌雌栗靡勇健末振將恐為所并使貴人烏日領詐降刺殺雌栗靡漢欲以兵討之而未能遣中郎將叚㑹宗立公主孫伊秩靡為大昆彌乆之大昆彌翎侯難栖殺末振將安日子安犂靡代為小昆彌漢恨不自誅末振將復遣段㑹宗發戊巳校尉諸國兵即誅末振將太子番丘㑹宗恐大兵入烏孫驚番丘亡逃不可得即留所發兵墊婁地選精兵三十弩徑至昆彌所在召番丘責以末振將之罪即手劒擊殺番丘官屬以下驚恐馳歸小昆彌安犂靡勒兵數千騎圍㑹宗㑹宗為言來誅之意今圍守殺我如取漢牛一毛耳宛王郅支頭縣槀街烏孫所知也昆彌以下服曰末振將負漢誅其子可也獨不可告我令飲食之邪㑹宗曰豫告昆彌逃匿之為大罪即飲食以付我傷骨肉恩故不先告昆彌以下號泣罷去㑹宗還奏事天子賜㑹宗爵關内侯黄金百斤㑹宗以難栖殺末振將奏以為堅守都尉責大祿大監以雌栗靡見殺狀奪金印紫綬更與銅墨云末振將弟卑爰疐本共謀殺大昆彌將衆八萬餘口北附康居謀欲借兵兼并兩昆彌漢復遣㑹宗與都䕶孫建并力以備之自烏孫分立两昆彌漢用憂勞且無寜歲時康居復遣子侍漢貢獻都䕶郭舜上言本匈奴盛時非以兼有烏孫康居故也及其稱臣妾非以失二國也漢雖皆受其質子然三國内相輸遺交通如故亦相𠉀伺見便則發合不能相親信離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結配烏孫竟未有益反為中國生事然烏孫既結在前今與匈奴俱稱臣義不可距而康居驕黠訖不肯拜使者都䕶吏至其國坐之烏孫諸使下王及貴人先飲食已乃飲㗖都䕶吏故為無所省以夸旁國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賈市為好辭之詐也匈奴百蠻大國今事漢甚備聞康居不拜且使單于有悔自卑之意宜歸其侍子絶勿復使以章漢家不通無禮之國漢為其新通重致逺人終羈縻不絶
武帝伐匈奴
漢武帝元光二年鴈門馬邑豪聶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親親信邉可誘以利致之伏兵襲擊必破之道也上召問公卿王恢曰臣聞全代之時北有彊胡之敵内連中國之兵然尚得飬老長㓜種樹以時倉廩常實匈奴不輕侵也今以陛下之威海内為一然匈奴侵盗不已者無他以不恐之故耳臣竊以為擊之使韓安國曰臣聞高皇帝嘗圍於平城七日不食及解圍反位而無忿怒之心夫聖人以天下為度者也不以己私怒傷天下之公故遣劉敬結和親至今為五世利臣竊以為勿擊便恢曰不然高帝身被堅執銳行㡬十年所以不報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邉境數驚士卒傷死中國槥車相望此仁人之所隐也故曰擊之便安國曰不然臣聞用兵者以飽待饑正治以待其亂定舍以待其勞故接兵覆衆伐國墮城常坐而役敵國此聖人之兵也今將卷甲輕舉深入長難以為功從行則迫脅衡行則中絶疾則糧乏徐則後利不至千里人馬乏食兵法曰遺人獲也臣故曰勿擊便恢曰不然臣今言擊之者固非發而深入也將順因單于之欲誘而致之邊吾選梟騎壯士隂伏而處以為之備審遮險阻以為其戒吾勢已定或營其左或營其右或當其前或絶其後單于可擒百全必取上從恢議夏六月以御史大夫韓安國為䕶軍將軍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太僕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大行王恢為將屯將軍太中大夫李息為材官將軍將車騎材官三十餘萬匿馬邑旁谷中約單于入馬邑縱兵隂使聶壹為間亡入匈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以城降財物可盡得單于愛信以為然而許之聶壹乃詐斬死罪囚縣其頭馬邑城下示單于使者為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於是單于穿塞將十萬騎入武州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見畜布野而無人牧者怪之乃攻亭得鴈門尉史欲殺之尉史乃告單于漢兵所居單于大驚曰吾固疑之乃引兵還出曰吾得尉史天也以尉史為天王塞下傳言單于已去漢兵追至塞度弗及乃皆罷兵王恢主别從代出擊胡輜重聞單于還兵多亦不敢出上怒恢恢曰始約為入馬邑城兵與單于接而臣擊其輜重可得利今單于不至而還臣以三萬人衆不敵祗取辱固知還而斬然完陛下士三萬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當恢逗橈當斬恢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於太后曰王恢首為馬邑事今不成而誅恢是為匈奴報讎也上朝太后太后以蚡言告上上曰首為馬邑事者恢故發天下兵數十萬從其言為此且縱單于不可得恢所部擊其輜重猶頗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誅恢無以謝天下於是恢聞乃自殺自是之後匈奴絶和親攻當路塞徃徃入盗於漢邊不可勝數然尚貪樂關市嗜漢財物漢亦關市不絶以中其意
六年冬匈奴入上谷殺略吏民遣車騎將軍衛青出上谷騎將軍公孫敖出代輕車將軍公孫賀出雲中驍騎將軍李廣出鴈門各萬騎擊胡關市下衛青至龍城得胡首虜七百人公孫賀無所得公孫敖為胡所敗亡七千騎李廣亦為胡所敗胡生得廣置两馬間絡而盛卧行十餘里廣佯死暫騰而上敵人馬上奪其弓鞭馬南馳遂得脫歸漢下敖廣吏當斬贖為庶人唯青賜爵關内侯 秋匈奴數盗邊漁陽尤甚以衛尉韓安國為材官將軍屯漁陽
元朔元年秋匈奴二萬騎入漢殺遼西太守略二千餘人圍韓安國壁又入漁陽鴈門各殺略千餘人安國益東徙屯北平數月病死天子乃復召李廣拜為右北平太守匈奴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歲不敢入右北平車騎將軍衛青將三萬騎出鴈門將軍李息出代青
斬首虜數千人 臨菑人主父偃乃上書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諌伐匈奴其辭曰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爭者末節也夫務戰勝窮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并吞戰國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也輕兵深入糧食必絶踵糧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也得其民不可調而守也勝必殺之非民父母也靡敝中國快心匈奴非長策也秦皇帝不聼遂使𫎇恬將兵攻胡辟地千里以河為境地固沮澤鹹鹵不生五榖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踰河而北是豈人衆不足兵革不備哉其勢不可也又使天下蜚芻輓粟起於黄腄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餉女子紡績不足於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飬道路死者相望葢天下始畔秦也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於邊聞匈奴聚於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進諫曰不可夫匈奴之性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徳攻匈奴臣竊危之髙帝不聼遂北至於代谷果有平城之圍髙皇帝葢悔之甚乃使劉敬徃結和親之約然後天下忘干戈之事夫匈奴難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盗侵驅所以為業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獸畜之不屬為人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憂百姓之所疾苦也嚴安上書曰昔秦王意廣心逸欲威海外使䝉恬將兵以北攻胡又使尉屠睢將樓船之士以攻越當是時秦禍北構於胡南挂於越宿兵於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而天下大畔滅世絶祀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變之患也今狥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龍城議者美之比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長策也書奏天子召見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皆拜為郎中二年冬匈奴入上谷漁陽殺略吏民千餘人遣衛青李息出雲中以西至隴西擊胡之樓煩白羊王於河南得胡首虜數千牛羊百餘萬走白羊樓煩王遂取河南地詔封青為長平侯青校尉蘇建張次公皆有功封建為平陵侯次公為岸頭侯主父偃言河南地肥饒外阻河䝉恬城之以逐匈奴内省轉輸戍漕廣中國滅胡之本也上下公卿議皆言不便上竟用偃計立朔方郡使蘇建興十餘萬人築朔方城復繕故秦時𫎇恬所為塞因河為固轉漕甚逺自山東咸被其勞費數十百鉅萬府庫並虚漢亦棄上谷之斗辟縣造陽地以予胡 夏募民徙朔方十萬口
三年冬匈奴軍臣單于死其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為單于攻破軍臣單于太子於單於單亡降漢 夏四月丙子封匈奴太子於單為涉安侯數月而卒 匈奴數萬騎入塞殺代郡太守恭及略千餘人 秋匈奴又入鴈門殺略千餘人
四年夏匈奴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萬騎殺略數千人五年匈奴右賢王數侵擾朔方天子令車騎將軍青將三萬騎出高闕衛尉蘇建為㳺擊將軍左内史李沮為彊弩將軍太僕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皆領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俱出右北平凡十餘萬人擊匈奴右賢王以為漢兵逺不能至飲酒醉衛青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驚夜逃獨與壯騎數百馳潰圍北去得右賢禆王十餘人衆男女萬五千餘人畜數十百萬於是引兵而還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衛青為大將軍諸將皆屬焉夏四月乙未復益封青八千七百户封青三子伉不疑登皆為列侯 秋匈奴萬騎入代殺都尉朱英略千餘人
六年春二月大將軍青出定襄擊匈奴以合騎侯公孫敖為中將軍太僕公孫賀為左將軍翕侯趙信為前將軍衛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後將軍左内史李沮為彊弩將軍咸屬大將軍斬首數千級而還休士馬於定襄雲中鴈門 夏四月衛青復將六將軍出定襄擊匈奴斬首虜萬餘人右將軍建前將軍信并軍三千餘騎獨逢單于兵與戰一日餘漢兵且盡信故胡小王降漢漢封信翕侯及敗匈奴誘之遂將其餘騎可八百降匈奴建盡亡其軍脱身亡自歸大將軍議郎周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禆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軍正閎長史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禽也今建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一日餘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而斬之是示後無反意也不當斬大將軍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間不患無威而霸說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職雖當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誅於境外而具歸天子天子自裁之於以見為人臣不敢專權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詣行在所初平陽縣吏霍仲孺給事平陽侯家與青姊衛少兒私通生霍去病去病年十八為侍中善騎射再從大將軍擊匈奴為票姚校尉與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百里赴利斬捕首虜過當於是天子曰票姚校尉去病斬首虜二千餘級得相國當户斬單于大父行藉若侯産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封去病為冠軍侯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捕斬首虜二千餘級封賢為衆利侯是嵗失兩將軍亡翕侯軍功不多故大將軍不益封止賜千金右將軍建至天子不誅贖為庶人單于既得翕侯以為自次王用其姊妻之與謀漢信教單于益北絶募以誘罷漢兵徼極而取之無近塞單于從其計是時漢比歲發十餘萬衆擊邊斬捕首虜之士受賜黄金二十餘萬斤而漢軍士馬死者十餘萬兵甲轉漕之費不與焉於是大司農經用竭不足以奉戰士六月詔令民得買爵及贖禁錮免臧罪置賞官名曰武功爵級十七萬凡直三十餘萬金諸買武功爵至千夫者得先除為吏吏道雜而多端官職耗廢矣
元狩元年夏五月匈奴萬人入上谷殺數百人
二年三月霍去病為票騎將軍將萬騎出隴西擊匈奴歴五王國轉戰六日過焉支山千餘里殺折蘭王斬盧侯王執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獲首虜八千九百餘級收休屠王祭天金人詔益封去病二千戸夏去病復與合騎侯公孫敖將數萬騎俱出北地異道衛尉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異道廣將四千騎先行可數百里騫將萬騎在後匈奴左賢王將四萬騎圍廣廣軍士皆恐廣乃使其子敢獨與數十騎馳貫胡騎出其左右而還告廣曰胡虜易與耳軍士乃安廣為圜陳外嚮胡急擊之矢下如雨漢兵死者過半漢矢且盡廣乃令士持滿毋發而廣身自以大黄射其禆將殺數人胡虜益解㑹日暮吏士皆無人色而廣意氣自如益治軍軍中皆服其勇明日復力戰死者過半所殺亦過當㑹博望侯軍亦至匈奴軍乃解去漢軍罷弗能追罷歸漢法博望侯留遲後期當死贖為庶人廣軍功自如無賞而票騎將軍去病深入二千餘里與合騎侯失不相得票騎將軍踰居延過小月氏至祁連山得單恒酋涂王及相國都尉以衆降者二千五百人斬首虜三萬二百級獲禆小王七十餘人天子益封去病五千戸封其禆將有功者鷹擊司馬趙破奴為從票侯校尉高不識為宜冠侯校尉僕多為煇渠侯合騎侯敖坐行留不與票騎㑹當斬贖為庶人是時諸宿將所將士馬兵皆不如票騎票騎所將常選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軍亦有天幸未嘗困絶也而諸宿將常留落不偶由此票騎日以親貴比大將軍矣 匈奴入代鴈門殺略數百人秋匈奴渾邪王降是時單于怒渾邪王休屠王居西
方為漢所殺虜數萬人欲召誅之渾邪王與休屠王恐謀降漢先遣使向邊境要遮漢人令報天子是時大行李息將城河上得渾邪王使即馳傳以聞天子聞之恐其以詐降而襲邊乃令票騎將軍將兵徃迎之休屠王後悔渾邪王殺之并其衆票騎既渡河與渾邪王衆相望渾邪王禆將見漢軍而多不欲降者頗遁去票騎乃馳入得與渾邪王相見斬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獨遣渾邪王乗傳先詣行在所盡將其衆渡河降者四萬餘人號稱十萬既至長安天子所以賞賜者數十巨萬封渾邪王萬戸為漯隂侯封其禆王呼毒尼等四人皆為列侯益封票騎千七百戸渾邪之降也漢發車二萬乘以迎之縣官無錢從民貰馬民或匿馬馬不具上怒欲斬長安令右内史汲黯曰長安令無罪獨斬臣黯民乃肯出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漢漢徐以縣次傳之何至令天下騷動罷敝中國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黙然及渾邪至賈人與市者坐當死五百餘人黯請間見髙門曰夫匈奴攻當路塞絶和親中國興兵誅之死傷者不可勝計而費以巨萬百數臣愚以為陛下得胡人皆以為奴婢以賜從軍死事者家所鹵獲因予之以謝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縱不能渾邪率數萬之衆來降虚府庫賞賜發良民侍飬譬若奉驕子愚民安知市買長安中物而文吏䋲以為闌出財物于邊關乎陛下縱不能得匈奴之資以謝天下又以㣲文殺無知者五百餘人是所謂庇其葉而傷其枝者也臣竊為陛下不取也上黙然不許曰吾乆不聞汲黯之言今又復妄發矣居頃之乃分徙降者邊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為五屬國而金城河西西並南山至鹽澤空無匈奴匈奴時有𠉀者到而希矣
三年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數萬騎殺略千餘人漢既得渾邪王地隴西北地上郡益少邊㓂詔减三郡戍卒之半以寛天下之繇
四年上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今大發士卒其勢必得所欲乃粟馬十萬令大將軍青票騎將軍去病各將五萬騎私負從馬復四萬匹步兵轉者踵軍後又數十萬人而敢力戰深入之士皆屬票騎票騎始為出定㐮當單于捕虜言單于東乃更令票騎出代郡令大將軍出定㐮郎中令李廣數自請行天子以為老弗許良乆乃許之以為前將軍太僕公孫賀為左將軍主爵都尉趙食其為右將軍平陽侯曹㐮為後將軍皆屬大將軍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既度幕人馬罷匈奴可坐收虜耳乃悉逺北其輜重以精兵待幕北大將軍青既出塞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前將軍廣并於右將軍軍出東道東道囬逺而水草少廣自請曰臣部為前將軍今大將軍乃徙令臣出東道且臣結髪而與匈奴戰今乃一得當單于臣願居前先死單于大將軍亦隂受上誡以為李廣老數竒毋令當單于恐不得所欲而公孫敖新失侯大將軍亦欲使敖與俱當單于故徙前將軍廣廣知之固自辭於大將軍大將軍不聼廣不謝而起行意甚愠怒大將軍出塞千餘里度幕見單于兵陳而待於是大將軍令武剛車自環為營而縱五千騎徃當匈奴匈奴亦縱可萬騎㑹日且入大風起砂礫擊面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彊自度戰不能如漢兵單于遂乗六騾壯騎可數百直冐漢圍西北馳去時已昏漢匈奴相紛拏殺傷大當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昏而去漢軍發輕騎夜追之大將軍軍因随其後匈奴兵亦散走遲明行二百餘里不得單于捕斬首虜萬九千級遂至窴顔山趙信城得匈奴積粟食軍留一日悉燒其城餘粟而歸前將軍廣與右將軍食其軍無導惑失道後大將軍不及單于戰大將軍引還過幕南乃遇二將軍大將軍使長史責問廣食其失道狀急責廣之幕府對簿廣曰諸校尉無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幕府廣謂其麾下曰廣結髪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徙廣部行囬逺而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餘矣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遂引刀自剄廣為人亷得賞賜輙分其麾下飲食與士共之為二千石四十餘年家無餘財猨臂善射度不中不發將兵乏絶之處見水士卒不盡飲廣不近水士卒不盡食廣不嘗食士以此愛樂為用及死一軍皆哭百姓聞之知與不知無老壯皆為垂涕而右將軍獨下吏當死贖為庶人單于之遁走其兵徃徃與漢兵相亂而随單于單于乆不與其大衆相得其右谷蠡王以為單于死乃自立為單于十餘日真單于復得其衆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單于號票騎將軍騎兵車重與大將軍軍等而無禆將悉以李敢等為大校當禆將出代右北平二千餘里絶大幕直左方兵獲屯頭王韓王等三人將軍相國當戸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豋臨翰海鹵獲七萬四百四十三級天子以五千八百户益封票騎將軍又封其所部右北平太守路博徳等四人為列侯從票侯破奴等二人益封校尉敢為關内侯食邑軍吏卒為官賞賜甚多而大將軍不得益封軍吏卒皆無封侯者兩軍之出塞塞閲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而復入塞者不滿三萬匹乃益置大司馬位大將軍票騎將軍皆為大司馬定令令票騎將軍秩禄與大將軍等自是之後大將軍青日退而票騎日益貴大將軍故人門下士多去事票騎輙得官爵唯任安不肯票騎將軍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徃天子嘗欲教之孫呉兵法對曰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法天子為治第令票騎視之對曰匈奴未滅無以家為也由此上益重愛之然少貴不省士其從軍天子為遣太官齎數十乘既還重車餘棄粱肉而士有饑者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票騎尚穿域蹋鞠事多此類大將軍為人仁喜士退譲以和柔自媚於上兩人志操如比是時漢所殺虜匈奴合八九萬而漢士卒物故亦數萬是後匈奴逺遁而幕南無王庭漢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徃徃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萬人稍蠶食匈奴以北然亦以馬少不復大出擊匈奴矣匈奴用趙信計遣使於漢好辭請和親天子下其議或言和親或言遂臣之丞相長史任敞曰匈奴新破困宜可使為外臣朝請於邊漢使任敞於單于單于大怒留之不遣是時博士狄山議以為和親便上以問張湯湯曰此愚儒無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湯乃詐忠於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一郡能無使虜入盗乎曰不能曰居一縣對曰不能復曰居一障間山自度辯窮且下吏曰能於是上遣山乘障至月餘匈奴斬山頭而去自是以後羣臣震慴無敢忤湯者
六年秋九月冠軍景桓侯霍去病薨天子甚悼之為冢像祁連山
元鼎三年 匈奴伊穉斜單于死子烏維單于立元封元年冬十月下詔曰南越東甌咸伏其辜西蠻北夷頗未輯睦勝將巡邊垂躬秉武節置十二部將軍親帥師焉乃行自雲陽北厯上郡西河五原出長城北豋單于臺至朔方臨北河勒兵十八萬騎旌旗徑千餘里以見武節威匈奴遣使者郭吉告單于曰南越王頭已縣於漢北闕今單于能戰天子自將待邊不能即南面而臣於漢何徒逺走亡匿於幕北寒苦無水草之地毋為也語卒而單于大怒立斬主客見者而留郭吉遷之北海上然匈奴亦讋終不敢出上乃還
四年 匈奴自衛霍度幕以來希復為㓂逺徙北方休飬士馬習射獵數使使於漢好辭甘言求請和親漢使北地人王烏等窺匈奴烏從其俗去節入穹廬單于愛之佯許甘言為遣其太子入漢為質漢使楊信於匈奴信不肯從其俗單于曰故約漢嘗遣翁主結繒絮食物有品以和親而匈奴亦不擾邊今乃欲反古令吾太子為質無㡬矣信既歸漢又使王烏徃而單于復讇以甘言欲多得漢財物紿謂王烏曰吾欲入漢見天子面相約為兄弟王烏歸報漢漢為單于築邸于長安匈奴曰非得漢貴人使吾不與誠語匈奴使其貴人至漢病漢子藥欲愈之不幸而死漢使路充國佩二千石印綬徃使因送其䘮厚直數千金曰此漢貴人也單于以為漢殺吾貴使者乃留路充國不歸諸所言者單于特空紿王烏殊無意入漢及遣太子於是匈奴數使竒兵侵犯漢邊乃拜郭昌為抜胡將軍及浞野侯屯朔方以東備胡
六年 匈奴烏維單于死子烏師廬立年少號兒單于自此之後單于益西北徙左方兵直雲中右方直酒泉燉煌郡
太初元年匈奴兒單于好殺伐國人不安又有天災畜多死左大都尉使人間告漢曰我欲殺單于降漢漢逺即兵來迎我我即發上乃遣因杅將軍公孫敖築塞外受降城以應之
二年上猶以受降城去匈奴逺遣浚稽將軍趙破奴將二萬餘騎出朔方西北二千餘里期至浚稽山而還浞野侯既至期左大都尉欲發而覺單于誅之發左方兵擊浞野侯浞野侯行捕首虜得數千人還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兵八萬騎圍之浞野侯夜自出求水匃奴間捕生得浞野侯因急擊其軍軍吏畏亡將而誅莫相勸歸者軍遂沒於匈奴兒單于大喜因遣竒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㓂入邊而去
三年春正月匈奴兒單于死子年少匈奴立其季父右賢王呴犂湖為單于 上遣光禄勲徐自為出五原塞數百里逺者千餘里築城障列亭西北至廬朐而使㳺擊將軍韓説長平侯衛伉屯其旁使彊弩都尉路博徳築居延澤上秋匈奴大入定襄雲中殺略數千人敗數二千石而去行破壊光禄所築城列亭障又使右賢王入酒泉張掖略數千人㑹軍正任文擊救盡復失所得而去
四年冬匈奴呴犂湖單于死匈奴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為單于天子欲因伐宛之威遂困朔方乃下詔曰髙皇帝遺朕平城之憂髙后時單于書絶悖逆昔齊襄公復九世之讎春秋大之且鞮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也因盡歸漢使之不降者路充國等使使來獻
天漢元年三月上嘉匈奴單于之義遣中郎將蘇武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賂單于荅其善意武與副中郎將張勝及假吏常惠等俱既至匈奴置幣遺單于單于益驕非漢所望也㑹緱王與長水虞常等及衛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衛律者父故長水人律善協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薦言律使於匈奴使還聞延年家收遂亡降匈奴單于愛之與謀國事立為丁靈王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𠉀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衛律常能為漢伏弩射殺之吾母弟在漢幸䝉其賞賜張勝許之以貨物與常後月餘單于出獵獨閼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餘人欲發其一人夜亡告之單于子弟發兵與戰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單于使衞律治其事張勝聞之恐前語發以狀語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見犯乃死重負國欲自殺勝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張勝單于怒召諸貴人議欲殺漢使者左伊秋訾曰即謀單于何以復加宜皆降之單于使衛律召武受辭武謂惠等屈節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引佩刀自刺衛律驚自抱持武馳召醫鑿地為坎置煴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氣絶半日復息惠等哭輿歸營單于壯其節朝夕遣人𠉀問武而收繫張勝武益愈單于使使曉武欲降之㑹論虞常欲因此時降武劒斬虞常已律曰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近臣當死單于募降者赦罪舉劒欲擊之勝請降律謂武曰副有罪當相坐武曰本無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復舉劒擬之武不動律曰蘇君律前負漢歸匈奴幸䝉大恩賜號稱王擁衆數萬馬畜彌山富貴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復然空以身膏草野誰復知之武不應律曰君因我降與君為兄弟今不聽吾計後雖欲復見我尚可得乎武罵律曰汝為人臣子不顧恩義畔主背親為降虜於蠻夷何以汝為見且單于信汝使决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鬬兩主觀禍敗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㓕獨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兩國相攻匈奴之禍從我始矣律知武終不可脅白單于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絶不飲食天雨雪武卧齧雪與旃毛并咽之數日不死匈奴以為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曰羝乳乃得歸别其官屬常惠等各置他所 浞野侯趙破奴自匈奴亡歸二年夏五月遣貳師将軍廣利以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得冦首虜萬餘級而還匈奴大圍貳師将軍漢軍乏食數日死傷者多假司馬隴西趙充國與壯士百餘人潰圍䧟陳貳師引兵隨之遂得解漢兵物故什六七充國身被二十餘創貳師奏狀詔徴充國詣行在所帝親見視其創嗟歎之拜為中郎漢復使因杅将軍敖出西河與彊弩都尉路博徳㑹涿涂山無所得初李廣有孫陵為侍中善騎射愛人下士帝以為有廣之風拜騎都尉使将丹陽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張掖以備胡及貳師擊匈奴上詔陵欲使為貳師将輜重陵叩頭自請曰臣所将屯邊者皆荆楚勇士竒材劒客也力扼虎射命中願得自當一隊到蘭于山南以分單于兵毋令專鄉貳師軍上曰将惡相屬邪吾發軍多無騎予女陵對無所事騎臣願以少擊衆步兵五千人涉單于庭上壯而許之因詔路博徳將兵半道迎陵軍博徳亦羞為陵後距奏言方秋匈奴馬肥未可與戰願留陵至春俱出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徳上書乃詔博徳引兵擊匈奴於西河詔陵以九月發出遮虜障至東浚稽山南龍勒水上徘徊觀虜即亡所見還抵受降城休士陵於是將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營舉圖所過山川地形使麾下騎陳步樂還以聞步樂召見道陵将率得士死力上甚悦拜步樂為郎陵至浚稽山與單于相值騎可三萬圍陵軍軍居兩山間以大車為營陵引士出營外為陳前行持㦸盾後行持弓弩虜見漢軍少直前就營陵摶戰攻之千弩俱發應而倒虜還走上山漢軍追擊殺數千人單于大驚召左右地兵八萬餘騎攻陵陵且戰且引南行數日抵山谷中連戰士卒中矢傷三創者載輦兩創者将車一創者持兵戰復斬首三千餘級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虜從上風縱火陵亦令軍中縱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單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将騎擊陵陵軍步鬬樹木間復殺數千人因發連弩射單于單于下走是日捕得虜言單于曰此漢精兵擊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諸當戸君長皆言單于自将數萬騎擊漢數千人不能滅後無以復使邊臣令漢益輕匈奴復力戰山谷間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還是時陵軍益急匈奴騎多戰一日數十合復傷殺虜二千餘人虜不利欲去㑹陵軍候管敢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軍無後救射矢且盡獨将軍麾下及校尉成安侯韓延年各八百人為前行以黄與白為幟當使精騎射之即破矣單于得敢大喜使騎並攻漢軍疾呼曰李陵韓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虜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漢軍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萬矢皆盡即棄車去士尚三千餘人徒斬車輻而持之軍吏持尺刀抵山入陿谷單于遮其後乗隅下壘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後陵便衣獨步出營止左右毋随我丈夫一取單于耳良乆陵還太息曰兵敗死矣於是盡斬旌旗及珍寳埋地中陵歎曰復得數十矢足以脱矣今無兵復戰天明坐受縳矣各鳥獸散猶有得脱歸報天子者令軍士人持二升糒一片氷期至遮虜障者相待夜半時擊鼓起士皷不鳴陵與韓延年俱上馬壯士從者十餘人虜騎數千追之韓延年戰死陵曰無靣目報陛下遂降軍人分散脱至塞者四百餘人陵敗處去塞百餘里邊塞以聞上欲陵死戰後聞陵降上怒甚責問陳步樂步樂自殺羣臣皆罪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随而媒蘖其短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蹂戎馬之地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鬬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弮冐白刃北首爭死敵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䧟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上以遷為誣罔欲沮貳師為陵游説下遷腐刑乆之上悔陵無救曰陵當發出塞乃詔彊弩都尉令迎軍坐預詔之得令老将生姦詐乃遣使勞賜陵餘軍得脱者
三年秋匈奴入鴈門太守坐畏愞棄市
四年春正月發天下七科讁及勇敢士遣貳師将軍李廣利将騎六萬步兵七萬出朔方彊弩都尉路博徳将萬餘人與貳師會㳺擊将軍韓説将步兵三萬人出五原因杅将軍公孫敖将騎萬步兵三萬人出鴈門匈奴聞之悉逺其累重於余吾水北而單于以兵十萬待水南與貳師接戰貳師解而引歸與單于連鬬十餘日㳺撃無所得因杅與左賢王戰不利引歸時上遣敖深入匈奴迎李陵敖軍無功還因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單于為兵以備漢軍故臣無所得上於是族陵家既而聞之乃漢将降匈奴者李緒非陵也陵使人刺殺緒大閼氏欲殺陵單于匿之北方大閼氏死乃還單于以女妻陵立為右校王與衛律皆貴用事衛律常在單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議
太始元年 匈奴且鞮侯單于死有两子長為左賢王次為左大将左賢王未至貴人以為有病更立左大将為單于左賢王聞之不敢進左大将使人召左賢王而讓位焉左賢王辭以病左大将不聼謂曰即不幸死傳之於我左賢王許之遂立為狐鹿姑單于以左大将為左賢王數年病死其子先賢撣不得代更以為日逐王單于自以其子為左賢王
征和二年九月匈奴入上谷五原殺掠吏民
三年春正月匈奴入五原酒泉殺两都尉三月遣李廣利将七萬人出五原啇丘成将二萬人出西河馬通将四萬騎出酒泉擊匈奴 夏五月匈奴單于聞漢兵大出悉徙其輜重北邸郅居水左賢王驅其人民度余吾水六七百里居兠銜山單于自将精兵度姑且水啇丘成軍至追邪徑無所見還匈奴使大将與李陵将三萬餘騎追漢軍轉戰九日至蒲奴水虜不利還去馬通軍至天山匈奴使大将偃渠将二萬餘騎要漢兵見漢兵彊引去通無所得失是時漢恐車師兵遮馬通軍遣開陵侯成娩将樓蘭尉犁危須等六國兵共圍車師盡得其王民衆而還貳師将軍出塞匈奴使右大都尉與衛律将五千騎要擊漢軍於夫羊句山陿貳師擊破之乘勝追北至范夫人城匈奴犇走莫敢距敵初貳師之出也丞相劉屈氂為祖道送至渭橋廣利曰願君侯早請昌邑王為太子如立為帝君侯長何憂乎屈𣯛許諾昌王者貳師将軍女弟李夫人子也貳師女為屈𣯛子妻故共欲立焉㑹内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祝詛上及與貳師共禱祠欲令昌邑王為帝按驗罪至大逆不道六月詔載屈𣯛厨車以狥要斬東市妻子梟首華陽街貳師妻子亦收貳師聞之憂懼其掾胡亞夫亦避罪從軍説貳師曰夫人室家皆在吏若還不稱意適與獄㑹郅居以北可復得見乎貳師由是狐疑深入要功遂北至郅居水上虜已去貳師遣䕶軍将二萬騎度郅居之水逢左賢王左大将将二萬騎與漢軍合戰一日漢軍殺左大将虜死傷甚衆軍長史與决眭都尉煇渠侯謀曰将軍懐異心欲危衆求功恐必敗謀共執貳師貳師聞之斬長史引兵還至燕然山單于知漢軍勞倦自将五萬騎遮擊貳師相殺傷甚衆夜塹漢軍前深數尺從後急擊之軍大亂敗貳師遂降單于素知其漢大将以女妻之尊寵在衛律上宗族遂滅
四年夏六月丁巳以大鴻臚田千秋為丞相封富民侯千秋無他材能術學又無伐閲功勞特以一言寤意數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嘗有也然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稱踰於前後數公先是搜粟都尉桑𢎞羊與丞相御史奏言輪臺東有溉田五千頃以上可遺屯田卒置校尉三人分䕶益種五糓張掖酒泉遣騎假司馬為斥𠉀募民壮健敢徙者詣田所益墾溉田稍築列亭連城而西以威西國輔烏孫上乃下詔深陳既徃之悔曰前有司奏欲益民賦三十助邊用是重困老弱孤獨也而今又請遣卒田輪臺輪臺西於車師千餘里前開陵侯撃車師時雖勝降其王以遼逺乏食道死者尚數千人況益西乎曩者朕之不明以軍𠉀𢎞上書言匈奴縛馬前後足置城下馳言秦人我匄若馬又漢使者乆留不還故興遣貳師将軍欲以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與謀參以蓍龜不吉不行乃者以縛馬書徧視丞相御史二千石諸大夫郎為文學者乃至郡屬國都尉等皆以虜自縛其馬不祥甚哉或以為欲以見彊夫不足者視人有餘公車方士太史治星望氣及太卜龜蓍皆以為吉匈奴必破時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将於鬴山必克封諸将貳師最吉故朕親發貳師下鬴山詔之必毋深入今計謀卦兆皆反繆重合侯得虜𠉀者乃言縳馬者匈奴詛軍事也匈奴常言漢極大然不耐饑渇失一狼走千羊乃者貳師敗軍士死畧離散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請逺田輪臺欲起亭隧是擾勞天下非所以優民也朕不忍聞大鴻臚等又議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賞以報忿此五伯所弗為也且匈奴得漢降者常提掖搜索問以所聞豈得行其計乎當今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修馬復令補缺毋乏武備而已郡國二千石各上進畜馬方畧補邊狀與計對由是不復出軍而封田千秋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飬民也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下
宋 袁樞 撰
武帝平兩越
漢武帝建元六年秋八月閩越王郢興兵擊南越邊邑南越王守天子約不敢擅興兵使人上書告天子於是天子多南越義大為發兵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農令韓安國出㑹稽擊閩越淮南王安上書諫曰陛下臨天下布徳施惠天下攝然人安其生自以沒身不見兵革今聞有司舉兵将以誅越臣安竊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翦髪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𢃄之國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與受正朔非彊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煩中國也自漢初定已来七十二年越人相攻擊者不可勝數然天子未嘗舉兵而入其地也臣聞越非有城郭邑里也處谿谷之間篁竹之中習於水鬭便於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險中國之人不知其勢阻而入其地雖百不當其一得其地不可郡縣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寸數而間獨數百千里阻險林叢弗能盡著視之若易行之甚難天下頼宗廟之靈方内大寜戴白之老不見兵革民得夫婦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徳也越人名為藩臣貢酎之奉不輸大内一卒之用不給上事自相攻擊而陛下發兵救之是反以中國而勞蠻夷也且越人愚戅輕薄負約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積也一不奉詔舉兵誅之臣恐後兵革無時得息也間者數年嵗比不登民待賣爵贅子以接衣食頼陛下德澤振救之得毋轉死溝壑四年不登五年復蝗民生未復今發兵行數千里資衣糧入越地輿轎而隃領拕舟而入水行數百千里夾以深林叢竹水道上下擊石林中多蝮蛇猛獸夏月暑時嘔泄霍亂之病相隨屬也曽未施兵接刃死傷者必衆矣前時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軍簡忌将兵擊之以其軍降處之上淦後復反㑹天暑多雨樓船卒水居擊棹未戰而疾死者過半親老涕泣孤子啼號破家散業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歸悲哀之氣數年不息長老至今以為記曽未入其地而禍已至此矣陛下徳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獸澤及草木一人有飢寒不終其天年而死者為之悽愴於心今方内無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霑漬山谷邊境之民為之早閉晏開朝不及夕臣安竊為陛下重之不習南方地形者多以越為人衆兵彊能難邊城淮南全國之時多為邊吏臣竊聞之與中國異限以高山人迹絶車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國必下領水領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載食糧下也越人欲為變必先田餘干界中積食糧乃入伐材治船邊城守𠉀誠謹越人有入伐材者輒收捕焚其積聚雖百越柰邊城何且越人緜力薄材不能陸戰又無車騎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險而中國之人不耐其水土也臣聞越甲卒不下數十萬所以入之五倍乃足輓車奉餉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濕近夏癉熱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疢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雖舉越國而虜之不足以償所亡臣聞道路言閩越王弟甲弑而殺之甲以誅死其民未有所屬陛下若欲来内處之中國使重臣臨存施徳垂賞以招致之此必攜㓜扶老以歸聖徳若陛下無所用之則繼其絶世存其亡國建其王侯以為畜越此必委質世為藩臣世共貢職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組填撫方外不勞一卒不頓一㦸而威徳並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為欲屠滅之也必雉逃入山林險阻背而去之則復相羣聚留而守之厯歲經年則士卒罷勌食糧乏絶民苦兵事盜賊必起臣聞長老言秦之時嘗使尉屠睢擊越又使監祿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叢不可得攻留軍屯守空地曠日引久士卒勞倦越出擊之秦兵大破乃發適戍以備之當此之時外内騷動皆不聊生亡逃相從羣為盜賊於是山東之難始興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聳臣恐變故之生姦邪之作由此始也臣聞天子之兵有征而無戰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䝉徼幸以逆執事之顔行厮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臣猶竊為大漢羞之陛下以四海為境生民之屬皆為臣妾垂徳惠以覆露之使安生樂業則澤被萬世傳之子孫施之無窮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為一日之間而煩汗馬之勞乎詩云王猶允塞徐方既来言王道甚大而逺方懐之也臣安竊恐将吏之以十萬之師為一使之任也是時漢兵遂出未隃領閩越王郢發兵距險其弟餘善乃與相宗族謀曰王以擅發兵擊南越不請故天子兵来誅漢兵衆彊即幸勝之後来益多終滅國而止今殺王以謝天子天子聼罷兵固國完不聼乃力戰不勝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鏦殺王使使奉其頭致大行大行曰所為来者誅王今王頭至謝罪不戰而殞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農軍而使使奉王頭馳報天子詔罷兩将兵曰郢等首惡獨無諸孫繇君丑不與謀焉乃使中郎将立丑為越繇王奉閩越先祭祀餘善已殺郢威行於國國民多屬竊自立為王繇王不能制上聞之為餘善不足復興師曰餘善數與郢謀亂而後首誅郢師得不勞因立餘善為東越王與繇王並處上使荘助諭意南粤南粤王胡頓首曰天子乃為臣興兵討閩越死無以報徳遣太子嬰齊入宿衛助曰國新被㓂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裝入見天子助還過淮南上又使助諭淮南王安以討越事嘉荅其意安謝不及助既去南越南越大臣皆諌其王曰漢興兵誅郢亦行以驚動南越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無失禮要之不可以説好語入見則不得復歸亡國之勢也於是胡稱病竟不入見元鼎四年 初南越文王遣其子嬰齊入宿衛在長安取邯鄲樛氏女生子興文王薨嬰齊立乃藏其先武帝璽上書請立樛氏女為后興為嗣漢數使使者風諭嬰齊入朝嬰齊尚樂擅殺生自恣懼入見要用漢法比内諸侯固稱病遂不入見嬰齊薨謚曰明王太子興代立其母為太后太后自未為嬰齊姬時嘗與霸陵人安國少季通是嵗上使安國少季徃諭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内諸侯令辯士諫大夫終軍等宣其辭勇士魏臣等輔其決衛尉路博徳将兵屯桂陽待使者南越王年少太后中國人安國少季徃復與私通國人頗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亂起亦欲倚漢威數勸王及羣臣求内屬即因使者上書請比内諸侯三嵗一朝除邊關於是天子許之賜其丞相吕嘉銀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餘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漢法比内諸侯使者皆留填撫之五年十一月南越王王太后飭治行装重齎為入朝具其相吕嘉年長矣相三王宗族仕宦為長吏者七十餘人男盡尚王女女盡嫁王子弟宗室及蒼梧秦王有連其居國中甚重得衆心愈於王王之上書數諫止王王弗聼有畔心數稱病不見漢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勢未能誅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發欲介漢使者權謀誅嘉等乃置酒請使者大臣皆侍坐飲嘉弟為將將卒居宫外酒行太后謂嘉曰南越内屬國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枤遂莫敢發嘉見耳目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鏦嘉以矛王止太后嘉遂出介其弟兵就舍稱病不肯見王及使者隂與大臣謀作亂王素無意誅嘉嘉知之以故數月不發天子聞嘉不聼命王王太后孤弱不能制使者怯無決又以為王王太后已附漢獨吕嘉為亂不足以興兵欲使莊參以二千人徃使參曰以好徃數人足矣以武徃二千人無足以為也辭不可天子罷參郟壮士故濟北相韓千秋奮曰以區區之越又有王王太后應獨相吕嘉為害願得勇士三百人必斬嘉以報於是天子遣千秋與王太后弟樛樂將二千人徃入越境吕嘉等乃遂反下令國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國人也又與使者亂専欲内屬盡持先王寳器入獻天子以自媚多從人行至長安虜賣以為僮僕取自脱一時之利無顧趙氏社稷為萬世慮計之意乃與其弟將卒攻殺王王太后及漢使者遣人告蒼梧秦王及其諸郡縣立明王長男越妻子術陽侯建徳為王而韓千秋兵入破數小邑其後越直開道給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擊千秋等遂滅之使人函封漢使者節置塞上好為謾辭謝罪發兵守要害處春三月壬午天子聞南越反曰韓千秋雖無功亦軍鋒之冠封其子延年為成安侯摎樂姊為王太后首願屬漢封其子廣徳為龍亢侯 秋遣伏波将軍路博徳出桂陽下湟水樓船将軍楊僕出豫章下湞水歸義越侯嚴為戈船将軍出零陵下離水甲為下瀬将軍下蒼梧皆將罪人江淮以南樓船十萬人越馳義侯遣别将巴蜀罪人發夜郎兵下牂柯江咸㑹番禺齊相卜式上書請父子與齊習船者徃死南越天子下詔褒美式賜爵關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頃布告天下天下莫應是時列侯以百數皆莫求從軍擊越㑹九月嘗酎祭宗廟列侯以令獻金助祭少府省金金有輕及色惡者上皆令劾以不敬奪爵者百六人
六年冬樓船將軍楊僕入越地先陷尋陿破石門挫越鋒以數萬人待伏波将軍路博徳至俱進樓船居前至番禺南越王建徳相吕嘉城守樓船居東南面伏波居西北面㑹暮樓船攻敗越人縱火燒城伏波為營遣使者招降者賜印綬復縱令相招樓船力攻燒敵驅而入伏波營中黎旦城中皆降建徳嘉已夜入海伏波遣人追之校尉司馬蘇𢎞得建徳越郎都稽得嘉戈船下瀬將軍兵及馳義侯所發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遂以其地為南海蒼梧鬰林合浦交趾九眞日南珠厓儋耳九郡師還上益封伏波封樓船為將梁侯蘇𢎞為海常侯都稽為臨蔡侯及越降將蒼梧王趙光等四人皆為侯 初東越王餘善上書請以卒八千人從樓船擊吕嘉兵至揭陽以海風波為解不行持两端隂使南越及漢破番禺不至楊僕上書願便引兵擊東越上以士卒勞倦不許令諸校屯豫章梅嶺以待命餘善聞樓船請誅之漢兵臨境乃遂反發兵距漢道號将軍騶力等為吞漢将軍入白沙武林梅嶺殺漢三校尉是時漢使大農張成故山州侯齒将屯弗敢撃却就便處皆坐畏懦誅餘善自稱武帝上欲復使楊僕将為其伐前勞以書敕責之曰將軍之功獨有先破石門尋陿非有斬將搴旗之實也烏足以驕人哉前破番禺捕降者以為虜掘死人以為獲是一過也使建徳吕嘉得以東越為援是二過也士卒暴露連嵗将軍不念其勤勞而請乘傳行塞因用歸家懐銀黄垂三組夸鄉里是三過也失期内顧以道惡為解是四過也問君蜀刀價而陽不知挾偽干君是五過也受詔不至蘭池明日又不對假令將軍之吏問之不對令之不從其罪何如推此心在外江海之間可得信乎今東越深入将軍能率衆以掩過不僕惶恐對曰願盡死贖罪上乃遣横海将軍韓説出句章浮海從東方徃樓船将軍楊僕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嶺以越侯為戈船下瀬将軍出若邪白沙以撃東越元封元年冬十月漢兵入東越境東越素發兵距險使徇北将軍守武林樓船将軍卒錢塘轅終古斬狥北将軍故越衍侯吳陽以其邑七百人反攻越軍於漢陽越建成侯敖與繇王居股殺餘善以其衆降上封終古為禦兒侯陽為卯石侯居股為東成侯敖為開陵侯又封横海将軍説為按道侯横海校尉福為繚嫈侯東越降将多軍為無錫侯上以閩地險阻數反覆終為後世患乃詔諸将悉徙其民於江淮之間遂虚其地
武帝撃朝鮮
漢武帝元封二年 初全燕之世嘗畧屬真番朝鮮為置吏築障塞秦㓕燕屬遼東外徼漢興為其逺難守復修遼東故塞至浿水為界屬燕燕王盧綰反入匈奴燕人衛滿亡命聚黨千餘人椎髻蠻夷服而東走出塞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障稍役屬真番朝鮮蠻夷及燕亡命者王之都王險㑹孝惠髙后時天下初定遼東太守即約滿為外臣保塞外蠻夷無使盜邊諸蠻夷君欲入見天子勿得禁止以故滿得以兵威財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臨屯皆來服屬方數千里傳子至孫右渠所誘漢亡人滋多又未嘗入見辰國欲上書見天子又雍閼不通是歲漢使涉何誘諭右渠終不肯奉詔何去至界上臨浿水使御刺殺送何者朝鮮禆王長即渡馳入塞遂歸報天子曰殺朝鮮將上為其名美即不詰拜何為遼東東部都尉朝鮮怨何發兵襲攻殺何 秋上募天下死罪為兵遣樓船將軍楊僕從齊浮渤海左将軍荀彘出遼東以討朝鮮
三年漢兵入朝鮮境朝鮮王右渠發兵距險樓船將軍将齊兵七千人先至王險右渠城守窺知樓船軍少即出城擊樓船樓船軍敗散遁山中十餘日稍求退散卒復聚左将軍擊朝鮮浿水西軍未能破天子為兩将未有利乃使衛山因兵威徃諭右渠右渠見使者頓首謝願降恐兩将詐殺臣今見信節請復降遣太子入謝獻馬五千匹及饋軍糧人衆萬餘持兵方渡浿水使者及左将軍疑其為變謂太子已服降宜令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将軍詐殺之遂不渡浿水復引歸山還報天子天子誅山左将軍破浿水上軍乃前至城下圍其西北樓船亦徃㑹居城南右渠遂堅守城數月未能下左将軍所将燕代卒多勁悍樓船将齊卒已嘗敗亡困辱卒皆恐将心慙其圍右渠常持和節左将軍急擊之朝鮮大臣乃隂間使人私約降樓船徃来言尚未肯決左将軍數與樓船期戰樓船欲就其約不㑹左将軍亦使人求間隙降下朝鮮朝鮮不肯心附樓船以故兩將不相能左將軍心意樓船前有失軍罪今與朝鮮私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計未敢發天子以兩將圍城乖異兵乆不決使濟南太守公孫遂徃正之有便宜得以從事遂至左將軍曰朝鮮當下乆之不下者樓船數期不㑹具以素所意告曰今如此不取恐為大害遂亦以為然乃以節召樓船將軍入左將軍營計事即命左將軍麾下執樓船將軍并其軍以報天子天子誅遂左將軍已并兩軍即急擊朝鮮朝鮮相路人相韓隂尼谿相參将軍王唊相與謀曰始欲降樓船樓船今執獨左將軍并將戰益急恐不能與戰王又不肯降隂唊路人皆亡降漢路人道死夏尼谿參使人殺朝鮮王右渠来降王險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已又反復攻吏左将軍使右渠子長降相路人之子最告諭其民誅成已以故遂定朝鮮為樂浪臨屯𤣥菟真番四郡封參為澅清侯隂為萩苴侯唊為平州侯長為㡬侯最以父死頗有功為湼陽侯左将軍徴至坐爭功相嫉乖計棄市樓船将軍亦坐兵至列口當待左将軍擅先縱失亡多當誅贖為庶人
班固曰𤣥菟樂浪本箕子所封昔箕子居朝鮮教其民以禮義田蠶織作為民設禁八條相殺以當時償殺相傷以榖償相盜者男沒入為其家奴女為婢欲自贖者人五十萬雖免為民俗猶羞之嫁娶無所售是以其民終不相盜無門戸之閉婦人貞信不淫辟其田野飲食以籩豆都邑頗放效吏徃徃以杯器食郡初取吏於遼東吏見民無閉臧及賈人徃者夜則為盜俗稍益薄今於犯禁寖多至六十餘條可貴哉仁賢之化也然東夷天性柔順異於三方之外故孔子悼道不行設浮桴於海欲居九夷有以也夫
武帝惑神恠
漢武帝元光二年冬十月李少君以祠竈却老方見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侯舍人匿其年及其生長其游以方徧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餘金錢衣食人皆以為不治生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少君善為巧發竒中嘗從武安侯飲坐中有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老人為兒時從其大父識其處一坐盡驚少君言上曰祠竈則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為黄金壽可益蓬萊僊者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黄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食臣棗大如𤓰安期生僊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隐於是天子始親祠竈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藥齊為黄金矣居乆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為化去不死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亳人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貴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於是天子立其祠長安東南郊元狩四年齊人少翁以神方見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卒少翁以方夜致如王夫人之貌天子自帷中望見焉於是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又勸上作甘泉宫中為臺室畫天地太一諸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嵗餘其方益衰神不至乃為帛書以飯牛佯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竒殺視得書書言甚怪天子識其手書問其人果是偽書於是誅文成將軍而隐之
五年夏四月天子病鼎湖甚巫醫無所不致不愈游水發根言上郡有巫病而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病少愈彊與我㑹甘泉於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置酒壽宫神君非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時去時来來則風肅然居室帷中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畫法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無絶殊者而天子心獨喜其事祕世莫知也
元鼎四年春二月樂成侯丁義薦方士欒大云與文成將軍同師上方悔誅文成得欒大大說大先事膠東康王為人長美言多方略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大言曰臣嘗徃来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顧以臣為賤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臣之師曰黄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僊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子誠能修其方我何愛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為親屬以客禮待之乃可使通言於神人於是上使騐小方鬭棊棊自相觸擊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黄金不就乃拜大為五利将軍又拜為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夏四月乙巳封大為樂通侯食邑二十戸賜甲第僮千人乗輿斥車馬帷帳器物以充其家又以衛長公主妻之齎金十萬斤天子親如五利之第使者存問供給相屬於道自大主將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獻遺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大見數月佩六印貴震天下於是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搤腕自言有禁方能神僊矣 六月汾隂巫錦得大鼎於魏脽后土營旁河東太守以聞天子使騐問巫得鼎無姦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上行薦之宗廟及上帝藏於甘泉宫羣臣皆上壽賀 秋上行幸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親郊上疑未定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寳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與黄帝時等卿有札書曰黄帝得寳鼎是嵗己酉朔旦冬至凡三百八十年黄帝僊登於天因嬖人奏之上大悦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申公曰漢興復當黄帝之時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且曽孫也寳鼎出而與神通黄帝接萬靈明庭明庭者甘泉也黄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荆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䫇下迎黄帝黄帝上騎龍與羣臣後宫七十餘人俱登天於是天子曰嗟乎誠得如黄帝吾視去妻子如脱屣耳拜卿為郎使東𠉀神於太室
五年 五利將軍装治行東入海求其師既而不敢入海之太山祠上使人随騐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售坐誣罔腰斬樂成侯亦棄市
六年冬公孫卿侯神河南言見僊人跡緱氏城上春天子親幸緱氏城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僊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寬假神不来言神事如迂誕積以歲月乃可致也上信之於是郡國各除迫繕治宫觀名山神祠以望幸焉 初司馬相如病且死有遺書頌功徳言符瑞勸上封泰山上感其言㑹得寳鼎上乃與公卿諸生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絶莫知其儀而諸方士又言封禪者合不死之名也黄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諸儒采尚書周官王制之文草封禪儀數年不成上以問左内史兒寛寬曰封泰山禪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節也然享薦之義不著於經臣以為封禪告成合祛於天地神祗唯聖王所由制定其當非羣臣之所能列今將舉大事優游數年使羣臣得人人自盡終莫能成唯天子建中和之極兼總條貫金聲而玉振之以順成天慶垂萬世之基上乃自制儀頗采儒術以文之上為封禪祠器以示羣儒或曰不與古同於是盡罷諸儒不用上又以古者先振兵釋旅然后封禪
元封元年冬十月行自雲陽北厯上郡西河五原出長城北登單于臺至朔方臨北河還祭黄帝冢橋山釋兵湏如上曰吾聞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公孫卿曰黄帝已僊上天羣臣思慕葬其衣冠上歎曰吾後升天羣臣亦當葬吾衣冠於東陵乎乃還甘泉類祠太一冢春正月上行幸緱氏禮祭中嶽太室從官在山下聞若有言萬歲者三詔祠官加増太室祠禁無伐其草木以山下戸三百為之奉邑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䟽言神怪竒方者以萬數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𠉀名山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其迹甚大類禽獸云羣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鉅公已忽不見上既見大迹未信及羣臣又言老父則大以為僊人也宿留海上與方士傳車及間使求神僊人以千數夏四月還至奉高禮祠地主於梁父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搢紳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泰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祕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都尉霍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隂道丙辰禪泰山下阯東北肅然山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黄而盡用樂焉江淮間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其封禪祠夜若有光晝有白雲出封中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羣臣更上壽頌功徳詔曰朕以眇身承至尊兢兢焉惟徳菲薄不明於禮樂故用事八神遭天地況施著見景象屑然如有聞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於梁父然後升壇肅然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其以十月為元封元年行所巡至愽奉高蛇邱歴城梁父民田租逋賦皆貸除之無出今年筭賜天下民爵一級又以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天子既以封泰山無風雨而方士更言蓬莱諸神若将可得於是上欣然庶幾遇之復東至海上望焉上欲自浮海求蓬莱羣臣諫莫能止東方朔曰夫僊者得之自然不必躁求若其有道不憂不得若其無道雖至蓬莱見僊人亦無益也臣願陛下第還宫静處以須之僊人將自至上乃止㑹奉車霍子侯暴病一日死子侯去病子也上甚悼之乃遂去並海上北至碣石巡自遼西厯北邊至九原五月乃至甘泉凡周行萬八千里云
二年春正月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莱山若云欲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氏城拜卿為中大夫遂至東莱宿留之數日無所見見大人跡云復遣方士求神恠采芝藥以千數時歲旱天子既出無名乃禱萬里沙夏四月還過祠泰山 公孫卿言僊人好樓居於是上令長安作蜚亷桂觀甘泉作益壽延壽觀使卿持節設具而𠉀神人又作通天莖臺置祠具其下更置甘泉前殿益廣諸宫室
太初元年冬十月上行幸泰山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祠上帝於明堂東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騐然益遣冀遇之 十二月甲午朔上親禪高里祠后土臨渤海將以望祀蓬萊之屬冀至殊廷焉春上還以柏梁災故朝諸侯受計於甘泉甘泉作諸侯邸越人勇之曰越俗有火災復起屋必以大用勝服之於是作建章宫度為千門萬戸其東則鳯闕高二十餘丈其西則唐中數十里虎圏其北治大池漸臺高二十餘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象海中神山龜魚之屬其南有玉堂璧門大鳥之屬立神明臺井幹樓度五十丈輦道相屬焉
三年春正月上東巡海上考神僊之屬皆無騐令祠官禮東泰山夏四月還修封泰山禪石閭
天漢三年春三月上行幸泰山修封祀明堂因受計還祠常山瘞𤣥玉方士之𠉀祠神人入海求蓬萊者終無有騐而公孫卿猶以大人跡為解天子益怠厭方士之怪迂語矣然猶羈縻不絶冀遇其真自此之後方士言神祠者彌衆然其效可睹矣
征和四年春正月上行幸東萊臨大海欲浮海見神山羣臣諌上弗聼而大風晦冥海水沸湧上留十餘日不得御樓船乃還 三月上耕於鉅定還幸泰山修封庚寅祀於明堂癸巳禪石閭見羣臣上乃言曰朕即位以來所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傷害百姓糜費天下者悉罷之田千秋曰方士言神仙者甚衆而無顯功臣請皆罷斥遣之上曰大鴻臚言是也於是悉罷諸方士𠉀神人者是後上毎對羣臣自歎曰鄉時愚惑為方士所欺天下豈有仙人盡妖妄耳節食服藥差可少病而已夏六月還幸甘泉
後元二年春正月上朝諸侯王於甘泉宫二月行幸盩厔五柞宫丁卯帝崩於五柞宫
臣光曰孝武窮奢極欲繁刑重斂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遊無度使百姓疲敝起為盜賊其所以異於秦始皇者無㡬矣然秦以之亡漢以之興者孝武能尊先王之道知所統守受忠直之言惡人欺蔽好賢不倦誅賞嚴明晩而改過顧託得人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禍乎
巫蠱之禍
漢武帝太始三年皇子弗陵生弗陵母曰河間趙倢伃居鉤弋宫任身十四月而生上曰聞昔堯十四月而生今鉤弋亦然乃命其所生門曰堯母門
臣光曰為人君者動静舉措不可不慎發於中必形於外天下無不知之當是時也皇后太子皆無恙而命鉤弋之門曰堯母非名也是以姦臣逆探上意知其竒愛少子欲以為嗣遂有危皇后太子之心卒成巫蠱之禍悲夫 趙人江充為水衡都尉初充為趙敬肅王客得罪於太子丹亡逃詣闕告趙太子隂事太子坐廢上召充入見充容貌魁岸被服輕靡上竒之與語政事大悦由是有寵拜為直指繡衣使者使督察貴戚近臣踰侈者充舉劾無所避上以為忠直所言皆中意嘗從上甘泉逢太子家使乗車馬行馳道中充以屬吏太子聞之使人謝充曰非愛車馬誠不欲令上聞之以教敇亡素者唯江君寬之充不聼遂白奏上曰人臣當如是矣大見信用威震京師
征和元年夏上居建章宫見一男子帶劒入中龍華門疑其異人命收之男子捐劒走逐之弗獲上怒斬門𠉀冬十一月發三輔騎士大搜上林閉長安城門索十一日乃解巫蠱始起 丞相公孫賀夫人君孺衛皇后姊也賀由是有寵賀子敬聲代父為太僕驕奢不奉法擅用北軍錢千九百萬發覺下獄是時詔捕陽陵大俠朱安世甚急賀自請逐捕安世以贖敬聲罪上許之後果得安世安世笑曰丞相禍及宗矣遂從獄中上書告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且上甘泉使巫當馳道埋偶人祝詛上有惡言
二年春正月下賀獄案騐父子死獄中家族 閏四月諸邑公主陽石公主及皇后弟子長平侯伉皆坐巫蠱誅 初上年二十九乃生戾太子甚愛之及長性仁恕温謹上嫌其材能少不類已而所幸王夫人生子閎李姬生子旦胥李夫人生子髆皇后太子寵寖衰常有不自安之意上覺之謂大将軍青曰漢家庶事草創加四夷侵陵中國朕不變更制度後世無法不出師征伐天下不安為此者不得不勞民若後世又如朕所為是襲亡秦之跡也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憂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賢於太子者乎聞皇后與太子有不安之意豈有之邪可以意曉之大將軍頓首謝皇后聞之脱簮請罪太子每諫征伐四夷上笑曰吾當其勞以逸遺汝不亦可乎上每行幸常以後事付太子宫内付皇后有所平決還白其最上亦無異有時不省也上用法嚴多任深刻吏太子寛厚多所平反雖得百姓心而用法大臣皆不悦皇后恐乆獲罪每戒太子宜留取上意不應擅有所縱捨上聞之是太子而非皇后羣臣寬厚長者皆附太子而深酷用法者皆毁之邪臣多黨與故太子譽少而毁多衛青薨後臣下無復外家為據競欲構太子上與諸子䟽皇后希得見太子嘗謁皇后移日乃出黄門蘇文告上曰太子與宫人戯上益太子宫人滿二百人太子後知之心銜文文與小黄門常融王弼等常㣲伺太子過輒増加白之皇后切齒使太子白誅文等太子曰第勿為過何畏文等上聰明不信邪侫不足憂也上嘗小不平使常融召太子融言太子有喜色上嘿然及太子至上察其貌有涕泣處而佯語笑上怪之更㣲問知其情乃誅融皇后亦善自防閑避嫌疑雖久無寵尚被禮遇是時方士及諸神巫多聚京師率皆左道惑衆變幻無所不為女巫徃来宫中教美人度厄每屋輙埋木人祭祀之因妬忌恚詈更相告訐以為祝詛上無道上怒所殺後宫延及大臣死者數百人上心既以為疑嘗晝寝夢木人數千持杖欲擊上上驚寤因是體不平遂苦忽忽善忘江充自以與太子及衛氏有隙見上年老恐晏駕後為太子所誅因是為姦言上疾祟在巫蠱於是上以充為使者治巫蠱獄充將胡巫掘地求偶人捕蠱及夜祠視染汙令有處輒收捕騐治燒鐵鉗灼强服之民轉相誣以巫蠱吏輒劾以大逆無道自京師三輔連及郡國坐而死者前後數萬人是時上春秋高疑左右皆為蠱祝詛有與無莫敢訟其寃者充既知上意因胡巫檀何言宫中有蠱氣不除之上終不差上乃使充入宫中省中壊御座掘地求蠱又使按道侯韓説御史章贛黄門蘇文等助充充先治後宫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太子宫掘地縱横太子皇后無復施床處充云於太子宫得木人尤多又有帛書所言不道當奏聞太子懼問少傳石徳徳懼為師傅并誅因謂太子曰前丞相父子兩公主及衛氏皆坐此今巫與使者掘地得徴驗不知巫置之邪将實有也無以自明可矯以節收捕充等繋獄窮治其姦詐且上疾在甘泉皇后及家吏請問皆不報上存亡未可知而姦臣如此太子将不念秦扶蘇事邪太子曰吾人子安得擅誅不如歸謝幸得無罪太子将徃之甘泉而江充持太子甚急太子計不知所出遂從石德計秋七月壬午太子使客詐為使者收捕充等按道侯説疑使者有詐不肯受詔客格殺説太子自臨斬充罵曰趙虜前亂乃國王父子不足邪乃復亂吾父子也又炙胡巫上林中太子使舍人無且持節夜入未央宫殿長秋門因長御倚華具白皇后發中廐車載射士出武庫兵發長樂宫衛卒長安擾亂言太子反蘇文迸走得亡歸甘泉説太子無状上曰太子必懼又忿充等故有此變乃使使召太子使者不敢進歸報云太子反已成欲斬臣臣逃歸上大怒丞相屈氂聞變挺身逃亡其印綬使長史乘疾置以聞上問丞相何為對曰丞相祕之未敢發兵上怒曰事籍籍如此何謂祕也丞相無周公之風矣周公不誅管蔡乎乃賜丞相璽書曰捕斬反者自有賞罰以牛車為櫓毋接短兵多殺傷士衆堅閉城門毋令反者得出太子宣言告令百官云帝在甘泉病困疑有變姦臣欲作亂上於是從甘泉来幸城西建章宫詔發三輔近縣兵部中二千石以下丞相兼將之太子亦遣使者矯制赦長安中都官囚徒命少傅石徳及賔客張光等分将使長安囚如侯持節發長水及宣曲胡騎皆以装㑹侍郎馬通使長安因追捕如侯告胡人曰節有詐勿聽也遂斬如侯引騎入長安又發楫棹士以予大鴻臚商邱成初漢節純赤以太子持赤節故更為黄旄加上以相别太子立車北軍南門外召護北軍使者任安與節令發兵安拜受節入閉門不出太子引兵去毆四市人凡數萬衆至長樂西闕下逢丞相軍合戰三日死者數萬人血流入溝中民間皆云太子反以故衆不附太子丞相附兵寖多庚寅太子兵敗南奔覆盎城門司直田仁部閉城門以為太子父子之親不欲急之太子由是得出亡丞相欲斬仁御史大夫暴勝之謂丞相曰司直吏二千石當先請奈何擅斬之丞相釋仁上聞而大怒下吏責問御史大夫曰司直縱反者丞相斬之法也大夫何以擅止之勝之惶恐自殺詔遣宗正劉長執金吾劉敢奉策收皇后璽綬后自殺上以為任安老吏見兵事起欲坐觀成敗見勝者合從之有兩心與田仁皆要斬上以馬通獲如侯長安男子景建從通獲石德商邱成力戰獲張光封通為重合侯建為徳侯成為秺侯諸太子賓客嘗出入宫門皆坐誅其随太子發兵以反法族吏士刼略者皆徙燉煌郡以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長安諸城門上怒甚羣下憂懼不知所出壺關三老茂上書曰臣聞父者猶天母者猶地子猶萬物也故天平地安物乃茂成父慈母愛子乃孝順今皇太子為漢適嗣承萬世之業體祖宗之重親則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閭閻之隷臣耳陛下顯而用之銜至尊之命以迫蹵皇太子造餙姦詐羣邪錯謬是以親戚之路鬲塞而不通太子進則不得見上退則困於亂臣獨寃結而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自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詩曰營營青蠅止於藩愷悌君子無信䜛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徃者江克䜛殺趙太子天下莫不聞陛下不省察深過太子發盛怒舉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將智者不敢言辯士不敢説臣竊痛之唯陛下寬心慰意少察所親毋患太子之非急罷甲兵無令太子乆亡臣不勝惓惓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宫下書奏天子感寤然尚未顯言赦之也太子亡東至湖藏匿泉鳩里主人家貧常賣屨以給太子太子有故人在湖聞其富贍使人呼之而發覺八月辛亥吏圍捕太子太子自度不得脫即入室距戸自經山陽男子張富昌為卒足蹋開戸新安令史李壽趨抱解太子主人公遂格鬭死皇孫二人皆并遇害上既傷太子乃封李夀為邘侯張富昌為題侯初上為太子立博望苑使通賓客從其所好故賓客多以異端進者
臣光曰古之明王教養太子為之擇方正敦良之士以為保傅師友使朝夕與之遊處左右前後無非正人出入起居無非正道然猶有淫放邪僻而陷於禍敗者焉今乃使太子自通賓客從其所好夫正直難親諂諛易合此固中人之常情宜太子之不終也
三年九月吏民以巫蠱相告言者案驗多不實上頗知太子惶恐無它意㑹高寢郎田千秋上急變訟太子寃曰子弄父兵罪當笞天子之子過誤殺人當何罪哉臣嘗夢見一白頭翁教臣言上乃大感寤召見千秋謂曰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公獨明其不然此高廟神靈使公教我公當遂為吾輔佐立拜千秋為大鴻臚而族滅江充家焚蘇文於横橋上及泉鳩里加兵刃於太子者初為北地太守後族上憐太子無辜乃作思子宫為歸來望思之臺於湖天下聞而悲之
昭帝始元五年春正月有男子乘黄犢車詣北闕自謂衛太子公車以聞詔使公卿將軍中二千石雜識視長安中吏民聚觀者數萬人右将軍勒兵闕下以備非常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並莫敢發言京兆尹不疑後到叱從吏收縛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諸君何患於衛太子昔蒯瞶違命出奔輒距而不納春秋是之衛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來自詣此罪人也遂送詔獄天子與大將軍霍光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有經術明於大誼者繇是不疑名聲重於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廷尉驗治何人竟得姦詐本夏陽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以卜筮為事有故太子舍人嘗從方遂卜謂曰子状貌似衛太子方遂心利其言冀得以富貴坐誣罔不道要斬
燕蓋謀逆
漢武帝後元元年燕王旦自以次第當為太子上書求入宿衛上怒斬其使於北闕又坐藏匿亡命削良鄉安次文安三縣上由是惡旦旦辯慧博學其弟廣陵王胥有勇力而皆動作無法度多過失故上皆不立二年春正月上病篤乙丑詔立弗陵為皇太子丁卯帝崩於五柞宫
昭帝始元元年 初武帝崩賜諸侯王璽書燕王旦得書不肯哭曰璽書封小京師疑有變遣幸臣壽西長孫縱之王孺等之長安以問禮儀為名隂刺𠉀朝廷事及有詔褒賜旦錢三十萬益封萬三千戸旦怒曰我當為帝何賜也遂與宗室中山哀王子長齊孝王孫澤等結謀詐言以武帝時受詔得職吏事修武備備非常郎中成軫謂旦曰太王失職獨可起而索不可坐而得也大王壹起國中雖女子皆奮臂随大王旦即與澤謀為姦書言少帝非武帝子大臣所共立天下宜共伐之使人傳行郡國以揺動百姓澤謀歸發兵臨菑殺青州刺史雋不疑旦招來郡國姦人賦斂銅鐵作甲兵數閱其車騎材官卒發民大獵以講士馬須期日郎中韓義等數諌旦旦殺義等凡十五人㑹缾侯成知澤等謀以告雋不疑八月不疑收捕澤等以聞天子遣大鴻臚丞治連引燕王有詔以燕王至親勿治而澤等皆伏誅
二年春正月封大將軍光為博陸侯左將軍桀為安陽侯
三年 初霍光與上官桀相親善光毎休沐出桀嘗代光入決事光女為桀子安妻生女年甫五嵗安欲因光内之宫中光以為尚幼不聽葢長公主私近子客河間丁外人安素與外人善說外人曰安子容貌端正誠因長主時得入為后以臣父子在朝而有椒房之重成之在於足下漢家故事常以列侯尚主足下何憂不封侯乎外人喜言於長主長主以為然詔召安女入為偼伃安為騎都尉
四年春三月甲寅立皇后上官氏赦天下 是嵗以上官安為車騎將軍
五年夏六月封上官安為桑樂侯安日以驕淫受賜殿中對賔客言與我壻飲大樂見其服飾使人歸欲自燒物子病死仰而罵天其頑悖如此
元鳳元年上官桀父子既尊盛徳長公主欲為丁外人求封侯霍光不許又為外人求光禄大夫欲令得召見又不許長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數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慙又桀妻父所幸充國為大醫監闌入殿中下獄當死冬月且盡蓋主為充國入馬二十匹贖罪乃得減死論於是桀安父子深怨光而重德蓋主自先帝時桀已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並為將軍皇后親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顧專制朝事由是與光争權燕王旦自以帝兄不得立常懷怨望及御史大夫桑𢎞羊建造酒𣙜鹽鐵為國興利伐其功欲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於是蓋主桀安𢎞羊皆與旦通謀旦遣孫縱之等前後十餘輩多齎金寳走馬賂遺蓋主桀𢎞羊等桀等又詐令人為燕王上書言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稱䟆太官先置又引蘇武使匃奴二十年不降乃為典屬國大將軍長史敞無功為捜粟都尉又擅調益莫府校尉光專權自恣疑有非常臣旦願歸符璽入宿衞察姦臣變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從中下其事𢎞羊當與諸大臣共執退光書奏帝不肯下明旦光聞之止畫室中不入上問大將軍安在左將軍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頓首謝上曰將軍冠朕知是書詐也將軍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將軍之廣明都郎屬耳調校尉以來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是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而上書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懼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聽後桀黨與有譖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敢有毁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復言桀等謀令長公主置酒請光伏兵格殺之因廢帝迎立燕王為天子旦置驛書往來相報許立桀為王外連郡國豪傑以千數旦以語相平平曰大王前與劉澤結謀事未成而發覺者以劉澤素夸好侵陵也平聞左將軍素輕易車騎將軍少而驕臣恐其如劉澤時不能成又恐既成反大王也旦曰前日一男子詣闕自謂故太子長安中民趣鄉之正讙不可止大將軍恐出兵陳之以自備耳我帝長子天下所信何憂見反後謂羣臣蓋主報言獨患大將軍與右將軍王莽今右將軍物故丞相病幸事必成徵不乆令羣臣皆裝安又謀誘燕王至而誅之因廢帝而立桀或曰當如皇后何安曰逐麋之狗當顧莵邪且用皇后為尊一旦人主意有所移雖欲為家人亦不可得此百世之一時也㑹蓋主舎人父稻田使者燕倉知其謀以告大司農楊敞敞素謹畏事不敢言乃移病卧以告諫大夫杜延年延年以聞九月詔丞相部中二千石逐捕孫縱之及桀安𢎞羊外人等并宗族悉誅之蓋主自殺燕王旦聞之召相平曰事敗遂發兵乎平曰左將軍已死百姓皆知之不可發也王憂懣置酒與羣臣妃妾别㑹天子以璽書讓旦旦以綬自絞死后夫人隨旦自殺者二十餘人天子加恩赦王太子建為庶人賜旦諡曰刺王皇后以年少不與謀亦霍光外孫故得不廢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上
宋 袁樞 撰
霍光廢立
漢武帝後元元年 鈎弋夫人之子弗陵年數嵗形體壯大多知上奇愛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穉母少猶與久之欲以大臣輔之察羣臣唯奉車都尉光祿大夫霍光忠厚可任大事上乃使黄門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後數日帝譴責鈎弋夫人夫人脱簮珥叩頭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獄夫人還顧帝曰趣行汝不得活卒賜死頃之帝門居問左右曰外人言云何左右對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兒曹愚人之所知也徃古國家所以亂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汝不聞吕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二年春二月上病篤霍光涕泣問曰如有不諱誰當嗣者上曰君未諭前畫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光頓首讓曰臣不如金日磾日磾亦曰臣外國人不如光且使匈奴輕漢矣乙丑詔立弗陵為皇太子時年八嵗丙寅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日磾為車騎将軍太僕上官桀為左將軍受遺詔輔少主又以搜粟都尉桑𢎞羊為御史大夫皆拜臥内牀下丁卯帝崩于五柞宫戊辰太子即皇帝位帝姊鄂邑公主共飬省中霍光金日磾上官桀共領尚書事光輔㓜主政自已出天下想聞其風采殿中嘗有怪一夜羣臣相驚光召尚符璽郎欲收取璽郎不肯授光欲奪之郎按劔曰臣頭可得璽不可得也光甚誼之明日詔増此郎秩二等衆庻莫不多光昭帝始元二年春正月封大将軍光為博陸侯或説霍光曰將軍不見諸吕之事乎處伊尹周公之位攝政擅權而背宗室不與共職是以天下不信卒至於滅亡今將軍當盛位帝春秋富且納宗室又多與大臣共事反諸吕道如是則可以免患光然之
元鳳元年冬十月大將軍光以朝無舊臣光祿勲張安世自先帝時為尚書令志行純篤乃白用安世為右將軍兼光祿勲以自副焉安世故御史大夫湯之子也光又以杜延年有忠節擢為太僕右曹給事中
三年春正月太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栁樹枯僵自起生有蟲食其葉成文曰公孫病已立符節令魯國睦𢎞上書言大石自立僵栁復起當有匹庶為天子者枯樹復生故廢之家公孫氏當復興乎漢家承堯之後有傳國之運當求賢人禪帝位退自封百里以順天命𢎞坐設妖言惑衆伏誅
元平元年夏四月癸未帝崩于未央宫無嗣時武帝子獨有廣陵王胥大將軍光與羣臣議所立咸持廣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内不自安郎有上書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雖廢長立少可也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言合光意光以其書示丞相敞等擢郎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后詔遣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德光祿大夫吉中郎将利漢迎昌邑王賀乗七乗傳詣長安邸光又白皇后徙右将軍安世為車騎将軍賀昌邑哀王之子也在國素狂縱動作無節武帝之䘮賀㳺獵不止嘗㳺方輿不半日馳三百里中尉琅琊王吉上䟽諌曰大王不好書術而樂逸㳺馮式撙衘馳騁不止口倦虖叱咤手苦於箠轡身勞虖車輿朝則冐霧露晝則被塵埃夏則為大暑之所暴炙冬則為風寒之所匽薄數以耎脆之玊體犯勤勞之煩毒非所以全壽命之宗也又非所以進仁義之隆也夫廣厦之下細旃之上明師居前勸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訢訢焉發憤忘食日新厥德其樂豈銜橛之間哉休則俛仰屈伸以利形進退歩趨以寔下吸新吐故以練臧專意積精以適神於以飬生豈不長哉大王誠留意如此則心有堯舜之志體有喬松之壽美聲廣譽登而上聞則福祿其臻而社稷安矣皇帝仁聖至今思慕未怠於宫館囿池弋獵之樂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聖意諸侯骨肉莫親大王大王於屬則子也於位則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責加焉恩愛行義𡣳介有不具者於以上聞非饗國之福也王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無惰中尉甚忠數輔吾過使謁者千秋賜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其後復放縱自若郎中令山陽龔遂忠厚剛毅有大節内諌爭於王外責傅相引經義陳禍福至於涕泣蹇蹇亡已靣刺王過王至掩耳起走曰郎中令善媿人王嘗久與騶奴宰人㳺戯飲食賞賜無度遂入見王涕泣䣛行左右侍御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為哭遂曰臣痛社稷危也願賜清問竭愚王辟左右遂曰大王知膠西王所以為無道亡乎王曰不知也曰臣聞膠西王有諛臣侯得王所為儗於桀紂也得以為堯舜也王説其謟諛常與寢處唯得所言以至於是今大王親近羣小漸漬邪惡所習存亡之機不可不慎也臣請選郎通經有行義者與王起居坐則誦詩書立則習禮容宜有益王許之遂乃選郎中張安等十人侍王居數日王皆逐去安等王嘗見大白犬頸項下似人冠方山冠而無尾以問龔遂遂曰此天戒言在側者盡冠狗也去之則存不去則亡矣後又聞人聲曰熊視而見大熊左右莫見以問遂遂曰熊山野之獸而来入宫室王獨見之此天戒大王恐宫室将空危亡象也王仰天嘆曰不祥何為數来遂叩頭曰臣不敢隠忠數言危亡之戒大王不説夫國之存亡豈在臣言哉願王内自揆度大王誦詩三百五篇人事浹王道備王之所行中詩一篇何等也大王位為諸侯王行汙於庶人以存難以亡易宜深察之後又血汙王坐席王問遂遂呌然號曰宫空不久妖祥數至血者隂憂象也宜畏慎自省王終不改節及徵書至夜漏未盡一刻以火發書其日中王發脯時至定陶行百三十五里侍從者馬死相望於道王吉奏書戒王曰臣聞髙宗諒闇三年不言今大王以䘮事徵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發大将軍仁愛勇智忠信之德天下莫不聞事孝武皇帝二十餘年未嘗有過先帝棄羣臣屬以天下寄㓜孤焉大将軍抱持㓜君襁緥之中布政施教海内晏然雖周公伊尹無以加也今帝崩無嗣大将軍惟思可以奉宗廟者攀援而立大王其仁厚豈有量哉臣願大王事之敬之政事壹聴之大王垂拱南面而已願留意常以為念王至濟陽求長鳴雞道買積竹杖過宏農使大奴善以衣車載女子至湖使者以讓相安樂安樂告龔遂遂入問王王曰無有遂曰即無有何愛一善以毁行義請收屬吏以湔洒大王即捽善屬衛士長行法王到霸上大鴻臚郊迎騶奉乘輿車王使夀成御郎中令遂参乘旦至廣明東都門遂曰禮犇喪望見國都哭此長安東郭門也王曰我嗌痛不能哭至城門遂復言王曰城門與郭門等耳且至未央宮東闕遂曰昌邑帳在是闕外馳道北未至帳所有南北行道馬足未至數歩大王宜下車鄉闕西面伏哭盡哀止王曰諾到哭如儀六月丙寅王受皇帝壐綬襲尊號尊皇后曰皇太后 壬申葬孝昭皇帝於平陵 昌邑王既立滛戯無度昌邑官屬皆徵至長安往往超擢拜官相安樂遷長樂衛尉龔遂見安樂流涕謂曰王立為天子日益驕溢諫之不復聽今哀痛未盡日與近臣飲食作樂闘虎豹召皮軒車九旒驅馳東西所為誖道古制寛大臣有隠退今去不得陽狂恐知身死為世戮奈何君陛下故相宜極諫争王夢青蠅之矢積西階東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之以問遂遂曰陛下之詩不云乎營營青蠅止於樊愷悌君子無信讒言陛下左側讒人衆多如是青蠅惡矣宜進先帝大臣子孫親近以為左右如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讒諛必有凶咎願詭禍為福皆放逐之臣當先逐矣王不聽太僕丞河東張敞上書諫曰孝昭皇帝蚤崩無嗣大臣憂懼選賢聖承宗廟東迎之日唯恐屬車之行遲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傾耳觀化聼風國輔大臣未褒而昌邑小輩先遷此過之大者也王不聼大将軍光憂懣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延年曰将軍為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於古嘗有此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後世稱其賢将軍若能行此亦漢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給事中隂與車騎将軍張安世圖計王出逰光禄大夫魯國夏侯勝當乘輿前諫曰天久隂而不雨臣下有謀上者陛下出欲何之王怒謂勝為妖言縳以屬吏吏白霍光光不舉法光讓安世以為泄語安世實不言乃召問勝勝對言在鴻範傳曰皇之不極厥罰常隂時則下人有伐上者惡察察言故云臣下有謀光安世大驚以此益重經術士侍中傅嘉數進諫王亦縳嘉繋獄光安世既定議乃使田延年報丞相楊敞敞驚懼不知所言汗出洽背徒唯唯而已延年起至更衣敞夫人遽從東廂謂敞曰此國大事今大将軍議已定使九卿来報君侯君侯不疾應與大将軍同心猶與無决先事誅矣延年從更衣還敞夫人與延年参語許諾請奉大将軍教令癸巳光召丞相御史将軍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㑹議未央宫光曰昌邑王行昬亂恐危社稷如何羣臣皆驚鄂失色莫敢發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離席按劔曰先帝屬将軍以㓜孤寄将軍以天下以将軍忠賢能安劉氏也今羣下鼎沸社稷将傾且漢之傳諡常為孝者以長有天下令宗廟血食也如漢家絶祀将軍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群臣後應者臣請劒斬之光謝曰九卿責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當受難於是議者皆叩頭曰萬姓之命在於将軍唯大将軍令光即與羣臣俱見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状皇太后乃車駕幸未央宫明殿詔諸禁門毋内昌邑羣臣王入朝太后還乘輦欲歸温室中黄門宦者各持門扇王入門閉昌邑羣臣不得入王曰何為大将軍跪曰有皇太后詔毋内昌邑羣臣王曰徐之何乃驚人如是光使盡驅出昌邑羣臣置金門馬外車騎将軍安世将羽林騎收縳二百餘人皆送廷尉詔獄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勅左右謹宿衛卒有故物自裁令我負天下有殺主名王尚未自知當廢謂左右我故羣臣從官安得罪而大将軍盡繋之乎頃之有太后詔召王王聞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帳中侍御數百人皆持兵期門武士陛㦸陳列殿下羣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聼詔光與羣臣連名奏王尚書令讀奏曰丞相臣敞等昧死言皇太后陛下孝昭皇帝早棄天下遣使徵昌邑王典喪服斬衰無悲哀之心廢禮誼居道上不素食使從官畧女子載衣車内所居傳舍始至謁見立為皇太子常私買雞豚以食受皇帝信壐行璽大行前就次發璽不封從官更持節引内昌邑從官騶宰官奴二百餘人常與居禁闥内敖戯為書曰皇帝問侍中君卿使中御府令髙昌奉黄金千斤賜君卿取十妻大行在前殿發樂府樂器引内昌邑樂人撃鼓歌吹作俳倡召内泰壹宗廟樂人悉奏衆樂駕法駕驅馳北宮桂宮㺯彘闘虎召皇大后御小馬車使官奴騎乘遊戯掖庭中與孝昭皇帝宮人蒙等滛亂詔掖庭令敢泄言要斬太后曰止為人臣子當悖亂如是耶王離席伏尚書令復讀曰取諸侯王列侯二千石綬及墨綬黄綬以并佩昌邑郎官者免奴發御府金錢刀劒玉器来繒賞賜所與逰戯者與從官奴奴夜飲湛沔於酒獨夜設九賔温室延見姊夫昌邑關内侯祖宗廟祠未舉為壐書使使者持節以三太牢祠昌邑哀王園廟稱嗣子皇帝受璽以来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詔諸官署徵發凡一千一百二十餘事荒滛迷惑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臣敞等數進諫不變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臣敞等謹與博士議皆曰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後行滛辟不𮜿五辟之屬莫大不孝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於鄭由不孝出之絶之於天下也宗廟重於君陛下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廟子萬姓當廢臣請有司以一太牢具告祠髙廟皇太后詔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詔王曰聞天子有争臣七人雖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詔廢安得稱天子乃即持其手觧脫其璽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馬門羣臣隨送王西面拜曰愚戇不任漢事起就乘輿副車大将軍光送至昌邑邸光謝曰王行自絶於天臣寕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爱臣長不復左右光涕泣而去羣臣奏言古者廢放之人屏於逺方不及以政請徙王賀漢中房陵縣太后詔歸賀昌邑賜湯沐邑二千户故王家財物皆與賀及哀王女四人各賜湯沐邑千户國除為山陽郡昌邑群臣坐在國時不舉奏上罪過令漢朝不聞知又不能輔道陷王大惡皆下獄誅殺二百餘人唯中尉吉郎中令遂以忠直數諫正得减死髠為城旦師王式繋獄當死治事使者責問曰師何以無諫書式對曰臣以詩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於忠臣孝子之篇未嘗不為王反復誦之也至於危亡失道之君未嘗不流涕為王深陳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諫是以無諫書使者以聞亦得减死論霍光以羣臣奏事東宮太后省政宜知經術白令夏侯勝用尚書授太后遷勝長信少府賜爵關内侯 初衛太子納魯國史良娣生子進號史皇孫皇孫納涿郡王夫人生子病已號皇曽孫皇曽孫生數月遭巫蠱事太子三男一女及諸妻妾皆遇害獨皇曽孫在亦坐收繋郡邸獄故廷尉監魯國丙吉受詔治巫蠱獄吉心知太子無事實重哀皇曽孫無辜擇謹厚女徒渭城胡組淮陽郭徵卿令乳飬曾孫置間燥處吉日再省視巫蠱事連嵗不决武帝疾往来長楊五柞宮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扵是武帝遣使者分條中都官詔獄繫者無輕重一切皆殺之内謁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獄吉閉門拒使者不納曰皇曾孫在他人無辜死者猶不可况親曾孫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穰還以聞因劾奏吉武帝亦寤曰天使之也因赦天下郡邸獄繋者獨頼吉得生既而吉謂守丞誰如皇孫不當在官使誰如移書京兆尹遣與胡組俱送京兆尹不受復還及組日滿當去皇孫思慕吉以私錢雇組令詔與郭徵卿竝飬數月乃遣組去後少内嗇夫白吉曰食皇孫無詔令時吉得食米肉月月以給皇曾孫曾孫病㡬不全者數焉吉數敕保養乳母加致醫藥視遇甚有恩惠吉聞史良娣有母貞君及兄㳟乃載皇曾孫以付之貞君年老見孫孤甚哀之自飬視焉後有詔掖庭養視上屬籍宗正時掖庭令張賀嘗事戾太子思顧舊恩哀曾孫奉養甚謹以私錢供給教書既壮賀欲以女孫妻之是時昭帝始冠長八尺二寸賀弟安世為右将軍輔政聞賀稱譽皇曽孫欲妻以女怒曰曽孫乃衛太子後也幸得以庻人衣食縣官足矣勿復言予女事扵是賀止時暴室嗇夫許廣漢有女賀乃置酒請廣漢酒酣為言曽孫體近下乃關内侯可妻也廣漢許諾明日嫗聞之怒廣漢重令人為介遂與曾孫賀以家財聘之曾孫因依倚廣漢兄弟及祖母家史氏受詩於東海澓中翁髙材中學然亦喜㳺俠闘雞走馬以是具知閭里姦邪吏治得失數上下諸陵周徧三輔嘗困於蓮勺鹵中尤樂社鄠之間率常在下杜時㑹朝請舍長安尚冠里及昌邑王廢霍光與張安世諸大臣議所立未定丙吉奏記光曰将軍事孝武皇帝受襁褓之屬任天下之寄孝昭皇帝早崩亡嗣海内憂懼欲亟聞嗣主發喪之日以大誼立後所立非其人復以大誼廢之天下莫不服焉方今社稷宗廟羣生之命在将軍之壹舉竊伏聼於衆庶察其所言諸侯宗室在列位者未有所聞於民間也而遺詔所養武帝曾孫名病已在掖庭外家者吉前使居郡邸時見其㓜少至今十八九矣通經術有美材行安而節和願将軍詳大義参以蓍龜豈宜褒顯先使入侍令天下昭然知之然後决定大䇿天下幸甚杜延年亦知曾孫德美勸光安世立焉秋七月光坐庭中㑹丞相以下議定所立遂復與丞相敞等上奏曰孝武皇帝曾孫病已年十八師受詩論語孝經躬行節儉慈仁愛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後奉承祖宗廟子萬姓臣昧死以聞皇太后詔曰可光遣宗正德至曾孫家尚冠里洗沐賜御衣太僕以軨獵車迎曾孫就齋宗正府庚申入未央宮見皇太后封為陽武侯已而羣臣奏上壐綬即皇帝位謁髙廟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侍御史嚴延年劾奏大将軍光擅廢立主無人臣禮不道奏雖寝然朝廷肅然敬憚之初許廣漢女適皇曾孫一嵗生子奭數月曾孫立為帝許氏為偼伃是時霍将軍有小女與皇太后親公卿議更立皇后皆心擬霍将軍女亦未有言上乃詔求微時故劍大臣知指白立許偼伃為皇后十一月壬子立皇后許氏霍光以后父廣漢刑人不宜君國嵗餘乃封為昌成君宣帝本始元年春詔有司論定䇿安宗廟功大將軍光益封萬七千户與故所食凡二萬戸車騎将軍富平侯安世以下益封者十人封侯者十人賜爵關内侯八人 大将軍光稽首歸政上謙遜不受諸事皆先關白光然後奏御自昭帝時光子禹及兄孫雲皆為中郎将雲弟山奉車都尉侍中領胡越兵光兩女壻為東西宮衛尉昆弟諸壻外孫皆奉朝請為諸曹大夫騎都尉給事中黨親連體根據於朝廷及昌邑王廢光權益重每朝見上虚已歛容禮下之已甚
三年春正月癸亥恭哀許皇后崩時霍光夫人顯欲貴其小女成君道無從㑹許后當娠病女醫淳于衍者霍氏所愛嘗入宮侍皇后疾衍夫賞為掖廷戸衛謂衍可過辭霍夫人行為我求安池監衍如言報顯顯因生心辟左右字謂衍曰少夫幸報我以事我亦欲報少夫可乎衍曰夫人所言何等不可者顯曰将軍素愛小女成君欲奇貴之願以累少夫衍曰何謂邪顯曰婦人免乳大故十死一生今皇后當免身可因投毒藥去也成君即為皇后矣如蒙力事成富貴與少夫共之衍曰藥雜治當先嘗安可顯曰在少夫為之耳将軍領天下誰敢言者緩急相䕶但恐少夫無意耳衍良久曰願盡力即𢷬附子齎入長定宮皇后免身後衍取附子并合太醫大丸以飲皇后有傾曰我頭岑岑也藥中得無有毒對曰無有遂加煩懣崩衍出過見顯相勞問亦未敢重謝衍後人有上書告諸醫侍疾無状者皆收繋詔獄劾不道顯恐急即以状具語光因曰既失計為之無令吏急衍光大驚欲自發舉不忍猶與㑹奏上光署衍勿論顯因勸光内其女入宮
四年春三月乙卯立霍光女為皇后轝駕侍從益盛賞賜官屬以千萬計與許后時縣絶矣
地節二年春霍光病篤車駕自臨問上為之涕泣光上書謝恩願分國邑三千戸以封兄孫奉車都尉山為列侯奉兄去病祀即日拜光子禹為右将軍三月庚午光薨上及皇太后親臨光喪中二千石治冡賜梓宫葬具皆如乘輿制度謚曰宣成侯發三河卒穿復土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奉守下詔復其後世疇其爵邑世世無有所與御史大夫魏相上封事曰國家新失大将軍宜顯明功臣以填藩國毋空大位以塞争權宜以車騎将軍安世為大将軍毋令領光禄勲事以其子延夀為光禄勲上亦欲用之夏四月戊申以安世為大司馬車騎将軍領尚書事 上思報大将軍德乃封光兄孫山為樂平侯使以奉車都尉領尚書事魏相因昌成君許廣漢奏封事言春秋譏世卿惡宋三世為大夫及魯季孫之專權皆危亂國家自後元以来祿去王室政由冡宰今光死子復為右将軍兄子秉樞機昆弟諸壻據權勢在兵官光夫人顯及諸女皆通籍長信宮或夜詔門出入驕奢放縱恐寖不制宜有以損奪其權破散隂謀以固萬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又故事諸上書者皆為二封署其一曰副領尚書者先發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相復因許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帝善之詔相給事中皆從其議
三年夏四月戊申立子奭為皇太子以丙吉為太傅太中大夫䟽廣為少傅封太子外祖父許廣漢為平恩侯又封霍光兄孫中郎将雲為冠陽侯霍顯聞立太子怒恚不食歐血曰此乃民間時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為王邪復教皇后令毒太子皇后數召太子賜食保阿輙先嘗之后挟毒不得行 霍氏驕侈縱横太夫人顯廣治第室作乘輿輦加畫繡絪馮黄金塗韋絮薦輪侍婢以五采絲輓顯游戯第中與監奴馮子都亂而禹山亦竝繕治第宅走馬馳逐平樂舘雲當朝請數稱病私出多從賔客張圍獵黄山苑中使倉頭奴上朝謁莫敢遣者顯及諸女晝夜出入長信宮殿中亡期度帝自在民間聞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善既躬親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給事中顯謂禹雲山女曹不務奉大将軍餘業今大夫給事中他人壹閒女能復自救邪後両家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躢大夫門御史為叩頭謝乃去人以謂霍氏顯等始知憂㑹魏大夫為丞相數燕見言事平恩侯與侍中金安上等徑出入省中時霍山領尚書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關尚書羣臣進見獨往来於是霍氏甚惡之上頗聞霍氏毒殺許后而未察乃徙光女壻度遼将軍未央衛尉平陵侯范明友為光祿勲出次壻諸吏中郎将羽林監任勝為安定太守數月復出光娣壻給事中光祿大夫張朔為蜀郡太守羣孫壻中郎将王漢為武威太守頃之復徙光長女壻張樂衛尉鄧廣漢為少府戊戌更以張安世為衛将軍兩宮衛尉城門北軍兵屬焉以霍禹為大司馬冠小冠亡印綬罷其屯兵官屬特使禹官名與光俱大司馬者又收范明友度遼将軍印綬但為光祿勲及光中女壻趙平為散騎都尉光禄大夫将屯兵又收平騎都尉印綬諸領胡越騎羽林及両宮衛将屯兵悉易以所親信許史子弟代之
四年霍顯及禹山雲自見日侵削數相對啼泣自怨山曰今丞相用事縣官信之盡變易大将軍時法令發揚大将軍過失又諸儒生多寠人子逺客飢寒喜妄説狂言不避忌諱大将軍常讐之今陛下好與諸儒生語人人自書對事多言我家者嘗有上書言我家昆弟驕恣其言絶痛山屏不奏後上書者益黠盡奏封事輙下中書令出取之不關尚書益不信人又聞民間讙言霍氏毒殺許皇后寕有是邪顯恐急即以其實告禹山雲禹山雲驚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縣官離散斥逐諸壻用是故也此大事誅罰不小奈何扵是始有邪謀矣雲舅李竟所善張赦見雲家卒卒謂竟曰今丞相與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先誅此兩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長安男子張章告之事下廷尉執金吾捕張赦等後有詔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謂曰此縣官重太后故不竟也然惡端已見久之猶發發即族矣不如先也遂令諸女各歸報其夫皆曰安所相避㑹李竟坐與諸侯王交通辭語及霍氏有詔雲山不宜宿衛免就第山陽太守張敞上封事曰臣聞公子季友有功於魯趙衰有功於晉田完有功於齊皆疇其庸延及子孫終後田氏簒齊趙氏分晉季世顓魯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譏世卿最甚乃者大将軍决大計安宗廟定天下功亦不細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将軍二十嵗海内之命断於掌握方其隆盛時感動天地侵廹隂陽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寵故大将軍以報功德足矣間者輔臣專政貴戚大盛君臣之分不明請罷霍氏三侯皆就第及衛将軍張安世宜賜几杖歸休時存問召見以列侯為天子師明詔以恩不聼羣臣以義固争而後許之天下必以陛下為不忘功德而朝臣為知禮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今朝廷不聞直聲而令明詔自親其文非䇿之得者也今両侯巳出人情不相逺以臣心度之大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計也臣敞願於廣朝白發其端直守逺郡其路無由唯陛下省察上甚善其計然不召也禹山等家數有妖怪舉家憂愁山曰丞相擅减宗廟羔莬鼃可以此罪也謀令太后為博平君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鄧廣漢承太后制引斬之因廢天子而立禹約定未發雲拜為𤣥菟太守大中大夫任宣為代郡太守㑹事發覺秋七月雲山明友自殺顯禹廣漢等捕得禹要斬顯及諸女昆弟皆棄市與霍氏相連坐誅滅者數十家大僕杜延年以霍氏舊人亦坐免官八月己酉皇后霍氏廢處昭臺宮乙丑詔封告霍氏反謀者男子張章期門董忠左曹楊惲侍中金安上史髙皆為列侯惲丞相敞子安上車騎将軍日磾弟子髙史良娣兄弟也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則不遜不遜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衆必害之霍氏秉權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䟽言霍氏泰盛陛下即愛厚之宜以時抑制無使至亡書三上輙報聞其後霍氏誅滅而告霍氏者皆封人為徐生上書曰臣聞客有過主人者見其竈直突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更為曲突逺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於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於上行餘各以功次坐而不録言曲突者人謂主人曰卿使聼客之言不費牛酒終亡火患今論功而請賔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邪主人乃寤而請之今茂陵徐福數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絶之鄉使福說得行則國無裂土出爵之費臣無逆亂誅滅之敗往事既已而福獨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貴徙薪曲突之䇿使居焦髪灼爛之右上乃賜福帛十匹後以為郎帝初立謁見髙廟大将軍光驂乘上内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後車騎将軍張安世代光驂乘天子從容肆體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誅故俗傳霍氏之禍萌於驂乘後十二嵗霍后復徙雲林館乃自殺班固賛曰霍光受襁褓之託任漢室之寄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學亡術闇於大理隂妻邪謀立女為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顛覆之禍死財三年宗族誅夷哀哉
臣光曰霍光之輔漢室可謂忠矣然卒不能庇其宗何也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也人臣執之久而不歸鮮不及矣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詐固可以親政矣兄孝宣十九即位聰明剛毅知民疾苦而光久專大柄不知避去多置親黨充塞朝廷使人主蓄憒於上吏民積怨於下切齒側目待時而發其得免於身幸矣况子孫以驕奢趣之哉雖然鄉使孝宣專以祿秩賞賜富其子孫使之食大縣奉朝請亦足以報盛德矣乃復任之以政授之以兵及事叢釁積更加裁奪遂至怨懼以生邪謀豈徒霍氏之自禍哉亦孝宣醖釀以成之也昔闘椒作亂於楚莊王滅其族而赦箴尹克黄以為子文無後何以勸善夫以顯禹雲山之罪雖應夷滅而光之忠勲不可不祀遂使家無噍類孝宣亦少恩哉
趙充國破𦍑
漢宣帝元康四年 初武帝開河西四郡隔絶𦍑與匈奴相通之路斥逐諸𦍑不使居湟中地及帝即位光祿大夫義渠安國使行諸𦍑先零豪言願時度湟水北逐民所不田處畜牧安國以聞後将軍趙充國劾安國奉使不敬是後𦍑人旁緣前言抵冒度湟水郡縣不能禁既而先零與諸𦍑種豪二百餘人觧仇交質盟詛上聞之以問趙充國對曰𦍑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種自有豪數相攻撃勢不一也往三十餘嵗西𦍑反時亦先觧仇合約攻令居與漢相距五六年乃定匈奴數誘𦍑人欲與之共撃張掖酒泉地使𦍑居之間者匈奴困於西方疑其更遣使至𦍑中與相結臣恐𦍑變未止此且復結聫他種宜及未然為之備後月餘𦍑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藉兵欲撃鄯善燉煌以絶漢道充國以為狼何埶不能獨造此計疑匈奴使已至𦍑中先零䍐开乃解仇作約到秋馬肥變必起矣宜遣使者行邉兵豫為偹敕視諸𦍑毋令觧仇以發覺其謀於是兩府復白遣義渠安國行視諸𦍑分别善惡
神爵元年三月義渠安國至𦍑中召先零諸豪三十餘人以尤桀黠者皆斬之縱兵撃其種人斬首千餘級於是諸降𦍑及歸義𦍑侯楊玉等怨怒無所信鄉遂劫畧小種背畔犯塞攻城邑殺長吏安國以騎都尉将騎三千屯備𦍑至浩亹為虜所擊失亡車重兵器甚衆安國引還至令居以聞時趙充國年七十餘上老之使丙吉問誰可将者充國對曰無踰於老臣者矣上遣問焉曰将軍度羗虜何如當用㡬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遥度臣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畧𦍑戎小夷逆天背畔滅亡不久願陛下以屬老臣勿以為憂上笑曰諾乃大發兵詣金城夏四月遣充國将之以撃西𦍑 六月趙充國至金城湏兵滿萬騎欲度河恐為虜所遮即夜遣三校銜枚先度度輙營陳㑹明畢遂以次盡度虜數十百騎来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難制又恐其為誘兵也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令軍勿擊遣騎候四望陿中無虜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諸校司馬謂曰吾知羌虜不能為兵矣使虜發數千人守杜四望陿中兵豈得入哉充國常以逺斥侯為務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壁尤能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饗軍士士皆欲為用虜數挑戰充國堅守捕得生口言𦍑豪相數責曰語汝無反今天子遣趙将軍来年八九十矣善為兵今請欲一闘而死可得邪初䍐开豪靡當兒使弟雕庫来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後數日果反雕庫種人頗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庫為質充國以為無罪乃遣歸告種豪大兵誅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拜滅天子告諸𦍑人犯法者能相捕斬除罪仍以功大小賜錢有差又以其所捕妻子財物盡與之充國計欲以威信招降䍐开及劫畧者觧散虜謀徼其疲劇乃撃之時上已發内郡兵屯邉者合六萬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賢奏言郡兵皆屯備南山北邉空虚勢不可久若至秋冬乃進兵此虜在境外之冊今虜朝夕為㓂土地寒苦漢馬不耐冬不如以七月上旬齎三十日糧分兵出張掖酒泉合撃䍐开在鮮水上者雖不能盡誅但奪其畜産虜其妻子復引兵還冬復撃之大兵仍出虜必震壊天子下其書充國令議之充國以為一馬自負三十日食為米二斛四斗麥八斛又有衣装兵器難以追逐虜必商軍進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隨而深入虜即據前險守後阨以絶糧道必有傷危之憂為夷狄笑千載不可復而武賢以為可奪其畜産虜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計也先零首為畔逆它種劫略故臣愚冊欲捐䍐开闇昧之過隠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誅以震動之宜悔過反善因赦其罪選擇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輯此全師保勝安邉之冊天子下其書公卿議者咸以為先零兵盛而負䍐开之助不先破䍐开則先零未可圖也上乃拜侍中許延夀為彊弩将軍即拜酒泉太守武賢為破𦍑将軍賜璽書嘉納其冊以書敕讓充國曰今轉輸並起百姓煩擾将軍将萬餘之衆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欲至冬虜皆當畜食多藏匿山中依險阻将軍士寒手足皸瘃寕有利哉将軍不念中國之費欲以嵗數而勝敵将軍誰不樂此者今詔破𦍑将軍武賢等将兵以七月撃䍐羌将軍其引兵並進勿復有疑充國上書曰陛下前幸賜書欲使人諭䍐以大軍當至漢不誅䍐以觧其謀臣故遣开豪雕庫宣天子至德䍐开之屬皆聞知明詔今先零𦍑楊玉阻石山木候便為㓂䍐𦍑未有所犯乃置先零先撃䍐釋有罪誅無辜起壹難就両害誠非陛下本計也臣聞兵灋攻不足者守有餘又曰善戰者致人不致於人今䍐𦍑欲為敦煌酒泉㓂宜飭兵馬練戰士以須其至坐得致敵之術以逸撃勞取勝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發之行攻釋致虜之術而從為虜所致之道臣愚以為不便先零𦍑虜欲為背畔故與䍐开觧仇結約然其私心不能無恐漢兵至而䍐开背之也臣愚以為其計常欲先赴䍐开之急以堅其約先撃䍐羌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食方饒撃之恐不能傷害適使先零得施德於䍐𦍑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精兵二萬餘人廹脅諸小種附著者稍衆莫湏之屬不輕得離也如是虜兵寖多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由十年數不二三嵗而已扵臣之計先誅先零已則䍐开之屬不煩兵而服矣先零已誅而䍐开不服渉正月撃之得計之理又其時也以今進兵誠不見其利戊申充國上奏秋七月甲寅璽書報從充國計焉充國乃引兵至先零在所虜乆屯聚懈弛望見大軍棄車重欲度湟水道阨陿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逐利行遲充國曰此窮㓂不可廹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諸校皆曰善虜赴水溺死者數百降及斬首五百餘人虜馬牛羊十萬餘頭車四千餘両兵至䍐地令軍母燔聚落芻牧田中䍐𦍑聞之喜曰漢果不撃我矣豪靡忘使人来言願得還復故地充國以聞未報靡忘来自歸充國賜飲食遣還諭種人䕶軍以下皆争之曰此反虜不可擅遣充國曰諸君但欲便文自營非為公家忠計也語未卒璽書報令靡忘以贖論後䍐竟不煩兵而下上詔破𦍑彊弩将軍詣屯所以十二月與充國合進擊先零時𦍑降者萬餘人矣充國度其必壊欲罷騎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㑹得進兵璽書充國子中郎将卬懼使客諫充國曰誠令兵出破軍殺将以傾國家将軍守之可也即利與病又何足争一旦不合上意遣繡衣来責将軍将軍之身不能自保何國家之安充國歎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𦍑虜得至是邪往者舉可先行羌者吾舉辛武賢丞相御史復白遣義渠安國竟沮敗𦍑金城湟中榖斛八錢吾謂耿中丞糴三百萬斛榖𦍑人不敢動矣耿中丞請糴百萬斛乃得四十萬斛耳義渠再使且費其半失此二冊𦍑人致敢為逆失之豪釐差以千里是旣然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動揺相因而起雖有知者不能善其後𦍑獨足憂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為忠言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将吏士馬牛食所用糧榖茭藳調度甚廣難久不觧徭役不息恐生他變為明主憂誠非素定廟勝之冊且𦍑易以計破難用兵碎也故臣愚心以為撃之不便計度臨𦍑東至浩亹𦍑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二千頃以上其間郵亭多壊敗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六萬餘枚在水次臣願罷騎兵留歩兵萬二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處氷觧漕下繕鄉亭浚溝渠治湟陿以西道橋七十所令可至鮮水左右田事出賦人二十畮至四月草生發郡騎及屬國胡騎各千就草為田者遊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積畜省大費今大司農所轉榖至者足支萬人一嵗食謹上田處及器用簿上報曰即如将軍之計虜當何時伏誅兵當何時得决孰計其便復奏充國上状曰臣聞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百戰而百勝非善之善者也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蠻夷習俗雖殊於禮義之國然其欲避害就利愛親戚畏死亡一也今虜亡其美地薦草愁於寄託逺遯骨肉心離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師罷兵萬人留田順天時因地利以待可勝之虜雖未即伏辜兵决可朞月而望𦍑虜瓦觧前後降者萬七百餘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軰此坐支觧𦍑虜之具也臣謹條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歩兵九校吏士萬人留屯以為武備因田致榖威德並行一也又因排折𦍑虜令不得歸肥饒之地貧破其衆以成𦍑虜相畔之漸二也居民得並田作不失農業三也軍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嵗罷騎兵以省大費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榖至臨羌以示羌虜揚威武傳世折衝之具五也以閒暇時下先所伐材繕治郵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叛之虜竄于風寒之地離霜露疾疫瘃墯之患坐得必勝之道七也無經阻逺追死傷之害八也内不損威武之重外不令虜得乘間之勢九也又亡驚動河南大开使生他變之憂十也治湟陿中道橋令可至鮮水以制西域伸威千里從枕席上過師十一也大費既省繇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詔采擇上復賜報曰兵决可期月而望者謂今冬邪謂何時也将軍獨不計虜聞兵頗罷且丁壮相聚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復殺畧人民将何以止之将軍孰計復奏充國奏曰臣聞兵以計為本故多筭勝少筭先零𦍑精兵今餘不過七八千人失地逺客分散飢凍畔還者不絶臣愚以為虜破壊可日月冀逺在来春故曰兵决可期月而望竊見北邉自燉煌至遼東萬一千五百餘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數千人虜數以大衆攻之而不能害今騎兵雖罷虜見屯田之士精兵萬人從今盡三月虜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於他種中逺渉河山而来為冦亦不敢将其累重還歸故地是臣之愚計所以度虜且必瓦觧其處不戰而自破之冊也至于虜小㓂盗時殺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聞戰不必勝不芍接刃攻不必取不茍勞衆誠令兵出雖不能滅先零但能令虜絶不為小㓂則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釋坐勝之道從乘危之埶往終不見利空内自罷敝貶重而自損非所以示蠻夷也又大兵一出還不可復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復更發也臣愚以為不便臣竊自惟念奉詔出塞引軍逺撃窮天子之精兵散車甲於山野雖亡尺寸之功媮得避嫌之便而亡後咎餘責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充國奏每上輙下公卿議臣初是充國計者什三中什五最後什八有詔詰前言不便者皆頓首服魏相曰臣愚不習兵事利害後将軍數畫軍冊其言常是臣任其計可必用也上於是報充國嘉納之亦以破𦍑彊努将軍數言當擊於是兩從其計詔兩将軍與中郎将卬出撃彊努出降四千餘人破𦍑斬首二千級中郎将卬斬首降者亦二千餘級而充國所降復得五千餘人詔罷兵獨充國留屯田
二年夏五月趙充國奏言𦍑本可五萬人軍凡斬首七千六百級降者三萬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饑餓死者五六千人定計遺脱與煎鞏黄羝俱亡者不過四千人𦍑靡忘等自詭必得請罷屯兵奏可充國振旅而還所善浩星賜迎說充國曰衆人皆以破羗疆努出擊多斬首生降虜以破壊然有識者以為虜埶窮困兵雖不出必自服矣将軍即見宜歸功於二将軍出撃非愚臣所及如此将軍計未失也充國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極豈嫌伐一時事以欺明主哉兵埶國之大事當為後法老臣不以餘命壹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誰當復言之者卒以其意對上然其計罷遣辛武賢歸酒泉太守官充國復為後将軍秋𦍑若零離留且種見庫共斬先零大豪猶非楊玉首及諸豪弟澤湯雕良兒靡忘皆帥煎鞏黄羝之屬四千餘人降漢封若零弟澤二人為帥衆王餘皆為侯為君初置金城屬國以處降𦍑詔舉可䕶𦍑校尉者時充國病四府舉辛武賢小弟湯充國遽起奏湯使酒不可典蠻夷不如湯兄臨衆時湯已拜受節有詔更用臨衆後臨衆病免五府復舉湯湯數醉䣱𦍑人𦍑人反畔卒如充國之言辛武賢深恨充國上書告中郎将卬泄省中語下吏自殺
匈奴歸漢
漢昭帝始元二年 初武帝征伐匈奴深入窮追二十餘年匈奴馬畜孕重墯殰罷極苦之常有欲和親意未能得狐鹿孤單于有異母弟為左大都尉賢國人鄊之母閼氏恐單于不立子而立左大都尉也乃私使殺之左大都尉同母兄怨遂不肯復㑹單于庭是嵗單于病且死謂諸貴人我子少不能治國立弟右谷蠡王及單于死衛律等與顓渠閼氏謀匿其喪矯單于令更立子左谷蠡王為壺衍鞮單于左賢王右谷蠡王怨望率其衆欲南歸漢恐不能自致即脅盧屠王欲與西降烏孫盧屠王告之單于使人驗問右谷蠡王不服反以其罪罪盧屠王國人皆寃之於是二王去居其所不復肯㑹龍城匈奴始襄
六年春二月壺衍鞮單于立母閼氏不正國内乖離常恐漢兵襲之扵是衛律為單于謀與漢和親漢使至求蘇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後漢使復至匈奴常惠私見漢使教使者謂單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鴈足有係帛書言武等在某澤中使者大喜如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漢使曰武等實在乃歸武及馬宏等馬宏者前副光禄大夫王忠使西國為匈奴所遮忠戰死馬宏生得亦不肯降故匈奴歸此二人欲以通善意〈天漢元年蘇武使匈奴事見武帝伐匈奴〉
元鳳元年匈奴發左右部二萬騎為四隊並入邉為㓂漢兵追之斬首獲虜九千人生得甌脱王漢無所失亡匈奴見甌脱王在漢恐以為道擊之即西北逺去不敢南逐水草發人民屯甌脫
二年匈奴復遣九千騎屯受降城以備漢北橋余吾水令可度以備犇走欲求和親而恐漢不聽故不肯先言常使左右風漢使者然其侵盗益希遇漢使愈厚欲以漸致和親漢亦羈縻之
三年春正月匈奴單于使犁汙王窺邉言酒泉張掖兵益弱出兵試擊冀可復得其地時漢先得降者聞其計天子詔邉警備後無㡬右賢王犁汙王四千騎分三隊入日勒屋蘭番和張掖太守屬國都尉發兵擊大破之得脫者數百人屬國義渠王射殺犁汙王賜黄金二百斤馬二百匹因封為犁汙王自是後匈奴不敢入張掖胡初冐頓破東胡東胡餘衆散保烏桓及鮮卑山為二族世役屬匈奴武帝撃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於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塞外為漢偵察匈奴動静置䕶烏桓校尉監領之使不得與匈奴交通至是部衆漸彊遂反先是匈奴三千餘騎入五原殺畧數千人後數萬騎南旁塞獵行攻塞外亭障畧取吏民去是時漢邉郡烽火候望精明匈奴為邉㓂者少利希復犯塞漢復得匈奴降者言烏桓嘗發先單于冡匈奴怒之方發二萬騎撃烏桓霍光欲發兵邀撃之以問䕶軍都尉趙充國充國以為烏桓間數犯塞今匈奴擊之於漢便又匈奴希㓂盗北邉幸無事蠻夷自相攻擊而發兵要之招㓂生事非計也光更問中郎将范明友明友言可撃扵是拜明友為度遼将軍将二萬騎出遼東匈奴聞漢兵至引去初光誡明友兵不空出即後匈奴遂擊烏桓烏桓時新中匈奴兵明友既後匈奴因乘烏桓敝擊之斬首六千餘級獲三王首匈奴由是恐不能復出兵
宣帝本始二年昭帝時烏孫公主上書言匈奴與車師共侵烏孫唯天子幸救之漢飬士馬議撃匈奴㑹昭帝崩上遣光祿大夫常惠使烏孫烏孫公主及昆彌皆遣使上書言匈奴復連發大兵侵撃烏孫使使謂烏孫趣持公主来欲隔絶漢軍彌願發國精兵五萬騎盡力撃匈奴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昆彌先是匈奴數侵漢邉漢亦欲討之秋大發兵遣御史大夫田廣明為祁連将昆四萬餘騎出西河度遼将軍范明友三萬餘騎出張掖前将軍韓增三萬餘騎出雲中後将軍趙充國為蒲類将軍三萬餘騎出酒泉雲中太守田順為虎牙将軍三萬餘騎出五原期以出塞各二千餘里以常惠為校尉持節䕶烏孫兵共撃匈奴
三年春正月戊辰五将軍發長安匈奴聞漢兵大出老弱犇走歐畜産逺遁逃是以五将少所得夏五月軍罷度遼将軍出塞千二百餘里至蒲離候水斬首捕虜七百餘級前将軍出塞千二百餘里至烏貟斬首捕虜百餘級蒲類将軍出塞千八百餘里西去候山斬首捕虜得單于使者蒲隂王以下二百餘級聞虜已引去皆不至期還天子薄其過寛而不罪祁連將軍出塞千六百里至雞秩山斬首捕虜十九級逢漢使匈奴還者冉𢎞等言雞秩山西有虜衆祁連即戒𢎞使言無虜欲還兵御史屬公孫益壽諫以為不可祁連不聽遂引兵還虎牙將軍出塞八百餘里至丹餘吾水上即止兵不進斬首捕虜千九百餘級引兵還上以虎牙將軍不至期詐増鹵獲而祁連知虜在前逗遛不進皆下吏自殺擢公孫益夀為侍御史烏孫昆彌自將五萬騎與校尉常惠從西方入至右谷蠡玉庭獲單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汙都尉千長騎將以下四萬級馬牛羊驢槖駞七十餘萬頭烏孫皆自取所虜獲上以五將皆無功獨惠奉使克獲封惠為長羅侯然匈奴民衆傷而去者及畜産逺移死亡不可勝數於是匈奴遂衰耗怨烏孫冬匈奴單于自將數萬騎擊烏孫頗得老弱欲還㑹天大雨雪一日深丈餘人民畜産凍死還者不能什一扵是丁令乗弱攻其北烏桓入其東烏孫撃其西凡三國所殺數萬級馬數萬匹牛羊甚衆又重以餓死人民死者什三畜産什五匈奴大虚弱諸國覊屬者皆瓦觧攻盜不能理其後漢出三千餘騎為三道竝入匈奴捕虜得數千人還匈奴終不敢取當滋欲鄉和親而邉境少事矣地節二年匈奴壺衍鞮單于死弟左賢王立為虚閭權渠單于以右大将女為大閼氏而黜前單于所幸顓渠閼氏顓渠閼氏父左大且渠怨望是時漢以匈奴不能為邉㓂罷塞外諸城以休百姓單于聞之喜召貴人謀欲與漢和親左大且渠心害其事曰前漢使来兵随其後今亦效漢發兵先使使者入乃自請與呼盧訾王各将萬騎南旁塞獵相逢俱入行未到㑹三騎亡降漢言匈奴欲為㓂於是天子詔發邉騎屯要害處使大将軍軍監治衆等四人将五千騎分三隊出塞各數百里捕得虜各數十人而還時匈奴亡其三騎不敢入即引去是嵗匈奴饑民人畜産死什六七又發両屯各萬騎以備漢其秋匈奴前所得西嗕居左地者其君長以下數千人皆驅畜産行與甌脫戰所殺傷甚衆遂南降漢三年昭帝時匈奴使四千騎田車師及五将軍擊匈奴車師田者驚去車師復通於漢匈奴怒召其太子軍宿欲以為質軍宿焉耆外孫不欲質匈奴亡走焉耆車師王更立子烏貴為太子及烏貴立為王與匈奴結婚姻教匈奴遮漢道通烏孫者是嵗侍郎㑹稽鄭吉與校尉司馬憙将免刑罪人田渠犂積榖發城郭諸國兵萬餘人與所将田士千五百人共撃車師破之車師王請降匈奴發兵攻車師吉憙引兵北逢之匈奴不敢前吉憙即留一候與卒二千人留守王吉等引兵歸渠犂車師王恐匈奴兵復至而見殺也廼輕騎奔烏孫吉即迎其妻子傳送長安匈奴更以車師王昆弟兠莫為車師王收其餘民東徙不敢居故地而鄭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往田車師地以實之
元康二年匈奴大臣皆以為車師地肥美近匈奴使漢得之多田積穀必害人國不可不争由是數遣兵擊車師田者鄭吉将渠犂田卒七千餘人救之為匈奴所圍吉上言車師去渠犂千餘里漢兵在渠犁者少勢不能相救願益田卒上與後将軍趙充國等議欲因匈奴衰弱出兵擊其右地使不敢復擾西域魏相上書諫曰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争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寳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衆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等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間者匈奴嘗有善意所得漢民輙奉歸之未有犯于邉境雖争屯田車師不足致意中今聞諸将軍欲興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邉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莱之實常恐不能復存難以動兵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氣傷隂陽之和也出兵雖勝猶有後憂恐災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守相多不實選風俗尤薄水旱不時按今年計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為此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乃欲發兵報纎介之忿於逺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也上從相言止遣長羅侯常惠将張掖酒泉騎往車師迎鄭吉及其吏士還渠犂召故車師太子軍宿在焉耆者立以為王盡徙車師國民令居渠犂遂以車師故地與匈奴以鄭吉為衛司馬使䕶鄯善以西南道
神爵二年九月匈奴虚閭權渠單于将十萬餘騎旁塞獵欲入邉為㓂未至㑹其民題除渠堂亡降漢言状漢以為言兵鹿奚盧侯而遣後将軍趙充國将兵四萬餘騎屯縁邉九郡備虜月餘單于病歐血因不敢入還去即罷兵乃使題王都犂胡次等入漢請和親未報㑹單于死虚閭權渠單于始立而黜顓渠閼氏顓渠閼氏即與右賢王屠耆堂私通右賢王㑹龍城而去顓渠閼氏語以單于病甚且勿逺後數日單于死用事貴人郝宿王刑未央使人召諸王未至顓渠閼氏與其弟左大且渠都隆竒謀立右賢王為握衍朐鞮單于握衍朐鞮單于者烏維單于耳孫也握衍朐鞮單于立凶惡殺刑未央等而任用都隆奇又盡免虚閭權渠子弟近親而自以其子弟代之虚閭權渠單于子稽侯㹪既不得立亡歸妻父烏禪幕烏禪幕者本烏孫康居間小國數見侵暴率其衆數千人降匈奴狐鹿姑單于以其弟子日逐王姊妻之使長其衆居右地日逐王先賢撣其父左賢王當為單于讓狐鹿姑單于狐鹿姑單于許立之國人以故頗言日逐王當為單于日逐王素與握衍朐鞮單于有隙即率其衆欲降漢使人至渠犂與騎都尉鄭吉相聞吉發渠犂龜兹諸國五萬人迎日逐王口萬二千人小王将十二人隨吉至河曲頗有亡者吉追斬之遂将詣京師漢封日逐王為歸德侯吉即破車師降日逐威震西域遂并䕶車師以西北道故號都䕶都護之置自吉始焉上封吉為安逺侯吉於是中西域而立莫府治烏壘城去陽關二千七百餘里匈奴益弱不敢争西域僮僕都尉由此罷都䕶督察烏孫康居等三十六國動静有變以聞可安輯安輯之不可者誅伐之漢之號令班西域矣握衍朐鞮單于更立其從兄薄胥堂為日逐王
三年匈奴單于又殺先賢撣両弟烏禪幕請之不聽心恚其後左奥鞬王死單于自立其小子為奥鞬王留庭奥鞬貴人共立故奥鞬王子為王與俱東徙單于遣右丞相将萬騎往擊之失亡數千人不勝
四年五月匈奴單于遣弟呼留若王勝之来朝 匈奴握衍朐鞮單于暴虐好殺伐國中不附及太子左賢王數讒左地貴人左地貴人皆怨㑹烏桓擊匈奴東邊姑夕王頗得人民單于怒姑夕王恐即與烏禪幕及左地貴人共立稽侯㹪為呼韓邪單于發左地兵四五萬人西擊握衍朐鞮單于至姑且水北未戰握衍朐鞮單于兵敗走使人報其弟右賢王曰匈奴共攻我若肯發兵助我乎右賢王曰若不愛人殺昆弟諸貴人各自死若處無来汙我握衍朐鞮單于恚自殺左大且渠都隆奇亡之右賢王所其民衆盡降呼韓邪單于呼韓邪單于歸庭數月罷兵使各歸故地乃收其兄呼屠吾斯在民間者立為左谷蠡王使人告右賢貴人欲令殺右賢王其冬都隆奇與右賢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為屠耆單于發兵數萬人東襲呼韓邪單于呼韓邪單于兵敗走屠耆單于還以其長子都塗吾西為左谷蠡王少子姑瞀樓頭為右谷蠡王留居單于庭
五鳳元年秋匈奴屠耆單于使先賢撣兄右奥鞬王與烏藉都尉各二萬騎屯東方以備呼韓邪單于是時西方呼掲王来與唯犂當户謀共讒右賢王言欲自立為單于屠耆單于殺右賢王父子後知其寃復殺唯犂當户於是呼掲王恐遂畔去自立為呼掲單于右奥鞬王聞之即自立為車犂單于烏藉都尉亦自立為烏藉單于凡五單于屠耆單于自将兵東擊車犂單于使都隆奇擊烏藉烏藉車犂皆敗西北走與呼掲單于兵合為四萬人烏藉呼掲皆去單于號共并力尊輔車犂單于屠耆單于聞之使左大将都尉将四萬騎分屯東方以備呼韓邪單于自将四萬騎西擊車犂單于車犂單于敗西北走屠耆單于即引兵西南留闟敦地漢議者多曰匈奴為害日久可因其壊亂舉兵滅之詔問御史大夫蕭望之對曰春秋晉士匈帥師侵齊聞齊侯卒引師而還君子大其不伐喪以為恩足以服孝子誼足以動諸侯前單于慕化鄉善稱弟遣使請求和親海内欣然夷狄莫不聞未終奉約不幸為賤臣所殺今而伐之是乘亂而幸災也彼必犇走逺遁不以義動兵恐勞而無功宜遣使者弔問輔其微弱救其災患四夷聞之咸貴中國之仁義如遂蒙恩得復其位必稱臣服從此德之盛也上從其議
二年秋八月匈奴呼韓邪單于遣其弟右谷蠡王等西襲屠耆單于屯兵殺畧萬餘人屠耆單于聞之即自将六萬騎擊呼韓邪單于屠耆單于兵敗自殺都隆奇乃與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樓頭亡歸漢車犂單于東降呼韓邪單于冬十一月呼韓邪單于左大将烏厲屈與父呼遫累烏厲温敦皆見匈奴亂率其衆數萬人降漢封烏厲屈為新城侯烏厲温敦為義陽侯是時李陵子復立烏藉都尉為單于呼韓邪單于捕斬之遂復都單于庭然衆裁數萬人屠耆單于從弟休旬王自立為閏振單于在西邉呼韓邪單于兄左賢王呼屠吾斯亦自立為郅支骨都侯單于在東邉
三年六月置西河北地屬國以處匈奴降者
四年春匈奴單于稱臣遣弟谷蠡王入侍以邉塞亡㓂减戌卒什二 夏四月匈奴閏振單于率其衆東擊郅支單于郅支與戰殺之并其兵遂進攻呼韓邪呼韓邪兵敗走郅支都單于庭
甘露元年匈奴呼韓邪單于之敗也左伊秩訾王為呼韓邪計勸令稱臣入朝事漢從漢求助如此匈奴乃定呼韓邪問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氣力而下服役以馬上戰闘為國故有威名於百蠻戰死壮士所有也今兄弟争國不在兄則在弟雖死猶有威名子孫常長諸國漢雖彊猶不能兼并匈奴奈何亂先古之制臣事於漢卑辱先單于為諸國所笑雖如是而安何以復長百蠻左伊秩訾曰不然彊弱有時今漢方盛烏孫城郭諸國皆為臣妾自且鞮侯單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取復雖屈彊於此未嘗一日安也今事漢則安存不事漢則危亡計何以過此諸大人相難久之呼韓邪從其計引衆南近塞遣子右賢王銖婁渠堂入侍郅支單于亦遣子右大将駒于利受入侍
二年冬十二月匈奴呼韓邪單于欵五原塞願奉國珍朝三年正月詔有司議其儀丞相御史曰聖王之制先京師而後諸夏先諸夏而後夷狄匈奴單于朝賀其禮儀宜如諸侯王位次在下太子太傅蕭望之以為單于非正朔所加故稱敵國宜待以不臣之禮位在諸侯王上外夷稽首稱藩中國讓而不臣此則覊縻之誼謙亨之福也書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後嗣卒有烏竄䑕伏闕于朝享不為畔臣萬世之長䇿也天子采之下詔曰匈奴單于稱北藩朝正朔朕之不德不能宏覆其以客禮待之令單于位在諸侯王上賛謁稱臣而不名 荀悦論曰春秋之義王者無外欲一于天下也戎狄道里遼逺人迹介絶故正朔不及禮教不加非尊之也其埶然也詩云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故要荒之君必奉王貢若不貢職則有辭讓號令加焉非敵國之謂也望之欲待以不臣之禮加之王公之上僣度失序以亂天常非禮也若以權時之宜則異論矣詔遣車騎都尉韓昌迎單于發所過七郡二千騎為陳道上
三年春正月匈奴呼韓邪單于来朝賛謁稱藩臣而不名賜以冠帯衣裳黄金璽盭綬玉具劒佩刀弓一張矢四發棨㦸十安車一乘鞍勒一具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錢二十萬衣被七十七襲錦繡綺縠雜帛八千匹絮六千斤禮畢使使者道單于先行宿長平上自甘泉宿池陽宫上登長平阪詔單于毋謁其左右當户羣臣皆得列觀及諸蠻夷君長王侯數萬咸迎於渭橋下夾道陳上登渭橋咸稱萬嵗單于就邸長安置酒建章宫饗賜單于觀以珍寳二月遣單于歸國單于自請願留居幕南光祿塞下有急保漢受降城漢遣長樂衛尉髙昌侯董忠車騎都尉韓昌將騎萬六千又發邉郡士馬以千數送單于出朔方雞鹿塞詔忠等留衛單于助誅不服又轉邉糓米糒前後三萬四千斛給贍其食先是自烏孫以西至安息諸國近匈奴者皆畏匈奴而輕漢及呼韓邪單于朝漢後咸尊漢矣上以戎狄賔服思股肱之美乃圖畫其人於麒麟閣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姓霍氏其次張安世韓增趙充國魏相丙吉杜延年劉德梁丘賀蕭望之蘇武凡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當世是以表而揚之明著中興輔佐列於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四年冬十月匈奴呼韓邪郅支兩單于俱遣使朝獻漢待呼韓邪使有加焉
黄龍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二月歸國始郅支單于以為呼韓邪兵弱降漢不能復自還即引其衆西欲攻定右地又屠耆單于小弟本侍呼韓邪亦亡之右地收兩兄餘兵得數千人自立為伊利目單于道逢郅支合戰郅支殺之并其兵五萬餘人郅支聞漢出兵糓助呼韓邪即遂留居右地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烏孫欲與并力遣使見小昆彌烏就屠烏就屠殺其使發八千騎迎郅支郅支覺其謀勒兵遂撃烏孫破之因北撃烏掲堅昆丁令并三國數遣兵撃烏孫常勝之堅昆東去單于庭七千里南去車師五千里郅支留都之
元帝初元元年秋九月匈奴呼韓邪單于復上書言民衆困乏詔雲中五原郡轉榖二萬斛以給之五年匈奴郅支單于自以道逺又怨漢擁䕶呼韓邪而不助已困辱漢使者江乃始等遣使奉獻因求侍子漢議遣衛司馬谷吉送之御史大夫貢禹博士東海匡衡以為郅支單于鄉化未醇所在絶逺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還吉上書言中國與夷狄有羈縻不絶之義今既飬全其子十年德澤甚厚空絶而不送近從塞還示棄捐不畜使無鄉從之心棄前恩立後怨不便議者見前江乃始無應敵之數智勇俱困以致恥辱即豫為臣憂臣幸得建彊漢之節承明聖之詔宣諭厚恩不宜敢桀若懐禽獸心加無道於臣則單于長嬰大罪必遁逃逺舍不敢近邉沒一使以安百姓國之計臣之願也願送至庭上許焉既至郅支單于怒竟殺吉等自知負漢又聞呼韓邪益彊恐見襲撃欲逺去㑹康居王數為烏孫所困與諸翕侯計以為匈奴大國烏孫素服屬之今郅支單于困阨在外可迎置東邉使合兵取烏孫以立之長無匈奴憂矣即使使至堅昆通語郅支郅支素恐又怨烏孫聞康居計大説遂與相結引兵而西郅支人衆中寒道死餘財三千人到康居康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欲倚其威以脅諸國郅支數借兵撃烏孫深入至赤谷城殺畧人民敺畜產去烏孫不敢追西邉空虚不居者五千里
永光元年匈奴呼韓邪單于民衆益盛塞下禽獸盡單于足以自衛不畏郅支其大臣多勸單于北歸者久之單于竟北歸庭民衆稍稍歸之其國遂定
建詔三年冬使西域都護騎都尉北地甘延夀副校尉山陽陳湯共誅斬匈奴郅支單于於康居始郅支單于自以大國威名尊重又乗勝驕不為康居王禮怒殺康居王女及貴人人民數百或支解投都頼水中發民作城日作五百人二嵗乃已又遣使責闔蘇大宛諸國嵗遺不敢不予漢遣使三輩至康居求谷吉等死郅支困辱使者不肯奉詔而因都䕶上書言居困戹願歸計彊漢遣子入侍其驕嫚如此湯為人沈勇有大慮多䇿謀喜奇功與延夀謀曰夷狄畏服大種其天性也西域本屬匈奴今郅支單于威名逺聞侵陵烏孫大宛常為康居畫計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國數年之閒城郭諸國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戰伐數取勝久畜之必為西域患雖所在絶逺蠻夷無金城彊弩之守如發屯田吏士敺從烏孫衆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則無所之守則不足自保千載之功可一朝而成也延夀亦以為然欲奏請之湯曰國家與公卿議大䇿非凡所見事必不從延夀猶與不聼㑹其久病湯獨矯制發城郭諸國兵車師戊已校尉屯田吏士延夀聞之驚起欲止焉湯怒按劒叱延夀曰大衆已集㑹豎子欲沮衆邪延夀遂從之部勒行陳漢兵胡兵合四萬餘人延夀湯上疏自劾奏矯制陳言兵状即日引軍分行别為六校其三校從南道踰葱領徑大宛其三校都䕶自将發温宿國從北道入赤谷過烏孫涉康居界至闐池西而康居副王抱闐将數千騎㓂赤谷城東殺畧大昆彌千餘人毆畜産甚多從後與漢軍相及頗㓂盗後重湯縱胡兵擊之殺四百六十人得其所畧民四百七十人還付大昆彌其馬牛羊以給軍食又捕得抱闐貴人伊孥毒入康居東界令軍不得為㓂間呼其貴人屠墨見之諭以威信與飲盟遣去徑引行未至單于城可六十里止營復捕得康居貴人貝色子男開牟以為導貝色于即屠墨母之弟皆怨單于由是具知郅支情明日引行未至城三十里止營單于遣使問漢兵何以来應曰單于上書言居困阸願歸計彊漢身入朝見天子哀閔單于棄大國屈意康居故使都䕶将軍来迎單于妻子恐左右驚動故未敢至城下使數往来相荅報延夀湯因讓之我為單于逺来而至今無名王大人見将軍受事者何單于忽大計失客主之禮也兵来道逺人畜罷極食度且盡恐無以自還願單于與大臣審計䇿明日前至郅支城都頼水上離城三里止營傳陳望見單于城上立五采幡幟數百以被甲乗城又出百餘騎往来馳城下歩兵百餘人夹門魚鱗陳講習用兵城上人更招漢軍曰闘来百餘騎馳赴營營皆張弩持滿指之騎引却頗遣吏士射城門騎歩兵騎歩兵皆入延夀湯令軍聞鼔音皆薄城下四面圍城各有所守穿塹塞門户鹵楯為前㦸弩為後仰射城樓上人樓上人下走土城外有重木城從木城中射頗殺傷外人外人發薪燒木城夜數百騎欲出外迎射殺之初單于聞漢兵至欲去疑康居怨已為漢内應又聞烏孫諸國兵皆發自以為無所之郅支已出復還曰不如堅守漢兵逺来不能久攻單于乃被甲在樓上諸閼氏夫人數十皆以弓射外人外人射中單于鼻諸夫人頗死單于乃下夜過半木城穿中人郤入土城乗城呼時康居兵萬餘騎分為十餘處四面環城亦與相應和夜數犇營不利輙郤平明四面火起吏士喜大呼乗之鉦鼓聲動地康居兵引郤漢兵四面推鹵楯並入土城中單于男女百餘人走入火内漢兵縱火吏士爭入單于被創死軍候假丞杜勲斬單于首得漢使節二及谷吉等所齎帛書諸鹵獲以畀得者凡斬閼氏太子名王以下千五百一十八級生虜百四十五人降虜千餘人賦予城郭諸國所發十五王
四年春正月郅支首至京師延夀湯上䟽曰臣聞天下之大義當混為一昔有唐虞今有彊漢匈奴呼漢邪單于已稱北藩唯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為彊漢不能臣也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大惡通於天臣延夀臣湯將義兵行天誅頼陛下神靈隂陽並應天氣精明陷陳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縣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彊漢者雖逺必誅丞相匡衡等以為方春掩骼埋胔之時宜勿縣詔縣十日乃埋之仍告祠郊廟赦天下羣臣上夀置酒
五年匈奴呼韓邪單于聞郅支既誅且喜且懼上書願入朝見
竟寧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自言願壻漢氏以自親帝以後宫良家子王嬙字昭君賜單于單于驩喜上書願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傳之無窮請罷邉備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下有司議議者皆以為便郎中侯應習邉事以為不可許上問状應曰周秦以來匈奴暴桀㓂侵邉境漢興尤被其害臣聞北邉塞至遼東外有隂山東西千餘里草木茂盛多禽獸本冒頓單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來出為㓂是其苑囿也至孝武世出師征伐斥奪其地攘之於幕北建塞徼起亭隧築外城設屯戍以守之然後邉境得用少安幕北地寒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㓂少所蔽隠從塞以南徑深山谷徃來差難邉長老言匈奴失隂山之後過之未嘗不哭也如罷備塞戍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今聖德廣被天覆匈奴匈奴得𫎇全活之恩稽首來臣夫夷狄之情困則卑順彊則驕逆天性然也前已罷外城省亭隧令裁足以𠉀望通㷭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復罷二也中國有禮義之教刑罰之誅愚民猶尚犯禁又况單于能必其衆不犯約哉三也自中國尚建關梁以制諸侯所以絶臣下之覬欲也設塞徼置屯戍非獨為匈奴而已亦為諸屬國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舊逃亡四也近西𦍑保塞與漢人交通吏民貪利侵盗其畜産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今罷乗塞則生嫚易分爭之漸五也徃者從軍多没不還者子孫貧困一旦亡出從其親戚六也又邉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日聞匈奴中樂無奈𠉀望急何然時有亡出塞者七也盗賊桀黠羣輩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則不可制八也起塞以來百有餘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巖木石谿谷水門稍稍平之卒徒築治功費久逺不可勝計臣恐議者不深慮其始終欲以一切省繇戍十年之外百嵗之内卒有它變障塞破壞亭隧滅絶當更發屯繕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復九也如罷戍卒省𠉀望單于自以保塞守禦必深德漢請求無已小失其意則不可測開夷狄之隙虧中國之固十也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蠻之長䇿也對奏天子有詔勿議罷邊塞事使車騎將軍嘉口諭單于曰單于上書願罷北塞吏士屯戍子孫世世保塞單于鄉慕禮義所以為民計者甚厚此長久之䇿也朕甚嘉之中國四方皆有關梁障塞非獨以備塞外也亦以防中國姦邪放縱出為㓂害故明法度以專衆心也敬諭單于之意朕無疑焉為單于怪其不罷故使嘉曉單于單于謝曰愚不知大計天子幸使大臣告語甚厚初左伊秩訾為呼韓邪畫計歸漢竟以安定其後或讒伊秩訾自伐其功常鞅鞅呼韓邪疑之伊秩訾懼誅将其衆千餘人降漢漢以為關内侯食邑三百户令佩其王印綬及呼韓邪來朝與伊秩訾相見謝曰王為我計甚厚令匈奴至今安寧王之力也德其可忘我失王意使王去不復顧留皆我過也今欲白天子請王歸庭伊秩訾曰單于頼天命自歸於漢得以安寧單于神靈天子之祐也我安得力既以降漢又復歸匈奴是兩心也願為單于侍使於漢不敢聽命單于固請不能得而歸單于號王昭君為寧胡閼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師為右日逐王 初中書令石顯嘗欲以姨妻甘延夀延夀不取及破郅支還丞相御史亦惡其矯制皆不與延夀等陳湯素貪所鹵獲財物入塞多不法司𨽻校尉移書道上繫吏士按驗之湯上䟽言臣與吏士共誅郅支單于幸得禽滅萬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勞道路今司𨽻反逆收繫按驗是為郅支報讎也上立出吏士令縣道其酒食以過軍既至論功石顯匡衡以為延夀湯擅興師矯制幸得不誅如復加爵土則後奉使者爭欲乗危徼幸生事於蠻夷為國招難帝内嘉延夀湯功而重違衡顯之議久之不决故宗正劉向上䟽曰郅支單于囚殺使者吏士以百數事暴揚外國傷威毁重羣臣皆閔焉陛下赫然欲誅之意未嘗有忘西域都䕶延夀副校尉湯承聖指倚神靈總百蠻之君攬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絶域遂蹈康居屠三重城搴歙侯之旗斬郅支之首縣旌萬里之外揚威昆山之西埽谷吉之恥立昭明之功萬夷慴伏莫不懼震呼韓邪單于見郅支已誅且喜且懼鄉風馳義稽首來賔願守北藩累世稱臣立千載之功建萬世之安羣臣之勲莫大焉昔周大夫方叔吉甫為宣王誅獫狁而百蠻從其詩曰嘽嘽焞焞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獫狁蠻荆来威易曰有嘉折首獲匪其醜言美誅首惡之人而諸不順者皆来從也今延夀湯所誅震雖易之折首詩之雷霆不能及也論大功者不録小過舉大美者不疵細瑕司馬灋曰軍賞不踰月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蓋急武功重用人也吉甫之歸周厚賜之其詩曰吉甫宴喜既多受祉来歸自鎬我行永久千里之鎬猶以為逺况萬里之外其勤至矣延夀湯既未獲受祉之報反屈捐命之功乆挫於刀筆之前非所以勸有功厲戎士也昔齊桓前有尊周之功後有滅項之罪君子以功覆過而為之諱貳師将軍李廣利捐五萬之師靡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而僅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母寡之首猶不足以復費其私罪惡甚多孝武以為萬里征伐不錄其過遂封拜兩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餘人今康居之國彊於大宛郅支之號重於宛王殺使者罪甚於留馬而延夀湯不煩漢士不費斗糧比於貳師功德百之且常惠隨欲擊之烏孫鄭吉迎自来之日逐猶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勞則大於方叔吉甫列功覆過則優於齊桓貳師近事之功則髙於安逺長羅而大功未著小惡數布臣竊痛之宜以時解縣通籍除過勿治尊寵爵位以勸有功扵是天子下詔赦延夀湯罪勿治令功卿議封焉議者以為宜如軍灋捕斬單于令匡衡石顯以為郅支本亡逃失國竊號絶域非真單于帝取安逺侯鄭吉故事封千户衡顯復争夏四月戊辰封延夀為義成侯賜湯爵關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加賜黄金百斤拜延夀為長水校尉湯為射聲校尉成帝建始二年匈奴呼韓邪單于嬖左伊秩訾兄女二人長女顓渠閼氏生二子長曰且莫車次曰囊知才斯少女為大閼氏生四子長曰雕陶莫臯次曰且糜胥皆長於且莫車少子咸樂二人皆小於囊知牙斯又它閼氏子十餘人顓渠閼氏貴且莫車愛呼韓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車顓渠閼氏曰匈奴亂十餘年不絶如髮頼䝉漢力故得復安今平定未久人民創艾戰闘且莫車年少百姓未附恐復危國我與大閼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臯大閼氏曰且莫車雖少大臣共持國事今舍貴立賤後世必亂單于卒從顓渠閼氏計立雕陶莫臯約令傳國與弟呼韓邪死雕陶莫臯立為復株累若鞮單于復株累若鞮單于以且糜胥為左賢王且莫車為右谷蠡王囊知牙斯為右賢王復株累單于復妻王昭君生二女長女云為湏卜居次小女為當于居次四年上即位之初丞相匡衡復奏射聲校尉陳湯以吏二千石奉使顓命蠻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盗所收康居財物戒官屬曰絶域事不覆校雖在赦前不宜處位湯坐免後湯上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按騐實王子也湯下獄當死太中大夫谷永上疏訟湯曰臣聞楚有子玉得臣文公為之仄席而坐趙有亷頗馬服彊秦不敢窺兵井陘近漢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鄉沙幕由是言之戰克之将國之𤓰牙不可不重也蓋君子聞皷鼙之聲則思将帥之臣竊見關内侯陳湯前斬郅支威震百蠻武暢西海漢元之来征伐方外之将未嘗有也今湯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繫厯時不决執憲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為秦将南㧞郢都北阬趙括以纎介之過賜死杜郵秦民憐之莫不隕涕今湯親秉銊席卷喋血萬里之外薦功祖廟告類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義以言事為罪無赫赫之惡周書曰記人之功㤀人之過宜為君者也夫犬馬有勞於人尚加帷蓋之報况國之功臣者哉竊恐陛下忽於皷鼙之聲不察周書之意而忘帷蓋之施庸臣遇湯卒從吏議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厲死難之臣也書奏天子出湯奪爵為士伍河平元年匈奴單于遣右臯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獻朝正月
二年春伊邪莫演罷歸自言欲䧏即不受我我自殺終不敢還歸使者以聞下公卿議議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祿大夫谷永議郎杜欽以為漢興匈奴數為邉害故設金爵之賞以待降者今單于屈體稱臣列為外藩遣使朝賀無有二心漢家接之宜異於往時今既享單于聘貢之質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貪一夫之得而失一國之心擁有罪之臣而絶慕義之君也假令單于初立欲委身中國未知利害私使伊邪莫演詐降以卜吉凶受之虧德沮善令單于自疏不親邉吏或者設為反間欲因而生隙受之適合其䇿使得歸曲而責直此誠邉境安危之原師旅動静之首不可不詳也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詐諼之謀懷附親之心便對奏天子從之遣中郎将王舜往問降状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遣去歸到官位如故不肯令見漢使
四年春正月匈奴單于来朝
元延元年匈奴搜諧單于将入朝未入塞病死弟且莫車立為車牙若鞮單于以囊知牙斯為左賢王
綏和元年秋八月匈奴車牙單于死弟囊知牙斯立為烏珠留若鞮單于烏珠留單于立以弟樂為左賢王興為右賢王漢遣中郎將夏侯藩副校尉韓容使匈奴或説王根曰匈奴有斗入漢地直張掖郡生奇材木箭竿鷲羽如得之於邉甚饒國家有廣地之實將軍顯功垂於無窮根為上言其利上直欲從單于求之為有不得傷命損威根即但以上指曉藩令從藩所説而求之藩至匈奴以語次説單于曰竊見匈奴斗入漢地直張掖郡漢二都尉居塞上士卒數百人寒苦𠉀望久勞單于宜上書獻此地直斷割之省兩都尉士卒數百人以復天子厚恩其報必大單于曰此天子詔語邪將從使者所求也藩曰詔指也然藩亦為單于畫善計耳單于曰此温偶駼王所居地也未曉其形状所生請遣使問之藩容歸漢後復使匈奴至則求地單于曰父兄傳五世漢不求此地至知獨求何也已問温偶駼王匈奴西邉諸侯作穹廬及車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藩還遷為太原太守單于遣使上書以藩求地狀聞詔報單于曰藩擅稱詔從單于求地法當死更大赦二今徙藩為濟南太守不令當匈奴
哀帝建平四年秋八月匈奴單于上書願朝明年時帝被疾或言匈奴從上游來厭人自黄龍竟寧時單于朝中國輙有大故上由是難之以問公卿亦以為虚費府帑可且勿許單于使辭去未發黄門郎楊雄上書諫曰臣聞六經之治貴於未亂兵家之勝貴於未戰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單于上書求朝國家不許而辭之臣愚以為漢與匈奴從此隙矣匈奴本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明甚臣不敢逺稱請引秦以來明之以秦始皇之彊䝉恬之威然不敢窺西河乃築長城以界之㑹漢初興以高祖之威靈三十萬衆困於平城時奇譎之士石畫之臣甚衆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髙皇后時匈奴悖慢大臣權書遺之然後得解及孝文時匈奴侵暴北邉𠉀騎至雍甘泉京師大駭發三将軍屯細栁棘門霸上以備之數月乃罷孝武即位設馬邑之權欲誘匈奴徒費財勞師一虜不可得見况單于之面乎其後深惟社稷之計規恢萬載之䇿乃大興師數十萬使衛青霍去病操兵前後十餘年於是浮西河絶大幕破寘顔襲王庭窮極其地追犇逐北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以臨翰海虜名王貴人以百數自是之後匈奴震怖益求和親然而未肯稱臣也且夫前世豈樂傾無量之費役無罪之人快心於狼望之北哉以為不壹勞者不久佚不暫費者不永寧是以忍百萬之師以摧餓虎之啄運府庫之財填盧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烏孫侵公主乃發五將之師十五萬騎以擊之時鮮有所獲徒奮揚威武明漢兵若雷風耳雖空行空反尚誅兩将軍故北狄不服中國未得髙枕安寢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間大化神明鴻恩溥洽而匈奴内亂五單于爭立日逐呼韓邪攜國歸死扶伏稱臣然尚羈縻之計不顓制自此之後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彊何者外國天性忿鷙形容魁徤負力怙氣難化以善易肄以惡其彊難詘其和難得故未服之時勞師逺攻傾國殫貨伏尸流血破堅拔敵如彼之難也既服之後慰薦撫循交接賂遺威儀俯仰如此之備也徃時嘗屠大宛之城蹈烏桓之壘探姑繒之壁藉蕩妲之場艾朝鮮之旃拔兩越之旗近不過旬月之役逺不離二時之勞固已犁其庭掃其閭郡縣而置之雲徹席卷後無餘災唯北狄為不然真中國之堅敵也三垂比之縣也前世重之兹甚未易可輕也今單于歸義懐款誠之心欲離其庭陳見於前此乃上世之遺䇿神靈之所想望國家雖費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來厭之辭踈以無日之期消往昔之恩開将來之隙夫疑而隙之使有恨心負前言縁徃辭歸怨於漢因以自絶終無北靣之心威之不可諭之不能焉得不為大憂乎夫明者視於無形聰者聽於無聲誠先於未然即兵革不用而憂患不生不然壹有隙之後雖智者勞心於内辯者轂撃於外猶不若未然之時也且徃者圖西域制車師置城郭都䕶三十六國費嵗以大萬計者豈為康居烏孫能踰白龍堆而㓂西邉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勞之一日失之費十而愛一臣竊為國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於未亂未戰以遏邉萌之禍書奏天子寤焉召還匈奴使者更報單于書而許之賜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單于未發㑹病復遣使願朝明年上許之
元夀二年春正月匈奴單于來朝自黄龍以來單于每入朝其賞賜錦繡繒絮輙加厚於前以慰接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下
宋 袁樞 撰
恭顯用事
漢宣帝黄龍元年三月帝寝疾選大臣可屬者引外屬侍中樂陵侯史髙太子太傅蕭望之少傅周堪至禁中拜髙為大司馬車騎将軍望之為前将軍光祿勲堪為光祿大夫皆受遺詔輔政領尚書事冬十二月甲戌帝崩于未央宮癸巳太子即皇帝位
元年初元元年三月封外祖父平恩戴侯同産弟子中常侍許嘉為平恩侯
二年樂陵侯史髙以外屬領尚書事前将軍蕭望之光祿大夫周堪為之副望之名儒與堪皆以師傅舊恩天子任之數宴見言治亂陳王事望之選白宗室明經有行散騎諫大夫劉更生給事中與侍中金敞竝拾遺左右四人同心謀議勸導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鄊納之史髙充位而已由此與望之有隙中書令𢎞恭僕射石顯自宣帝時久典樞機明習文灋帝即位多疾以顯久典事中人無外黨精專可信任遂委以政事無小大因顯白决貴幸傾朝百僚皆敬事顯顯為人巧慧習事能深得人主微指内深賊持詭辦以中傷人忤恨睚眦輙被以危灋亦與車騎将軍髙為表裏論議常獨持故事不從望之等望之等患苦許史放縱又疾恭顯擅權建白以為中書政本國家樞機宜以通明公正處之武帝游宴後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罷中書宦官應古不近刑人之義由是大與髙恭顯忤上初即位謙讓重改作議久不定出劉更生為宗正望之堪數薦名儒茂才以備諫官㑹稽鄭朋隂欲附望之上䟽言車騎将軍髙遣客為姦利郡國及言許史子弟罪過章視周堪堪白令朋待詔金馬門朋奏記望之曰今将軍規撫云若管晏而休遂行日昊至周召乃留乎若管晏而休則下走将歸延陵之臯沒齒而已矣如将軍興周召之遺業親日昃之兼聽則下走其庶㡬願竭區區奉萬分之一望之始見朋接待以意後知其傾邪絶不與通朋楚士怨恨更求入許史推所言許史事曰皆周堪劉更生教我我關東人何以知此扵是侍中許章白見朋朋出揚言曰我見言前将軍小過五大罪一待詔華龍行汙穢欲入堪等堪等不納亦與朋相結恭顯令二人告望之等謀欲罷車騎将軍䟽退許史狀侯望之出休日令朋龍上之事下𢎞恭問状望之對曰外戚在位多奢滛欲以匡正國家非為邪也㳟顯奏望之堪更生朋黨相稱舉數譖訴大臣毁離親戚欲以專擅權埶為臣不忠誣上不道請謁者召致廷尉時上初即位不省召致廷尉為下獄也可其奏後上召堪更生曰繫獄上大驚曰非但廷尉問邪以責恭顯皆叩頭謝上曰令出視事恭顯因使史髙言上新即位未以德化聞於天下而先驗師傅旣下九卿大夫獄宜因决免扵是制詔丞相御史前将軍望之傅朕八年無它罪過今事久逺識忘難明其赦望之罪收前将軍光祿勲印綬及堪更生皆免為庶人 夏四月詔賜蕭望之爵關内侯給事中朝朔望上復徵周堪劉更生欲以為諫大夫𢎞恭石顯白皆
以為中郎上器重蕭望之不已欲倚以為相恭顯及許史子弟侍中諸曹皆側目於望之等更生乃使其外親上變事言地震殆為恭等不為三獨夫動臣愚以為宜退恭顯以章蔽善之罰進望之等以通賢者之路如此太平之門開災異之原塞矣書奏恭顯疑其更生所為白請考奸詐辭果服遂逮更生繫獄免為庶人㑹望之子散騎中郎伋亦上書訟望之前事事下有司復奏望之前所坐明白無譖訴者而教子上書稱引亡辜之詩失大臣體不敬請逮捕𢎞恭石顯等知望之素髙節不詘辱建白望之前幸得不坐復賜爵邑不悔過服罪深懷怨望教子上書歸非於上自以託師傅終必不坐非頗屈望之於牢獄塞其快怏心則聖朝無以施恩厚上曰蕭太傅素剛安肯就吏顯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語言薄罪必無所憂上乃可其奏 冬十二月顯等封詔以付謁者敕令召望之手付因令太常急發執金吾車騎馳圍其第使者至召望之望之以問門下生魯國朱雲雲者好節士勸望之自裁於是望之仰天歎曰吾嘗備位将相年踰六十矣老入牢獄茍求生活不亦鄙乎字謂雲曰游趣和藥来無久留我死竟飲鴆自殺天子聞之驚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獄果然殺吾賢傳是時太官方上晝食上乃郤食為之涕泣哀動左右於是召顯等責問以議不詳皆免冠謝良久然後已上追念望之不忘每嵗時遣使者祠祭望之冡終帝之世臣光曰甚矣孝元之為君易欺而難寤也夫恭顯之譖愬望之其邪說詭計誠有所不能辨也至於始疑望之不肯就獄恭顯以為必無憂已而果自殺則恭顯之欺亦明矣在中智之君孰不感動奮發以底邪臣之罰孝元則不然雖涕泣不食以傷望之而終不能誅恭顯纔得其免冠謝而已如此則姦臣安所懲乎是使恭顯得肆其邪心而無復忌憚者也
是嵗𢎞恭病死石顯為中書令
三年上復擢周堪為光祿勲堪弟子張猛為光禄大夫給事中大見信任
永光元年石顯憚周堪張猛等數譖毁之劉更生懼其傾危上書曰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衆臣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故簫韶九成而鳯凰來儀至周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轉相非怨則日月薄食水泉沸騰山谷易處霜降失節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祥多者其國安異衆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今陛下開三代之業招文學之士優游寛容使得並進今賢不肖渾殽白黒不分邪正雜揉忠讒竝進章交公車人滿北軍朝臣舛午膠戾乖刺更相讒愬轉相是非所以營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勝載分曹為黨往往羣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亂之機也乘治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見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按春秋六年之中災異未有稠如今者也原其所以然者由讒邪竝進也讒邪之所以竝進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譖之則賢人退而善政還矣夫埶狐疑之心者来讒賊之口持不㫁之意者開羣枉之門讒邪進則衆賢退羣枉盛則正士消故易有否㤗小人道長君子道消則政日亂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則政日治昔者鯀共工驩兠與舜禹雜處堯朝周公與管蔡竝居周位當是時迭進相毁流言相謗豈可勝道哉帝堯成王能賢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榮華至今孔子與季孟偕仕於魯李斯與叔孫俱宦於秦定公始皇賢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孫故以大亂汙辱至今故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旣賢在於堅固而不移詩云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言守善篤也易曰渙汗其大號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踰時而反是反汗也用賢未能三旬而退是轉石也論語曰見不善如探湯今二府奏佞讇不當在位歴年而不去故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抜山如此望隂陽之調不亦難乎是以羣小窺見間隙緣餙文字巧言醜詆流言飛文譁於民間故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小人成羣誠足愠也昔孔子與顏淵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臯陶轉相汲引不為比周何則忠於為國無邪心也今佞邪與賢臣並交㦸之内合黨共謀違善依惡歙歙訿訿數設危險之言欲以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災異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聖未有無誅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罰而孔子有兩觀之誅然後聖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覽否㤗之卦厯周唐之所進以為法原秦魯之所消以為戒考祥應之福災異之禍以揆當世之變放逺佞邪之黨壊散險詖之聚杜閉羣枉之門廣開衆正之路决㫁狐疑分别猶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衆祥並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也顯見其書愈與許史比而怨更生等是嵗夏寒日青無光顯及許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上内重堪又患衆口之浸潤無所取信時長安令楊興以材能幸常稱譽堪上欲以為助乃見問興朝臣齗齗不可光祿勲何邪興者傾巧士謂上疑堪因順指曰堪非獨不可於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臣見衆人聞堪前與劉更生等謀毁骨肉以為當誅故臣前書言堪不可誅傷為國飬恩也上曰然此何罪而誅今宜奈何興曰臣愚以為可賜爵關内侯食邑三百户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師傅之恩此最䇿之得也上於是疑之司𨽻校尉琅邪諸葛豐始以特立剛直著名於朝數侵犯貴戚在位多言其短後坐春夏繫治人徙城門校尉豐於是上書告堪猛罪上不直豐乃制詔御史城門校尉豐前與光禄勲堪光禄大夫猛在朝之時數稱言堪猛之美豐前為司𨽻校尉不順四時修灋度專作苛暴以獲虚威朕不忍下吏以為城門校尉不内省諸已而反怨堪猛以求報舉告按無證之辭暴揚難驗之罪毁譽恣意不顧前言不信之大也朕憐豐之耆老不忍加刑其免為庶人又曰豐言堪猛貞信不立朕閔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遷堪為河東太守猛槐里令
臣光曰諸葛豐之於堪猛前譽而後毁其志非為朝廷進善而去姦也欲比周求進而已矣斯亦鄭朋楊興之流烏在其為剛直哉人君者察美惡辨是非賞以勸善罰以懲姦所以為治也使豐言得實則豐不當絀若其誣罔則堪猛何辜焉今兩責而俱棄之則美惡是非果何在哉賈捐之與楊興善捐之數短石顯以故不得官稀復進見興新以材能得幸捐之謂興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見言君蘭京兆尹可立得興曰君房下筆言語妙天下使君房為尚書令勝五鹿充宗逺甚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蘭為京兆京兆郡國首尚書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則不隔矣捐之復短石顯興曰顯方貴上信用之今欲進第從我計且與合意即得入矣捐之即與興共為薦顯奏稱譽其美以為宜賜爵關内侯引其兄弟以為諸曹又共為薦興奏以為可試守京兆尹石顯聞知白之上乃下興捐之獄令顯治之奏興捐之懷詐偽更相薦譽欲得大位罔上不道捐之竟坐棄市興髠鉗為城旦
臣光曰君子以正攻邪猶懼不克况捐之以邪攻邪其能免乎四年夏六月戊寅晦日有食之上扵是召諸前言日變在周堪張猛者責問皆稽首謝因下詔稱堪之美徵詣行在所拜為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領尚書事猛復為太中大夫給事中中書令石顯筦尚書尚書五人皆其黨也堪希得見常因顯白事事决顯口㑹堪疾瘖不能言而卒顯誣譖猛令自殺於公車
建昭二年六月東郡京房學易於梁人焦延夀延夀常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生也其說長於災異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風雨寒温為侯各有占驗房用之尤精以孝亷為郎上䟽屢言災異有驗天子說之數召見問房對曰古帝王以功舉賢則萬化成瑞應著末世以毁譽取人故功業廢而致災異宜令百官各試其功災異可息詔使房作其事房奏考功課吏灋上令公卿朝臣與房㑹議温室皆以房言煩碎令上下相司不可許上意鄉之時部刺史奏事京師上召見諸刺史令房曉以課事刺史復以為不可行唯御史大夫鄭𢎞光禄大夫周堪初言不可後善之是時中書令石顯顓權顯友人五鹿充宗為尚書令二人用事房嘗宴見問上曰幽厲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以為賢也上曰賢之房曰然則今何以知其不賢也上曰以其時亂而君危知之房曰若是任賢必治任不肖必亂必然之道也幽厲何不覺悟而更求賢曷為卒任不肖以至於是上曰臨亂之君各賢其臣令皆覺悟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齊桓公秦二世亦嘗聞此君而非笑之然則任豎刁趙髙政治日亂盗賊滿山何不以幽厲卜之而覺悟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房因免冠頓首曰春秋紀二百四十二年災異以示萬世之君今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隕夏霜冬靁春凋秋榮隕霜不殺水旱螟蟲民人饑疫盗賊不禁刑人滿市春秋所記災異盡備陛下視今為治邪亂邪上曰亦極亂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誰與上曰然幸其愈於彼又以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後之視今猶今之視前也上良久乃曰今為亂者誰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與圖事帷幄之中進退天下之士者是矣房指謂石顯上亦知之謂房曰已喻房罷出後上亦不能退顯也
臣光曰人君之德不明則臣下雖欲竭忠何自而入乎觀京房之所以曉孝元可謂明白切至矣而終不能寤悲夫詩曰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匪手擕之言示之事又曰誨爾諄諄聴我藐藐孝元之謂矣
上令房上弟子曉知功課吏事者欲試用之房上中郎任良姚平願以為刺史試考功灋臣得通籍殿中為奏事以防壅塞石顯五鹿充宗皆疾房欲逺之建言宜試以房為郡守帝扵是以房為魏郡太守得以考功灋治郡房自請嵗竟乘傳奏事天子許焉房自知數以論議為大臣所非與石顯等有隙不欲逺離左右乃上封事曰臣出之後恐為用事所蔽身死而功不成故願嵗盡乘傳奏事蒙哀見許乃辛巳䝉氣復乘卦太陽侵色此上大夫覆陽而上意疑也己卯庚辰之間必有欲隔絶臣令不得乘傳奏事者房未發上令陽平侯王鳳承制詔房止無乘傳奏事房意愈恐秋房去至新豊因郵上封事曰臣前以六月中言遯卦不效灋曰道人始去寒涌水為災至其七月涌水出臣弟子姚平謂臣曰房可謂知道未可謂信道也房言災異未嘗不中涌水已出道人當逐死尚復何言臣曰陛下至仁扵臣尤厚雖言而死臣猶言也平又曰房可謂小忠未可謂大忠也昔秦時趙高用事有正先者非刺髙而死髙威自此成故秦之亂正先趣之今臣得出守郡自詭效功恐未效而死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異當正先之死為姚平所笑房至陜復上封事曰臣前白願出任良試考功臣得居内議者知如此扵身不利臣不可蔽故云使弟子不若試師臣為刺史又當奏事故復云為刺史恐太守不與同心不若以為太守此其所以隔絶臣也陛下不違其言而遂聼之此乃䝉氣所以不觧太陽無色者也臣去稍逺太陽侵色益甚唯陛下毋難還臣而易逆天意邪說雖安於人天氣必變故人可欺天不可欺也願陛下察焉房去月餘竟徵下獄初淮陽憲王舅張傾巧無行多從王求金錢欲為王求入朝從京房學以女妻房房每朝見退輙為道其語因記房所說宻語令房為王作求朝奏暮皆持柬與王以為信驗石顯知之告房與張慱通謀非謗政治歸惡天子詿誤諸侯王皆下獄棄市妻子徙邊鄭𢎞坐與房善免為庻人 御史中丞陳咸數毁石顯久之坐與槐里令朱雲善漏泄省中語石顯微伺知之與雲皆下獄髠為城旦石顯威權日盛公卿以下畏顯重足一迹顯與中書僕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結為黨友諸附倚者皆得寵位民歌之曰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纍纍綬若若邪顯内自知擅權事柄在掌握恐天子一旦納用左右耳目以間已乃時歸誠取一信以為驗顯嘗使至諸官有所徵發顯先自白恐後漏盡宮門閉請使詔吏開門上許之顯故投夜還稱詔開門入後果有上書告顯顓命矯詔開宮門天子聞之笑以其書示顯顯因泣曰陛下過私小臣屬任以事羣下無不嫉妬欲陷害臣者事類如此非一唯獨明主知之愚臣微賤誠不能以一軀稱快萬衆任天下之怨臣願歸樞機職受後宮掃除之役死無所恨唯陛下哀憐財幸以此全活小臣天子以為然而憐之數勞勉顯加厚賞賜賞賜及賂遺訾一萬萬初顯聞衆人匈匈言已殺前將軍蕭望之恐天下學士訕已以諫大夫貢禹明經著節乃使人致意深自結納因薦禹天子厯位九卿禮事之甚備議者扵是或稱顯以為不妬譛望之矣顯之設變詐以自解免取信人主者皆此類也
荀悅曰夫倿臣之惑君主也甚矣故孔子曰逺佞人非但不用而已乃逺而絶之隔塞其源戒之極也孔子曰政者正也夫要道之本正己而已矣平直真實者正之主也故德必核其真然後授其位能必核其實然後授其事功必核其真然後授其賞罪必核其真然後授其刑行必核其真然後貴之言必核其真然後信之物必核其真然後用之事必核其真然後脩之故衆正積於上萬事實於下先王之道如斯而已矣
竟寕元年 初石顯見馮奉世父子為公卿著名女又為昭儀在内顯心欲附之薦言昭儀兄謁者逡脩敕宜侍幄帷天子召見欲以為侍中逡請間言事上聞逡言顯顓權大怒罷逡歸郎官及御史夫夫缺在位多舉逡兄大鴻臚野王上使尚書選第中二千石而野王行能第一上以問顯顯曰九卿無出野王者然野王親昭儀兄臣恐後世必以陛下度越衆賢私後宮親以為三公上曰善吾不見是因謂羣臣曰吾用野王為三公後世必謂我私後宮親屬以野王為比三月丙寅詔曰剛疆堅固確然亡欲大鴻臚野王是也心辨善辭可使四方少府五鹿充宗是也亷潔節儉太子少傅張譚是也其以少傅為御史大夫 夏五月壬辰帝崩于未央宮六月己未太子即皇帝位
成帝建始元年春正月石顯遷長信中太僕秩中二千石顯既失倚離權扵是丞相御史條奏顯舊惡及其黨牢梁陳順皆免官顯與妻子徙歸故郡憂懣不食道死諸所交結以顯為官者皆廢罷少府五鹿充宗左遷𤣥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為鴈門都尉司𨽻校尉涿郡王尊劾奏丞相衡御史大夫譚知顯等顓權擅埶大作威福為海内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阿諛曲從附下罔上懷邪迷國無大臣輔政之義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忠之罪而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稱失大臣體於是衡慚懼免冠謝罪上丞相侯印綬天子以新即位重傷大臣乃左遷尊為髙陵令然羣下多是尊者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連乞骸骨讓位上輒以詔書慰撫不許
成帝滛荒
元帝竟寕元年六月乙未成帝即皇帝位 秋七月丞相衡上疏曰臣聞之師曰妃匹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以關雎為始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自上世以来三代興廢未有不由此也願陛下詳覽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大基采有德戒聲色近嚴敬逺技能臣聞六經者聖人所以統天地之心著善惡之歸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於本性者也及論語孝經聖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
成帝建始二年 上自為太子時以好色聞及即位皇太后詔采良家女以備後宮大将軍武庫令杜欽說王鳳曰禮一娶九女所以廣嗣重祖也娣姪雖缺不復補所以飬夀塞争也故后妃有真淑之行則𦙍嗣有賢聖之君制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夀考之福廢而不由則女德不厭女德不厭則夀命不究於髙年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女子四十容貎改前以改前之容待於未衰之年而不以禮為制則其原不可救而後徕異態後徕異態則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間適之心是以晉獻被納䜛之謗申生䝉無罪之辜今聖主富於春秋未有適嗣方鄉術入學未親后妃之議将軍輔政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詳擇有行義之家求淑女之質毋必有聲色技能為萬世大法夫少戒之在色小弁之作可謂寒心唯将軍常以為憂鳳白之太后太后以為故事無有鳳不能自立法度循故事而已鳳素重欽故置之莫府國家政謀常與欽慮之數稱達名士裨正闕失當世善政多出於欽者
三年十二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其夜地震未央宮殿中詔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之士杜欽及太常丞谷永上對皆以為後宮女寵太盛嫉妬專上将害繼嗣之咎河平元年夏四月己亥晦日有食之詔公卿百僚陳過失無有所諱大赦天下光祿大夫劉向對曰四月交於五月月同孝惠日同孝昭其占恐害繼嗣是時許皇后專寵後宫希得進見中外皆憂上無繼嗣故杜欽谷永及向所對皆及之上於是減省椒房掖廷用度服御輿駕所發諸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羣臣妾皆如竟寕以前故事皇后上疏自陳以為時世異制長短相補不出漢制而已纎微之間未必可同若竟寕前與黄龍前豈相放哉家吏不曉今壹受詔如此且使妾揺手不得設妾欲作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事無有或不能得則必䋲妾以詔書矣此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𫎇恩以太牢祠今當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今吏甫受詔讀記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復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芽所以約制妾者恐失人理唯陛下深察焉上於是采谷永劉向所言災異咎驗皆在後宮之意以報之且曰吏拘於灋又安足過盖矯枉者過直古今同之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扵皇后所以扶助德美為華寵也咎根不除災變相襲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傳不云乎以約失之者鮮審皇后欲從其奢與服亦當灋孝武皇帝也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興矣孝文皇帝朕之師也皇太后皇后成灋也假使太后在彼時不如職今見親厚又惡可以踰乎皇后其刻心秉德謙約為古垂則列妾使有灋焉
鴻嘉元年二月上始為微行從期門郎或私奴十餘人或乘小車或皆騎出入市里郊野逺至旁縣甘泉長楊五柞闘雞走馬常自稱富平侯家人富平侯者張安世四世孫放也放父臨尚敬武公主生放放為侍中中郎将娶許皇后女弟當時寵幸無比故假稱之
二年春三月博士行大射禮有飛雉集於庭歴陛登堂而雊後雉又集大常宗正丞相御史大夫車騎将軍之府又集未央宮承明殿屋上車騎将軍王音待詔寵等上言天地之氣以類相應譴告人君甚微而著雉者聽察先聞雷聲故月令以紀氣經載髙宗雊雉之異以明轉禍為福之驗今雉以博士行禮之日大衆聚㑹飛集於庭厯階登堂萬衆睢睢驚怪連日徑厯三公之府太常宗正典宗廟骨肉之官然後入宮其宿留告曉人具備深切雖人道相戒何以過是後帝使中常侍鼂閎詔音曰聞捕得雉毛羽頗摧折類拘執者得無人為之音復對曰陛下安得亡國之語不知誰主為佞讇之計誣亂聖德如此者左右阿諛甚衆不待臣音復讇而足公卿以下保位自守莫有正言如令陛下覺悟懼大禍且至身深責臣下䋲以聖灋臣音當先誅豈有以自觧哉今即位十五年繼嗣不立日日駕車而出失行流聞海内傳之甚於京師外有㣲行之害内有疾病之憂皇天數見災異欲人變更終已不改天尚不能感動陛下臣子何望獨有極言待死命在朝暮而已如有不然老母安得處所尚何皇太后之有髙祖天下當以誰屬乎宜謀於賢智克己復禮以求天意繼嗣可立災變尚可銷也
三年 初許皇后與班偼伃皆有寵於上上嘗逰後庭欲與倢伃同輦載偼伃辭曰觀古圖畵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偼伃班偼伃進侍者李平得幸亦為偼伃賜姓曰衛其後上微行過陽阿主家恱歌舞者趙飛燕召入宮大幸有女弟復召入姿性尤醲粹左右見之皆嘖嘖嗟賞有宣帝時披香愽士淖方成在帝後唾曰此禍水也滅火必矣姊弟俱為偼伃貴傾後宮許皇后班偼伃皆失寵於是趙飛燕譛告許皇后班偼伃挟媚道祝詛後宮詈及主上冬十一月甲寅皇后廢處昭臺宮后姊謁等皆誅死親屬歸故鄉考問班㨗伃偼伃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修正尚未䝉福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無知愬之何益故不為也上善其對赦之賜黄金百斥趙氏姊弟驕妬偼伃恐久見危乃求共養太后於長信宮上許焉
永始元年春正月上欲立趙偼伃為皇后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難之太后姊子淳于長為侍中數往来通語東宮歳餘乃得太后指許之夏四月乙亥上先封偼伃父臨為成陽侯諫大夫河間劉輔上書言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烏之瑞然猶君臣祗懼動色相戒况扵季世不䝉繼嗣之福屢受威怒之異者乎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業妙選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祖廟順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孫之祥猶恐晚暮今乃觸情縱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於天不愧於人惑莫大焉里語曰腐木不可以為柱人婢不可以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一言臣竊傷心不敢不盡死書奏上使侍御史收縳輔繫掖庭秘獄羣臣莫知其故於是左将軍辛慶忌右将軍亷襃光禄勲琅琊師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書曰竊見劉輔前以縣令求見擢為諫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詭切至當聖心者故得抜至於此旬月之間收下秘獄臣等愚以為輔幸得託公族之親在諫臣之列新從下土来未知朝廷體獨觸忌諱不足深過小罪宜隠忍而已如有大惡宜暴治理官與衆共之今天心未豫災異屢降水旱迭臻方當隆寛廣問褒直盡下之時也而行惨急之誅於諫争之臣震驚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輔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戸曉同姓近臣本以言顯其於治親養忠之義誠不宜幽囚於掖庭獄公卿以下見陛下進用輔亟而折傷之暴人有懼心精銳銷耎莫敢盡節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聼廣德美之風臣等竊深傷之唯陛下留神省察上乃徙繫輔共工獄減死罪一等論為鬼薪 夏六月丙寅立皇后趙氏大赦天下皇后既立寵少衰而其女弟絶幸為昭儀居昭陽宫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髹漆切皆銅沓黄金塗白玉階壁𢃄往往為黄金釭函藍田璧明珠翠羽餙之自後宮未嘗有焉趙后居别館多通侍郎宮奴多子者昭儀常謂帝曰妾姊姓剛有如為人構陷則趙氏無種矣因泣下悽惻帝信之有白后姦状者帝輒殺之由是后公為滛恣無敢言者然卒無子光禄大夫劉向以為王教由内及外自近者始扵是採取詩書所載賢妃貞婦興國顯家及孽嬖亂亡者序次為列女傳凡八篇及采傳記行事著新序說苑凡十五篇奏之數上䟽言得失陳灋戒書數十上以助觀覽補遺闕上雖不能盡用然内嘉其言常嗟歎之
二年谷永為凉州刺史奏事京師訖當之部上使尚書問永受所欲言永對曰臣聞王天下有國家者患在上有危亡之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聞如使危亡之言輒上聞則啇周不易姓而迭興三正不變改而更用夏商之将亡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是故惡日廣而不自知大命傾而不自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陛下誠垂寛明之聽無忌諱之誅使芻蕘之臣得盡所聞於前羣臣之上願社稷之長福也元年九月黑龍見其晦日有食之今年二月己未夜星隕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間大異四發二二而同月三代之末春秋之亂未嘗有也臣聞三代所以隕社稷喪宗廟者皆由婦人與群惡沈湎於酒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者養生㤗奢奉終㤗厚也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請畧陳其效建始河平之際許班之貴傾動前朝熏灼四方女寵至極不可上矣今之後起什倍於前廢先帝灋度聼用其言官秩不當縱釋王誅驕其親屬假之威權從横亂政刺舉之吏莫敢奉憲又以掖庭獄大為亂阱榜箠㿊於炮烙絶滅人命主為趙李報德復怨反除白罪逮治正吏多繫無辜掠立廹恐至為人起責分利受謝生入死出者不可勝數是以日食再既以昭其辜王者必先自絶然後天絶之陛下棄萬乗之至貴樂家人之賤事厭髙美之尊號好匹夫之卑字崇聚僄輕無義小人以為私客數離深宮之固挺身晨夜與羣小相隨烏集雜㑹醉飽吏民之家亂服共坐流湎媟嫚溷殽無别黾免遁樂晝夜在路典門户奉宿衛之臣執干戈而守空宮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積數年矣王者以民為基民以財為本財竭則下畔下畔則上亡是以明王受飬基本不敢窮極使民如承大祭今陛下輕奪民財不愛民力聼邪臣之計去髙敞初陵改作昌陵役百乾谿費擬驪山靡敝天下五年不成而後反故百姓愁恨感天饑饉仍臻流散冗食餧死於道以百萬數公家無一年之畜百姓無旬日之儲上下俱匱無以相救詩云殷鑒不逺在夏后之世願陛下追觀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鏡考已行有不合者臣當伏妄言之誅漢興九世百九十餘載繼體之主七皆承天順道遵先祖灋度或以中興或以治安至於陛下獨違道縱欲輕身妄行當盛壮之隆無繼嗣之福有危亡之憂積失君道不合天意亦以多矣為人後嗣守人功業如此豈不負哉方今社稷宗廟禍福安危之機在於陛下陛下誠肯昭然逺寤專心反道舊愆畢改新德既章則赫赫大異庶㡬可銷天命去就庶㡬可復社稷宗廟庶㡬可保唯陛下留神反覆熟省臣言帝性寛好文辭而溺於燕樂皆皇太后與諸舅夙夜所常憂至親難數言故推永等使因天變而切諫勸上納用之永自知有内應展意所無依違每言事輒見荅禮至上此對上大怒衛将軍商宻擿永令發去上使侍御史収永敕過交道瘕者勿追御史不及永還上意亦觧自悔 上嘗與張放及趙李諸侍中共宴飲禁中皆引滿舉白談笑大噱時乘輿幄坐張畫屏風畫紂醉踞妲己作長夜之樂侍中光禄大夫班伯久疾新起上顧指畫而問伯曰紂為無道至於是虖對曰書云乃用婦人之言何有踞肆於朝所謂衆惡歸之不如是之甚者也上曰茍不若此此圖何戒對曰沈湎於酒微子所以告去也式號式謼大雅所以流連也詩書滛亂之戒其原皆在於酒上乃喟然歎曰吾久不見班生今日復聞讜言放等不懌稍自引起更衣因罷出時長信庭林表適使来聞見之後上朝東宮太后泣曰帝間顏色瘦黑班侍中本大将軍所舉宜寵異之益求其比以輔聖德宜遣富平侯且就國上曰諾上諸舅聞之以風丞相御史求放過失於是丞相宣御史大夫方進奏放驕蹇縱恣奢滛不制拒閉使者賊傷無辜從者支屬並乗權勢為暴虐請免放就國上不得已左遷放為北地都尉其後比年數有災變故放久不得還壐書勞問不絶敬武公主有疾詔徵放歸第視母疾數月主有瘳後復出放為河東都尉上雖愛放然上廹太后下用大臣故常涕泣而遣之
元延元年秋七月有星孛於東井上以災變博謀羣臣北地太守谷永對曰王者躬行道德承順天地則五徵時序百姓夀考符瑞竝降失道妄行逆天暴物則咎徵著郵妖孽並見饑饉荐臻終不改寤惡洽變不復譴告更命有德此天地之常經百王之所同也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質有長短時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業當陽數之標季渉三七之節紀遭無妄之卦運直百六之災阸三難異料雜烏同㑹建始元年以来二十載間羣災大異交錯蜂起多於春秋所書内則為深宮後庭将有驕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敗北宮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閒之處徵舒崔杼之亂外則為諸夏下土将有樊並蘇令陳勝項梁奮臂之禍安危之分界宗廟之至憂臣永所以破膽寒心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後變見於上可不致慎禍起細微姦生所異願陛下正君臣之義無復與羣小媟黷燕飲勤三綱之嚴修後宮之政抑逺驕妬之寵崇近婉順之行朝覲灋駕而後出陳兵清道而後行無復輕身獨出飲食臣妾之家三者既除内亂之路塞矣諸夏舉兵萌在民饑饉而吏不恤興於百姓困而賦歛重發於下怨離而上不知傳曰飢而不損兹謂㤗厥咎亡比年郡國傷於水災禾麥不收宜損常稅之時而有司奏請加賦甚繆經義逆於民心市怨趨禍之道也臣願陛下勿許加賦之奏益減奢㤗之費流恩廣施振贍困乏敕勸耕桑以慰綏元元之心諸夏之亂庶㡬可息中壘校尉劉向上書曰臣聞帝舜戒伯禹母若丹朱傲周公戒成王母若殷王紂聖帝明王當以敗亂自戒不諱廢興故臣敢極陳其愚唯陛下留神察焉謹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今連三年比食自建始以来二十嵗間而八食率二嵗六月而一發古今罕有異有小大希稠占有舒疾緩急觀秦漢之易世覽惠昭之無後察昌邑之不終視孝宣之紹起皆有變異著有漢紀天之去就豈不昭昭然哉臣幸得託末屬誠見陛下寛明之德冀銷大異而興髙宗成王之聲以崇劉氏故懇懇數奸死亡之誅天文難以相曉臣雖圖上猶湏口說然後可知願賜清燕之間指圖陳状上輙入之然終不能用也 十二月北地都尉張放到官數月復徵入侍中太后與上書曰前所道尚未效富平侯反復来其能黙乎上謝曰請今奉詔上於是出放為天水屬國都尉引少府許商光禄勲師丹為光禄大夫班伯為水衡都尉並侍中皆秩中二千石每朝東宮常從及大政俱使諭指於公卿上亦稍厭游宴復修經書之業太后甚悦
綏和二年三月丙戌帝崩於未央宫帝素彊無疾病是時楚思王衍梁王立來朝明旦當辭去上宿供張白虎殿又欲拜左將軍孔光為丞相已刻侯印書賛昏夜平善鄉晨傅絝韈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晝漏上十刻而崩民間讙譁咸歸罪趙昭儀皇太后詔大司馬莽雜與御史丞相廷尉治問皇帝起居發病状趙昭儀自殺 班彪賛曰臣姑充後宮為偼伃父子昆弟侍帷幄數為臣言成帝善修容儀升車正立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臨朝淵嘿尊嚴若神可謂有穆穆天子之容者矣博覽古今容受直辭公卿奏議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乎酒色趙氏亂内外家擅權言之可為於邑建始以来王氏始執國命哀平短祚莽遂簒位蓋其威福所由來者漸矣
河決之患
漢元帝永光五年 初武帝既塞宣房後河復北決於舘陶分為屯氏河東北入海廣深與大河等故因其自然不隄塞也是歲河決清河靈鳴犢口而屯氏河絶〈武帝元封二年上使汲仁郭昌發卒數萬人塞瓠子河決築宫其上名曰宣房宫〉
成帝建始四年夏四月大雨水十餘日河決東郡金隄先是清河都尉馮逡奏言郡承河下流土壤輕脆易傷頃所以闊無大害者以屯氏河通兩川分流也今屯氏河塞靈鳴犢口又益不利獨一川兼受數河之任雖髙增隄防終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霽必盈溢九河故迹今既滅難明屯氏河新絶未久其處易浚又其口所居髙於以分殺水力道里便宜可復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備非常不豫修治北決病四五郡南決病十餘郡然後憂之晚矣事下丞相御史白遣博士許商行視以為常方用度不足可且勿浚後三嵗河果决於舘陶及東郡金隄泛濫兖豫入平原千乘濟南凡灌四郡三十二縣水居地十五萬餘頃深者三丈壊敗官亭室廬且四萬所冬十一月御史大夫尹忠以對方畧疏濶上切責其不憂職自殺遣大司農非調調均錢榖河决所灌之郡謁者二人發河南以東船五百艘徙民避水居邱陵九萬七千餘口
河平元年春杜欽薦犍為王延世於王鳳使塞決河鳳以延世為河隄使者延世以竹落長四丈大九圍盛以小石兩𦨣夾載而下之三十六日河隄成三月詔以延世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賜爵關内侯黄金百斤二年秋八月河復决平原流入濟南千乘所壊敗者半建始時復遣王延世與丞相史楊焉及将作大匠許商諫大夫乘馬延年同作治六月乃成復賜延世黄金百斤治河卒非受平賈者為著外繇六月
鴻嘉四年秋渤海清河信都河水湓溢灌縣邑三十一敗官亭民舍四萬餘所平陵李尋等奏言議者常欲求索九河故迹而穿之今因其自决可且勿塞以觀水埶河欲居之當稍自成川跳出沙土然後順天心而圖之必有成功而用財力寡於是遂止不塞朝臣數言百姓可哀上遣使者處業振贍之
綏和二年九月騎都尉平當使領河隄奏九河今皆寘滅按經義治水有决河深川而無隄防壅塞之文河從魏郡以東北多溢决水迹難以分明四海之衆不可誣宜博求能浚川䟽河者上從之待詔賈讓奏言治河有上中下䇿古者立國居民疆理土地必遺川澤之分度水埶所不及大川無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為汙澤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游波寛緩而不廹夫土之有川猶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口豈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為川者决之使道善為民者宣之使言蓋隄防之作近起戰國壅防百川各以自利齊與趙魏以河為竟趙魏瀕山齊地卑下作隄去河二十五里河水東抵齊隄則西泛趙魏趙魏亦為隄去河二十五里雖非其正水尚有所逰盪時至而去則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無害稍築宮宅遂成聚落大水時至漂没則更起隄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澤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今隄防陿者去水數百歩逺者數里於故大隄之内復有數重民居其間此皆前世所排也河從河内黎陽至魏郡昭陽東西互有石隄激水使還百餘里間河再西三東廹阨如此不得安息今行上䇿徙冀州之民當水衝者决黎陽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東薄金隄執不能逺泛濫朞月自定難者将曰若如此敗壊城郭田盧冢墓以萬數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當路者毁之故鑿龍門辟伊闕析底柱破碣石墮㫁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瀕河十郡治隄嵗費且萬萬及其大决所殘無數如出數年治河之費以業所徙之民遵古聖之灋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且以大漢方制萬里豈其與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載無患故謂之上䇿若乃多穿漕渠於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雖非聖人灋然亦救敗術也可從淇口以東為石隄多張水門恐議者疑河大川難禁制榮陽漕渠足以卜之冀州渠首盡當仰此水門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旱則開東方下水門溉冀州水則開西方髙門分河流民田適治河隄亦成此誠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百嵗故謂之中䇿若乃繕完故隄增卑培薄勞費無已數逢其害此最下䇿也
平帝元始四年王莽奏徵能治河者以百數其大畧異者長水校尉平陵關並言河決率常扵平原東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惡聞禹治河時本空此地以為水猥盛則放溢少稍自索雖時易處猶不能離此上古難識近察秦漢以来河决曹衛之域其南北不過百八十里可空此地勿以為官亭民室而已御史臨淮韓牧以為可畧扵禹貢九河處穿之縱不能為九但為四五宜有益大司空掾王横言河入勃海地髙於韓牧所欲穿處往者天嘗連雨東北風海水溢西南出寖數百里九河之地已為海所漸矣禹之行河水本隨西山下東北去周譜云定王五年河徙則今所行非禹之所穿也又秦攻魏决河灌其都決處遂大不可復補宜郤徙完平處更開空使掾西山足乘髙地而東北入海乃無水災司空掾沛國栢譚典其議為甄豊言凡此數者必有一是宜詳考騐皆可豫見計定然後舉事費不過數億萬亦可以事諸浮食無産業民空居與行役同當衣食衣食縣官而為之作乃兩便可以上繼禹功下除民疾時莽但崇空語無施行者
王莽始建國三年河決魏郡泛清河以東數郡先是莽恐河决為元城冡墓害及決東去元城不憂水故遂不堤塞
明帝水平十二年 初平帝時河汴決壊久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儀令樂俊上言民新被兵革未宜興役乃止其後汴渠東侵日月彌廣兖豫百姓怨歎以為縣官恒興佗役不先民急㑹有薦樂浪王景能治水者夏四月詔發卒數十萬遣景與将作謁者王具修汴渠隄自滎陽東至千乗海口千餘里十里立一水門令更相洄注無復潰漏之患景雖節省役費然猶以百億計焉
十三年夏四月汴渠成河汴分流復其舊迹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下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五上
宋 袁樞 撰
丁傅用事
漢成帝元延四年春正月中山王興定陶王欣皆來朝中山王獨從傅定陶王盡從傅相中尉上恠之以問定陶王對曰令諸侯王朝得從其國二千石傅相中尉皆國二千石故盡從之上令誦詩通習能説他日問中山王獨從傅在何法令不能對令誦尚書又廢及賜食於前後飽起下韈係解帝由此以為不能而賢定陶王數稱其材是時諸侯王唯二人於帝為至親定陶王祖母傅太后隨王來朝私賂遺趙皇后昭儀及驃騎將軍王根后昭儀根見上無子亦欲豫自結為長乆計皆更稱定陶王勸帝以為嗣帝亦自美其材為加元服而遣之時年十七矣
綏和元年春正月上召丞相翟方進御史大夫孔光右將軍亷襃後將軍朱慱入禁中議中山定陶王誰宜為嗣者方進根襃博皆以為定陶王帝弟之子禮曰昆弟之子猶子也為其後者為之子也定陶王宜為嗣光獨以為禮立嗣以親以尚書盤庚殷之及王為比兄終弟及中山王先帝之子帝親弟宜為嗣上以中山王不材又禮兄弟不得相入廟不從光議二月癸丑詔立定陶王欣為皇太子封中山王舅諫大夫馮參為宜鄉侯益中山國三萬户以慰其意使執金吾任宏守大鴻臚持節徴定陶王定陶王謝曰臣材質不足以假充太子之宫臣願且得留國邸旦夕奏問起居俟有聖嗣歸國守藩書奏天子報聞戊午孔光以議不合㫖左遷廷尉何武為御史大夫 秋八月中山孝王興薨 冬十月上以太子既奉太宗後不得顧私親 十一月立楚孝王孫景為定陶王以奉恭王後初太子之㓜也王祖母傅太后躬自養視及為太子詔傅太后與太子與丁姬自居定陶國邸不得相見頃之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帝曰太子承正統當共養陛下不得復顧私親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養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於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養太子獨不得
二年三月丙戌帝崩於未央宫 夏四月丙午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宫有詔問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宜當何居丞相孔光素聞傅太后為人剛暴長於權謀自帝在襁褓而養長教道至於成人帝之立又有力光心恐傅太后與政事不欲與帝旦夕相近即議以為定陶太后宜改築宫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宫上從武言北宫有紫房道通未央宫傅太后果從複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稱尊號貴寵其親屬使上不得由直道行高昌侯董宏希指上書言秦莊襄王母本夏氏而為華陽夫人所子及即位後俱稱太后宜立定陶共王后為帝太后事下有司大司馬王莽左將軍闗内侯領尚書事師丹劾奏宏知皇太后至尊之號天下一統而稱引亡秦以為比諭詿誤聖朝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謙讓納用莽丹言免宏為庻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稱尊號上乃白太皇太后令下詔尊定陶恭王為恭皇五月丙戌立皇后傅氏傅太后從弟晏之子也詔曰春秋母以子貴宜尊定陶太后曰恭皇太后丁姬曰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長信宫中官追尊傅父為崇祖侯丁父為襃德侯封舅丁明為陽安侯舅子滿為平周侯皇后父晏為孔鄉侯皇太后弟侍中光禄大夫趙欽為新城侯 傅太后從弟右將軍喜好學問有志行衆庻歸望於喜初上官之爵外親也喜獨執謙稱疾傅太后始與政事數諫之由是傅太后不欲令喜輔政庚午賜喜黄金百斤上右將軍印授以光禄太夫養病大司空何武尚書令唐令皆上書言喜行義修潔忠誠憂國内輔之臣也今以寢病一旦遣歸衆庶失望皆曰傅氏賢子以論議不合於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為國恨之忠臣社稷之衞魯以季友治亂楚以子玉輕重魏以無忌折衝項以范増存亡百萬之衆不如一賢故秦行千金以間亷頗漢散萬金以疏亞父喜立於朝陛下之光輝傅氏之廢興也上亦自重之故尋復進用焉九月庚申地震自京師到北邊郡國三十餘處壞城郭凡壓殺四百餘人人以災異問待詔李尋對曰夫日者衆陽之長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則日失其度晻昧亡光間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奪失色邪氣珥蜺數作小臣不知内事竊以日視陛下志操衰於始初多矣唯陛下執乾剛之德彊志守度母聽女謁邪臣之態諸保阿乳母甘言悲辭之託斷而勿聽勉彊大誼絶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賜以貨財不可私以官位誠皇天之禁也臣聞月者衆隂之長妃后大臣諸侯之象也閒者月數為變此為母后與政亂朝隂陽俱傷兩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竊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仗矣唯陛下親求賢士無彊所惡以崇社稷尊彊本朝臣聞五行以水為本水為凖平王道公正脩明則百川理落脉通偏黨失綱則涌溢為敗今汝潁漂涌與雨水並為民害此詩所謂百川沸騰咎在皇甫卿士之屬唯陛下少抑外家親大臣臣聞地道柔靜隂之常義也閒者闗東地數震宜務崇陽抑隂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閉絶私路拔進英雋退不任職以彊本朝夫本彊則精神折衝本弱則招殃致凶為邪謀所陵聞往者淮南王作謀之時其所難者獨有汲黯以為公孫𢎞等不足言也𢎞漢之名相於今亡比而尚見輕何况亡𢎞之屬乎故曰朝廷無人則為賊亂所輕其道自然也 冬十月癸酉以師丹為大司空丹見上多所匡改成帝之政乃上書言古者諒闇不言聽於冡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前大行屍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親屬赫然皆貴寵封舅為陽安侯皇后尊號未定預封父為孔鄉侯出侍中王邑射聲校尉王邯等詔書比下變動政事卒暴無漸臣縱不能明陳大義復曽不能牢讓爵位相隨空受封侯増益陛下之過閒者郡國多地動水流出殺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舉錯失中號令不定法度失理隂陽溷濁之應也臣伏惟人情無子年雖六七十猶博取而廣求孝成皇帝深見天命燭知至德以壯年克己立陛下為嗣先帝暴棄天下而陛下繼體四海安寧百姓不懼此先帝聖德當合天人之功也臣聞天威不違顔咫尺願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觀羣下之從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附何患不富貴不宜倉卒若是其不長乆矣丹書數十上多切直之言傅太后從弟子遷在左右尤傾邪上惡之免官遣歸故郡傅太后怒上不得已復留遷丞相光與大司空丹奏言詔書前後相反天下疑惑無所取信臣請歸遷故郡以銷姦黨卒不得遣復為侍中其逼於傅太后皆此類也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酉光祿大夫傅喜為大司馬封高武侯 秋九月郎中令泠襃黄門郎叚猶等復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復引定陶藩國之名以冠大號車馬衣服宜皆稱皇之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職又宜為共皇立廟京師上復下其議羣下多順指言母以子貴宜立尊號以厚孝道唯丞相光大司馬喜大司空丹以為不可丹曰聖王制禮取法於天地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亂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為號者母從子妻從夫之義也欲立官置吏車服與太皇太后並非所以明尊無二上之議也定陶共皇號諡已前定議不得復改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無爵父之義尊父母也為人後者為之子故為所後服斬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朞明尊本祖而重正統也孝成皇帝聖恩深逺故為共王立後奉承祭祀令共皇長為一國太祖萬世不毁恩義已備陛下既繼體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廟天地社稷之祀義不可復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廟今欲立廟於京師而使臣下祭之是無主也又親盡當毁空去一國太祖不墮之祀而就無主當毁不正之禮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㑹有上書言古者以龜貝為貨今以錢易之民以故貧宜可改弊上以問丹丹對言可改章下有司議皆以為行錢以來乆卒難變易丹老人忘其前語復從公卿議又丹使吏書奏吏私寫其草丁傅子弟聞之使人上書告丹上封事行道人偏持其書上以問將軍中朝臣皆對曰忠臣不顯諫大臣奏事不宜漏泄宜下廷尉治事下廷尉劾丹大不敬事未决給事中博士申咸杜欽上書言丹經行無比自近世無臣能若丹者少發憤懣奏封事不及深思逺慮使主簿書漏泄之過不在丹以此貶黜恐不厭衆心上貶咸欽秩各二等遂䇿免丹曰朕惟君位尊任重懷諼迷國進退違命反覆異言甚為君耻之以君嘗託傳位未忍考於理其上大司空高樂侯印綬罷歸尚書令唐林上疏曰竊見免大司空策書意深痛切君子作文為賢者諱丹經為世儒宗德為國黄耉親傅聖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内未見其大過事既以往免爵太重京師識者咸以為宜復丹爵邑使奉朝請唯陛下裁覽衆心有以慰復師傅之臣上從林言下詔賜丹爵闗内侯二年丁傅宗族驕奢皆嫉傅喜之恭儉又傅太后欲求稱尊號與成帝母齊尊喜與孔光師丹共執以為不可上重違大臣正議又内廹傅太后依違者連歳傅太后大怒上不得己先免師丹以感動喜喜終不順朱博與孔鄉侯傅晏連結共謀成尊號事數燕見奏封事毁短喜及孔光丁丑上遂策免喜以侯就第 夏四月傅太后又自詔丞相御史大夫曰高武侯附下罔上與故大司空丹同心背畔放命圯族不宜奉朝請其遣就國丞相孔光自先帝時議繼嗣有持異之隙又重忤傅
太后指由是傅氏在位者與朱博為表裏共毁譖光乙亥䇿免光為庶人以御史大夫朱博為丞相封陽鄉侯朱博既為丞相上遂用其議下詔曰定陶共皇之號不宜復稱定陶尊共皇太后曰帝太太后稱永信宫共皇后曰帝太后稱中安宫為共皇立寢廟於京師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於是四太后各置少府太僕秩皆中二千石傅太后既尊後尤驕與太皇太后語至謂之嫗時丁傅以一二年間暴興尤盛為公卿列侯者甚衆然帝不甚假以權埶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丞相博御史大夫𤣥奏言前高昌侯宏首建尊號之議而為闗内侯師丹所劾奏免為庻人時天下衰麤委政於丹丹不深惟襃廣尊號之義而妄稱説抑貶尊號虧損孝道不忠莫大焉陛下仁聖昭然定尊號宏以忠孝復封高昌侯丹惡逆暴著雖𫎇赦令不宜有爵邑請免為庻人奏可諫大夫楊宣上封事言孝成皇帝深惟宗廟之重稱
述陛下至德以承天序聖䇿深逺恩德至厚惟念先帝之意豈不欲以陛下自代奉承東宫哉太皇太后春秋七十數更憂傷敕令親屬引領以避丁傅行道之人為之隕涕况於陛下時登高逺望獨不慙於延陵乎帝深感其言復封成都侯商中子邑為成都侯 六月庚申帝太后丁氏崩詔歸塟定陶共皇之園 秋七月傅太后怨傅喜不已使孔鄉侯晏風丞相朱博令奏免喜侯博與御史大夫趙𤣥議之𤣥言事已前决得無不宜博曰已許孔鄉侯矣匹夫相要尚相得死何况至尊博唯有死耳𤣥即許可博惡獨斥奏喜以故大司空汜鄉侯何武前亦坐過免就國事與喜相似即並奏喜武前在位皆無益於治雖已退免爵土之封非所當也皆請免為庻人上知傅太后素常怨喜疑博𤣥承指即召𤣥詣尚書問狀𤣥辭服有詔左將軍彭宣與中朝者雜問宣等奏劾博𤣥晏皆不道不敬請召詣廷尉詔獄上減𤣥死罪三等削晏户四分之一假謁者節召丞相詣廷尉博自殺國除 冬十月上欲令丁傅處爪牙官以光禄勲丁望為左將軍
四年春正月上欲封傅太后從父弟侍中光禄大夫商尚書僕射平陵鄭崇諫曰孝成皇帝封親舅五侯天為赤黄晝昏日中有黑氣孔鄉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縁今無故欲復封商壞亂制度逆天人之心非傅氏之福也臣願以身命當國咎崇因持詔書案起傅太后大怒曰何有為天子乃反為一臣所顓制耶二月癸卯上遂下詔封商為汝昌侯 夏六月尊帝太太后為皇太太后
元壽元年春正月辛丑朔詔將軍中二千石舉明習兵法者各一人因就拜孔鄉侯傅晏為大司馬衛將軍陽安侯丁明為大司馬驃騎將軍是日日有食之上詔公卿大夫悉心陳過失又令舉賢良方正能直言者各一人前凉州刺史杜鄴以方正對策曰臣聞陽尊隂卑天之道也是以男雖賤各為其家陽女雖貴猶為其國隂故禮明三從之儀雖有父母之德必繫於子昔鄭伯隨姜氏之欲終有叔叚簒國之禍周襄王内廹惠后之難而遭居鄭之危漢興吕太后權私親屬幾危社稷竊見陛下約儉正身欲與天下更始然嘉瑞未應而日食地震案春秋災異以指象為言語日食明陽為隂所臨坤以法地為土為母以安靜為德震不隂之効也占象甚明臣敢不直言其事昔曾子問從令之義孔子曰是何言與善閔子騫守禮不茍從親所行無非理者故無可間也今諸外家兄弟無賢不肖並侍帷幄布在列位或典兵衛或將軍屯寵意併於一家積貴之埶世所希見所希聞也至乃並置大司馬將軍之官皇甫雖盛三桓雖隆魯為作三軍無以甚此當拜之日晻然日食不在前後臨事而發者明陛下謙遜無專承指非一所言輙聼所欲輙隨有罪惡者不坐辜罰無功能者畢受官爵流漸積猥過在於是欲令昭昭以覺聖朝昔詩人所刺春秋所譏指象如此殆不在他由後視前忿邑非之逮身所行不自鏡見則以為可計之過者願陛下加致精誠思承始初事稽諸古以厭下心則黎庻羣生無不説喜上帝百神收還威怒禎祥福禄何嫌不報 丁巳皇太太后傅氏崩合塟渭陵稱孝元傅皇后
二年六月戊午帝崩於未央宫大司馬王莽白太皇太后以定陶共王太后與孔鄉侯晏同心合意背恩亡本專恣不軌徙孝哀皇后退就桂宫傅氏丁氏皆免官爵歸故郡傅晏將妻子徙合浦獨下詔襃揚傅喜曰高武侯喜資性端慤論議忠直雖與故定陶太后有屬終不順指從邪介然守節以故斥逐就國傳不云乎歳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凋也其還喜長安位特進奉朝請喜雖外見襃賞孤立憂懼後復遣就國以壽終莽又貶傅太后號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號曰丁姬
平帝元始五年莽奏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冡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后璽綬以塟請發共王母及丁姬冡取其璽綬徙共王母歸定陶塟共王冡次太后以為既已之事不須復發莽固爭之太后詔因故棺改塟之莽奏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宫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請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塟丁姬媵妾之次奏可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錢帛遣子弟及諸生四夷凡十餘萬人操持作具助將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冡周棘其處以為世戒云
董賢嬖倖
漢哀帝建平四年二月駙馬都尉侍中雲陽董賢得幸於上出則參乗入御左右賞賜累鉅萬貴震朝廷嘗與上卧起嘗晝寢偏籍上䄂上欲起賢未覺不欲動賢乃斷䄂而起又詔賢妻得通引籍殿中止賢廬又召賢女弟以為昭儀位次皇后昭儀及賢與妻旦夕上下並侍左右以賢父恭為少府賜爵闗内侯詔將作大匠為賢起大第北闕下重殿洞門土木之功窮極技巧賜武庫禁兵上方珍寶其選物上第盡在董氏而乗輿所服乃其副也及至東園祕器珠𥜗玉柙豫以賜賢無不備具又令將作為賢起冢塋義陵旁内為便房剛栢題湊外為徼道周垣數里門闕罘罳甚盛鄭崇以賢貴寵過度諫上由是重得罪 三月上欲侯董賢而未有縁侍中傅嘉勸上定息夫躬孫寵告東平本章去宋𢎞更言因董賢以聞欲以其功侯之皆先賜爵闗内侯頃之上欲封賢等而心憚王嘉乃先使孔鄉侯晏持詔書示丞相御史於是嘉與御史大夫賈延上封事言竊見董賢等三人始賜爵衆庻匃匃咸曰賢貴其餘並䝉恩至今流言未解陛下仁恩於賢等不已宜暴賢等本奏語言延問公卿大夫博士議郎考合古今明正其義然後乃加爵土不然恐大失衆心海内引領而議暴評其事必有言當封者在陛下所從天下雖不説咎有所分不獨在陛下上不得已且為之止 秋八月辛卯上下詔切責公卿曰昔楚有子玉得臣晉文為之側席而坐近事汲黯折淮南之謀今東平王雲等至有圖弑天子逆亂之謀者是公卿股肱莫能悉心務聰明以銷厭未萌故也頼宗廟之靈侍中駙馬都尉賢等發覺以聞咸伏厥辜書不云乎用德章厥善其封賢為高安侯 上使中黄門發武庫兵前後十輩送董賢及上乳母王阿舍執金吾毋將隆奏言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馬錢大司農錢自乗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賜一出少府蓋不以本蔵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别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諸侯方伯得專征伐乃賜斧鉞漢家邊吏職任距寇亦賜武庫兵皆任事然後䝉之春秋之誼家不藏甲所以抑臣威損私力也今賢等便嬖弄臣私恩㣲妾而以天下公用給其私門契國威器供其家備民力分於弄臣武兵設於㣲妾建立非宜以廣驕僭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於三家之堂臣請收還武庫上不説 諫大夫渤海鮑宣上書曰竊見孝成皇帝時外親持權人人牽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賢人路濁亂天下奢㤗亡度窮困百姓是以日食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徴陛下所親見矣今奈何反覆劇於前乎今民有七亡隂陽不和水旱為災一亡也縣官重責更賦租税二亡也貪吏並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強大姓蠶食無厭四亡也苛吏繇役失農桑時五亡也部落鼔鳴男女遮列六亡也盗賊劫略取民財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毆殺一死也治獄深刻二死也寃䧟無辜三死也盗賊横發四死也怨讎相殘五死也歳惡饑餓六死也時氣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無一得欲望國安誠難民有七死而無一生欲望刑措誠難此非公卿守相貪殘成化之所致邪羣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豈有肯加惻隱於細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營私家稱賔客為姦利而已以茍容曲從為賢以拱黙尸祿為智謂如臣宣等為愚陛下擢臣巖穴誠冀有益毫毛豈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門之地哉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為皇天子下為黎庻父母奈何獨私養外親與幸臣董賢多賞賜以大萬數使奴從賔客漿酒藿肉蒼頭廬兒皆用致富非天意也宣語雖刻切上以宣名儒優容之
元壽元年春正月丞相嘉奏封事曰陛下在國之時好詩書尚儉節徴來所過道上稱誦德美此天下所以囘心也初即位易帷帳去錦繡乗輿席縁綈繒而已共皇寢廟比當作憂閔元元惟用度不足以義割恩輙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駙馬都尉董賢亦起官寺上林中又為賢治大第開門鄉北闕引玉渠灌園池使者䕶作賞賜吏卒甚於治宗廟賢母病長安厨給祠具道中過者皆飲食為賢治器器成奏御乃行或物好特賜其工自貢獻宗廟三宫猶不至此賢家有賔婚及見親諸官並共賜及蒼頭奴婢人十萬錢使者䕶視發取市物百賈震動道路讙譁羣臣惶惑詔書罷苑而以賜賢二千餘頃均田之制從此墮壞奢僭放縱變亂隂陽災異衆多百姓訛言持籌相驚天惑其意不能自止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譏孔子曰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備位竊内悲傷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於國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已之所獨鄉察衆人之所共疑往者寵臣鄧通韓嫣驕貴失度逸豫無厭小人不勝情欲卒䧟罪辜亂國亡軀不終其祿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覧前世以節賢寵全安其命上由是於嘉浸不説 鮑宣上書曰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養黎民即位已來父虧明母震動子訛言相驚恐今日食於三始誠可畏懼小民正朔日尚恐毁敗器物何况於日虧乎陛下深内自責避正殿舉直言求過失罷退外親及旁仄素餐之人徴拜孔光為光祿大夫發覺孫寵息夫躬過惡免官遣就國衆庻歙然莫不説喜天人同心人心説則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干日連隂不雨此天下憂結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侍中駙馬都督董賢本無葭莩之親但以令色諛言自進賞賜無度竭盡府藏并合三第尚以為小復壞𭧂室賢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將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賞賜上冢有㑹輙太官為供海内貢獻當養一君今反盡之賢家豈天意與民意耶天不可乆負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誠欲哀賢宜為謝過天地解讎海内免遣就國收乘輿器物還之縣官如此可以父子終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乆安者也孫寵息夫躬不宜居國可皆免以視天下復徴師丹師丹彭宣傅喜曠然使民易視以應天心建立大政興太平之端上感大異納宣言徴何武彭宣拜鮑宣為司𨽻 上託傅太后遺詔令太皇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董賢二千户及賜孔鄉侯汝昌侯陽新侯國王嘉封還詔書因奏封事諫曰臣聞爵禄土地天之有也書云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則衆庻不服感動隂陽其害疾自深今聖體乆不平此臣嘉所内懼也高安侯賢佞幸之臣陛下傾爵位以貴之單貨財以富之損至尊以寵之主威已黜府藏已竭唯恐不足財皆民力所為孝文皇帝欲起露臺重百金之費克己不作今賢散公賦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往古以來貴臣未嘗有此流聞四方皆同怨之里諺曰千人所指無病而死臣嘗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遺詔詔丞相御史益賢户賜三侯國臣嘉竊感山崩地動日食於三朝皆隂侵陽之戒也前賢已再封晏商再易邑業縁私横求恩已過厚求索自恣不知厭足甚傷尊尊之義不可以示天下為害痛矣臣驕侵罔隂陽失節氣感相動害及身體陛下寢疾乆不平繼嗣未立宜思正萬事順天人之心以求福祐奈何輕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傳之於無窮哉臣謹封上詔書不敢露見非愛死而不自法恐天下聞之故不敢自劾初廷尉梁相治東平王雲獄時冬月未盡二旬而相心疑雲寃獄有飾辭奏欲傳之長安更下公卿覆治尚書令鞫譚僕射宗伯鳳以為可許天子以為相等皆見上體不平外内顧望操持兩心幸雲踰冬無討賊疾惡主讎之意免相等皆為庻人後數月大赦嘉薦相等皆有材行聖王有計功除過臣竊為朝廷惜此三人書奏上不能平後二十餘日嘉封還益董賢户事上乃發怒召嘉詣尚書責問以相等前坐不忠罪惡著聞君時輙以自劾今又稱譽云為朝廷惜之何也嘉免冠謝罪事下將軍朝者光禄大夫孔光等劾嘉迷國罔上不道請謁者召嘉詣廷尉詔獄議郎龔等以為嘉言事前後相違宜奪爵土免為庻人永信少府猛等以為嘉罪名雖應法大臣括髮闗械祼躬就笞非所以重國襃宗廟也上不聼三月詔假謁者節召丞相詣廷尉詔獄使者既到府椽史涕泣共和藥進嘉嘉不肯服主簿曰將相不對理陳寃相踵以為故事君侯宜引决使者危坐府門上主簿復前進藥嘉引藥柸以擊地謂官屬曰丞相幸得備位三公奉職負國當伏刑都市以示萬衆丞相豈兒女子耶何謂咀藥而死嘉遂装出見使者再拜受詔乘吏小車去蓋不冠随使者詣廷尉廷尉收嘉丞相新甫侯印綬縛嘉載致都船詔獄上聞嘉生自詣吏大怒使將軍以下與五二千石雜治吏詰問嘉對曰案事者思得實竊見相等前治東平王獄不以雲為不當死欲闗公卿示重慎誠不見其外内顧望阿附為雲驗復幸得𫎇大赦相等皆良善吏臣竊為國惜賢不私比三人獄吏曰茍如此則君何以為罪猶當有以負國不空入獄矣吏稍侵辱嘉嘉喟然仰天嘆曰幸得充備宰相不能進賢退不肖以是負國死有餘責吏問賢不肖主名嘉曰賢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進惡高安侯董賢父子佞邪亂朝而不能退罪當死死無所恨嘉繫獄二十餘日不食歐血而死 十二月庚子以侍中駙馬都督董賢為大司馬衛將軍冊曰建爾於公以為漢輔往悉爾心匡正庻事允執其中是時賢年二十二雖為三公常給事中領尚書百官因賢奏事以父衛尉恭不宜在卿位徙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弟寛信代賢為駙馬都尉董氏親屬皆侍中諸曹奉朝請寵在丁傅之右矣初丞相孔光為御史大夫賢父恭為御史事光及賢為大司馬與光並為三公上故令賢私過光光雅恭謹知上欲尊寵賢及聞賢當來也光警戒衣冠出門待望見賢車乃却入賢至中門光入閤既下車乃出拜謁送迎甚謹不敢以賔客鈞敵之禮上聞之喜立拜光兩兄子為諫大夫常侍賢由是權與人主侔矣是時成帝外家王氏衰廢唯平阿侯譚子去疾為侍中弟閎為中常侍閎妻父中郎將蕭咸前將軍望之子也賢父恭慕之欲為子寛信求咸女為婦使閎言之咸惶恐不敢當私謂閎曰董公為大司馬冊文言允執其中此乃堯禪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長老見者莫不心懼此豈家人子所能堪耶閎性有知略聞咸言心亦悟乃還報恭深達咸自謙薄之意恭歎曰我家何用負天下而為人所畏如是意不説後上置酒麒麟殿賢父子親屬宴飲侍中中常侍皆在側上在酒所從容視賢笑曰吾欲法堯禪舜何如王閎進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廟當傳子孫於無窮統業至重天子無戲言上黙然不説左右皆恐於是遣閎出歸郎署乆之太皇太后為閎復召還閎還閎遂上書諫曰臣聞王者立三公法三光居之者當得賢人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喻三公非其人也昔孝文皇帝幸鄧通不過中大夫武皇帝幸韓嫣賞賜而已皆不在大位今大司馬衛將軍董賢無功於漢朝又無肺腑之連復無名迹高行以矯世昇擢數年列備鼎足典衛禁兵無功封爵父子兄弟横䝉拔擢賞賜空竭帑藏萬民諠譁偶言道路誠不當天心也昔襃神蚖變化為人實生襃姒亂周國恐陛下有過失之譏賢有小人不知進退之禍非所以垂法後世也上雖不從閎言多其年少志彊亦不罪也
二年春正月匃奴單于及烏孫來朝單于宴見羣臣在前單于怪董賢年少以問譯上令譯報曰大司馬年少以大賢居位單于乃起拜賀漢得賢臣 夏五月甲子正三公分分職大司馬衛將軍董賢為大司馬 六月戊午帝崩於未央宫太皇太后聞帝崩召大司馬賢引見東箱問以喪事調度賢内憂不能對免冠謝太后曰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馬奉送先帝大行曉習故事吾令莽佐君賢頓首幸甚太后遣使者馳召莽詔尚書諸發兵符節百官奏事中黄門期門兵皆屬莽莽以太后指使尚書劾賢帝病不親醫藥禁止賢不得入宫殿司馬中賢不知所為詣闕免冠徒跣謝己未莽使謁者以太后詔即闕下冊賢曰賢年少未更事理為大司馬不合衆心其收大司馬印綬罷歸第即日賢與妻皆自殺家惶恐夜塟莽疑其詐死有司奏請發賢棺至獄診視因埋獄中莽又奏董賢父子驕恣奢僭請收沒入財物縣官諸以賢為官者皆免父恭弟寛信與家屬徙合浦母别歸故郡鉅鹿長安中小民讙譁鄉其第哭幾獲盗之縣官斥賣董氏財凡四十三萬萬賢所厚吏沛朱詡自請去大司馬府買棺衣收賢屍塟之莽聞之以他罪擊殺詡
王莽簒漢
漢宣帝甘露三年太子所幸司馬良娣死太子悲恚不樂帝乃令皇后擇後宫家人子可以娛侍太子者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宫政君故繡衣御史賀之孫女也是歳生成帝於甲館畫堂為世適皇孫帝愛之自名曰驁字大孫
元帝初元元年夏四月丁巳立太子驁為皇太子竟寧元年初太子少好經書寛博謹慎其後幸酒樂燕樂上不以為能而山陽王康有材藝母昭儀又愛幸上以故常有意欲以山陽為嗣及上寢疾傳昭儀山陽王康常在左右而皇后太子希得進見上數問尚書以景帝時立膠東王故事是時太子長舅陽平侯鳳為衛尉侍中與皇后太子皆憂不知所出史丹以親密臣得侍疾𠉀上閒獨寢時丹直入卧内頓首伏青蒲上涕泣言曰皇太子以適長立積十餘年名號繫於百姓天下莫不歸心今者道路流言為國生意以為太子有動揺之議審若此公卿以下必以死爭不奉詔臣願先賜死以示羣臣上意大感悟太子由是遂定 五月壬辰帝崩於未央宫 六月己未太子即皇帝位以元舅侍中衛尉陽平侯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
成帝建始元年春正月壬子封舅諸吏光祿大夫闗内侯王崇為安成侯賜舅譚商立根逢時爵闗内侯夏四月丁巳黄霧四塞詔博問公卿大夫無有所諱諫大夫楊興博士駟勝等對皆以為隂盛侵陽之氣也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今太后諸弟皆以無功為侯外戚未曽有也故天為見異於是大將軍鳳懼上書乞骸骨辭職上優詔不許
三年上專欲委任王鳳八月䇿免車騎將軍許嘉以特進侯就朝位
四年夏上悉召前所舉直言之士詣白虎殿對䇿是時上委政王鳳議者多歸咎焉谷永知鳳方見柄用隂欲自託乃曰方今四夷賔服皆為臣妾北無薫粥冒頓之患南無趙佗吕嘉之難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諸侯大者乃食數縣漢吏制其權柄不得有為無吳楚燕梁之埶百官盤互親疏相錯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洞洞屬屬小心畏忌無重合安陽博陸之亂三者無毛髪之辜竊恐陛下舍昭昭之白過忽天地之明戒聽晻昧之瞽説歸咎乎無辜倚異乎政事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上擢永為光祿大夫
河平二年上月上悉封諸舅王譚為平阿侯啇為成都侯立為紅陽侯根為曲陽侯逢時為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謂之五侯
三年劉向以王氏權位太盛而上方嚮詩書古文向乃因尚書洪範集合上古以來厯春秋六國至秦漢符瑞災異之記推迹行事連傳禍福著其占騐比類相從各有條目凡十一篇號曰洪範五行傳論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為鳳兄弟起此論也然終不能奪王氏權四年三月琅邪太守楊肜與王鳳連婚其郡有災害丞相王商按問之鳳以為請商不聼竟奏免肜奏果寢不下鳳以是怨商隂求其短使頻陽耿定上書言商與父傳婢通及女弟滛亂奴殺其私夫疑商教使天子以為暗昧之過不足以傷大臣鳳固爭下其事司𨽻大中大夫蜀郡張匡素佞巧復上書極言詆毁商有司奏請召商詣詔獄上素重商知匡言多險制曰勿治鳳固爭之夏四月壬寅詔收商丞相印綬商免相三日發病歐
血薨諡曰戾侯而商子弟親屬為駙馬都尉侍中中常侍諸曹大夫郎吏者皆出補吏莫得留給事宿衛者有司奏請除國邑有詔長子安嗣爵為樂昌侯陽朔元年冬京兆尹泰山王章下獄死時大將軍鳳用事上謙讓無所專左右嘗薦光禄大夫劉向少子歆通逹有異材上召見歆誦讀詩賦甚悦之欲以為中常侍召取衣冠臨當拜左右皆曰未曉大將軍上曰此小事何須闗大將軍左右叩頭爭之上於是語鳳鳳以為不可乃止王氏子弟皆卿大夫侍中諸曹分據埶官滿朝廷杜欽見鳳專政太重戒之曰願將軍由周公之謙懼損穰侯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范睢之徒得間其説鳳不聼時上無繼嗣體常不平定陶共王來朝太后與上承先帝意遇共王甚厚賞賜十倍於他王不以往事為纎介留之京師不遣歸國上謂共王我未有子人命不諱一朝有他且不復相見爾長留侍我矣其後天子疾益有瘳共王因留國邸旦夕侍上上甚親重之大將軍鳯心不便共王在京師㑹日食鳳因言日食隂盛之象定陶王雖親於禮當奉藩在國今留侍京師詭正非常故天見戒宜遣王之國上不得已於鳳而許之共王辭去上與相對涕泣而决王章素剛直敢言雖為鳳所舉非鳳專權不親附鳳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鳳專權蔽主之過上召見章延問以事章對曰天道聰明佑善而災惡以瑞異為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繼嗣引近定陶王所以承宗廟重社稷上順天心下安百姓此正議善事當有祥瑞何故致災異災異之發為大臣專政者也今聞大將軍猥歸日食之咎於定陶王建遣之國茍欲使天子孤立於上專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食隂侵陽臣專君之象今政事大小皆自鳳出天子曾不一舉手鳳不自省責反歸咎善人推逺定陶王且鳳誣罔不忠非一事也前丞相樂昌侯商本以先帝外屬内行篤有威重位厯將相國家柱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屈節隨鳳委曲卒用閨門之事為鳳所罷身以憂死衆庻愍之又鳳知其小婦弟張美人已嘗適人於禮不宜配御至尊託以為宜子内之後宫茍以私其妻弟聞張美人未嘗任身就館也且羗胡尚殺首子以盪腸正世况於天子而近已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見足以知其餘及他所不見者鳳不可令乆典事宜退使就第選中賢以代之自鳳之白罷商後遣定陶王也上不能平及聞章言天子感悟納之謂章曰微京兆尹直言吾不聞社稷計且唯賢知賢君試為朕求可以自輔者於是章奏封事薦信都王琅琅琊太守馮野王忠信質直智謀有餘上自為太子時數聞野王名方倚欲以代鳳章毎召見上輙辟左右時太后從弟子侍中音獨側聼具知章言以語鳳鳳聞甚甚憂懼杜欽令鳳稱病出就第上疏乞骸骨其辭指甚哀太后聞之為垂涕不御食上少而親倚鳳弗忍廢乃優詔報鳳彊起之於是鳳起視事上使尚書劾奏章知野王前以王舅出補吏而私薦之欲令在朝阿附諸侯又知張美人體御至尊而妄稱引羗胡殺子盪腸非所宜言下章吏廷尉致其大逆罪以為比上夷狄欲絶繼嗣之端背畔天子私為定陶王章竟死獄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見鳳側目而視馮野王懼不自安遂病滿三月賜告與妻子歸杜陵就醫藥大將軍鳳風御史中丞劾奏野王賜告養病而私自便持虎符出界歸家奉詔不敬杜欽奏記於鳳曰二千石病賜告得歸有故事不得去郡王著令傳曰賞疑從予所以廣恩勸功也罰疑從去所以慎刑闕難知也今釋令與故事而假不敬之法甚違闕疑從去之意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馬之重不宜去郡將以制刑為後法者則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也刑賞大信不可不慎鳳不聼竟免野王官時衆庻多寃王章譏朝廷者欽欲救其過復説鳳曰京兆尹章所坐事密自京師不曉况於逹方恐天下不知章實有罪而以為坐言事如是塞爭引之原損寛明之德欽愚以為宜因章事舉直言極諫並見郎從官展盡其意加於往前以明示四方使天下咸知主上聖明不以言罪下也若此則流言消釋疑惑著明鳳白行其䇿焉
二年夏四月丁卯以侍中太僕王音為御史大夫於是王氏愈盛郡國守相刺史皆出其門下五侯羣弟爭為奢侈賂遺珍寶四面而至皆通敏人事好士養賢傾財施予以相高尚賔客滿門競為之聲譽劉向謂陳湯曰今災異如此而外家日甚其漸必危劉氏吾幸得以同姓末屬累世䝉漢厚恩身為宗室遺老厯事三主上以我先帝舊臣毎進見常加優禮吾而不言孰當言者遂上封事極諫曰臣聞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術也夫大臣操權柄持國政未有不為害者也故書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孔子曰禄去公室政建大夫危亡之兆也今王氏一姓乘朱輪華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蟬充盈幄内魚鱗左右大將軍秉事用權五侯驕奢僭盛並作威福擊斷自恣行汙而寄治身私而託公依東宫之尊假甥舅之親以為威重尚書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門筦執樞機朋黨比周稱譽者登進忤恨者誅傷游談者助之説執政者為之言排擯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進逺絶宗室之任不令得給事朝省恐其與已分權數稱燕王蓋主以疑上心避諱吕霍而弗肯稱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論兄弟據重宗族盤互厯上古至秦漢外戚僭貴未有如王氏者也物盛必有非常之變先見為其人徴象孝昭帝時冠石立於泰山仆栁起於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墳墓在濟南者其梓柱生枝葉扶疏上出屋根臿地中雖立石起栁無以過此之明也事埶不兩大王氏與劉氏亦且不並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則上有累卵之危陛下為人子孫守持宗廟而令國祚移於外親降為皂𨽻縱不為身奈宗廟何婦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不與舅平昌侯權所以全安之也夫明者起福於無形銷患於未然宜發明詔吐德音援近宗室親而納信黜逺外戚毋授以政皆罷令就第以則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誠東宫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劉氏長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孫孫無疆之計也如不行此䇿田氏復見於今六卿必起於漢為後嗣憂昭昭甚明唯陛下深留聖思書奏天子召見向歎息悲傷其意謂曰君且休矣吾將思之然終不能用其言
三年自王鳳疾天子數自臨問親執其手涕泣曰將軍病如有不可言平阿侯譚次將軍矣鳳頓首泣曰譚等雖與臣至親行皆奢僭無以率導百姓不如御史大夫音謹敕臣敢以死保之及鳳且死上書謝上復固薦音自代言譚等五人必不可用天子然之初譚倨不肯事鳳而音敬鳳卑恭如子故鳳薦之八月丁巳鳳薨九月甲子以王音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而王譚位特進領城門兵安定太守谷永以譚失職勸譚辭讓不受城門職由是譚音相與不平
鴻嘉元年王音既以從舅越親用事小心親職上以音自御史大夫入為將軍不獲宰相之封六月乙巳封音為安陽侯
三年王氏五侯爭以奢侈相尚成都侯商稱病欲避暑從上借明光宫後又穿長安城引内灃水注第中大陂以行船立羽蓋張周帷楫棹越歌上幸商第見穿城引水意恨内衘之未言後微行出過曲陽侯第又見園中土山漸臺象白虎殿於是上怒以讓車騎將軍音商根兄弟欲自黥劓以謝太后上聞之大怒乃使尚書責問司𨽻校尉京兆尹知成都侯商等奢僭不軌藏匿姦猾皆阿縱不舉奏正法二人頓首省户下又賜車騎將軍音䇿書曰外家何甘樂禍敗而欲自黥劓相戮辱於太后前傷慈母之心以危亂國家外家宗族彊上一身浸弱日乆今將一施之君其召諸侯令待府舎是日詔尚書奏文帝時誅將軍薄昭故事車騎將軍音籍槀請罪商立根皆負斧質謝良乆乃已上特欲恐之實無意誅也四年平阿安侯王譚薨上悔廢譚使不輔政而薨也乃復成都侯商以特進領城門兵置幕府得舉吏如將軍魏郡杜鄴時為郎素善車騎將軍音見音前與平阿侯有隙即説音曰夫戚而不見殊孰能無怨昔秦伯有千乗之國而不能容其母弟春秋譏焉周召則不然忠以相輔義以相匡同已之親等已之尊不以聖德獨兼國寵又不為長專受榮任分職於陜並無弼疑故内無感恨之隙外無侵侮之羞俱享天祐兩荷高名者蓋以此也竊見成都侯以特進領城門兵復有詔得舉吏如五府此明詔所欲寵也將軍宜承順聖意加異往時毎事凡議必與及之發於至誠則孰不説諭音甚嘉其言由是與成都侯商親密二人皆重鄴
永始元年 初太后兄弟八人獨弟曼早死不侯太后憐之曼寡婦渠供養東宫子莽㓜孤不及等比其羣兄弟皆將軍五侯子乘時侈靡以輿馬聲色佚游相高莽因折節為恭儉勤身博學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養孤兄子行甚敕備又外交英俊内事諸父曲有禮意大將軍鳳病莽侍疾親嘗藥亂首垢面不解衣𢃄連月鳳且死以託太后及帝拜為黄門郎遷射聲校尉乆之叔父成都侯商上書願分户邑以封莽長樂少府戴崇侍中金渉中郎陳湯等皆當世名士咸為莽言上由是賢莽太后又數以為言 五月乙未封莽為新都侯遷騎都尉光禄大夫侍中宿衛謹敕爵位益尊節操愈謙散輿馬衣裘振施賔客家無所餘收贍名士交結將相卿大夫甚衆故在位更推薦之游者為之談説虚譽隆洽傾其諸父矣敢為激發之行處之不慙恧嘗私買侍婢昆弟或頗聞知莽因曰後將軍朱子元無子莽聞此兒種宜子為買之即日以婢奉朱博其匿情求名如此二年春正月己丑安陽敬侯王音薨王氏唯音為修整數諫正有忠直節 三月丁酉以成都侯王商為大司馬衛將軍紅陽侯王立位特進領城門兵 冬十一月衛將軍王商惡陳湯奏湯妄言昌陵且復發徙又言黑龍冬出微行數出之應廷尉奏湯非所宜言大不敬詔以湯有功免為庻人徙邊初少府陳咸衛尉逢信官簿皆在翟方進之右方進晚進為京兆尹與咸厚善及御史大夫缺三人皆名卿俱在選中而方進得之㑹丞相薛宣得罪與方進相連上使五二千石雜問丞相御史咸詰責方進冀得其處方進心恨陳湯素以材能得幸於王鳳及王音咸信皆與湯善湯數稱之於鳳音所以此得為九卿及王商黜逐湯方進因奏咸信附㑹湯以求薦舉茍得無恥皆免官
三年十二月故南昌尉九江梅福上書曰昔高祖納善若不及從諫若轉圜聼言不求其能舉功不考其素陳平起於亡命而為謀主韓信拔於行陳而建上將故天下之士雲合歸漢爭進竒異知者竭其䇿愚者盡其慮勇士極其節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並天下之威是以舉秦如鴻毛取楚若拾遺此高祖所以無敵於天下也孝武皇帝好忠諫說至言出爵不待亷茂慶賜不須顯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厲志竭精以赴闕廷自衒鬻者不可勝數漢家得賢於此為盛使孝武皇帝聼用其計升平可致於是積尸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縁閒而起所以計慮不成而謀議泄者以衆賢聚於本朝故其大臣埶陵不敢和從也方今布衣乃窺國家之隙見閒而起者蜀郡是也及山陽亡徒蘇令之羣蹈藉名都大郡求黨與索隨和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輕量大臣無所畏忌國家之權輕故匹夫欲與上爭衡也士者國之重器得士則重失士則輕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廟堂之議非草茅所言也臣誠恐身塗朝野尸並卒伍故故數上求見輙報罷臣聞齊桓之時有以九九見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闗自鬻繆公行伯由余歸德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上書求見者輙使詣尚書問其所言言有可取者秩以升斗之禄賜以一束之帛若此則天下之士發憤懣吐忠言嘉謀日聞於上天下條貫國家表裏爛然可覩矣夫以四海之廣士民之數能言之類至衆多也然其儁桀指世陳政言成文章質之先聖而不繆施之當世合時務若此者亦無幾人故爵禄束帛者天下之砥石高祖所以厲世摩鈍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則不然張誹謗之罔以為漢敺除倒持太阿授楚其柄故誠能勿失其柄天下雖有不順莫能觸其鋒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為漢世宗也今陛下既不納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鳶鵲遭害則仁鳥増逝愚者𫎇戮則智士深退閒者愚民上疏多觸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衆自陽朔以來天下以言為諱朝廷尤甚羣臣皆承順上指莫有執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書陛下之所善試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資質忠直敢面引廷爭孝元皇帝擢之以厲具臣而矯曲朝及至陛下戮及妻子且惡惡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室家折直士之節結諫臣之舌羣臣皆知其非然不敢爭天下以言為戒最國家之大患也陛下循高祖之軌杜亡秦之路除不急之法下無諱之詔博覽兼聼謀及疏賤令深者不隱逺者不塞所謂辟四門明四目也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奪外戚之權日以益隆陛下不見其形願察其景建始以來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災無與比數隂盛陽微金鐵為飛此何景也漢興以來社稷三危吕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親親之道全之為右當與之賢師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乃尊寵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驕逆至於夷滅此失親親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賢不能為子孫慮故權臣易世則危書曰毋若火始庸庸埶陵於君權隆於主然後防之亦無及已上不納
四年冬十一月庚申衛將軍王商病免
元延元年春正月壬戌王商復為大司馬衛將軍紅陽侯立舉陳咸方正對䇿拜為光禄大夫給事中丞相方進復奏咸前為九卿坐為貪邪免不當䝉方正舉備内朝臣並劾紅陽侯立選舉故不以實有詔免咸勿劾立十二月乙未王商為大將軍辛亥商薨其弟紅陽侯
立次當輔政先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墾草田數百頃上書以入縣官貴取其直一萬萬以上丞相司直孫寶發之上由是廢立而用其弟光禄勲曲陽侯根庚申以根為大司馬驃騎將軍 特進安昌侯張禹請平陵肥牛亭地曲陽侯争以為此地當平陵寢廟衣冠所出游道宜更賜禹他地上不從卒以賜禹根由是害禹寵數毁惡之天子愈益敬厚禹毎病輙以起居聞車駕自臨問之上親拜禹牀下禹頓首謝恩禹小子未有官禹數視其小子上即禹牀下拜為黄門郎給事中禹雖家居以特進為天子師國家毎有大政必與定議時吏民多上書言災異之應譏切王氏專政所致上意頗然之未有以明見乃車駕至禹第辟左右親問禹以天變因用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禹自見年老子孫弱又與曲陽侯不平恐為所怨則謂上曰春秋日食地震或為諸侯相殺夷狄侵中國災變之異深逺難見故聖人罕言命不語怪神性與天道自子貢之屬不得聞何况淺見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以善應之與下同其福喜此經義意也新學小生亂道誤人宜無信用以經術斷之上雅信愛禹由此不疑王氏後曲陽侯根及諸王子弟聞知禹言皆喜説遂親就禹故槐里令朱雲上書求見公卿在前雲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茍患失之無所不至者也臣願賜尚方斬馬劒斷佞臣一人頭以厲其餘上問誰也對曰安昌侯張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訕下廷辱師傅罪死不赦御史將雲下雲攀殿檻檻折雲呼曰臣得下從龍逢比干逰於地下足矣未知聖朝何如耳御史遂將雲去於是左將軍辛慶忌免冠解印綬叩頭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於世使其言是不可誅其言非固當容之臣敢以死爭慶忌叩頭流血上意解然後得已及後當治檻上曰因而葺之以旌直臣
三年春正月丙寅蜀郡岷山崩壅江三日江水竭劉向大惡之曰昔周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岐山者周所興也漢家本起於蜀漢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星孛又及攝提大角從參至辰殆必亡矣綏和元年冬十月甲寅王根病免 十一月衛尉侍中淳于長有寵於上大見信用貴傾公卿外交諸侯牧守賂遺賞累累鉅萬滛於聲色許后姊孊為龍雒思侯夫人寡居長與孊私通因取為小妻許后時居長定宫因孊賂遺長欲求復為婕妤長受許后金錢乘輿服御物前後千餘萬許許為白上立以為左皇后孊毎入長定宫輙與孊書戯侮許后嫚易無不言交通書記賂遺連年時曲陽侯根輔政乆病數乞骸骨長以外親居九卿位次第當代根侍中騎都尉光祿大夫王莽心害長寵私聞其事莽侍曲陽侯病因言長見將軍乆病意喜自以當代輔政至對衣冠議語署置具言其罪過根怒曰即如是何不白也莽曰未知將軍意故未敢言根曰趣白東宫莽求見太后具言長驕佚欲代曲陽侯私與長定貴人姊通受取其衣物太后亦怒曰兒至如此往白之帝莽白上上以太后故免長官勿治罪遣就國初紅陽侯立不得輔政疑為長毁譖常怨毒長上知之及長當就國立嗣子融從長請車騎長以珍寶因融重遺立立因上封事為長求留曰陛下既託文以皇太后故誠不可更有他計於是天子疑焉下有司按驗吏捕融立令融自殺以滅口上愈疑其有大姦遂逮長繫洛陽詔獄窮治長具服戯侮長定宫謀立左皇后辠至大逆死獄中妻子當坐者徙合浦母若歸故郡上使廷尉孔光持節賜廢后藥自殺上以王莽首發大姦稱其忠直王根因薦莽自代丙寅以莽為大司馬時年三十八莽既㧞出同列繼四父而輔政欲令名譽過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諸賢良以為掾史賞賜邑錢悉以享士愈為儉約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問疾莽妻迎之衣不曵地布蔽膝見之者以為僮使問知其夫人皆驚其飾名如此
二年三月丙戌帝崩於未央宫 夏四月丙午哀帝即位 五月太皇太后詔大司馬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䟽乞骸骨帝遣尚書令詔起莽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將軍師丹衛尉傅喜白太皇太后曰皇帝聞太后詔甚悲大司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聽政太后乃復令莽視事 六月上置酒未央宫内者令為傅太后張幄坐於太皇太后坐旁大司馬莽按行責内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與至尊並徹去更設坐傅太后大怒莽復乞骸骨 秋七月丁卯上賜莽黄金五百斤安車駟馬罷就第公卿大夫多稱之者上乃加恩寵置中黄門為莽家給使十日一賜餐又下詔益封莽邑户以為特進給事中朝朔望見禮如三公
哀帝建帝二年丞相博御史大夫𤣥奏言新都侯王莽前為大司馬不廣尊尊之義抑貶尊號虧損孝道當伏顯戮幸䝉赦令不宜更有爵土請免為庻人上以莽與太皇太后有屬勿免遣就國天下多寃王氏者〈事見丁傅用事〉元夀元年 初王莽既就國杜門自守其中子獲殺奴莽切責獲令自殺在國三歳吏民上書寃訟莽者百數至是賢良周䕶宋崇等對䇿復深訟莽功德上於是徴莽及平阿侯仁還京師侍太后
二年六月戊午帝崩太皇太后聞帝崩即日駕之未央宫收取璽綬太皇太后詔公卿舉可大司馬者莽故大司馬辭位避丁傅衆庻稱以為賢又太皇太后近親自大司徒孔光以下舉朝皆舉莽獨前將軍何武左將軍公孫祿二人相與謀以為往時惠昭之世外戚吕霍上官持權幾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無嗣方當選立近親㓜主不宜令外戚大臣持權親疏相錯為國計便於是武舉公孫祿可大司馬而祿亦舉武庚申太皇太后自用莽為大司馬領尚書事 秋七月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於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壻甄邯為侍中奉車都尉諸素所不説者莽傳致致其罪為請奏草令邯持與光以太后指風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輙可其奏於是劾奏何武公孫祿互相稱舉皆免官武就國又奏董宏子高昌侯武父為佞邪奪爵又奏南郡太守毋將隆前為冀州牧治中山馮太后獄寃䧟無辜闗内侯張由誣告骨肉中太僕史立泰山丁𤣥䧟人又大辟大辟河内太守趙昌譖害鄭崇幸逢赦令皆不宜處位在中土免為庻人徙合浦中山之獄本立𤣥自典考之但與隆連名奏事莽少時慕與隆交隆不甚附故因事擠之紅陽侯立太后親弟雖不居位莽以諸父内敬憚之畏立從容言太后令已不得肆意復令光奏立罪惡前知定陵侯淳于長犯大逆罪多受其賂為言誤朝後白以官婢楊寄私子為皇子衆言曰吕氏少帝復出紛紛為天下所疑難以示來世成襁褓之功請遣立就國太后不聼莽曰今漢家衰比世無嗣太后獨代㓜王統政誠可畏懼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從今以私恩逆大臣議如此羣下傾邪亂從此起宜可且遣就國安後復徴召之太后不得已遣立就國莽之所以脅持上下皆此類也於是附順莽者拔擢忤恨者誅滅以王舜王邑為腹心甄豐甄邯主擊斷平晏領機事劉秀典文章孫建為爪牙豐子尋秀子棻湪郡崔發南陽陳崇皆以材能幸於莽莽色厲而言方欲有所為微見風采黨與承其指意而顯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讓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於衆庶焉八月莽復白太皇太后廢孝成皇后孝哀皇后為庻人就其園是日皆自殺 大司空彭宣以王莽專權乃上書言三公鼎足承君一足不任則覆亂美實臣資性淺薄年齒老眊數伏疾病昬亂遺忘願上大司空長平侯印綬乞骸骨歸鄉里俟寘溝壑莽白太后䇿免宣使就國莽恨宣求退故不賜黄金安車駟馬宣居國數年薨九月辛酉中山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平帝年九歳
太皇太后臨朝大司馬莽秉政百官總已以聼於莽莽權日盛孔光憂懼不知所出上書乞骸骨莽白太后帝㓜少冝置師傅徙光為帝太傅位四輔給事中領宿衛供養行内署門户省服御食物
平帝元始元年春正月王莽風益州令塞外蠻夷自稱越裳氏重譯獻白雉一黑雉二莽白太后下詔以白雉薦宗廟於是羣臣盛陳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周公及身在而託號於周莽宜賜號曰安漢公益户疇爵邑太后詔尚書具其事莽上書言臣與孔光王舜甄豐甄邯共定䇿今願獨條光等功賞寢置臣莽勿隨軰列甄邯白太后下詔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君有安宗廟之功不可以骨肉故蔽隱不揚君其勿辭莽復上書固譲數四稱疾不起左右白太后宜勿奪莽意但條孔光等莽乃肯起 二月丙辰太后下詔以太傅博山侯光為太師車騎將軍安陽侯舜為太保皆益户萬户左將軍光禄勲豐為少傅封廣陽侯皆授四輔之職侍中奉車都尉邯封承陽侯四人既受賞莽尚未起羣臣復上言莽雖克讓朝所宜章以時加賞明重元功無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下詔以大司馬新都侯莽為太傅幹四輔之事號曰安漢公益封二萬八千户於是莽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太傅安漢公號讓還益封事云願須百姓家給然後加賞羣臣復爭太后詔曰公自期百姓家給是以聼之其令公俸賜皆倍故百姓家給人足大司徒大司空以聞莽復讓不受而建言襃賞宗室羣臣立故東平王雲太子開明為王又以故東平思王孫成都為中山王奉孝王後封宣帝耳孫信等三十六人皆為列侯太僕王惲等二十五人皆賜爵闗内侯又令諸侯玉公列侯闗内侯無子而有孫若同産子者皆得以為嗣宗室屬未盡而以罪絶者復其屬天下吏比二千石以上年老致仕者參分故禄以一與之終其身下及庻民鰥寡恩澤之政無所不施莽既媚說吏民又欲專斷知太后老厭政乃風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遷至二千石及州郡所舉茂材異等吏率多不稱宜皆見安漢公又太后春秋高不宜親省小事令太后下詔曰自今以來唯封爵乃以聞他事安漢公四輔平决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輙引入至近署對安漢公考故官問新職以知其稱否於是莽人人延問宻致恩意厚加贈送其不合指顯奏免之權與人主侔矣 王莽恐帝外家衛氏奪其權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義自貴外家丁傅撓亂國家幾危社稷今帝以㓜年復奉大宗為成帝後宜明一統之義以戒前事為後代法六月遣甄豐奉璽綬即拜帝母衛姬為中山孝王後賜帝舅衛寶寶弟𤣥爵闗内侯賜帝女弟三人號曰君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師扶風功曹申屠剛以直言對䇿曰臣聞成王㓜少周公攝政聼言下賢均權布寵動順天地舉措不失然近則召公不悦逺則四國流言今聖主始免襁褓即位以來至親分離外戚杜隔思不得通且漢家之制雖任英賢猶援姻戚親疎相錯杜塞間隙誠所以安宗廟重社稷也宜急遣使者徴中山太后置之别宫令時朝見又召馮衛二族裁與冗職使得執㦸親奉宿衛以抑患禍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莽令太后下詔曰剛所言僻經妄説違背大義罷歸田里
二年春黄支國獻犀牛黄支在南海中去京師三萬里王莽欲耀威德故厚遺其王令遣使貢獻越雋郡上黄龍游江中太師光大司徒宫等咸稱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廟大司農孫寳曰周公上聖召公大賢尚猶有不相說著於經典兩不相損今風雨未時百姓不足毎有一事羣臣同聲得無非其美者時大臣皆失色甄邯即時承制罷議者㑹寶遣吏迎母母道病留弟家獨遣妻子司直陳崇劾奏寶事下三公即訊寶對曰年七十誖眊恩衰共養營妻子如章寶坐免終於家 三月癸酉大司空王崇謝病免以避王莽 夏四月丁酉左將軍甄豐為大司空右將軍孫建為左將軍光禄勲甄邯為右將軍 郡國大旱蝗青州尤甚民流亡王莽白太后冝衣繒練頗損膳以示天下莽因上書願出錢百萬獻田三十頃付大司農助給貧民於是公卿皆慕效焉凡獻田宅者二百三十人以口賦貧民又起五里於長安城中宅二百區以居貧民莽帥羣臣奏太后言幸頼陛下德澤間者風雨時甘露降神芝生蓂莢朱草嘉禾休徴同時並至願陛下遵帝王之常服復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盡驩心備供養莽又令太后下詔不許毎有水旱莽輙素食左右以白太后太后遣使者詔莽曰聞公菜食憂民深矣今秋幸熟公以時食肉愛身為國六月光禄大夫楚國龔勝大中大夫琅琊邴漢以王
莽專政皆乞骸骨莽令太后䇿詔之曰朕愍以官職之事煩大夫大夫其修身守道以終高年皆加優禮而遣之 梅福知王莽必篡漢祚一朝棄妻子去不知所之其後人有見福於㑹稽者變名姓為吳市門卒云 秋九月王莽欲悦太后以威德至盛異於前乃風單于令遣王昭君女須卜居次云入侍太后所以賞賜之甚厚莽奏令中國不得有二名因使使者以風單于宜上
書慕化為一名漢必加厚賞單于從之上書言幸得備藩臣竊樂太平聖制更故名囊知牙斯今謹更名曰知莽大悦白太后遣使者答諭厚賞賜焉 莽欲以女配帝為皇后以固其權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長秋宫未建掖庭媵未充乃者國家之難本從無嗣配取不正請考論五經定取后禮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博采二王後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長安者適子女事下有司上衆女名王氏女多在選中者莽恐其與己女爭即上言身無德子材下不宜與衆女並采太后以為至誠乃下詔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庻民諸生郎吏以上守闕上書者日千餘人公卿大夫或詣廷中或伏省户下咸言安漢公盛勲堂堂若此今當立后獨奈何廢公女天下安所歸命願得公女為天下母莽遣長史以下分部曉止公卿及諸生而上書者愈甚太后不得已聼公卿采莽女莽復自白宜博選衆女公卿爭曰不宜采諸女以貳正統莽乃白願見女
三年春太后遣長樂少府夏侯藩宗正劉宏尚書令平晏納采見女還奏言公女漸漬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天序奉祭祀太師光大司徒宫大司空豐左將軍孫建執金吾尹賞行太常事大中大夫劉秀及太卜太史令服皮弁素積以禮雜卜筮皆曰兆遇金水王相卦遇父母得位所謂康彊之占逢吉之符也又以太牢䇿告宗廟有司奏故事聘皇后黄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莽深辭讓受六千三百萬而以其四千三百萬分予十一媵家及九族貧者夏大司徒司直陳崇使張敞孫竦草奏盛稱安漢公功德以為宜恢公國如如周公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賜之品亦皆如之諸子之封皆如六子太后以示羣公羣公方議其事㑹吕寛事起初莽長子宇非莽隔絶衛事恐乆後受禍即私與衛寶通書教衛后上書謝恩因陳丁傅舊惡冀得至京師莽白太皇太后詔有司襃賞中山孝王后益湯沐邑七千户衛后日夜啼泣思見帝面而但益户邑宇復教令上書求至京師莽不聼宇與師吳章及婦兄吕寛議其故章以為莽不可諫而好神可為變怪以驚懼之章因推類說令歸政衛氏宇即使寛夜持血灑莽第門吏發覺之莽執宇送獄飲藥死宇妻焉懐子繫獄須産子已殺之甄邯等白太后下詔曰公居周公之位輔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誅不以親親害尊尊朕甚嘉之莽盡滅衛氏支屬唯衛后在吳章要斬磔尸東市門初章為當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餘人莽以為惡人黨皆當禁錮不得仕官門人盡更名他師平陵云敞時為大司徒掾自劾吳章弟子收抱章尸歸棺斂塟之京師稱焉莽於是因吕寛之獄遂窮治黨與連引素所惡者悉誅之元帝女弟敬武長公主素附丁傅及莽專政復非議莽紅陽侯王立莽之尊屬平阿侯王仁素剛直莽皆以太皇太后㫖遣使者廹守令自殺莽白太后主暴病薨太后欲臨其喪莽固爭而止甄豐遣使者乗傳案治衛氏黨與郡國豪傑及漢忠直臣不附莽者皆誣以罪法而殺之何武鮑宣及王啇子樂昌侯安辛慶忌三子䕶羗校尉通函谷都尉遵水衡都尉茂南郡太守辛伯等皆坐死凡死者數百人海内震焉北海逢萌謂友人曰三綱絶矣不去禍將及人即解冠掛東都城門歸將家屬浮海客於遼東莽召明禮少府宗伯鳳入説為人後之誼白令公卿將軍侍中朝臣並聼欲以内厲天子而外塞百姓之議四年二月丁未遣大司徒宫大司空豐等奉乗輿法駕迎皇后於安漢公第綬皇后璽紱入未央宫大赦天下夏太保舜等及吏民上書者八千餘人咸請如陳崇
言加賞於安漢公章下有司有司請益封公以新息召陵二縣及黄郵聚新野田采伊尹周公稱號加公為宰衡位上公三公言事稱敢言之賜公太夫人號曰功顯君封公子男一人安為襃新侯臨為賞都侯加后聘三千七百萬合為一萬萬以明大禮太后臨前殿親封拜安漢公拜前二子拜後如周公故事莽稽首辭讓出奏封事願獨受母號還安臨印紱及號位户邑事下大師光等皆曰賞未足以直功謙約退讓公之常節終不可聼忠臣之節亦宜自屈而伸主上之義宜遣大司徒大司空持節承制詔公亟入視事詔尚書勿復受公之讓奏奏可莽乃起視事止減召陵黄郵新野之田而已莽復以所益納徴錢千萬遺太后左右奉共養者莽雖專權然所以誑耀媚事太后下至旁側長御方故萬端賂遺以千萬數白尊太后姊妹號皆為君食湯沐邑以故左右日夜共譽莽莽又知太后婦人厭居深宫中莽欲虞樂以市其權乃令太后四時乗車廵狩四郊有見孤寡貞婦所至屬縣輙施恩惠賜民錢帛牛酒嵗以為常太后旁㺯兒病在外舎莽自親候之其欲得太后意如此太保舜奏言天下聞公不受千金之土辭萬金之幣莫不鄉化蜀郡男子路建等輟訟慚怍而退雖文王郤虞苪何以加宜報告天下奏可 羣臣奏言昔周公攝政七年制度乃定今安漢公輔政四年營作二旬大功畢成宜升宰衡位在諸侯王上詔曰可仍令議九錫之法 莽自以北化匃奴東致海外南懐黄支唯西方未有加乃遣中郎將平憲等多持金帛誘塞外羗使獻地願内屬憲等奏言羗豪良願等種可萬二千人願為内臣獻鮮水海允谷鹽池平地羙草皆予漢民自居險阻處為藩蔽問良願降意對曰太皇太后聖明安漢公至仁天下太平五榖成熟或禾長丈餘或一粟三米或不種自生或繭不蠶自成甘露從天下醴泉自地出鳳凰來儀神爵降集從四歳以來羗人無所疾苦故思樂内屬直以時處業置屬國領䕶事下莽莽復奏今已有東海南海北海郡請受良願等所獻地為西海郡分天下為十二州應古制奏可冬置西海郡又增法五十條犯者徙之西海徙者以千萬數民始怨矣 分京師置前輝光後丞烈二郡更公卿大夫八十一元士官名位次及十二州名分界郡國所屬罷置改易天下多事吏不能紀矣
五年夏四月吏民以莽不受新野田而上書者前後四十八萬七千百百七十二人及諸侯王公列侯宗室見者皆叩頭言宜亟加賞於安漢公於是莽上書言諸臣民所上章下議者願皆寢勿上使臣莽得盡力畢制禮作樂事事成願賜骸骨歸家避賢者路甄邯等白太后詔曰公毎見輙流涕叩頭言願不受賞賞即加不敢當位方制作未定事須公而决故且聼公制作畢成羣公以聞究于前議其九錫禮儀亟奏五月䇿命安漢公莽以九錫莽稽首再拜受緑韍兖冕衣裳㻛琫㻛珌句履鸞路乘馬龍旂九旒皮弁素積戎路乗馬彤弓矢盧弓矢左建朱鉞右建金戚甲胄一具秬鬯二卣圭瓚二九命青玉珪二朱尸納陛署宗官祝官卜官史官虎賁三百人 莽以皇后有子孫瑞通子午道從杜陵直絶南山徑漢中 泉陵侯劉慶上書言周成王㓜少稱孺子周公居攝今帝富於春秋宜令安漢公行天子事如周公羣臣皆曰宜如慶言 時帝春秋益壯以衛后故怨不恱冬十二月莽因臘日上椒酒置毒酒中帝有疾莽作䇿請命於㤗畤願以身代藏䇿金縢置於前殿勅諸公勿敢言丙午帝崩於未央宫大赦天下莽令天下吏六百石以上皆服喪三年奏尊孝成廟曰統宗孝平廟曰元宗斂孝平加元服塟康陵 班固贊曰孝平之世政自莽出襃善顯功以自尊盛觀其文辭方外百蠻無思不服休徴嘉應頌聲並作至乎變異見於上民怨於下莽亦不能文也 太后與羣臣議立嗣時元帝世絶而宣帝曾孫有見王五人列侯四十八人莽惡其長大曰兄弟不得相為後乃悉徴宣帝𤣥孫選立之是月前輝光謝嚻奏武功長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圓下方有丹書著石文曰告安漢公莽為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矣莽使羣公以白太后太后曰此誣罔天下不可施行太保舜謂太后事已如此無可奈何沮之力不能制又莽非敢有他但欲稱攝以重其權鎮服天下耳太后心不以為可然力不能制乃聼許舜等即共令太后下詔曰孝平皇帝短命而崩已使有司徴孝宣皇帝𤣥孫二十三人差度宜者以嗣孝平皇帝之後𤣥孫年在襁褓不得至德君子孰能安之安漢公莽輔政三世與周公異世同符今前輝光嚻武功長通上言丹石之符朕深思厥意云為皇帝者乃攝行皇帝之事也其令安漢公居攝踐祚如周公故事具禮儀奏於是羣臣奏言太后聖德昭然深見天意詔令安漢公居攝臣請安漢公踐祚服天子韍冕背斧扆於户牗之間南面朝羣臣聼政事車服出入警蹕民臣稱臣妾皆如天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共祀宗廟享祭羣神贊曰假皇帝民臣謂之攝皇帝自稱曰予平决朝事常以皇帝之詔稱制以奉順皇天之心輔翼漢室保安孝平皇帝之㓜嗣遂寄託之義隆治平之化其朝見太皇太后帝皇后皆復臣節自施政教於其宫家國采如諸侯禮儀故事太后詔曰
通鑑紀事本末卷五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五下
宋 袁樞 撰
王莽篡漢
王莽居攝元年春正月王莽祀上帝於南郊又行迎春大射養老之禮 三月己丑立宣帝𤣥孫為為皇太子號曰孺子嬰廣戚侯之之子也年二歳託以為卜相最吉立之尊皇后曰皇太后 以王舜為太傅左輔甄豐為太阿右拂甄邯為太保後承又置四少秩皆二千石四月安衆侯劉崇與相張紹謀曰安漢公莽必危劉
氏天下非之莫敢先舉此乃宗室之恥也吾帥宗族為先海内必和紹等從者百餘人遂進攻宛不得入而敗紹從弟竦與崇族父嘉詣闕自歸莽赦弗罪竦因為嘉作奏稱莽德羙罪狀劉崇願為宗室倡始父子兄弟負籠荷鍤馳之南陽豬崇宫室今如古制及崇社宜如亳社以賜諸侯用永監戒於是莽大説封嘉為率禮侯嘉子七人皆賜爵闗内侯後又封竦為淑德侯長安為之語曰欲求封過張伯松力戰鬭不如巧為奏自後謀反者皆汙池云羣臣復白劉崇等謀逆者以莽權輕也宜尊重以鎮海内 五月甲辰太后詔莽朝見太后稱假皇帝 十二月羣臣奏請以安漢公廬為攝省府為攝殿第為攝宫奏可
二年五月東郡太守翟義方進之子也與姊子上蔡陳豐謀曰新都侯攝天子位號令天下故擇宗室㓜稚者以為孺子依託周公輔政成王之義且以觀望必代漢家其漸可見方今宗室衰弱外無強藩天下傾首服從莫能亢扞國難吾幸得備宰相子身守大郡父子受漢恩義當為國討賊以安社稷欲舉兵西誅不當攝者選宗室子孫輔而立之設令時命不成死國埋名猶可以不慙於先帝今欲發之汝肯從我乎豐年十八勇壯許諾義遂與東郡都尉劉宇嚴鄉侯劉信信弟武平侯劉璜結謀以九月都試日斬觀令因勒其車騎材官士募郡中勇敢部署將帥信子匡時為東平王乃并東平兵立信為天子義自號大司馬柱天大將軍移檄郡國言莽鴆殺孝平皇帝攝天子位欲絶漢室今天子已立共行天罰郡國皆震比至山陽衆十餘萬莽聞之惶懼不能食太皇太后謂左右曰人心不相逺也我雖婦人亦知莽必以是自危莽乃拜其黨親輕車將軍武成侯孫建為奮武將軍光禄勲成都侯王邑為虎牙將軍明義侯王駿為彊弩將軍春王城門校尉王况為震威將軍宗伯忠孝侯劉宏為奮衝將軍中少府建威侯王昌為中堅將軍中郎將震羗侯竇况為奮威將軍凡七人自擇除闗西人為校尉軍吏將闗東甲卒發奔命以擊義焉復以太僕武讓為積弩將軍屯函谷闗將作大匠𫎇鄉侯逯並為横埜將軍屯武闗羲和紅休侯劉秀為揚武將軍屯宛三輔聞翟義起至茂陵以西至汧二十三縣盗賊並發槐里男子趙朋霍鴻等自稱將軍攻燒官寺殺右輔都尉及斄令相與謀曰諸將精兵悉東京師空可攻長安衆稍多至十餘萬火見未央宫前殿莽復拜衛尉王級為虎賁將軍大鴻臚望鄉侯閻遷為折衝將軍西撃朋等以常鄉侯王惲為車騎將軍屯平樂館騎都尉王晏為建平將軍屯城北城門校尉趙恢為城門將軍皆勒兵自備以太保後承承陽侯甄邯為大將軍受鉞高廟領天下兵左仗節右把鉞屯城外王舜甄豐晝夜循行殿中莽日抱孺子禱郊廟㑹羣臣而稱曰昔成王㓜周公攝政而管蔡挾禄父以畔今翟義亦挾劉信而作亂自古大聖猶懼此况臣莽之斗筲羣臣皆曰不遭此變不彰聖德 冬十月甲子莽依周書作大誥曰粤其聞日宗室之雋有四百人民獻儀九萬夫予敬以終於此謀繼嗣圖功遣大夫桓譚班行諭告天下以當反位孺子之意諸將東至陳留菑與翟義㑹戰破之斬劉璜首莽大喜復下詔先封車騎都尉孫賢等五十五人皆為列侯即軍中拜授因大赦天下於是吏士精鋭遂攻圍義於圉城十二月大破之義與劉信棄軍亡至固始界中捕得義尸磔陳都市卒不得信初始元年春王邑等還京師西與王級等合擊趙朋霍鴻二月朋等殄滅諸縣悉平還師振旅莽乃置酒白虎殿勞饗將帥詔陳崇治校軍功第其高下依周制爵五等以封功臣為侯伯子男凡三百九十五人曰皆以奮怒東指西擊𦍑㓂蠻盗反虜逆賊不得旋踵應時殄滅天下咸服之功封云其當賜爵闗内侯者更名曰附城又數百人莽發翟義父方進及先祖冡在汝南者燒其棺柩夷滅三族誅及種嗣至皆同坑以棘五毒并葬之又取義及趙朋霍鴻黨衆之尸聚之通路之旁濮陽無閭圉槐里盩厔凡五所建表木於其上書曰反虜逆賊䲔鯢義等既敗莽於是自謂威徳日盛大獲天人之助遂謀即真之事矣 羣臣復奏進攝皇帝子安臨爵為公封兄子光為衍功侯是時莾還歸新都國羣臣復白以封莽孫宗為新都侯 九月莽毋功顯君死莽自以居攝踐祚奉漢太宗之後為功顯君緦縗弁而加麻絰如天子弔諸侯服凡壹弔再㑹而令新都侯宗為主服喪三年云司威陳崇奏莽兄子衍功侯光私報執金吾竇况令殺人况為收繫致其法莽大怒切責光光曰汝自視孰與長孫中孫長孫中孫者宇及獲之字也遂母子自殺及况皆死初莽以事母養嫂撫兄子為名及後悖虐復以示公義焉令光子嘉嗣爵為侯 是歳廣饒侯劉京言齊郡新井車騎將軍千人扈雲言巴郡石牛太保屬臧鴻言扶風雍石莽皆迎受 十一月甲子莽奏太后曰陛下遇漢十二世三七之阨承天威命詔臣莽居攝廣饒侯劉京上書言七月中齊郡臨淄縣昌興亭長辛當一暮數夢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長曰攝皇帝當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當有新井亭長晨起視亭中誠有新井入地且百尺十一月壬子直建冬至巴郡石牛戊午雍石文皆到于未央宫之前殿臣與太保安陽侯舜等視天風起塵㝠風止得銅符帛圖於石前文曰天告帝符獻者封侯騎都尉崔發等視說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臣莽敢不承用臣請共事神祗宗廟奏言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稱假皇帝其號令天下天下奏言事毋言攝以居攝三年為始初元年漏刻以百二十為度用應天命臣莽夙夜養育隆就孺子令與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后威德於萬方期於富而教之孺子加元服復子明辟如周公故事奏可衆庻知其奉符命指意羣臣博議别奏以示即真之漸矣 期門郎張充等六人謀共刼莽立楚王發覺誅死 梓潼人哀章學問長安素無行好為大言見莽居攝即作銅匱為兩檢署其一曰天帝行璽金匱圖其一署曰赤帝璽某傳予皇帝金䇿書某者高皇帝名也書言王莽為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圖書皆書莽大臣八人又取令名王興王盛章因自竄姓名凡十一人皆署官爵為輔佐章聞齊井石牛事下即日昏時衣黄衣持匱至高廟以付僕射僕射以聞戊辰莽至高廟拜受金匱神禪御王冠謁太后還坐未央宫前殿下書曰予以不德託於皇初祖考皇帝之後皇始祖者虞帝之苖裔而太皇太后之未屬皇天上帝隆顯大佑成命統序符契圖文金匱䇿書神明詔告屬予以天下兆民赤帝漢氏高皇帝之靈承天命傳國金䇿之書予甚祗畏敢不欽受以戊辰直定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變犧牲殊徽幟異器制以十二月朔癸酉為始建國元年正月之朔以鷄鳴為時服色配徳上黄犧牲應正用白使節之旄旛皆純黄其署曰新使五威節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莽將即真先奉諸符瑞以白太后太后大驚是時以孺子未立璽藏長樂宫及莽即位請璽太后不肯授莽莽使安陽侯舜諭指舜素謹敕太后雅愛信之舜既見太后太后知其為莽求璽怒罵之曰而屬父子宗族䝉漢家力富貴累世既無以報受人孤寄乘便利時奪取其國不復顧恩義人如此者狗豬不食其餘天下豈有而兄弟耶且若自以金匱符命為新皇帝變更正朔服制亦當自更作璽傳之萬世何用此亡國不祥璽為而欲求之我漢家老寡婦旦暮且死欲與此璽俱塟終不可得太后因涕泣而言旁側長御以下皆垂涕舜亦悲不能自止良乆乃仰謂太后臣等已無可言者莽必欲得傳國璽太后寧能終不與耶太后聞舜語切恐莽欲脅之乃出漢傳國璽投之地以授舜曰我老已死知而兄弟今族滅也舜既得傳國璽奏之莽大説乃為太后置酒未央宫漸臺大縱衆樂莽又欲改太后漢家舊號易其璽綬恐不見聼而莽疎屬王諫欲謟莽上書言皇天廢去漢而而立新室太皇太后不宜稱尊號當隨漢廢以奉天命莽以其書白太后太后曰此言是也莽因曰此誖德之臣也罪當誅於是冠軍張永獻符命銅壁文言太皇太后當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莽乃下詔從之於是鴆殺王諫而封張永為貢符子 班彪賛曰三代以來王公失世稀不以女寵及王莽之興由孝元后厯漢四世為天下母饗國六十餘載羣弟世權更持國柄五將十侯卒成新都位號已移於天下而元后卷卷猶握一璽不欲以授莽婦人之仁悲夫
始建國元年春正月朔莽帥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璽韍上太皇太后順符命去漢號焉初莽娶故丞相王訢孫宜春侯咸女為妻立以為皇后生四男宇獲前誅死安頗荒忽乃以臨為皇太子安為新嘉辟封宇子六人皆為公大赦天下莽乃䇿命孺子為定安公封以萬户地方百里立漢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後並行其正朔服色以孝平皇后為定安太后讀䇿畢莽親執孺子手流涕歔欷曰昔周公攝政終得復子明辟今予獨廹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嘆良乆中傅將孺子下殿北面而稱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動又按金匱封拜輔臣以太傅左輔王舜為太師封安新公大司徒平晏為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劉秀為國師嘉新公廣漢梓潼哀章為國將羙新公是為四輔位上公太保後丞甄邯為大司馬承新公丕進侯王尋為大司徒章新公歩兵將軍王邑為大司空隆新公是為三公太阿右拂大司空甄豐為更始將軍廣新公京兆王興為衛將軍奉新公輕車將軍孫建為立國將軍成新公京兆王盛為前將軍崇新公是為四將凡十一公王興者故城門令史王盛者賣餅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餘人兩人容貎應卜相徑從布衣登用以示神焉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書官凡數百人諸劉為郡守者皆徙為諫大夫改明光宫為定安館定安太后居之以大鴻臚府為定安公第皆置門衛使者監領敇阿乳母不得與嬰語常在四壁中至於長大不能名六畜後莽以女孫宇子妻之 莽䇿命羣司各以其職如典誥之文置大司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位皆孤卿更名大司農曰羲和後更為納言大理曰作士大常曰秩宗大鴻臚曰典樂少府曰共工水衡都尉曰予虞與三公司卿分屬置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諸職又更光禄勲等名為六監皆上卿改郡太守曰太尹都尉曰太尉縣令長曰宰長樂宫曰常樂室長安曰常安其餘百官宫室郡縣盡易其名不可勝紀封王氏齊縗之屬為侯大功為伯下功為子緦麻為男其女皆為任男以睦女以隆為號焉又曰漢氏諸侯或稱王至於四夷亦如之違於古典繆於一統其定諸侯王之號皆稱公及四夷僭號稱王者皆更為侯於是漢諸侯王二十二人皆降為公王子侯者百八十一人皆降為子其後皆奪爵焉 莽因漢承平之業府庫百官之富百蠻賔服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滿陿小漢家制度欲更為䟽闊乃自謂黄帝虞舜之後至齊王建孫濟北王安失國齊人謂之王家因以為氏故以黄帝為初祖虞帝為始祖追尊陳胡公曰陳胡王田敬仲曰齊敬王濟北王安曰濟北愍王立祖廟五親廟四天下姚嬀陳田王五姓皆為宗室世世復無有所與封陳崇田豐為侯以奉胡王敬王後天下牧守皆以前有翟義趙朋等作亂領州郡懐忠孝封牧為男守為附城以漢高廟為文祖廟漢氏園寢廟在京師者勿罷祠薦如故諸劉勿解其復各終厥身州牧數存問勿令有侵寃 莽以劉之為字卯金刀也詔正月剛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乃罷錯刀契刀及五銖錢 秋遣五威將王竒等十二人班符命四十二篇於天下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福應十二五威將奉符命齎印綬王侯以下及吏官名更者外及匃奴西域徼外蠻夷皆即授新室印綬因收故漢印綬大赦天下改漢印文去璽曰章
二年春二月五威將帥七十二人還奏事漢諸侯王為公者悉上璽綬為民無違命者獨故廣陽王嘉以獻符命魯王閔以獻神書中山王成都以獻書言莽德皆封列侯 班固論曰昔周封國八百同姓五十有餘所以親親賢賢闗諸盛衰深根固本為不可拔者也故盛則周召相其治致刑措衰則五伯扶其弱與共守天下謂之共主彊大弗之敢傾歴載八百餘年數極德盡降為庻人用天年終秦訕笑三代竊自號為皇帝而子弟為匹夫内無骨肉本根之輔外無尺寸藩翼之衛陳吳奮其白挺劉項隨而斃之故曰周過其厯秦不及期國埶然也漢興之初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於是尊王子弟大啟九國自鴈門以東盡遼陽為燕代常山以南太行左轉度河濟漸於海為齊趙榖泗以往奄有龜䝉為梁楚東𢃄江湖薄㑹稽為荆吳北界淮瀕畧廬衡為淮南湘漢之陽亘九嶷為長沙諸侯比境周匝三垂外接胡越天子自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雲中至隴西與京師内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頗邑其中而藩國大者跨州兼郡連城數十宫室百官同制京師可謂矯枉過其正矣雖然高祖創業日不暇給孝惠享國又淺高后女主攝位而海内晏如亡狂狡之憂卒折諸吕之難成太宗之業者亦頼之於諸侯也然諸侯原本以大末流濫以致溢小者滛荒越法大者睽孤横逆以害身喪國故文帝分齊趙景帝削吳楚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國自析自此而來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梁分為五淮南分為三皇子始立者大國不過十餘城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邊矣景遭七國之難抑損諸侯減黜其官武有衡山淮南之謀作左官之律設附益之法諸侯惟得衣食租税不與政事至於哀平之際皆繼體苖裔親屬疎逺生於帷墻之中不為士民所尊埶與富室無異而本朝短世國統三絶是故王莽知漢中外殫微本末俱弱無所忌憚生其姦心因母后之權假伊周之稱顓作威福廟堂之上不降階序而運天下詐謀既成遂據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馳傳天下班行符命漢諸侯王厥角稽首奉上璽韍惟恐在後或乃稱羙頌德以求容媚豈不哀哉 冬十一月立國將軍孫建奏九月辛巳陳良終𢃄自稱廢漢大將軍亡入匃奴又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車前自稱漢氏劉子輿成帝下妻子也劉氏當復趣空宫收繫男子即常安姓武字仲皆逆天違命大逆無道漢氏宗廟不當在長安城中及諸劉當與漢俱廢陛下至仁乆未定前故安衆侯劉祟等更聚衆謀反今狂狡之虜復依託亡漢至犯夷滅連未止者此聖恩不蚤絶其萌牙故也臣請漢氏諸廟在京師者皆罷諸劉為吏者皆罷待除於家莽曰可嘉新公國師以符命為予四輔明德侯劉龔率禮侯劉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獻天符或貢昌言或捕告反虜厥功茂焉諸劉與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罷賜姓曰王唯國師以女配莽子故不賜姓定安公太后自劉氏之廢常稱疾不朝㑹時年未二十莽敬憚傷哀欲嫁之乃更號為黄皇室主欲絶之於漢令孫建世子盛飾將醫往問后大怒笞鞭其傍侍御因因發病不肯起莽遂不復彊也 莽之謀篡也吏民爭為符命皆得封侯其不為者相戲曰獨無天帝除書乎司命陳崇白莽曰此開姦臣作福之路而亂天命宜絶其原莽亦厭之遂使尚書大夫趙並驗治非五威將所班皆下獄初甄豐劉秀王舜為莽腹心唱導在位褒揚功德安漢宰衡之號及封莽母兩子兄子皆豐等所共謀而豐舜秀亦受其賜並富貴矣非復欲令莽居攝也居攝之萌出於泉陵侯劉慶前輝光謝嚻長安令田終術莽羽翼已成意欲稱攝豐等承順其意莽輙復封舜秀豐等子孫以報之豐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滿又實畏漢宗室天下豪傑而疏逺欲進者並作符命莽遂據以即真舜秀内懼而已豐素剛彊莽覺其不說故託符命文徙豐為更始將軍與賣餅兒王盛同列豐父子黙黙時子尋為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即作符命新室當分陜立二伯以豐為右伯太傅平晏為左伯如周召故事莽即從之拜豐為右伯當述職西出未行尋復作符命言故漢氏平帝后黄皇室主為尋之妻莽以詐立心疑大臣怨謗欲震威以懼下因是發怒曰黄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謂也收捕尋尋亡豐自殺尋隨方士入華山歳餘捕得辭連國師秀子侍中隆威侯棻棻弟右曹長水校尉伐虜侯泳大司空邑弟左闗將軍掌威侯竒及秀門人侍中騎都尉王隆等牽引公卿黨親列列侯以下死者數百人乃流棻于幽州放尋于三危殛隆于羽山皆驛車致其屍傳致云
三年莽為太子置師友各四人秩以大夫以故大司徒馬宫等為師疑傅丞阿輔保拂是為四師故尚書令唐林等為胥附奔走先後禦侮是為四友又置師友侍中諫議六經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秩皆上卿遣使者奉璽書印綬安車駟馬迎龔勝即拜為師友祭酒使者與郡太守縣長吏三老官屬行義諸生千人以上入勝里致詔使者欲令勝起迎乆立門外勝稱病篤為牀室中户西南牖下東首加朝服拖紳使者付璽書奉印綬内安車駟馬進謂勝曰聖朝未嘗忘君制作未定待君為政思聞所欲施行以安海内勝對曰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隨使君上道必死道路無益萬分使者要説至以印綬就加勝身勝輙推不受使者即上言方盛夏暑熱勝病少氣可須秋凉乃發有詔許之使者五日壹與太守俱問起居為勝兩子及門人高暉等言朝廷虚心待君以茅土之封雖疾病宜動移至傳舍示有行意必為子孫遺大業暉等白使者語勝自知不見聼即謂暉等吾受漢家厚恩無以報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誼豈以一身事二姓下見故主哉勝因敕以棺斂喪事衣周於身棺周於衣勿隨俗動吾冢種栢作祠堂語畢遂不復開口飲食積十四日死死時七十九矣是時清名之士又有琅琊紀逡齊薛方太原郇越郇相沛唐林唐尊皆以明經飭行顯名於世紀逡兩唐皆仕莽封侯貴重厯公卿位唐林數上疏諫正有忠直節唐尊衣敝履空被虚偽名郇相為莽太子四友病死莽太子遣使税以衣衾其子攀棺不聼曰死父遺言師友之送勿有所受今於皇太子得託友官故不受也京師稱之莽以安車迎薛方方因使者辭謝曰堯舜在上下有巢由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節使者以聞莽説其言不彊致初隃糜郭欽為南郡太守杜陵蔣詡為兖州刺史亦以亷直為名莽居攝欽翊皆以病免官歸鄉里卧不出户卒於家哀平之際沛國陳咸以律令為尚書莽輔政多改漢制咸心非之及何武鮑宣死咸歎曰易稱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吾可以逝矣即乞骸骨去職及莽篡位召咸為掌冦大夫咸謝病不肯應時三子參豐欽皆在位咸悉令解官歸鄉里閉門不出入猶用漢家祖臘人問其故咸曰我先人豈知王氏臘乎悉收斂其家律令書文壁藏之又齊栗融北海禽慶蘇章山陽曹竟皆儒生去官不仕於莽
班固贊曰春秋列國卿大夫及至漢興將相名臣懐禄耽寵以失其世者多矣是故清節之士於是為貴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王貢之材優於龔鮑守死善道勝實蹈焉貞而不諒薛方近之郭欽蔣翊好遯不汚絶紀唐矣
四年 初莽為安漢公時欲謟太皇太后以斬郅支功奏尊元帝廟為高宗太后晏駕後當以禮配食云及莽改號太后為新室文母絶之於漢不令得體元帝墮壊孝元廟更為文母太后起廟獨置孝元廟故殿以為文母篹食堂既成名曰長壽宫以太后在故未謂之廟莽置酒長壽宫請太后既至見孝元廟廢徹塗地太后驚泣曰此漢家宗廟皆有神靈與何治而壊之且使神無知又何用廟為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豈宜辱帝之堂以陳饋食哉私謂左右曰此人慢神多矣能乆得祐乎飲酒不樂而罷自莽篡位後知太后怨恨求所以媚太后無不為然愈不説更更漢家黑貂著黄貂又改漢正朔伏臘日太后令其官屬黒貂至漢家正臘日獨與其左右相對飲食
五年春二月文母皇太后崩年八十四塟渭陵與元帝合而溝絶之新室世世獻祭其廟元帝配食坐於牀下莽為太后服喪三年
天鳳二年春二月民訛言黄龍墮死黄山宫中百姓奔走往觀者以萬數捕繫問語所從起不能得
莽意以為制定則天下自平故鋭思於地里制禮作樂講合六經之説公卿旦入暮出論議連年不决不暇省獄訟寃結民之急務縣宰缺者數年守兼一切貪殘日甚中郎將繡衣執法在郡國者並乗權埶傳相舉奏又十一公士分布勸農桑班時令按諸章冠蓋相望交錯道路召㑹吏民逮捕證左郡縣賦斂逓相賕賂白黑紛然守闕告訴者多莽自見前專權以得漢政故務自覧衆事有司受成茍免諸寶物名帑藏錢榖官皆宦者領之吏民上封事宦官左右開發尚書不得知其畏備臣下如此又好變改制度政令煩令當奉行者輙質問乃以從事前後相乖憒眊不渫莽常御燈火至明猶不能勝尚書因是為姦寢事上書待報者連年不得去拘繫郡縣者逢赦而後出衛卒不交代者至三歳榖糴常貴邊兵二十餘萬人仰衣食縣官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為盗賊數千人為輩轉入旁郡莽遣捕盗將軍孔仁將兵與郡縣合擊歳餘乃定
四年秋八月臨淮𤓰田儀等依阻㑹稽長州琅琊吕母聚黨數千人殺海曲宰入海中為盗其衆浸多至萬數荆州饑饉民衆入野澤掘鳬茈而食之更相侵奪新市人王匡王鳳為平理諍訟遂推為渠帥衆數百人於是諸亡命者南陽馬武潁川王常成丹等皆往從之共攻離鄉聚藏於緑林山中數月間至七八千人又有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等與王匡俱起衆皆萬人莽遣使者即赦盗賊還言盗賊解輙復合問其故皆曰愁法禁煩苛不得舉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給貢稅閉門自守
五年春正月以大司馬司允費興為荆州牧見問到部方畧興對曰荆揚之民率依阻山澤以漁采為業間者國張六筦稅山澤妨奪民之利連年乆旱百姓饑窮故為盗賊興到部欲令明曉告盗賊歸田里假貸犁牛種食闊其租賦冀可以解釋安集莽怒免興官 琅邪樊崇起兵於莒〈事見光武平赤眉〉
六年春莽見盗賊多乃令太史推三萬六千歳厯紀六嵗一改元布告天下書自言已當如黄帝僊升天欲以誑耀百姓銷解盗賊衆皆笑之
地皇元年春正月莽見四方盗賊多復欲厭之又下書曰子之皇初祖考黄帝定天下將兵為上將軍内設大將外置大司馬五人大將軍至士吏凡七十五萬八千九百人士千三百五十萬人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將條備焉於是置前後左右中大司馬之位賜諸州牧至縣宰皆有大將軍偏調校尉之號焉乗傳使者經厯郡國日且十輩倉無見榖以給傳車馬不能足賦取道中車馬取辦於民 秋七月鉅鹿男子馬適求等謀舉燕趙兵以誅莽大司空士王丹發覺以聞莽遣三公大夫逮治黨與連及郡國豪傑數千人皆誅死封丹為輔國侯 汝南郅憚明天文厯數以為漢必再受命上書説莽曰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取之以天還之以天可謂知命矣莽大怒繫惲詔獄踰冬㑹赦得出二年春正月卜者王况謂魏成大尹李焉曰漢家當復興李氏為輔因為焉作䜟書合十餘萬言事發莽皆殺之 是歳南郡秦豐聚衆且萬人平原女子遲昭平亦聚數千人在河阻中莽召問羣臣禽賊方畧皆曰此天囚行尸命在刻漏故左將軍公孫禄徴來與議禄曰太史令宗宣典星厯𠉀氣變以凶為吉亂天文誤朝廷太傅平化侯尊飾虚偽以媮名位賊夫人之子國師嘉信公秀顛倒五經毁師法令學士疑惑明學男張邯地理侯孫陽造井田使民棄土業羲和魯匡設六筦以窮工商說符侯崔發阿諛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宜誅此數子以慰天下 初四方皆以饑寒窮愁起為盗賊稍稍羣聚常思歳熟得歸鄉里衆雖萬數不敢畧有城邑轉掠求食日闋而已諸長吏牧守皆自亂鬭中兵而死賊非敢欲殺之也而莽終不喻其故是歳荆州牧發奔命二萬人討緑林賊賊帥王匡等相率迎擊於雲社大破牧軍殺數千人盡獲輜重牧欲北歸賊馬武等復遮擊之鉤牧車屏泥刺殺其驂乗然終不敢殺牧賊遂攻拔竟陵轉擊雲杜安陸多略婦女還入緑林中至有五萬餘口州郡不能制 翼平連帥田况上言盗賊始發其原甚微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長吏不為意縣欺其郡郡欺朝廷實百言十實千言百朝廷忽畧不輙督責遂至延蔓連州乃遣將帥多發使者傳相監趣郡縣力事上官應塞詰對共酒食具資用以救斷斬不暇復憂盗賊治官事將帥又不能躬率吏士戰則為賊所破吏氣寢傷徒費百姓前幸䝉赦令賊欲解散或反遮擊恐入山谷轉相告語故郡縣降賊皆更驚駭恐見詐滅因饑饉易動旬日之間更十餘萬人此盗賊所以多之故也今洛陽以東米石二千竊見詔書欲遣太師更始將軍二人爪牙重臣多從人衆道上空竭少則無以威示逺方宜急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收合離鄉小國無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藏榖食并力固守賊來攻城則不能下所過無食埶不得羣聚如此招之必降擊之則滅今空復多出將帥郡縣苦之反甚於賊宜盡徴還乘傳諸使者以休息郡縣委任臣况以二州盗賊必平定之
三年夏四月遣更始將軍亷丹等東討衆賊〈事見光武平赤眉〉莽又多遣大夫謁者分教民煮草木為酪酪不可食重為煩費 緑林賊遇疫疾死者且半乃各分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號下江兵王匡王鳳馬武及其支黨朱鮪張邛等北入南陽號新市兵皆自稱將軍莽遣司命大將軍孔仁部豫州納言大將軍嚴尤秩宗大將軍陳茂擊荆州各從吏士百餘人乗傳到部募士尤謂茂曰遣將不與兵符必先請而後動是猶紲韓廬而責之獲也 流民入闗者數十萬人乃置養贍官廪食之使者監領與小吏共盗其廪饑死者什七八先是莽使中黄門王業領長安市買賤取於民民甚患之業以省費為功賜爵附城莽聞城中饑饉以問業業曰皆流民也乃市所賣梁飯肉羮持入示莽曰居民食咸如此莽信之 秋七月新市賊王匡等進攻隨平林人陳牧廖湛復聚衆千餘人號平林兵以應之 莽以詔書讓亷丹曰倉廩盡矣府庫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戰矣將軍受國重任不捐身於中野無以報恩塞責丹惶恐夜召其掾馮衍以書示之衍因説丹曰張良以五世相韓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將軍之先為漢信臣新室之興英俊不附今海内潰亂人懐漢德甚於詩人思召公也人所歌舞天必從之今方為將軍計莫若屯據大郡鎮撫吏民砥厲其節納雄桀之士詢忠智之謀興社稷之利除萬人之害則福禄流於無窮功烈著於不滅何與軍覆於中原身膏於草野功敗名喪恥及先祖哉丹不聼衍左將軍奉世曾孫也冬無鹽索盧恢等舉兵反城附賊亷丹王匡攻拔之斬首萬餘級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丹匡進爵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餘人赤眉别校董憲等衆數萬人在梁郡王匡欲進擊之亷丹以為新拔城罷勞當且休士養威匡不聼引兵獨進丹隨之合戰成昌兵敗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韍節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死校尉汝雲王隆等二十餘人别闘聞之皆曰亷公已死吾誰為生馳奔賊皆戰死國將哀章自請願平山東莽遣章馳東與太師匡并力又遣大將軍楊浚守敖倉司徒王尋將十餘萬屯洛陽鎮南宫大司馬董忠養士習射中軍北壘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職 漢宗室劉秀等起南陽與新市平林下江兵合〈事見光武中興〉淮陽王更始元年春二月王莽欲外示自安乃染其須髮立杜陵史諶女為皇后置後宫位號視公卿大夫元士者凡百二十人 莽赦天下詔王匡哀章等討青徐盗賊嚴尤陳茂等討前隊醜虜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復迷惑不解散將遣大司空隆新公將百萬之師剿絶之矣 王莽遣司空王邑司徒王尋發兵四十二萬圍昆陽劉秀發諸營兵三千人大破之〈事見光武中興〉 莽聞漢兵言莽鴆殺孝平皇帝乃㑹公卿於王路堂開所為平帝請命金縢之䇿泣以示羣臣 夏六月道士西門君惠謂王莽衛將軍王渉曰䜟文劉氏當復興國師公姓名是也渉遂與國師公劉秀大司馬董忠司中大贅孫伋謀以所部兵刼莽降漢以全宗族 秋七月伋以其謀告莽莽召忠詰責因格殺之使虎賁以斬馬劒剉忠收其宗族以醇醯毒藥白刃叢棘并一坎而埋之秀渉皆自殺莽以其骨肉舊臣惡其内潰故隠其誅莽以軍師外破大臣内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復逺念郡國乃召王邑還為大司馬以大長秋張邯為大司徒崔發為大司空司中壽容苖訢為國師莽憂懣不能食但飲酒㗖鰒魚讀軍書倦因馮几寐不復就枕矣 八月王莽使太師王匡國將哀章守洛陽更始遣定國上公王匡攻洛陽西屏大將軍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武闗三輔震動析人鄧𣋓于匡起兵南鄉以應漢攻武闗都尉朱萌萌降進攻右隊大夫宋綱殺之西拔湖莽愈憂不知所出崔發言古者國有大災則哭以厭之宜告天以求救莽乃率羣臣至南郊陳其符命本末仰天大哭氣盡伏而叩頭諸生小民旦夕㑹哭為設飱粥甚悲哀者除以為郎郎至五千餘人莽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為號將北軍精兵數萬人以東内其妻子宫中以為質時省中黄金尚六十餘萬斤他財物稱是莽愈愛之賜九虎士人四千錢衆重怨無鬭意九虎至華隂囘谿距隘自守于匡鄧𣋓擊之六虎敗走二虎詣闕歸死莽使使責死者安在皆自殺其四虎亡三虎收散卒保渭口京師倉鄧𣋓開武闗迎漢兵李松將三千餘人至湖與𣋓等共攻京師倉未下𣋓以𢎞農掾王憲為校尉將數百人北度渭入左馮翊界李松遣偏將軍韓臣等徑西至新豊擊破莽波水將軍追奔至長門宫王憲北至頻陽所過迎降諸縣大姓各起兵稱漢將率衆隨憲李松鄧𣋓引軍至華隂而長安旁兵四㑹城下又聞天水隗氏方到皆爭欲先入城貪立大功鹵掠之利莽赦城中囚徒皆授兵殺豨飲其血與誓曰有不為新室者社記之始更始將軍史諶將之度渭橋皆散走諶空還衆兵發掘莽妻子父祖冢燒其棺柩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九月戊申朔兵從宣平城門入張邯逢兵見殺王邑
王林王廵勞惲等分將兵距擊北闕下㑹日暮官府邸第盡奔亡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張魚等恐見鹵掠趨讙並和燒作室門斧敬法闥呼曰反虜王莽何不出降火及掖庭承明黄皇室主所居黄皇室世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輙隨之莽紺礿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按式於前莽旋席隨斗柄而坐曰天生德族予漢兵其如予何庚戌旦明羣臣扶掖莽自前殿之漸臺欲阻池水公卿從官尚千餘人隨之王邑晝夜戰罷極士死傷略盡馳入宫間闗至漸臺見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還父子共守莽軍人入殿中聞莽在漸臺衆共圍之數百重臺上猶與相射矢盡短兵接王邑父子⿱惲王廵戰死莽入室下餔時衆兵上臺苖訢唐尊王盛等皆死啇人杜吳殺莽校尉東海公賔就斬莽首軍人分莽身節解臠分爭相殺者數十人公賔就持莽首詣王憲憲自稱漢大將軍城中兵數十萬皆屬焉舍東宫妻莽後宫乗其車服癸丑李松鄧𣋓入長安將軍趙萌申屠建亦至以王憲得璽綬不上多挾宫女建天子鼓旗收斬之傳莽首詣宛縣於市百姓共提繫之或切食其舌
班固賛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及居位輔政勤勞國家直道而行豈所謂色取仁而行違者耶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乗四父厯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絶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姦慝以成篡盗之禍推是言之亦天時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竊位南面顛覆之埶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黄虞復出也乃始恣睢奮其威詐毒流諸夏亂延蠻貉猶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内囂然喪其樂生之心中外憤怨逺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為虚害徧生民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藝以文姦言同歸殊途俱用滅亡皆聖王之驅除云爾
光武中興
王莽地皇三年 初長沙定王發生舂陵節侯買買生戴侯熊渠熊渠生考侯仁仁以南方卑濕徙封南陽之白水鄉與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值莽篡位國除節侯少子外為鬰林太守外生鉅鹿都尉囬囬生南頓令欽欽娶湖陽樊重女生三男縯仲秀兄弟早孤養於叔父良縯性剛毅慷慨有大節自莽纂漢常憤憤懐復社稷之慮不事家人居業傾身破産交結天下雄俊秀隆凖日角性勤稼穡縯常非笑之比於高祖兄仲秀姊元為新野鄧晨妻秀常與晨俱過穰人蔡少公少公頗學圖䜟言劉秀當為天子或曰是國師公劉秀乎秀戯曰何用知非僕邪坐者皆大笑晨心獨喜宛人李守姓星歴䜟記為莽宗卿師嘗謂其子通曰劉氏當興李氏為輔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陽騷動通從弟軼謂通曰今四方擾亂漢當復興南陽宗室獨劉伯升兄弟汎愛容衆可與謀大事通笑曰吾意也㑹秀賣榖於宛通遣軼往迎秀與相見因具言䜟文事與相要結定謀議通欲以立秋材官都試騎士日刼前隊大夫甄阜及屬正梁丘賜因以號令大衆使軼與秀歸舂陵舉兵以相應於是縯召諸豪傑計議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連年兵革並起亦亦天亡之時復高祖之業定萬世之秋也衆皆然之於是分遣親客於諸縣起兵縯自發舂陵子弟諸家子弟恐懼皆亡匿曰伯升殺我及見秀綘衣大冠皆驚曰謹厚者亦復為之乃稍自安凡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賔客自稱柱天都部秀時年二十八李通未發事覺亡走父守及家屬坐死者六十四人縯使族人嘉招説新市平林兵與其帥王鳳陳牧西擊長聚進屠唐子鄉又殺湖陽尉軍中分財物不均衆恚恨欲反攻諸劉秀歛宗人所得物悉以與之衆乃悦進拔棘陽李軼鄧晨皆將賔客來㑹 十一月劉縯欲進攻宛至小長安聚與甄阜梁邱賜戰時天宻霧漢軍大敗秀單馬走遇女弟伯姬與共騎而奔前行復見姊元趣令上馬元以手揮曰行矣不能相救無為兩沒也㑹追兵至元及三女皆死縯弟仲及宗從死者數十人縯復收㑹兵衆還保棘陽阜賜乗勝留輜重於藍鄉引精兵十萬南度潢淳臨泚水阻兩川間為營絶後橋示無還心新市平林見漢兵數敗阜賜軍大至各欲解去縯甚患之㑹下江兵五千餘人至宜秋縯即與秀及李通俱造其壁曰願見下江一賢將議大事衆推王常縯見常説以合從之利常大悟曰王莽殘虐百姓思漢今劉氏復興即真主也誠思出身為用輔成大功縯曰如事成豈敢獨饗之哉遂與常深相結而去常還具為餘將成丹張卭言之丹卭負其衆曰大丈夫既起當各自為主何故受人制乎常乃徐曉説其將帥曰王莽苛酷積失百姓之心民之謳吟思漢非一日也故使吾屬因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也民所思者天所與也舉大事必當下順民心上合天意功乃可成若負彊恃勇觸情恣欲雖得天下必復失之以秦項之埶尚至夷覆况今布衣相聚草澤以此行之滅亡之道也今南陽諸劉舉宗起兵觀其來議者皆有深計大慮王公之才與之並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祐吾屬也下江諸將雖屈彊少識然素敬常乃皆謝曰無王將軍吾屬幾䧟於不義即引兵與漢軍及新市平林合於是諸部齊心同力鋭氣益壯縯大饗軍士設盟約休卒三日分為六部十二月晦潜師夜起襲取藍鄉盡獲其輜重
淮陽王更始元年春正月甲子朔漢兵與下江兵共攻甄阜梁邱賜斬之殺士卒二萬餘人王莽納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引兵欲據宛劉縯與戰於淯陽大破之遂圍宛先是青徐賊衆雖數十萬人訖無文書號令旌旗部曲及漢兵起皆稱將軍攻城畧地移書稱説莽聞之始懼舂陵戴侯曾孫𤣥在平陵兵中號更始將軍時漢兵已十餘萬諸將議以兵多而無所統一欲立劉氏以從人望南陽豪傑及王常等皆欲立劉縯而新市平陵將帥樂放縱憚縯威明貪𤣥懦弱先共定䇿立之然後召縯示其議縯曰諸將軍幸欲尊立宗室甚厚然今赤眉起青徐衆數十萬聞南陽立宗室恐赤眉復有所立王莽未滅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損權非所以破莽也舂陵去宛三百里耳遽自尊立為天下準的使後人得承吾敝非計之善者也不如且稱王以號令王勢亦足以斬諸將若赤眉所立者賢相率而往從之必不奪吾爵位若無所立破莽降赤眉然後舉尊號亦未晚也諸將多曰善張卬拔劒擊地曰疑事無功今日之議不得有二衆皆從之 二月辛巳朔設壇塲於淯水上沙中𤣥即皇帝位南面立朝羣臣羞愧流汗舉手不能言於是大赦改元以族父良為國三老王匡為定國上公王鳳為成國上公朱鮪為大司馬劉縯為大司徒陳牧為大司空餘皆九卿將軍由是豪傑失望多不服 三月王鳳與太常偏將軍劉秀等狥昆陽定陵郾皆下之 王莽聞嚴尤陳茂敗乃遣司空王邑馳傳與司徒王尋發兵平定山東徴諸明兵法六十三家以備軍吏以長人巨母霸為壘尉又驅諸猛獸虎豹犀象之屬以助威武邑至洛陽州郡各選精兵牧守自將定㑹者四十二萬人號百萬餘在道者旌旗輜重千里不絶夏五月尋邑南出潁川與嚴尤陳茂合諸將見尋邑兵盛皆反走入昆陽惶怖憂念妻孥欲散歸諸城劉秀曰今兵榖既少而外寇強大并力禦之功庻可立如欲分散埶無俱全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陽即拔一日之間諸部亦滅矣今不同心膽共舉功名反欲守妻子財物耶諸將怒曰劉將軍何敢如是秀笑而起㑹候騎還言大兵且至城北軍陳數百里不見其後諸將素輕秀及廹急乃相謂曰更請劉將軍計之秀復為圖畫成敗諸將皆曰諾時城中唯有八九千人秀使王鳳與廷尉大將軍王常守昆陽夜與五威將軍李軼等十三騎出城南門於外收兵時莽兵到城下者且十萬秀等幾不得出尋邑縱兵圍昆陽嚴尤説邑曰昆陽城小而堅今假號者在宛亟進大兵彼必奔走宛敗昆陽自服邑曰吾昔圍翟義坐不生得以見責讓今將百萬之衆遇城而不能下非所以示威也當先圍此城蹀血而進前歌後舞顧不快耶遂圍之城十重列營百數鉦鼓之聲聞數十里或為地道衝輣撞城積弩亂發矢下如雨城中負户而汲王鳳等乞降不許尋邑自以功在漏刻不以軍事為憂嚴尤曰兵法圍城為之闕宜使得逸出以怖宛下邑又不聼 棘陽守長岑彭與前隊貳嚴説共守宛城漢兵攻之數月城中人相食乃舉城降更始入都之諸將欲殺彭劉縯曰彭郡之大吏執心堅守是其節也今舉大事當表義士不如封之更始乃封彭為歸德侯 劉秀至郾定陵悉發諸營兵諸將貪惜財物欲分兵守之秀曰今若破敵珍寶萬倍大功可成如為所敗首領無餘何財物之有乃悉發之 六月己卯朔秀與諸營俱進自將歩騎千餘為前鋒去大軍四五里而陳尋邑亦遣兵數千合戰秀奔之斬首數十級諸將喜曰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可怪也且復居前請助將軍秀復進尋邑兵怯諸部共乘之斬首數百千級連勝遂前諸將膽氣益壯無不一當百秀乃與敢死者三千人從城西水上衝其中堅尋邑易之自將萬餘人行陳敕諸營皆按部毋得動獨迎與漢兵戰不利大軍不敢擅相救尋邑陳亂漢兵乗鋭崩之遂殺王尋城中亦鼓譟而出中外合埶震呼動天地莽兵大潰走者相騰踐伏尸百餘里㑹大雷風屋瓦皆飛雨下如注滍川盛虎豹皆股慄戰士卒赴水溺死者以萬數水為不流王邑嚴尤陳茂輕騎乗死人渡水逃去盡獲其軍實輜重不可勝算舉之連月不盡或燔燒其餘士卒奔走各還其郡王邑獨與所將長安勇敢數千人還洛陽闗中聞之震恐於是海内豪傑翕然響應皆殺其牧守自稱將軍用漢年號以待詔命旬月之間徧於天下劉秀復徇潁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車鄉潁川郡掾
馮異監五縣為漢兵所獲異曰異有老母在父城願歸據五城以效功報德秀許之異歸謂父城長苖萌曰諸將多𭧂横獨劉將軍所到不虜略觀其言語舉止非庸人也遂與萌率五縣以降 新市平林諸將以劉縯兄弟威名益盛隂勸更始除之秀謂縯曰事欲不善縯笑曰常如是耳更始大㑹諸將取縯寶劔視之繡衣御史申徒建隨獻玉玦更始不敢發縯舅樊宏謂縯曰建得無有范增之意乎縯不應李軼初與縯兄弟善後更謟事新貴秀戒縯曰此人不可復信縯不從縯部將劉稷勇冠三軍聞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圖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為者耶更始以稷為抗威將軍稷不肯拜更始乃與諸將陳兵數千人先收稷將誅之縯固爭李軼朱鮪因勸更始并執縯即日殺之以族兄光禄勲賜為大司徒秀聞之自父城馳詣宛謝司徒官屬迎弔秀秀不與交私語惟深引過而已未嘗自伐昆陽之功又不敢為縯服喪飲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慙拜秀為破虜大將軍封武信侯 更始遣王匡攻洛陽申屠建李松攻武闗京兆諸縣及城中共起兵殺王莽〈事見王莽篡漢〉王匡拔洛陽生縛莽太師王匡哀章皆斬之 更始將都洛陽以劉秀行司𨽻校尉使前整脩宫府秀乃置僚屬作文移從事司察一如舊章時三輔吏士東迎更始見諸將過皆冠幘而服婦人衣莫不笑之及見司𨽻僚屬皆歡喜不自勝老吏或垂涕曰不圖今日復見漢官威儀由是識者皆屬心焉更始北都洛陽分遣使者徇郡國曰先降者復爵位使者至上谷上谷太守扶風耿况迎上印綬使者納之一宿無還意功曹寇恂勒兵入見使者請之使者不與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脅之耶恂曰非敢脅使君竊傷計之不詳也今天下初定使君建節銜命郡國莫不延頸傾耳今始至上谷而先墮大信將復何以號令他郡乎使者不應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况况至恂進取印綬𢃄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詔之况受而歸 更始欲令親近大將徇河北大司徒賜言諸家子獨有文叔可用朱鮪等以為不可更始狐疑賜深勸之更始乃以劉秀行大司馬事持節北度河鎮慰州郡 以大司徒賜為丞相令先入闗脩宗廟宫室大司馬秀至河北所過郡縣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復漢官名吏民喜悦爭持牛酒迎勞秀皆不受南陽鄧禹杖䇿追秀及於鄴秀曰我得專封拜生逺來寧欲仕乎禹曰不願也秀曰即如是何欲為禹曰但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秀笑因留宿間語禹進説曰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聼斷諸將皆庸人屈起志在財幣爭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逺圖欲尊主安民者也厯觀往古聖人之興二科而已天時與人事也今以天時觀之更始既立而災變方興以人事觀之帝王大業非凡夫所任分崩離析形埶可見明公雖建藩輔之功猶恐無所成立也况明公素有盛德大功為天下所嚮服軍政齊肅賞罰明信為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悦民心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秀大悦因令禹常宿止於中與定計議毎任使諸將多訪於禹皆當其才秀見兄縯之死毎獨居輙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處主簿馮異獨叩頭寛譬秀止之曰卿勿妄言異因進説曰更始政亂百姓無所依戴夫人乆饑渇易為充飽今公專命方面宜分遣官屬徇行郡縣宣布惠澤秀納之騎都尉宋子耿純謁秀於邯鄲退見官屬將兵法度不與他將同遂自結納 王莽時長安中有自稱成帝子子輿者莽殺之邯鄲卜者王郎縁是詐稱真子輿立為天子移檄州郡趙國以北遼東以西皆望風響應二年春正月大司馬秀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薊 申屠建李松自長安迎更始遷都二月更始發洛陽初三輔豪傑假號誅莽者人人皆望封侯申屠建既斬王憲又揚言三輔兒大黠共殺其主吏民惶恐屬縣屯聚建等不能下更始至長安乃下詔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於是三輔悉平時長安唯未央宫被焚其餘宫室供帳倉庫官府皆案堵如故市里不改於舊更始居長樂宫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俛首刮席不敢視諸將後至者更始問虜掠得幾何左右侍官皆宫省乆吏驚愕相視李松與棘陽趙萌説更始宜悉王諸功臣朱鮪爭之以為高祖約非劉氏不王更始乃先封諸宗室祉為定陶王慶為燕王歙為元氏王嘉為漢中王賜為宛王信為汝隂王然後立王匡為泚陽王王鳳為宜城王朱鮪為膠東王王常為鄧王申屠建為平氏王陳牧為隂平王衛尉大將軍張卬為淮陽王執金吾大將軍廖湛為穰王尚書胡殷為隨王柱天大將軍李通為西平王五威中郎將李軼為舞隂王水衡大將軍成丹為襄邑王驃騎大將軍宗佻為潁隂王尹尊為郾王唯朱鮪辭不受乃以鮪為左大司馬宛王賜為前大司馬使與李軼等鎮撫闗東又使李通鎮荆州王常行南陽太守事以李松為丞相趙萌為右大司馬共秉内政更始納趙萌女為夫人故委政於萌日夜飲讌後庭羣臣欲言事輙醉不能見時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内與語韓夫人尤嗜酒毎侍飲見常侍奏事輙怒曰帝方對我飲正用此時持事來耶起抵破書案趙萌專權生殺自恣郎吏有説萌放縱者更始怒拔劒擊之自是無敢復言以至羣小膳夫皆濫授官爵長安為之語曰竈下養中郎將爛羊胃騎都尉爛羊頭闗内侯軍師將軍李淑上書諫曰陛下定業雖因下江平林之埶斯蓋臨時濟用不可施之既安唯名與器聖人所重今加非其人望其禆益萬分猶縁木求魚升山采珠海内望此有以窺度漢祚更始怒囚之諸將在外者皆專行誅賞各置牧守州郡交錯不知所從由是闗中離心四海怨叛 耿况遣其子弇奉奏詣長安弇時年二十一行至宋子㑹王郎起弇從吏孫倉衛包曰劉子輿成帝正統捨此不歸逺行安之弇按劒曰子輿弊賊卒為降虜耳我至長安與國家陳漁陽上谷兵馬歸發突騎以轔烏合之衆如摧枯折腐耳觀公等不識去就族滅不乆也倉包遂亡降王郎弇聞大司馬秀在盧奴乃馳北上謁秀留署長史與俱北至薊王郎移檄購秀十萬户秀令功曹令史潁川王霸至市中募人擊王郎市人皆大笑舉手邪揄之霸慙懅而反秀將南歸耿弇曰今兵從南方來不可南行漁陽太守彭寵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發此兩郡控萬騎邯鄲不足慮也秀官屬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秀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㑹故廣陽王子接起兵薊中以應郎城内擾亂言邯鄲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於是秀趣駕而出至南城門門已閉攻之得出遂晨夜南馳不敢入城邑舍食道旁至蕪蔞亭時天寒烈馮異上豆粥至饒陽官屬皆乏食秀乃自稱邯鄲使者入傳舍傳吏方進食從者饑爭奪之傳吏疑其偽乃椎鼓數十通紿言邯鄲將軍至官屬皆失色秀升車欲馳既而懼不免徐還坐曰請邯鄲將軍入乆乃駕去晨夜兼行䝉犯霜雪靣皆破裂至下曲陽傳聞王郎兵在後從者皆恐至滹沱河侯吏還白河水流澌無船不可濟秀使王霸往視之霸恐驚衆欲且前阻水還即詭曰冰堅可度官屬皆喜秀笑曰𠉀吏果妄語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王霸䕶度未畢數騎而冰解至南宫遇大風雨秀引車入道傍空舍馮異抱薪鄧禹爇火秀對竈燎衣馮異復進麥飯進至下博城西惶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為長安城守去此八十里秀即馳赴之是時郡國皆已降王郎獨信都太守南陽任光和戎太守信都邳肜不肯從光自以孤城獨守恐不能全聞秀至大喜吏民皆稱萬嵗邳肜亦自和戎來㑹議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還長安邳肜曰吏民謳吟思漢乆矣故更始舉尊號而天下嚮應三輔清宫除道以迎之今卜者王郎假名因埶驅集烏合之衆遂振燕趙之地無有根本之固明公奮二郡之兵以討之何患不克今釋此而歸豈徒空失河北必更驚動三輔墮損威重非計之得者也若明公無復征伐之意則雖信都之兵猶難㑹也何者明公既西則邯鄲埶成民不肯捐父母背成主而千里送公其離散亡逃可必也秀乃止秀以二郡兵弱欲入城頭子路刁子都軍中任光以為不可乃發傍縣得精兵四千人拜任光為左大將軍信都都尉李忠為右大將軍邳肜為後大將軍和戎太守如故信都令萬脩為偏將軍皆封列侯留南陽宗廣領信都太守事使任光李忠萬脩將兵以從邳肜將兵居前任光乃多作檄文曰大司馬劉公將城頭子路刁子都兵百萬衆從東方來擊諸反虜遣騎馳至鉅鹿界中吏民得檄傳相告語秀投暮入堂陽界多張騎火彌滿澤中堂陽即降又擊貰縣降之城頭子路者東平苗曾也寇掠河濟間有衆二十餘萬刁子都有衆六七萬故秀欲依之昌城人劉植聚兵數千人據昌城迎秀秀以植為驍騎將軍耿純率宗族賓客二千餘人老病者皆載木自隨迎秀於育拜純為前將軍進攻下曲陽降之衆稍合至數萬人復北擊中山耿純恐宗家懐異心乃使從弟訢宿歸燒廬舍以絶其反顧之望秀進拔盧奴所過發奔命兵移檄邊郡共擊邯鄲郡縣還復響應時真定王楊起兵附王郎衆十餘萬秀遣劉植説楊楊乃降秀因留真定納楊甥郭氏為夫人以結之進擊元氏防子皆下之至鄗擊斬王郎將李惲至柏人復破郎將李育育還保城攻之不下 南鄭人延岑起兵據漢中漢中王嘉擊降之有衆數十萬校尉南陽賈復見更始政亂乃説嘉曰今天下未定而太王安守所保所保得無不可保乎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馬在河北必能相用乃為書薦復及長史南陽陳俊於劉秀復等見秀於栢人秀以復為破虜將軍俊為安集掾秀舍中兒犯法軍市令潁川祭遵格殺之秀怒命收遵主簿陳副諫曰明公常欲衆軍整齊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乃貰之以為刺姦將軍謂諸將曰當備祭遵吾舎中兒犯法尚殺之必不私諸卿也 或説大司馬秀以守柏人不如定鉅鹿秀乃引兵東北拔廣阿秀披輿地指示鄧禹曰天下郡國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慮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内殽亂人思明君猶赤子之慕慈母古之興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也 薊中之亂耿弇與劉秀相失北走昌平就其父况因説况擊邯鄲時王郎遣將徇漁陽上谷急發其兵北州疑惑多欲從之上谷功曹冦恂門下掾閔業説况曰邯鄲拔起難可信向大司馬劉伯升母弟尊賢下士可以歸之况曰邯鄲方盛力不能獨拒如何對曰今上谷完實控萬騎可以詳擇去就恂請東約漁陽齊心合衆邯鄲不足圖也况然之遣恂東約彭寵欲各發突騎二千匹步兵千人詣大司馬秀安樂令吳漢䕶軍蓋延孤奴令王梁亦勸寵從秀寵以為然而官屬皆欲附王郎寵不能奪漢出止外亭遇一儒生召而食之問以所聞生言大司馬劉公所過為郡縣所稱邯鄲舉尊號者實非劉氏漢大喜即詐為秀書移檄漁陽使生齎以詣寵令具以所聞説之㑹寇恂至寵乃發歩騎三千人以吳漢行長史與蓋延王梁將之南攻薊殺王郎大將趙閎冦恂還遂與上谷長史景丹及耿弇將兵俱南與漁陽軍合所過擊斬王郎大將九卿校尉以下凡斬首三萬級定涿郡中山鉅鹿清河河間凡二十二縣前及廣阿聞城中車騎甚衆丹等勒兵問曰此何兵曰大司馬劉公也諸將喜即進至城下城中初傳言二郡兵為邯鄲來衆皆恐劉秀自登西城樓勒兵問之耿弇拜於城下即召入具言發兵狀秀乃悉召景丹等入笑曰邯鄲將帥數言我發漁陽上谷兵吾聊應言我亦發之何意二郡良為吾來方與士大夫共此功名耳乃以景丹寇恂耿弇蓋延吳漢王梁皆為偏將軍使還領其兵加耿况彭寵大將軍封况寵丹延皆為列侯吳漢為人質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辭自達然沈勇有智略鄧禹數薦之於秀秀漸親重之更始遣尚書令謝躬率六將軍討王郎不能下秀至與之合軍東圍鉅鹿月餘未下王郎遣將攻信都大姓馬寵等開城内之更始遣兵攻破信都秀使李忠還行太守事王郎遣將倪宏劉奉率數萬人救鉅鹿秀逆戰於南蠻不利景丹等縱突騎擊之宏等大敗秀曰吾聞突騎天下精兵今見其戰樂可言邪耿純言於秀曰乆守鉅鹿士卒疲弊不如及大兵精鋭進攻邯鄲若王郎已誅鉅鹿不戰自服矣秀從之夏四月留將軍鄧滿守鉅鹿進軍邯鄲連戰破之郎乃使其諫大夫杜威請降威雅稱郎實成帝遺體秀曰設使成帝復生天下不可得况詐子輿者乎威請求萬户侯秀曰顧得全身可矣威怒而去秀急攻之二十餘日五月甲辰郎少傅李立開門内漢兵遂拔邯鄲郎夜亡走王霸追斬之秀收郎文書得吏民與郎交闗謗毁者數千章秀不省㑹諸將燒之曰令反側子自安秀部分吏卒各𨽻諸軍士皆言願屬大樹將軍大樹將軍者偏將軍馮異也為人謙退不伐敕吏士非交戰受敵常行諸營之後毎所止舍諸將並坐論功異常獨屏樹下故軍中號曰大樹將軍䕶軍宛人朱祜言於秀曰長安政亂公有日角之相此天命也秀曰召刺姦收䕶軍祜乃不敢復言更始遣使立秀為蕭王悉令罷兵與諸將有功者詣行在所遣苖曽為幽州牧韋順為上谷太守蔡充為漁陽太守並北之部蕭王居邯鄲宫晝卧温明殿耿弇入造牀下請間因説曰吏士死傷者多請歸上谷益兵蕭王曰王郎已破河北略平復用兵何為弇曰王郎雖破天下兵革乃始耳今使者從西方來欲罷兵不可聼也銅馬赤眉之屬數十輩輩數十百萬人所向無前聖公不能辦也敗必不乆蕭王起坐曰卿失言我斬卿弇曰大王哀厚弇如父子故敢披赤心蕭王曰我戲卿耳何以言之弇曰百姓患苦王莽復思劉氏聞漢兵起莫不歡喜如去虎口得慈母今更始為天子而諸將擅命于山東貴戚縱横于都内虜掠自恣元元叩心更思莽朝是以知其必敗也公功名已著以義征伐天下可傳檄而定也天下至重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蕭王乃辭以河北未平不就徴始貳於更始是時諸賊銅馬大肜髙湖重連鐵脛大槍尤來上江青犢五校五幡五樓富平獲索等各領部曲衆合數百萬人所在冦掠蕭王欲擊之乃拜吳漢耿弇俱為大將軍持節北發幽州十郡突騎苖曽聞之隂敕諸部不得應調呉漢將二十騎先馳至無終曽出迎於路漢即収曽斬之耿弇到上谷亦収韋順蔡充斬之北州震駭於是悉發其兵秋蕭王擊銅馬於鄡呉漢將突騎來㑹清陽士馬甚盛漢悉上兵簿於幕府請所付與不敢自私王益重之王以偏將軍沛國朱浮為大將軍幽州牧使治薊城銅馬食盡夜遁蕭王追擊於舘陶大破之受降未盡而髙湖重連從東南來與銅馬餘衆合蕭王復與大戰於蒲陽悉破降之封其渠帥為列侯諸將未能信賊降者亦不自安王知其意勅令降者各歸營勒兵自乗輕騎按行部陳降者更相語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諸將衆遂數十萬赤眉别帥與青犢上江大肜鐵脛五幡十餘萬衆在射犬蕭王引兵進擊大破之南徇河内河内太守韓歆降 冬蕭王將北徇燕趙度赤眉必破長安又欲乗釁并闗中而未知所寄乃拜鄧禹為前將軍中分麾下精兵二萬人遣西入闗令自選偏裨以下可與俱者時朱鮪李軼田立陳僑將兵號三十萬與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陽鮑永田邑在并州蕭王以河内險要富實欲擇諸將守河内者而難其人問於鄧禹禹曰冦恂文武備足有牧民御衆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内太守行大將軍事蕭王謂恂曰昔高祖留蕭河闗中吾今委公以河内當給足軍糧率厲士馬防遏他兵勿令北度而已拜馮異為孟津將軍統魏郡河内兵於河上以拒洛陽蕭王親送鄧禹至野王禹既西蕭王乃復引兵而北寇恂調糇糧治器械以供軍軍雖逺征未嘗乏絶
漢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鄧禹至箕闗撃破河東都尉進圍安邑 夏四月蕭王北撃尤來大槍五幡於元氏追至北平連破之又戰於順水北乗勝輕進反為所敗王自投高崖遇突騎王豐下馬授王王僅而得免散兵歸保范陽軍中不見王或云已歿諸將不知所為吳漢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陽何憂無主衆恐懼數日乃定賊雖戰勝而憚王威名夜遂引去大軍復追至安次連戰破之賊退入漁陽所過虜掠彊弩將軍陳俊言於王曰戰無輜重宜令輕騎出賊前使百姓各自堅壁以絶其食可不戰而殄也王然之遣俊將輕騎馳出賊前視人保壁堅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賊至無所得遂散敗王謂俊曰困此虜者將軍䇿也 馮異遺李軼書為陳禍福勸令歸附蕭王軼知長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乃報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今軼守洛陽將軍鎮孟津俱據機軸千載一㑹思成斷金唯深達蕭王願進愚䇿以佐國安民軼自通書之後不復與異爭鋒故異得天井闗拔上黨兩城又南下河南城臯已東十三縣降者十餘萬武勃將萬餘人攻諸畔者異與戰於士鄉下大破斬勃軼閉門不救異見其信效具以白王王報異曰季文多詐人不能得其要領令移其書告守尉當警備者衆皆怪王宣露軼書朱鮪聞之使人刺殺軼由是城中乖離多有降者朱鮪聞王北征而河内孤乃遣其將蘇茂佼彊將兵三萬餘人度鞏河攻温鮪自將數萬人攻平隂以綴異檄書至河内寇恂即勒軍馳出並移告屬縣發兵㑹温下軍吏皆諫曰今洛陽兵度河前後不絶宜待衆軍畢集乃可出也恂曰温郡之藩蔽失温則郡不自守遂馳赴之旦日合戰而馮異遣救及諸縣兵適至恂令士卒乗城鼓譟大呼而言曰劉公兵到蘇茂軍聞之陳動恂因奔擊大破之馮異亦度河擊朱鮪鮪走異與恂追至洛陽環城一匝而歸自是洛陽震恐城門晝閉異恂移檄上狀諸將入賀因上尊號將軍南陽馬武先進曰大王執雖謙退奈宗廟社稷何宜先即尊位乃議征伐今此誰賊而馳騖擊之乎王驚曰何將軍出此言可斬也乃引軍還薊復遣吳漢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將軍追尤來等斬首萬三千餘級遂窮追至浚靡而還賊散入遼西遼東為烏桓貊人所鈔擊畧盡都䕶將軍賈復與五校戰於真定復傷瘡甚王大驚曰我所以不令賈復别將者為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聞其婦有孕生女耶我子娶之生男耶我女嫁之不令其憂妻子也復病尋愈追及王於薊相見甚讙還至中山諸將復上尊號王又不聼行到南平棘諸將復固請之王不許諸將且出耿純進曰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大王留時逆衆不正號位純恐士大夫望絶計窮則有去歸之思無為乆自苦也大衆一散難可復合純言甚誠切王深感曰吾將思之行至鄗召馮異詣鄗問四方動靜異曰更始必敗宗廟之憂在於大王宜從衆議㑹儒生彊華自闗中奉赤伏符來詣王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鬭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羣臣因復奏請 六月己未王即皇帝位於鄗南改元大赦 秋七月己亥帝使吳漢率建義大將軍朱祐等十一將圍朱鮪於洛陽諸將圍洛陽數月朱鮪堅守不下帝以廷尉岑彭嘗
為鮪校尉令往説之鮪在城上彭在城下為陳成敗鮪曰大司徒被害時鮪與其謀又諫更始無遣蕭王北征誠自知罪深不敢降彭還具言於帝帝曰舉大事者不忌小怨鮪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誅罰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彭復往告鮪鮪從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彭趣索欲上鮪見其誠即許降辛卯朱鮪面縳與岑彭俱詣河陽帝解其縛召見之復令彭夜送鮪歸城明旦與蘇茂等悉其衆出降拜鮪為平狄將軍封扶溝侯 冬十月癸丑車駕入洛陽幸南宫遂定都焉
二年春正月庚辰悉封諸功臣為列侯梁侯鄧禹廣平侯吳漢皆食四縣博士丁恭議曰古者封諸侯不過百里彊幹弱枝所以為治也今封四縣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國皆以無道未嘗聞功臣地多而滅亡者也 起高廟於洛陽四時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於宗廟之右立郊兆於城南
通鑑紀事本末卷五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六上
宋 袁樞 撰
光武平赤眉
王莽始建國二年春二月下詔曰周禮有賖貸樂語有五均傳記各有筦焉今開賖貸張五均設諸筦者所以齊衆庶抑并兼也遂於長安及洛陽邯鄲臨菑宛成都立五均司市錢府官
天鳯四年秋八月莽置羲和命士以督五均六筦郡有數人皆用富賈為之乘傳求利交錯天下因與郡縣通姦多張空簿府藏不實百姓愈病是嵗莽復下詔申明六筦每一筦為設科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姦吏猾民並侵衆庻各不安生又一切調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納言馮常以六筦諫莽大怒免常官灋令煩苛民揺手觸禁不得耕桑繇役煩劇而枯旱蝗蟲相因獄訟不決吏用苛暴立威旁縁莽禁侵刻小民富者不自保貧者無以自存於是並起為盗賊依阻山澤吏不能禽而覆蔽之浸滛日廣
五年春琅邪樊崇起兵於莒衆百餘人轉入太山群盗以崇勇猛皆附之一歳間至萬餘人崇同郡人逢平東海人徐宣謝禄楊音各起兵合數萬人復引從崇共還攻莒不能下轉掠青徐間
地皇三年夏四月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討衆賊初樊崇等衆既䆮盛乃相與為約殺人者死傷人者償創其中最尊號三老次從事次卒史及聞太師更始將討之恐其衆與莽兵亂乃皆朱其眉以相識别由是號曰赤眉匡丹合將鋭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東方為之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淮陽王更始元年冬十月更始遣使降赤眉樊崇等聞漢室復興即畱其兵自將渠帥二十餘人隨使者至洛陽更始皆封為列侯崇等既未有國邑而畱衆稍有離叛者乃復亡歸其營
二年冬赤眉樊崇等將兵入頴川分其衆為二部崇與逢安為一部徐宣謝禄楊音為一部赤眉雖數戰勝而疲敝厭兵皆日夜愁泣思欲東歸崇等計議慮衆東向必散不如西攻長安於是崇安自武關宣等從陸渾關兩道俱入更始使王匡成丹與抗威將軍劉均等分據河東𢎞農以拒之 蕭王度赤眉必破長安乃拜鄧禹為前將軍中分麾下精兵二萬人遣西入關
漢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赤眉二部俱㑹𢎞農更始遣討難將軍蘇茂拒之茂軍大敗赤眉衆遂大集乃分萬人為一營凡三十營三月更始遣丞相松與赤眉戰於蓩鄉松等大敗死者三萬餘人赤眉遂轉北至湖六月張卬王匡叛更始入長安 赤眉進至華隂軍中有齊巫常鼓舞祠城陽景王巫狂言景王大怒曰當為縣官何故為賊有笑巫者輙病軍中驚動方望弟陽説樊崇等曰今將軍擁百萬之衆西向帝城而無稱號名為群賊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挾議誅伐以此號令誰敢不從崇等以為然而巫言益甚前至鄭乃相與議曰今廹近長安而鬼神若此當求劉氏共尊立之先是赤眉過式掠故式侯萌之子恭茂盆子三人自隨恭少習尚書隨樊崇等降更始於洛陽復封式侯為侍中在長安茂與盆子畱軍中屬右校卒史劉俠卿主牧牛及崇等欲立帝求軍中景王後得七十餘人惟茂盆子及前西安侯孝最為近屬崇等曰聞古者天子將兵稱上將軍乃書札為符曰上將軍又以兩空札置笥中於鄭北設壇埸祠城陽景王諸三老從事皆大㑹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盆子最幼後探得符諸將皆稱臣拜盆子時年十五被髪徒跣敝衣赭汗見衆拜恐畏欲啼茂謂曰善藏符盆子即齧折棄之以徐宣為丞相樊崇為御史大夫逢安為左大司馬謝禄為右大司馬其餘皆列卿將軍盆子雖立猶朝夕拜劉俠卿時欲出從牧兒戱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復𠉀視也 秋八月赤眉至髙陵張卬等降之九月赤眉入長安更始單騎走從厨城門出式侯恭以赤眉立其弟自繫詔獄聞更始敗走乃出見定陶王祉祉為之除械相與從更始於渭濵右輔都尉嚴本恐失更始為赤眉所誅即將更始至髙陵本將兵宿衞其實圍之更始將相皆降赤眉獨丞相曹竟不降手劔格死 冬十月赤眉下書曰聖公降者封為長沙王過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劉恭請降赤眉使其將謝禄往受之更始隨禄肉𥘵上璽綬於盆子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將殺之劉恭謝禄為請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劉恭追呼曰臣誠力極請得先死㧞劔欲自刎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為畏威侯劉恭復為固請竟得封長沙王更始常依謝禄居劉恭亦擁䕶之劉盆子居長樂宫三輔郡縣營長遣使貢獻兵士輙剽奪之又數暴掠吏民由是皆復固守百姓不知所歸聞鄧禹乘勝獨克而師行有紀皆望風相攜負以迎諸降者日以千數衆號百萬禹所止輙停車拄節以勞來之父老童穉埀髪戴白滿其車下莫不感悦於是名震關西諸將豪桀皆勸禹徑攻長安禹曰不然今吾衆雖多能戰者少前無可仰之積後無轉饋之資赤眉新㧞長安財榖充實鋒鋭未可當也夫盗賊群居無終日之計財榖雖多變故萬端寧能堅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廣人稀饒榖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糧養士以觀其敝乃可圖也於是引軍北至枸邑所到諸營保郡邑皆開門歸附 三輔苦赤眉暴虐皆憐更始欲盗出之張卬等深以為慮使謝禄縊殺之劉恭夜往收藏其尸帝詔鄧禹葬之於霸陵 帝以關中未定而鄧禹久不進兵賜書責之曰司徒堯也亡賊桀也長安吏民遑遑無所依歸宜以時進討鎮慰西京繋百姓之心禹猶執前意别攻上郡諸縣更徴兵引榖歸至大要積弩將軍馮愔車騎將軍宗歆守栒邑二人爭權相攻愔遂殺歆因反撃禹禹遣使以聞帝問使人愔所親愛為誰對曰䕶軍黄防帝度愔防不能久和執必相忤因報禹曰縛馮愔者必黄防也乃遣尚書宗廣持節往降之後月餘防果執愔將其衆歸罪更始諸將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詣廣降 臘日赤眉設樂大㑹酒未行群臣更相辨鬭而兵衆遂各踰宫斬關入掠酒肉互相殺傷衞尉諸葛穉聞之勒兵入格殺百餘人乃定劉盆子惶恐日夜啼泣從官皆憐之
二年春正月劉恭知赤眉必敗宻教弟盆子歸璽綬習為辭讓之言及正旦大㑹恭先曰諸君共立恭弟為帝德誠深厚立且一年殽亂日甚誠不足以相成恐死而無益願得退為庻人更求賢知唯諸君省察樊崇等謝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復固請或曰此寧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牀解璽綬叩頭曰今設置縣官而為賊如故四方怨恨不復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願乞骸骨避賢聖路必欲殺盆子以塞責者無所離死因涕泣噓唏崇等及㑹者數百人莫不哀憐之乃皆避席頓首曰臣無狀負陛下請自今已後不敢復放縱因共抱持盆子帶以璽綬盆子號呼不得已既罷出各閉營自守三輔翕然稱天子聰明百姓爭還長安市里且滿後二十餘日復出大掠如故 長安城中糧盡赤眉收載珍寳大縱火燒宫室市里恣行殺掠長安城中無復人行乃引兵而西衆號百萬自南山轉掠城邑遂入安定北地鄧禹引兵南至長安軍昆明池謁祠髙廟收十一帝神主送詣洛陽因廵行園陵為置吏士奉守焉 九月赤眉引兵欲西上隴隗囂遣將軍楊廣迎撃破之又追敗之於烏氏涇陽間赤眉至陽城番須中逢大雪坑谷皆滿士多凍死乃復還發掘諸陵取其寳貨凡有玉匣殮者率皆如生賊遂汙辱吕后尸鄧禹遣兵撃之於郁夷反為所敗禹乃出之雲陽赤眉復入長安延岑屯杜陵赤眉將逢安撃之鄧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襲長安㑹謝禄救至禹兵敗走延岑撃逢安大破之死者十餘萬人廖湛將赤眉十八萬攻漢中王嘉嘉與戰於谷口大破之嘉手殺湛遂到雲陽就榖嘉妻兄新野來歙帝之姑子也帝令鄧禹招嘉嘉因歙詣禹降 鄧禹自馮愔叛後威名稍損又乏糧食戰數不利歸附者日益離散赤眉延岑暴亂三輔郡縣大姓各擁兵衆禹不能定帝乃遣偏將軍馮異代禹討之車駕送至河南敇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醜元元塗炭無所依訴將軍今奉辭討諸不軌營堡降者遣其渠帥詣京師散其小民令就農桑壊其營壁無使復聚征伐非必畧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徤鬬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脩敕無為郡縣所苦異頓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羣盗多降
臣光曰昔周人頌武王之德曰敷時繹思我徂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陳威德安民而已觀光武之所以取關中用是道也豈不美哉
又詔徵鄧禹還曰慎毋與窮冦争鋒赤眉無榖自當來東吾以飽待饑以逸待勞折箠笞之非諸將憂也無得復妄進兵三輔大饑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遺民往往聚為營
保各堅壁清野赤眉虜掠無所得乃引而東歸衆尚二十餘萬隨道復散帝遣破姦將軍侯進等屯新安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屯宜陽以要其還路敕諸將曰賊若東走可引宜陽兵㑹新安賊若南走可引新安兵㑹宜陽馮異與赤眉遇於華隂相拒六十餘日戰數十合降其將卒五千餘人
三年春正月甲子以馮異為征西大將軍鄧禹慙於受任無功數以饑卒徼赤眉戰輙不利乃率車騎將軍鄧𢎞等自河北度至湖要馮異共攻赤眉異曰異與賊相拒數十日雖虜獲雄將餘衆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諸將屯澠池要其東而異撃其西一舉取之此萬成計也禹𢎞不從𢎞遂大戰移日赤眉陽敗棄輜重走車皆載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饑爭取之赤眉引還撃𢎞𢎞軍潰亂異與禹合兵救之赤眉小郤異以士卒饑倦可且休禹不聴復戰大為所敗死傷者三千餘人禹以二十四騎脱歸宜陽異棄馬步走上回谿阪與麾下數人歸營收其散卒復堅壁自守 閠月馮異與赤眉約期㑹戰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於道側旦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異少出兵以救之賊見埶弱遂悉衆攻異異乃縱兵大戰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識别衆遂驚潰追撃大破之於崤底降男女八萬人帝降璽書勞異曰始雖垂翅回谿終能奮翼澠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方論功賞以答大勲赤眉餘衆東向宜陽甲辰帝親勒六軍嚴陳以待之赤眉忽遇大軍驚震不知所謂乃遣劉恭乞降曰盆子將百萬衆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餘人肉袒降上所得傳國璽綬積兵甲宜陽城西與熊耳山齊赤眉衆尚十餘萬人帝令縣厨皆賜食明日大陳兵馬臨雒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觀之帝謂樊崇等曰得毋悔降乎朕今遣卿歸營勒兵鳴鼓相攻決其勝負不欲彊相服也徐宣等叩頭曰臣等出長安東都門君臣計議歸命聖德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故不告衆耳今日得降猶去虎口歸慈母誠歡誠喜無所恨也帝曰卿所謂鐡中錚錚傭中佼佼者也戊申還自宜陽帝令樊崇等各與妻子居雒陽賜之田宅其後樊崇逢安反誅楊音徐宣卒於鄉里帝憐盆子以為趙王郎中後病失明賜榮陽均輸官地使食其税終身劉恭為更始報仇殺謝禄自繋獄帝赦不誅
光武平漁陽
淮陽王更始元年 宛人彭寵呉漢亡命在漁陽鄉人韓鴻為更始使徇北州承制拜寵偏將軍行漁陽太守事以漢為安樂令
二年邯鄲王郎遣將狥漁陽上谷上谷太守耿况約寵俱歸大司馬秀〈事見光武中興〉
漢光武建武二年 帝之討王郎也彭寵發突騎以助軍轉糧食前後不絶及帝追銅馬至薊寵自負其功意望甚髙帝接之不能滿以此懐不平及即位呉漢王梁寵之所遣並為三公而寵獨無所加愈怏怏不得志歎曰如此我當為王但爾者陛下忘我邪是時北州破散而漁陽差完有舊鐡官寵轉以貿榖積珍寳益富彊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厲風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時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發諸郡倉榖禀贍其妻子寵以為天下未定師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屬以損軍實不從其令浮性矜急自多寵亦狠彊嫌怨轉積浮數譖構之密奏寵多聚兵榖意計難量上輙漏泄令寵聞以脅恐之至是有詔徴寵寵上訴願與浮俱徴帝不許寵益以自疑其妻素剛不堪抑屈固勸無受徴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為雄漁陽大郡兵馬最精何故為人所奏而棄此去乎寵又與所親信吏計議皆懐怨於浮莫有勸行者帝遣寵從弟子后蘭卿喻之寵因畱子后蘭卿遂發兵反拜署將帥自將二萬餘人攻朱浮於薊又以與耿况俱有重功而恩賞並薄數遣使要誘况况不受斬其使 八月帝遣游撃將軍鄧隆助朱浮討彭寵隆軍潞南浮軍雍奴遣吏奏狀帝讀檄怒謂使吏曰營相去百里其埶豈可得相及比若還北軍必敗矣彭寵果遣輕兵撃隆軍大破之浮逺遂不能救三年三月涿郡太守張豐反自稱無上大將軍與彭寵連兵朱浮以帝不自征彭寵上䟽求救詔報曰往年赤眉䟦扈長安吾䇿其無榖必東果来歸附今度此反虜勢無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斬者今軍資未充故須後麥耳浮城中糧盡人相食㑹耿況遣騎來救浮乃得脱身走薊城遂降於彭寵寵自稱燕王攻㧞右北平上谷數縣賂遺匈奴借兵為助又南結張步及冨平獲索諸賊皆與交通
四年五月上將親征彭寵伏湛諫曰今兖豫青冀中國之都而冦賊從横未及從化漁陽邉外荒耗豈足先圖陛下捨近務逺棄易求難誠臣之所惑也上乃還 帝遣建義大將軍朱祜建威大將軍耿弇征虜將軍祭遵驍騎將軍劉喜討張豐於涿郡祭遵先至急攻豐禽之初豐好方術有道士言豐當為天子以五綵囊裹石繋豐肘云石中有玉璽豐信之遂反既執當斬猶曰肘石有玉璽傍人為椎破之豐乃知被詐仰天歎曰當死無恨上詔耿弇進撃彭寵弇以父況與寵同功又兄弟無在京師者不敢獨進求詣雒陽詔報曰將軍舉宗為國功效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徴況聞之更遣弇弟國入侍時祭遵屯良鄉劉喜屯陽鄉彭寵引匃奴兵欲擊之耿況使其子舒襲破匈奴兵斬兩王寵乃退走
五年二月彭寵妻數為惡夢又多見怪變卜筮望氣者皆言兵當從中起寵以子后蘭卿質漢歸不信之使將兵居外無親於中寵齋在便室蒼頭子宻等三人因寵臥寐共縳著牀告外吏云大王齋禁皆使吏休偽稱寵命收縛奴婢各置一處又以寵命呼其妻妻入驚曰奴反奴乃捽其頭撃其頰寵急呼曰趣為諸將軍辦裝於是兩奴將妻入取寳物畱一奴守寵寵謂守奴曰若小兒吾素所愛也今為子密所廹劫耳解我縛當以女珠妻汝家中財物皆以與若小奴意欲解之視户外見子宻聴其語遂不敢解於是收金玉衣物至寵所裝之被馬六匹使妻縫兩縑囊昏夜後解寵手令作記告城門將軍云今遣子宻等至子后蘭卿所速開門出勿稽畱之書成斬寵及妻頭置囊中便持記馳出城因以詣闕明旦閤門不開官屬踰牆而入見寵尸驚怖其尚書韓立等共立寵子午為王國師韓利斬午首詣祭遵降夷其家族帝封子宻為不義侯
權德輿議曰伯通之叛命子宻之戕君同歸於亂罪不相蔽宜各致於法昭示王度反乃爵於五等又以不義為名且舉以不義莫可侯也此而可侯漢爵為不足勸矣春秋書齊豹盜三叛人名之義毋乃異於是乎
光武平齊
淮陽王更始元年冬十月故梁王立之子永詣洛陽更始封為梁王都睢陽
二年冬梁王永據國起兵招諸郡豪桀沛人周建等並署為將帥攻下濟隂山陽沛楚淮陽汝南凢得二十八城又遣使拜西防賊帥山陽佼彊為横行將軍東海賊帥董憲為翼漢大將軍琅邪賊帥張步為輔漢大將軍督青徐二州與之連兵遂專㨿東方
漢光武建武元年十一月梁王永稱帝於睢陽 初更始以王閎為琅邪太守張歩據郡拒之閎諭降得贛榆等六縣收兵與歩戰不勝歩既受劉永官號治兵於劇遣將狥㤗山東萊城陽膠東北海濟南齊郡皆下之閎力不敵乃詣歩相見歩大陳兵而見之怒曰歩有何罪君前見攻之甚閎按劔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擁兵相距閎攻賊耳何謂甚邪歩起跪謝與之宴飲待為上賔令閎關掌郡事
二年夏四月虎牙大將軍蓋延都駙馬都尉馬武等四將軍撃劉永破之遂圍永於睢陽故更始將蘓茂反殺淮陽太守潘蹇據廣樂而臣於永永以茂為大司馬淮陽王 秋八月蓋延圍睢陽數月克之劉永走至虞虞人反殺其母妻永與麾下數十人犇譙蘓茂佼彊周建合軍三萬餘人救永延與戰於沛西大破之永彊建走保湖陵茂犇還廣樂延遂定沛楚臨淮 帝使大中大夫伏隆持節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國青徐羣盗聞劉永破敗皆惶怖請降張歩遣其掾孫昱隨隆詣闕上書獻鰒魚隆湛之子也 帝以伏隆為光禄大夫復使於張歩拜歩東萊太守并與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俱東詔隆輙拜令長以下
三年二月劉永立董憲為海西王永聞伏隆至劇亦遣使立張歩為齊王歩貪王爵猶豫未決隆曉譬曰髙祖與天下約非劉氏不王今可得為十萬户侯耳歩欲畱隆與共守二州隆不聴求得反命歩遂執隆而受永封隆遣間使上書曰臣隆奉使無狀受執凶逆雖在困阨授命不顧又吏民知歩反叛心不附之願以時進兵無以臣隆為念臣隆得生到闕廷受誅有司此其大願若令没身冦手以父母昆弟長累陛下陛下與皇后太子永享萬國與天無極帝得隆奏召其父湛流涕示之曰恨不且許而遽求還也其後歩遂殺之帝方北憂漁陽南事梁楚故張歩得專集齊地據郡十二焉 夏四月呉漢率驃騎大將軍杜茂等七將軍圍蘓茂於廣樂周建招集得十餘萬人救之漢迎與之戰不利墮馬傷厀還營建等遂連兵入城諸將謂漢曰大敵在前而公傷卧衆心懼矣漢乃勃然裹創而起椎牛饗士慰勉之士氣自倍旦日蘇茂周建出兵圍漢漢奮撃大破之茂走還湖陵睢陽人反城迎劉永蓋延率諸將圍之呉漢畱杜茂陳俊守廣樂自將兵助延圍睢陽 秋七月蓋延圍睢陽百日劉永蘇茂周建突出將走酇延追撃之急永將慶吾斬永首降蘇茂周建犇垂惠共立永子紆為梁王佼彊犇保西防
四年秋七月丁亥上幸譙遣捕虜將軍馬武騎都尉王霸圍劉紆周建於垂惠董憲將賁休以蘭陵降憲聞之自剡圍之蓋延及平狄將軍山陽龐萌在楚請往救之帝敕曰可直往擣郯則蘭陵自解延等以賁休城危遂先赴之憲逆戰而陽敗退延等因㧞圍入城明日憲大出兵合圍延等懼遽出突走因往攻郯帝讓之曰間欲先赴郯者以其不意故耳今既犇走賊計已立圍豈可解乎延等至郯果不能克而董憲遂㧞蘭陵殺賁休五年二月蘇茂將五校兵救周建於垂惠馬武為茂建所敗犇過王霸營大呼求救霸曰賊兵盛出必兩敗努力而已乃閉營堅壁軍吏皆爭之霸曰茂兵精鋭其衆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虜與吾相恃兩軍不一此敗道也今閉營固守示不相援賊必乗勝輕進捕虜無救其戰自倍如此茂衆疲勞吾承其敝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戰良久霸軍中壯士數十人斷髪請戰霸乃開營後出精騎襲其背茂建前後受敵驚亂敗走霸武各歸營茂建復聚兵挑戰霸堅臥不出方饗士作倡樂荗雨射營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動軍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撃也霸曰不然蘇茂客兵逺來糧食不足故數挑戰以徼一時之勝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也茂建既不得戰乃引還營其夜周建兄子誦反閉城拒之建於道死茂犇下邳與董憲合劉紆犇佼彊上詔耿弇進討張步 三月將軍龎萌為人遜順帝信愛之常稱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龎萌是也使與蓋延共撃董憲時詔書獨下延而不及萌萌以為延譖已自疑遂反襲延軍破之與董憲連和自號東平王屯桃鄉之北帝聞之大怒自將討萌與諸將書曰吾常以龎萌為社稷之臣將軍得毋笑其言乎老賊當族其各厲兵馬㑹睢陽龎萌攻破彭城將殺楚郡太守孫萌郡吏劉平伏太守身上號泣請代其死身被七創龎萌義而捨之太守已絕復蘇渇求飲平傾創血以飲之 六月董憲與劉紆蘇茂佼彊去下邳還蘭陵使茂彊助龎萌圍桃城帝時幸𫎇聞之乃畱輜重自將輕兵晨夜馳赴至亢父或言百官疲倦可且止宿上不聴復行十里宿在城去桃城六十里旦日諸將請進龎萌等亦勒兵挑戰帝令諸將不得出休士養鋭以挫其鋒時呉漢等在東郡馳使召之萌等驚曰數百里晨夜行以為至當戰而堅坐任城致人城下真不可往也乃悉兵攻桃城城中聞車駕至衆心益固萌等攻二十餘日衆疲困不能下呉漢王常蓋延王梁馬武王霸等皆至帝乃率衆軍進救桃城親自摶戰大破之龎萌蘇茂佼彊夜走從董憲 秋七月丁丑帝幸沛進幸湖陵董憲與劉紆悉其兵數萬人屯昌慮憲招誘五校餘賊與之拒守建陽帝至蕃去憲所百餘里諸將請進帝不聴知五校乏食當退敕各堅壁以待其敝頃之五校果引去帝乃親臨四面攻憲三日大破之佼彊將其衆降蘇茂犇張歩憲及龎萌走保郯八月己酉帝幸郯畱呉漢攻之車駕轉徇彭城下邳呉漢㧞郯董憲龎萌走保朐劉紆不知所歸其軍士髙扈斬之以降呉漢進圍朐 冬十月張歩聞耿弇將至使其大將軍費邑軍厯下又令兵屯祝阿别於㤗山鐘城列營數十以待之弇渡河先擊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㧞之故開圍一角令其衆得犇歸鐘城鐘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恐懼遂空壁亡去費邑分遣弟敢守巨里弇進兵先脅巨里嚴令軍中趣脩攻具宣敇諸部後三日當悉力攻巨里城隂緩生口令得亡歸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將精兵三萬餘人來救之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以脩攻具者欲誘致之耳野兵不撃何以城為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岡阪乘髙合戰大破之臨陳斬邑既而收首級以示城中城中兒懼費敢悉衆亡歸張歩弇復收其積聚縱兵撃諸未下者平四十餘營遂定濟南時張歩都劇使其弟藍將精兵二萬守西安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菑相去四十里弇進軍畫中居二城之間弇視西安城小而堅且藍兵又精臨菑名雖大而實易攻乃敕諸校後五日㑹攻西安藍聞之晨夜警守至期夜半弇敕諸將皆蓐食㑹明至臨菑城䕶軍荀梁等爭之以為攻臨菑西安必救之攻西安臨菑不能救不如攻西安弇曰不然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為備方自憂何暇救人臨菑出不意而至必驚擾吾攻之一日必㧞㧞臨菑即西安孤與劇隔絕必復亡去所謂撃一而得二者也若先攻西安不能卒下頓兵堅城死傷必多縱能㧞之藍引軍還奔臨菑并兵合勢觀人虛實吾深入敵地後無轉輸旬月之間不戰而困矣遂攻臨菑半日㧞之入據其城張藍聞之懼遂將其衆亡歸劇弇乃令軍中無得虜掠湏張歩至乃取之以激怒歩歩聞大笑曰以尤來大彤十餘萬衆吾皆即其營而破之今大耿兵少於彼又皆疲勞何足懼乎乃與三弟藍𢎞夀及故大彤渠師重異等兵號二十萬至臨菑大城東將攻弇弇上書曰臣據臨菑深塹髙壘張歩從劇縣來攻疲勞饑渇欲進誘而攻之欲去随而擊之臣依營而戰精鋭百倍以逸待勞以實擊虛旬日之間歩首可獲於是弇先出菑水上與重異遇突騎欲縱弇恐挫其鋒令歩不敢進故示弱以盛其氣乃引歸小城陳兵於内使都尉劉歆泰山太守陳俊分陳於城下歩氣盛直攻弇營與劉歆等合戰弇升王宫壊䑓望之視歆等鋒交乃自引精兵以横突歩陳於東城下大破之飛矢中弇股以佩刀截之左右無知者至暮罷弇明旦復勒兵出是時帝在魯聞弇為歩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陳俊謂弇曰劇虜兵盛可且閉營休士以須上來弇曰乗輿且到臣子當撃牛釃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賊虜遺君父邪乃出兵大戰自旦及昏復大破之殺傷無數溝塹皆滿弇知歩困將退豫置左右翼為伏以待之人定時歩果引去伏兵起縱撃追至鉅昧水上八九十里僵尸相屬收得輜重二千餘兩歩還劇兄弟各分兵散去後數日車駕至臨菑自勞軍羣臣大㑹帝謂弇曰昔韓信破厯下以開基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迹此皆齊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韓信襲撃已降將軍獨㧞勍敵其功又難於信也又田横烹酈生及田横降髙帝詔衞尉不聴為仇張步前亦殺伏隆若步來歸命吾當詔大司徒釋其怨又事尤相類也將軍前在南陽建此大策常以為落落難合有志者事竟成也帝進幸劇耿弇復追張歩歩犇平壽蘇茂將萬餘人來救之茂讓歩曰以南陽兵精延岑善戰而耿弇走之大王奈何就攻其營既呼茂不能待邪歩曰負負無可言者帝遣使告歩茂能相斬降者封為列侯歩遂斬茂詣耿弇軍門肉袒降弇傳詣行在所而勒兵入據其城樹十二郡旗鼓令歩兵各以郡人詣旗下衆尚十餘萬輜重七千餘兩皆罷遣歸鄉里張歩三弟各自繫所在獄詔皆赦之封歩為安丘侯與妻子居雒陽於是琅邪未平上徙陳俊為琅邪太守始入境盗賊皆散耿弇復引兵至城陽降五校餘黨齊地悉平振旅還京師弇為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嘗挫折焉
六年呉漢等㧞朐斬董憲龎萌江淮山東悉平諸將還京師
光武平隴蜀
淮陽王更始元年秋七月成紀隗崔隗義上邽楊廣冀人周宗同起兵以應漢衆數千人攻平襄殺莽鎮戎大尹李育崔兄子囂素有名好經書崔等共推為上將軍崔為白虎將軍義為左將軍囂遣使聘平陵方望以為軍師望説囂立髙廟於邑東已已祀髙祖太宗世宗囂等皆稱臣執事殺馬同盟以興輔劉宗移檄郡國數莽罪惡勒兵十萬撃殺雍州牧陳慶安定大尹王向分遣諸將狥隴西武都金城武威張掖酒泉燉煌皆下之初茂陵公孫述為清水長有能名遷導江卒正治臨卭漢兵起南陽宗成商人王岑起兵徇漢中以應漢殺王莽庸部牧宋遵衆合數萬人述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虜掠暴横述召郡中豪桀謂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劉氏久矣故聞漢將軍到馳迎道路今百姓無辜而婦子係獲此冦賊非義兵也乃使人詐稱漢使者假述輔漢將軍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綬選精兵西撃成等殺之并其衆
二年春二月更始徴隗囂及其叔父崔義等囂將行方望以為更始成敗未可知固止之囂不聴望以書辭謝而去囂等至長安更始以囂為右將軍崔義皆即舊號南鄭人延岑起兵據漢中漢中王嘉撃降之有衆數
十萬 夏四月更始遣柱功侯李寳益州刺史張忠將兵萬餘人徇蜀漢公孫述遣其弟恢撃寳忠於綿竹大破走之述遂自立為蜀王都成都民夷皆附之 冬隗崔隗義謀叛歸天水隗囂恐并及禍乃告之更始誅崔義以囂為御史大夫 汝南田戎攻陷夷陵衆數萬人漢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蜀郡功曹李熊説公孫述宜稱天子 夏四月述即帝位號成家改元龍興以李熊為大司徒光為大司馬恢為大司空越嶲任貴據郡降述 六月隗囂走歸天水 十二月隗囂歸天水復招聚其衆興脩故業自稱西州上將軍三輔士大夫避亂者多歸囂囂傾身引接為布衣交以平陵范逡為師友前涼州刺史河南鄭興為祭酒茂陵申屠剛杜林為治書馬援為綏德將軍楊廣王遵周宗及平襄行廵阿陽王捷長陵王元為大將軍安陵班彪之屬為賔客由此名震西州聞於山東 初平陵竇融累世仕宦河西知其土俗與更始右大司馬趙萌善因萌求往河西萌薦融於更始以為張掖屬國都尉是時酒泉太守梁統金城太守庫鈞張掖都尉史苞酒泉都尉竺曽敦煌都尉辛肜並州郡英俊融皆與厚善及更始敗融與梁統等計議曰今天下擾亂未知所歸河西斗絕在羗胡中不同心戮力則不能自守權鈞力齊復無以相率當推一人為大將軍共全五郡議既定乃推融行河西事五郡大將軍事以梁統為武威太守史苞為張掖太守竺曾為酒泉太守辛肜為敦煌太守融居屬國領都尉如故置從事監察五郡 馮愔之反引兵向天水隗囂撃破之鄧禹承制命囂為西州大將軍專制涼州朔方事二年二月延岑復反圍南鄭漢中王嘉兵敗走岑遂據漢中進兵武都為更始柱功侯李寳所破岑走天水公孫述遣將侯丹取南鄭嘉收散卒得數萬人以李寳為相從武都南撃侯丹不利還軍河池下辨復與延岑連戰岑引北入散關至陳倉嘉追撃破之公孫述又遣將軍任滿從閬中下江州東據扞關於是盡有益州之地三年十一月帝謂太中大夫來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陽稱帝道里阻逺諸將方務關東思西州方畧未知所在奈何歙曰臣嘗與隗囂相遇長安其人始起以漢為名臣願得奉威命開以丹青之信囂必束手自歸則述自亡之勢不足圖也帝然之始令歙使於囂囂既有功於漢又受鄧禹爵署其腹心議者多勸通使京師囂乃奉奏詣闕帝報以殊禮言稱字用敵國之儀所以慰藉之甚厚
四年二月延岑復冦順陽遣鄧禹將兵撃破之岑犇漢中公孫述以岑為大司馬封汝寧王 冬十月隗囂使馬援往觀公孫述援素與述同里閈相善以為既至當握手歡如平生而述盛陳陛衛以延援入交拜禮畢使出就舘更為援制都布單衣交讓冠㑹百官於宗廟中立舊交之位述鸞旗旄騎警蹕就車磬折而入禮饗官屬甚盛欲授援以封侯大將軍位賔客皆樂畱援曉之曰天下雄雌未定公孫不吐哺走迎國士與圖成敗反脩飾邊幅如偶人形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因辭歸謂囂曰子陽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專意東方囂乃使援奉書雒陽援初到良久中黄門引入帝在宣德殿南廡下但幘坐迎笑謂援曰卿遨遊二帝間今見卿使人大慙援頓首辭謝因曰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矣臣與公孫述同縣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㦸而後進臣臣今逺來陛下何知非刺客姦人而簡易若是帝復笑曰卿非刺客顧説客耳援曰天下反覆盗名字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髙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
十二月公孫述聚兵數十萬人積糧漢中又造十層樓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遣將軍李育程烏將數萬衆出屯陳倉就吕鮪將徇三輔馮異迎撃大破之育烏俱犇漢中異還撃破吕鮪營堡降者甚衆是時隗囂遣兵佐異有功遣使上狀帝報以手書曰慕樂德義思相結納昔文王三分猶服事殷但駑馬鈆刀不可彊扶數䝉伯樂一顧之價將軍南拒公孫之兵北御羗胡之亂是以馮異西征得以數千百人躑躅三輔微將軍之助則咸陽已為他人禽矣如令子陽到漢中三輔願因將軍兵馬鼓旗相當儻肯如言即智士計功割地之秋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鮑子自今以後手書相聞勿用傍人間搆之言其後公孫述數遣使間出囂輙與馮異合勢共摧挫之述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綬授囂囂斬其使出兵撃之以故蜀兵不復北出
五年春正月帝使來歙持節送馬援歸隴右隗囂與援共臥起問以東方事曰前到朝廷上引見數十每接燕語自夕至旦才明勇畧非人敵也且開心見誠無所隠伏闊逹多大節畧與髙帝同經學博覽政事文辯前世無比囂曰卿謂何如髙帝援曰不如也髙帝無可無不可今上好吏事動如節度又不喜飲酒囂意不懌曰如卿言反復勝邪 二月岑彭攻㧞夷陵田戎亡入蜀盡獲其妻子士衆數萬人公孫述以戎為翼江王岑彭謀伐蜀以夾州榖少水險難漕畱威虜將軍馮駿軍江州都尉田鴻軍夷陵領軍李𤣥軍夷道自引兵還屯津鄉當荆州要㑹喻告諸蠻夷降者奏封其君長 夏四月隗囂問於班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數世然復定意者從横之事復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彪曰周之廢興與漢殊異昔周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既微枝葉彊大故其末流有從横之事勢數然也漢承秦制改立郡縣主有尊巳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國嗣三絕故王氏擅朝能竊號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逺近俱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桀𢃄州域者皆無六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漢必復興已可知矣囂曰生言周漢之勢可也至於但見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謂漢復興踈矣昔秦失其鹿劉季逐而掎之時民復知漢乎彪乃為之著王命論以風切之曰昔堯之禪舜曰天之厯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洎於稷契咸佐唐虞至湯武而有天下劉氏承堯之祚堯據火德而漢紹之有赤帝子之符故為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往由是言之未見運世無本功德不紀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俗見髙祖興於布衣不逹其故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夫餓饉流𨽻饑寒道路所願不過一金然終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也况虖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罹阨㑹竊其權柄勇如信布彊如梁籍威如王莽然卒潤鑊伏質亨醢分裂又况么麽尚不及數子而欲闇奸天位者虖昔陳嬰之母以嬰家世貧賤卒富貴不祥止嬰勿王王陵之母知漢王必得天下伏劔而死以固勉陵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理之致探禍福之機而全宗祀於無窮垂策書於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虖是故窮逹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審此二者帝王之分決矣加之髙祖寛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當食吐哺納子房之策㧞足揮洗揖酈生之説舉韓信於行陳收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羣策畢舉此髙祖之大畧所以成帝業也若乃靈瑞符應其事甚衆故淮隂畱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英雄誠知覺寤超然逺覽淵然深識收陵嬰之明分絕信布之覬覦拒逐鹿之瞽説審神器之有授毋貪不可冀為二母之所笑則福祚流於子孫天禄其永終矣囂不聴彪遂避地河西竇融以為從事甚禮重之彪遂為融畫策使之專意事漢焉 初竇融等聞帝威德心欲東向以河西隔逺未能自通乃從隗囂受建武正朔囂皆假其將軍印綬囂外順人望内懷異心使辯士張𤣥説融等曰更始事已成尋復亡滅此一姓不再興之效也今即有所主便相係屬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後有危敗雖悔無及方今豪桀競逐雌雄未決當各據土宇與隴蜀合從髙可為六國下不失尉佗融等召豪桀議之其中識者皆曰今皇帝姓名見於圖書自前世博物道術之士谷子雲夏賀良等皆言漢有再受命之符故劉子駿改易名字冀應其占及莽末西門君惠謀立子駿事覺被殺出謂觀者曰䜟文不誤劉秀眞汝主也此皆近事㬥著衆所共見者也况今稱帝者數人而雒陽土地最廣甲兵最彊號令最明觀符命而察人事它姓殆未能當也衆議或同或異融遂決策東向遣長史劉鈞等奉書詣雒陽先是帝亦發使遺融書以招之遇鈞於道即與俱還帝見鈞歡甚禮饗畢乃遣令還賜融璽書曰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隗將軍方蜀漢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欲遂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功業欲三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天下未并吾與爾絶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敎尉佗制七郡之計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已事而已因授融為涼州牧璽書至河西河西皆驚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 十二月隗囂矜已飾智毎自比西伯與諸將議欲稱王鄭興曰昔文王三分天下有二尚服事殷武王八百諸侯不謀同㑹猶還兵待時髙祖征伐累年猶以沛公行師今令德雖明世無宗周之祚威畧雖振未有髙祖之功而欲舉未可之事昭速禍患無乃不可乎囂乃止後又廣置職位以自尊髙鄭興曰夫中郎將太中大夫使持節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當制也無益於實有損於名非尊上之意也囂病之而止時關中將帥數上書言蜀可撃之狀帝以書示囂因使撃蜀以效其信囂上書盛言三輔單弱劉文伯在邊未宜謀蜀帝知囂欲持兩端不願天下統一於是稍黜其禮正君臣之儀帝以囂與馬援來歙相善數使歙援奉使徃來勸令入朝許以重爵囂連遣使深持謙辭言無功德須四方平定退伏閭里帝復遣來歙説囂遣子入侍囂聞劉永彭寵皆已破滅乃遣長子恂随歙詣闕帝以為胡騎校尉封鐫羗侯鄭興因恂求歸𦵏父母囂不聴而徙興舎益其秩禮興入見曰今為父母未𦵏乞骸骨若以增秩徙舎中更停畱是以親為餌也無禮甚矣將軍焉用之願畱妻子獨歸葬將軍又何猜焉囂乃令與妻子俱東馬援亦將家屬隨恂歸雒陽以所將賔客猥多求屯田上林苑中帝許之囂將王元以為天下成敗未可知不願專心内事説囂曰昔更始西都四方響應天下喁喁謂之太平一旦壞敗將軍幾無所厝今南有子陽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數而欲牽儒生之説棄千乗之基覊旅危國以求萬全此循覆車之軌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馬最强元請以一丸泥為大王東封函谷關此萬世一時也若計不及此且畜養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其敝猶足以霸要之魚不可脱於淵神龍失勢與蚯蚓同囂心然元計雖遣子入質猶負其險阨欲專制方面申屠剛諫曰愚聞人所歸者天所與人所叛者天所去也本朝誠天之所福非人力也今璽書數到委國歸信欲與將軍共同吉凶布衣相與尚有没身不負然諾之信况於萬乗者哉今何畏何利而久疑若是卒有非常之變上負忠孝下愧當世夫未至豫言固常為虛及其已至又無所及是以忠言至諫希得為用誠願反覆愚老之言囂不納於是遊士長者稍稍去之
六年春正月帝積苦兵間以隗囂遣子内侍公孫述逺據邊埀乃謂諸將曰且當置此兩子於度外耳因休諸將於雒陽分軍士於河内數騰書隴蜀告示禍福公孫述屢移書中國自陳符命冀以惑衆帝與述書曰圖䜟言公孫即宣帝也代漢者姓當塗其名髙君豈髙之身邪乃復以掌文為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賊臣亂子倉卒時人皆欲為君事耳君日月已逝妻子弱小當早為定計天下神器不可力爭宜畱三思署曰公孫皇帝述不答其騎都尉平陵荆邯説述曰漢髙祖起於行陳之中兵破身困者數矣然軍敗復合瘡愈復戰何則前死而成功愈於却就於滅亡也隗囂遭遇運㑹割有雍州兵彊士附威加山東遇更始政亂復失天下衆庶引領四方瓦解囂不及此時推危乘勝以爭天命而退欲為西伯之事尊師章句賓友處士偃武息戈卑辭事漢喟然自以文王復出也令漢帝釋關隴之憂專精東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發間使召攜貳使西州豪桀咸居心於山東則五分而有其四若舉兵天水必至沮潰天水既定則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萬乗外給三軍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將有王氏自潰之變矣臣之愚計以為宜及天下之望未絕豪桀尚可招誘急以此時發國内精兵令田戎據江陵臨江南之㑹倚巫山之固築壘堅守傳檄呉楚長沙以南必隨風而靡令延岑出漢中定三輔天水隴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内震搖冀有大利述以問群臣博士呉柱曰武王伐殷八百諸侯不期同辭然猶還師以待天命未聞無左右之助而欲出師千里之外者也邯曰今東帝無尺土之柄驅烏合之衆跨馬䧟敵所向輙平不亟乗時與之分功而坐談武王之説是復效隗囂欲為西伯也述然邯言欲悉發北軍屯士及山東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兩道與漢中諸將合兵并勢蜀人及其弟光以為不宜空國千里之外決成敗於一舉固爭之述乃止延岑田戎亦數請兵立功述終疑不聴唯公孫氏得任事述廢銅錢置鐡錢貨幣不行百姓苦之為政苛細察於小事如為清水令時而已好改易郡縣官名少嘗為郎習漢家故事出入灋駕鸞旗旄騎又立其兩子為王食犍為廣漢各數縣或諫曰成敗未可知戎士暴露而先王愛子示無大志也述不從由此大臣皆怨 三月公孫述使田戎出江關招其故衆欲以取荆州不克帝乃詔隗囂欲從天水伐蜀囂上言白水險阻棧閣敗絶述性嚴酷上下相患須其罪惡孰著而攻之此大呼響應之勢也帝知其終不為用乃謀討之夏四月丙子上行幸長安謁園陵遣耿弇蓋延等七將軍從隴道伐蜀先使中郎將來歙奉璽書賜囂諭㫖囂復多設疑故事乆猶豫不决歙遂發憤質責囂曰國家以君知臧否曉廢興故以手書暢意足下推忠誠既遣伯春委質而反欲用佞惑之言為族滅之計邪因欲前刺囂囂起入部勒兵將殺歙歙徐杖節就車而去囂使牛邯將兵圍守之囂將王遵諫曰君叔雖單車逺使而陛下之外兄也殺之無損於漢而隨以族滅昔宋執楚使遂有析骸易子之禍小國猶不可辱况於萬乗之主重以伯春之命哉歙為人有信義言行不違及往來遊説皆可案覆西州士大夫皆信重之多為其言故得免而東歸 五月隗囂遂發兵反使王元據隴坁伐木塞道諸將因與囂戰大敗各引兵下隴囂追之急馬武選精騎為後拒殺數千人諸軍乃得還諸將之下隴也帝詔耿弇軍漆馮異軍枸邑祭遵軍
汧呉漢等還屯長安馮異引軍未至枸邑隗囂乘勝使王元行廵將二萬餘人下隴分遣廵取枸邑異即馳兵欲先據之諸將曰虜兵盛而乘勝不可與爭鋒宜止軍便地徐思方畧異曰虜兵臨境忸怵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枸邑三輔動搖夫攻者不足守者有餘今先據城以逸待勞非所以爭也潛往閉城偃旗鼓行廵不知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撃鼓建旗而出廵軍驚亂犇走追撃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於汧於是北地諸豪長耿定等悉叛隗囂降詔異進軍義渠撃破盧芳將賈覽匈奴奥鞬日逐王北地上郡安定皆降 竇融復遣其弟友上書曰臣幸得託先后末屬累世二千石臣復假厯將帥守持一隅故遣劉鈞口陳肝膽自以底裏上露長無纎介而璽書盛稱蜀漢二主三分鼎足之權任囂尉佗之謀竊自痛傷臣融雖無識猶知利害之際順逆之分豈可背眞舊之主事姦偽之人廢忠貞之節為傾覆之事棄已成之基求無冀之利此三者雖問狂夫猶知去就而臣獨何以用心謹遣弟友詣闕口陳至誠友至髙平會隗囂反道不通乃遣司馬席封間道通書帝復遣封賜融友書所以慰藉之甚厚融乃與隗囂書曰將軍親遇厄㑹之際國家不利之時守節不回承事本朝融等所以欣服髙義願從役於將軍者良為此也而忿悁之閒改節易圖委成功造難就百年累之一朝毁之豈不惜乎殆執事者貪功建謀以至於此當今西州地勢局廹民兵離散易以輔人難以自建計若失路不反聞道猶迷不南合子陽則北入文伯耳夫負虛交而易彊禦恃逺救而輕近敵未見其利也自兵起以來城郭皆為丘墟生民轉於溝壑幸賴天運少還而將軍復重其難是使積痾不得遂瘳幼孤將復流離言之可為酸鼻庸人且猶不忍况仁者乎融聞為忠甚易得宜實難憂人太過以德取怨知且以言獲罪也囂不納融乃與五郡太守共砥厲兵馬上疏請師期帝深嘉美之融即與諸郡守將兵入金城撃囂黨先零羗封何等大破之因並河楊威武伺候車駕時大兵未進融乃引還帝以融信效著明益嘉之脩理融父墳墓祠以太牢數馳輕使致遺四方珍羞梁統猶恐衆心疑惑乃使人刺殺張𤣥遂與隗囂絕皆解所假將軍印綬先是馬援聞隗囂欲貳於漢數以書責譬之囂得書增怒及囂發兵反援乃上書曰臣與隗囂本實交友初遣臣東謂臣曰本欲為漢願足下往觀之於汝意可即專心矣及臣還反報以赤心實欲導之於善非敢譎以非義而囂自挾姦心盗憎主人怨毒之情遂歸於臣臣欲不言則無以上聞願聴詣行在所極陳滅囂之術帝乃召之援具言謀畫帝因使援將突騎五千往來游説囂將髙峻任禹之屬下及羌豪為陳禍福以離囂支黨援又為書與囂將楊廣使曉勸於囂曰援竊見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閉拒背叛為天下表的常懼海内切齒思相屠裂故遺書戀戀以致惻隠之計乃聞季孟歸罪於援而納王游翁謟邪之説因自謂函谷以西舉足可定以今而觀竟何如邪援間至河内過存伯春見其奴吉從西方還説伯春小弟仲舒望見吉欲問伯春無它否竟不能言曉夕號泣宛轉塵中又説其家悲愁之狀不可言也夫怨讎可刺不可毁援聞之不自知泣下也援素知季孟孝愛曾閔不過夫孝於其親豈不慈於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自同分羮之慘乎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擁兵衆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國而完墳墓也又言茍厚士大夫而已而今所欲全者將破亡之所欲完者將毁傷之所欲厚者將反薄之季孟嘗折愧子陽而不受其爵今更共陸陸欲往附之將難為顔乎若復責以重質當安從得子主給是哉往時子陽獨欲以王相待而春卿拒之今者歸老更欲低頭與小兒曹共槽櫪而食併肩側身於怨家之朝乎今國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與諸耆老大人共説季孟若計畫不從眞可引領去矣前披輿地圖見天下郡國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區區二邦以當諸夏百有四乎春卿事外有君臣之義内有季孟朋友之道言君臣邪固當諫爭語朋友邪應有切磋豈有知其無成而但萎腇昨舌义手從族乎及今成計殊尚善也過是欲少味矣且來君叔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獨為西州言援商朝廷尤欲立信於此必不負約援不得久畱願急賜報廣竟不答諸將毎有疑議更請呼援咸敬重焉隗囂上疏謝曰吏民聞大兵卒至驚恐自救臣囂不能禁止兵有大利不敢廢臣子之節親自追還昔虞舜事父大杖則走小杖則受臣雖不敏敢忘斯義今臣之事在本朝賜死則死加刑則刑如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囂言慢請誅其子帝不忍復使來歙至汧賜囂書曰昔柴將軍云陛下寛仁諸侯雖有亡叛而後歸輙復位號不誅也今若束手復遣恂弟歸闕庭者則爵禄獲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埀四十在兵中十歳厭浮語虛辭即不欲勿報囂知帝審其詐遂遣使稱臣於公孫述
七年春三月公孫述立隗囂為朔寧王遣兵往來為之援埶 秋隗囂將歩騎三萬侵安定至隂槃馮異率諸將拒之囂又令别將下隴攻祭遵於汧並無利而還帝將自征隗囂先戒竇融師期㑹遇雨道斷且囂兵已退乃止帝令來歙以書招王遵遵來降拜太中大夫封向義𠉀
八年春來歙將二千餘人伐山開道從畨須回中徑襲畧陽斬隗囂守將金梁囂大驚曰何其神也帝聞得畧陽甚喜曰畧陽囂所依阻心腹已壞則制其支體易矣呉漢等諸將聞歙據畧陽爭馳赴之上以為囂失所恃亡其要城勢必悉以精鋭來攻曠日久圍而城不㧞士卒頓敝乃可乘危而進皆追漢等還隗囂果使王元拒隴坻行廵守畨須口王孟塞雞頭道牛邯軍瓦亭囂自悉其大衆數萬人圍畧陽公孫述遣將李育田弇助之斬山築堤激水灌城來歙與將士固死堅守矢盡發屋斷木以為兵囂盡鋭攻之累月不能下夏閏四月帝自將征隗囂光禄勲汝南郭憲諫曰東方初定車駕未可逺征乃當車㧞佩刀以斷車靷帝不從西至漆諸將多以王師之重不宜逺入險阻計尤豫未決帝召馬援問之援因説隗囂將帥有土崩之勢兵進有必破之狀又於帝前聚米為山谷指畫形勢開示衆軍所從道徑往來分析昭然可曉帝曰虜在吾目中矣明旦遂進軍至髙平第一竇融率五郡太守及羗虜小月氐等歩騎數萬輜重五千餘兩與大軍㑹是時軍旅草創諸將朝㑹禮容多不肅融先遣從事問㑹見儀適帝聞而善之以宣告百僚乃置酒髙㑹待融等以殊禮遂共進軍數道上隴使王遵以書招牛邯下之拜邯太中大夫於是囂大將十三人屬縣十六衆十餘萬皆降囂將妻子犇西城從楊廣而田弇李育保上邽畧陽圍解帝勞賜來歙班坐絕席在諸將之右賜歙妻縑千匹進幸上邽詔告隗囂曰若束手自詣父子相見保無他也若遂欲為黥布者亦自任也囂終不降於是誅其子恂使呉漢岑彭圍西城耿弇蓋延圍上邽以四縣封竇融為安豐侯弟友為顯親侯及五郡太守皆封列侯遣西還所鎮融以久專方面懼不自安數上書求代詔報曰吾與將軍如左右手耳數執謙退何不曉人意勉循士民無擅離部曲頴川盜賊群起冦没屬縣河東守兵亦叛京師騷動帝聞之曰吾悔不用郭子横之言秋八月帝自上邽晨夜東馳賜岑彭等書曰兩城若下便可將兵南撃蜀虜人苦不知足既平隴復望蜀每一發兵頭須為白 十一月楊廣死隗囂窮困其大將王捷别在戎邱登城呼漢軍曰為隗王城守者皆必死無二心願諸軍亟罷請自殺以明之遂自刎死初帝勅呉漢曰諸部甲卒但坐費糧食若有逃亡則沮敗衆心宜悉罷之漢等貪并力攻囂遂不能遣糧食日少吏士疲役逃亡者多岑彭壅谷水灌西城城未没丈餘㑹王元行廵周宗將蜀救兵五千餘人乘髙卒至鼓譟大呼曰百萬之衆方至漢軍大驚未及成陳元等決圍殊死戰遂得入城迎囂歸冀呉漢軍食盡乃燒輜重引兵下隴蓋延耿弇亦相隨而退囂出兵尾撃諸營岑彭為後拒諸將乃得全軍東歸唯祭遵屯汧不退呉漢等復屯長安岑彭還津鄉於是安定北地天水隴西復反為囂校尉太原温序為囂將茍宇所獲宇曉譬數四欲降之序大怒叱宇等曰虜何敢廹脅漢將因以節撾殺數人宇衆爭欲殺之宇止之曰此義士死節可賜以劔序受劔銜須於口顧左右曰既為賊所殺無令須汙土遂伏劔而死從事王忠持其喪歸雒陽詔賜以冡地拜三子為郎
九年春正月潁陽成侯祭遵薨於軍詔馮異并將其營隗囂病且餓餐糗糒恚憤而卒王元周宗立囂少子純
為王搃兵據冀公孫述遣將趙匡田弇助純帝使馮異撃之 公孫述遣其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滿南郡太守程況將數萬人下江關撃破馮駿等軍遂㧞巫及夷道夷陵因據荆門虎牙横江水起浮橋關樓立櫕柱以絕水道結營跨山以塞陸路拒漢兵 夏六月帝使來歙悉監䕶諸將屯長安太中大夫馬援為之副歙上書曰公孫述以隴西天水為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蕩則述智計窮矣宜益選兵馬儲積資糧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饉若招以財榖則其衆可集臣知國家所給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帝然之於是詔於汧積榖六萬斛秋八月來歙率馮異等五將軍討隗純於天水
十年夏陽節侯馮異等與趙匡田弇戰且一年皆斬之隗純未下諸將欲且還休兵異固持不動共攻落門未㧞夏異薨於軍 初隗囂將安定髙峻擁兵據髙平第一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圍之一歳不㧞帝自將征之冦恂諫曰長安道里居中應接近便安定隴西必懷震懼此從容一處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馬疲倦方履險阻非萬乘之固也前年潁川可為至戒帝不從戊戍進幸汧峻猶不下帝遣冦恂往降之恂奉璽書至第一峻遣軍師皇甫文出謁辭禮不屈恂怒將誅之諸將諫曰髙峻精兵萬人率多彊弩西遮隴道連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毋乃不可乎恂不應遂斬之遣其副歸告峻曰軍師無禮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開城門降諸將皆賀因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也今來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亡其膽是以降耳諸將皆曰非所及也 冬十月來歙與諸將攻破落門周宗行廵茍宇趙恢等將隗純降王元犇蜀徙諸隗於京師以東後隗純與賔客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誅之十一年春三月岑彭屯津鄉數攻田戎等不克帝遣呉漢率誅虜將軍劉隆等三將發荆州兵凡六萬餘人騎五千匹與彭㑹荆門彭裝戰船數十艘呉漢以諸郡棹卒多費糧糓欲罷之彭以為蜀兵盛不可遣上書言狀帝報彭曰大司馬習用歩騎不曉水戰荆門之事一由征南公為重而已閠月岑彭令軍中募攻浮橋先登者上賞於是偏將軍魯竒應募而前時東風狂急魯竒船逆流而上直衝浮橋而欑柱有反杷鉤竒船不得去竒等乗勢殊死戰因飛炬焚之風怒火盛橋樓崩燒岑彭悉軍順風並進所向無前蜀兵大亂溺死者數千人斬任滿生獲程汎而田戎走保江州彭上劉隆為南郡太守自率輔威將軍臧宫驍騎將軍劉歆長驅入江關令軍中無得虜掠所過百姓皆奉牛酒迎勞彭復讓不受百姓大喜爭開門降詔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輙行太守事彭若出界即以太守號付後將軍選官屬守州中長吏彭到江州以其城固糧多難卒㧞畱馮駿守之自引兵乗利直指墊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數十萬石呉漢畱夷陵裝露橈繼進 夏公孫述以王元為將軍使與領軍環安拒河池六月來歙與蓋延等進攻元安大破之遂克下辨乗勝遂進蜀人大懼使刺客刺歙未殊馳召蓋延延見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視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無以報國故呼巨卿欲相屬以軍事而反效兒女子涕泣乎刄雖在身不能勒兵斬公邪延收淚彊起受所誡歙自書表曰臣夜人定後為何人所賊傷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誠恨奉職不稱以為朝廷羞夫理國以得賢為本太中大夫叚襄骨鯁可任願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終恐被罪陛下哀憐數賜教督投筆抽刄而絕帝聞大驚省書攬涕以揚武將軍馬成守中郎將代之 帝自將征公孫述秋七月次長安公孫述使其將延岑吕鮪王元公孫恢悉兵拒廣漢及資中又遣將侯丹率二萬餘人拒黄石岑彭使臧宫將降卒五萬從涪水上平曲拒延岑自分兵浮江下還江州泝都江而上襲撃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餘里徑㧞武陽使精騎馳撃廣都去成都數十里勢若風雨所至皆犇散初述聞漢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後蜀地震駭述大驚以杖撃地曰是何神也延岑盛兵於沅水臧宫衆多食少轉輸不至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復更保聚觀望成敗宫欲引還恐為所反㑹帝遣謁者將兵詣岑彭有馬七百匹宫矯制取以自益晨夜進兵多張旗幟豋山鼓譟右歩左騎挾船而引呼聲動山谷岑不意漢軍卒至登山望之大震恐宫因縱撃大破之斬首溺死者萬餘人水為之濁延岑犇成都其衆悉降盡獲其兵馬珍寳自是乘勝追北降者以十萬數軍至陽鄉王元舉衆降帝與公孫述書陳言禍福示以丹青之信述省書歎息以示所親太常少隆光禄勲張隆皆勸述降述曰廢興命也豈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復言少隆皆以憂死帝還自長安冬十月公孫述使刺客詐為亡奴降岑彭夜刺殺彭
太中大夫監軍鄭興領其營以俟呉漢至而授之彭持軍整齊秋毫無犯卭榖王任貴聞彭威信數千里遣使迎降㑹彭已被害帝盡以任貴所獻賜彭妻子蜀人為立廟祠之 十二月呉漢自夷陵將三萬人泝江而上伐公孫述
十二年春正月呉漢破公孫述將魏黨公孫永於魚涪津遂圍武陽述遣子婿史興救之漢迎撃破之因入犍為界諸縣皆城守詔漢直取廣都據其心腹漢乃進軍攻廣都㧞之遣輕騎燒成都市橋公孫述將帥恐懼日夜離叛述雖誅滅其家猶不能禁帝必欲降之又下詔喻述曰勿以來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時自詣則宗族完全詔書手記不可數得述終無降意 秋七月馮駿㧞江州獲田戎帝戒呉漢曰成都十餘萬衆不可輕也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若不敢來公轉營廹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漢乗利遂自將歩騎二萬進逼成都去城十餘里阻江北營作浮橋使副將武威將軍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為營相去二十餘里帝聞之大驚讓漢曰比敕公千條萬端何意臨事勃亂旣輕敵深入又與尚别營事有緩急不復相及賊若出兵綴公以大衆攻尚尚破公即敗矣幸無它者急引兵還廣都詔書未到九月述果使其大司徒謝豐執金吾袁吉將衆十許萬分為二十餘營出攻漢使别將將萬餘人劫劉尚令不得相救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因圍之漢乃召諸將厲之曰吾與諸君踰越險阻轉戰千里遂深入敵地至其城下而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并兵禦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為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將皆曰諾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樹幡旗使煙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劉尚合軍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斬豐吉於是引還廣都畱劉尚拒述具以狀上而深自譴責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畧尚而擊公也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歩騎赴之適當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遂軍于其郭中臧宫㧞緜竹破涪城斬公孫恢復攻㧞繁郫與呉漢㑹于成都公孫述困急謂延岑曰事當柰何岑曰男兒當死中求生可坐窮乎財物易聚耳不宜有愛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餘人以配岑岑於市橋偽建旗幟鳴鼓挑戰而潛遣竒兵出呉漢軍後襲擊破漢漢墯水縁馬尾得出漢軍餘七日糧隂具船欲遁去蜀郡太守南陽張堪聞之馳往見漢説述必敗不宜退師之策漢從之乃示弱以挑敵 冬十一月臧宫軍咸陽門戊寅述自將數萬人攻漢使延岑拒宫大戰岑三合三勝自旦及日中軍士不得食並疲漢因使護軍髙午唐邯將鋭卒數萬擊之述兵大亂髙午犇陳刺述洞胷墮馬左右輿入城述以兵屬延岑其夜死明旦延岑以城降辛巳呉漢夷述妻子盡滅公孫氏并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宫室帝聞之怒以譴漢又讓劉尚曰城降三日吏民從服孩兒老母口以萬數一旦放兵縱火聞之可為酸鼻尚宗室子孫嘗更吏職何忍行此仰視天俯視地觀放麑啜羮二者孰仁良失斬將弔民之義也初述徴廣漢李業為博士業固稱疾不起述羞不能致使大鴻臚尹融奉詔命以劫業若起則受公侯之位不起賜以毒酒融譬㫖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區區之身試於不測之淵乎朝廷貪慕名徳曠官缺位于今七年四時珍御不以忘君宜上奉知己下為子孫身名俱全不亦優乎業乃歎曰古人危邦不入亂邦不居為此故也君子見危授命何乃誘以髙位重餌哉融曰宜呼室家計之業曰丈夫斷之於心久矣何妻子之為遂飲毒而死述恥有殺賢之名遣使弔祠賻贈百匹業子翬逃辭不受述又聘巴郡譙𤣥𤣥不詣亦遣使者以毒藥劫之太守自詣𤣥廬勸之行𤣥曰保志全髙死亦奚恨遂受毒藥𤣥子瑛泣血叩頭於太守願奉家錢千萬以贖父死太守為請述許之述又徴蜀郡王皓王嘉恐其不至先擊其妻子使者謂嘉曰速裝妻子可全對曰犬馬猶識主况於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述怒遂誅皓家屬王嘉聞而歎曰後之哉乃對使者伏劎而死犍為費貽不肯仕述漆身為癩陽狂以避之同郡任永馮信皆託青盲以辭徴命帝既平蜀詔贈常少為太常張隆為光禄勲譙𤣥已卒祠以中牢敕所在還其家錢而表李業之閭徴費貽任永馮信㑹永信病卒獨貽仕至合浦太守上以述將程烏李育有才幹皆擢用之於是西土咸悦莫不歸心焉上詔竇融與五郡太守入朝既至引見賞賜恩寵傾動京師拜融冀州牧
十三年春三月呉漢自蜀振旅而還至宛詔過家上冡賜榖二萬斛夏四月至京師
通鑑紀事本末卷六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夲末卷六下
宋 袁樞 撰
楚王英之獄
漢光武建武十五年夏四月丁巳封皇子輔為右翊公英為楚公陽為東海公康為濟南公蒼為東平公延為准陽公荆為山陽公衡為臨淮公焉為左翊公京為琅邪公
十七年冬十月進右翊公輔為中山王其餘九國公皆為王
二十八年 初馬援兄子壻王磐平阿侯仁之子也王莽敗磐擁富貲為㳺俠有名江淮間後游京師與諸貴戚友善援謂姊子曹訓曰王氏廢姓也子石當屏居自守而反游京師長者用氣自行多所陵折其敗必也後嵗餘磐坐事死磐子肅復出入王侯邸第時禁罔尚疏諸王皆在京師競修名譽招㳺士馬援謂司馬呂种曰建武之元名為天下重開自今以往海内日當安耳但憂國家諸子並壯而舊防未立若多通賔客則大獄起矣卿曹戒慎之至是有上書告肅等受誅之家為諸王賔客慮因事生亂㑹更始之子壽光侯鯉得幸於沛王怨劉盆子結客殺故式侯恭帝怒沛王坐繫詔獄三日乃得出因詔郡縣收捕諸王賔客更相牽引死者以千數吕种亦與其禍臨命嘆曰馬將軍誠神人也秋八月戊寅東海王彊沛王輔楚王英濟南王康淮陽王延始就國
明帝永平八年冬十月丙子募死罪繫囚詣度遼營有罪亡命者令贖罪各有差楚王英奉黄縑白紈詣國相曰託在蕃輔過惡累積歡喜大恩奉送縑帛以贖愆罪國相以聞詔報曰楚王誦黄老之㣲言尚浮屠之仁慈潔齊三月與神為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贖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初帝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書及沙門以來其書大抵以虚無為宗貴慈悲不殺以為人死精神不㓕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修練精神以至為佛善為宏闊勝大之言以勸誘愚俗精於其道者號曰沙門於是中國始傳其術圗其形像而王公貴人獨楚王英最先好之
十三年冬十月楚王英與方士作金龜玉鶴刻文字為符瑞男子燕廣告英與漁陽王平顔忠等造作圗書有逆謀事下案騐有司奏英大逆不道請誅之帝以親親不忍十一月廢英徙丹陽涇縣賜湯沐邑五百户男女為侯主者食邑如故許太后勿上璽綬留住楚宫先是有私以英謀告司徒虞延者延以英藩戚至親不然其言及英事覺詔言切譲延
十四年夏四月楚王英至丹陽自殺 詔以諸侯禮葬於涇封燕廣為折姦侯是時窮治楚獄遂至累年其辭語相連自京師親戚諸侯州郡豪桀及考案吏阿附坐死徙者以千數而繫獄者尚數千人初樊鯈弟鮪為其子賞求楚王英女鯈聞而止之曰建武中吾家並受榮寵一宗五侯時特進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貴寵過盛即為禍患故不為也且爾一子奈何棄之於楚乎鮪不從及楚事覺鯈巳卒上追念鯈謹恪故其諸子皆得不坐英隂疏天下名士上得其録有吳郡太守尹興名乃徴興及掾史五百餘人詣廷尉就考諸吏不勝掠治死者大半唯門下掾陸續主簿梁宏功曹史駟勲備受五毒肌肉消爛終無異辭續母自吴來雒陽作食以饋續續雖見考辭色未嘗變而對食悲泣不自勝治獄使者問其故續曰母來不得見故悲耳問何以知之續曰毋截肉未嘗不方斷葱以寸為度故知之使者以狀聞上乃赦興等禁錮終身顔忠王平辭引隧鄉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濩澤侯鄧鯉曲成侯劉建建等辭未嘗與忠平相見是時上怒甚吏皆惶恐諸所連及率一切陷入無敢以情入者侍御史寒朗心傷其寃試以建等物色獨問忠平而二人錯愕不能對朗知其詐乃上言建等無姦專為忠平所誣疑天下無辜𩔗多如此帝曰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對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何不早奏對曰臣恐海内别有發其姦者帝怒曰吏持两端促提下捶之左右方引去朗曰願一言而死帝曰誰與共為章對曰臣獨作之上曰何以不與三府議對曰臣自知當必族㓕不敢多汚染人上曰何故族㓕對曰臣考事一年不能窮盡姦狀反為罪人訟寃故知當族㓕然臣所以言者誠冀陛下一覺悟而已臣見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惡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無後責是以考一連十考十連百又公卿朝㑹陛下問以得失皆長跪言舊制大罪禍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於身天下幸甚及其歸舍口雖不言而仰屋竊歎莫不知其多寃無敢牾陛下言者臣今所陳誠死無悔帝意解詔遣朗出後二日車駕自幸洛陽獄録囚徒理出千餘人時天旱即大雨馬后亦以楚獄多濫乘間為帝言之帝惻然感悟夜起彷徨由是多所降宥任城令汝南袁安遷楚郡太守到郡不入府先往案楚王英獄事理其無明騐者條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頭爭以為阿附反虜者與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當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别具奏帝感悟即報許得出者四百餘家
章帝建初元年春正月上問司徒鮑昱何以消復旱災對曰陛下始踐天位雖有失得未能致異臣前為汝南太守典治楚事繫者千餘人恐未能盡當其罪夫大獄一起寃者過半又諸徙者骨肉分離孤魂不祀宜一切還諸徙家蠲除禁錮使死生獲所則和氣可致帝納其言
二年夏四月戊子詔還坐楚淮陽事徙者四百餘家
馬后抑外家
漢明帝永平三年春二月甲子立貴人馬氏為皇后皇子炟為太子后援之女也光武時以選入太子宫能奉承隂后傍接同列禮則修備上下安之遂見寵異及帝即位為貴人時后前母姊女賈氏亦以選入生皇子炟帝以后無子命養之謂曰人未必當自生子但患愛養不至耳后於是盡心撫育勞悴過於所生太子亦孝性淳篤母子慈愛始終無纎介之間后常以皇嗣未廣薦逹左右若恐不及後宫有進見者每加慰納若數所寵引輙増隆遇及有司奏立長秋宫帝未有所言皇太后曰馬貴人德冠後宫即其人也后既正位宫闈愈自謹肅好讀書常衣大練裙不加縁朔望諸姬主朝請望見后袍衣踈麤以為綺縠就視乃笑后曰此繒特宜染色故用之耳羣臣奏事有難平者帝數以試后后輙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嘗以家私干政事帝由是寵敬始終無衰焉
十八年八月壬子帝崩太子即位年十八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兄弟虎賁中郎廖及黄門郎防光終明帝世未嘗改官帝以廖為衛尉防為中郎將光為越騎校尉廖等傾身交結冠蓋之士爭赴趣之第五倫上疏曰臣聞書曰臣無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近世光烈皇后雖友愛天至而抑損隂氏不假以權埶其後梁竇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誅之自是雒中無復權戚書記請託一皆斷絶又諭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為國戴盆望天事不兩施今之議者復以馬氏為言竊聞衛尉廖以布三千匹城門挍尉防以錢三百萬私贍三輔衣冠知與不知莫不畢給又聞臘日亦遺其在雒中者錢各五千越騎校尉光臘用羊三百頭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為不應經義惶恐不敢不以聞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臣今言此誠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也
章帝建初二年夏四月上欲封爵諸舅太后不聼㑹大旱言事者以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請依舊典太后詔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霧四塞不聞澍雨之應夫外戚貴盛鮮不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樞機之位又言我子不當與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馬氏比隂氏乎且隂衛尉天下稱之省中御者至門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也新陽侯雖剛彊㣲失理然有方略據地談論一朝無雙原鹿貞侯勇猛誠信此三人者天下選臣豈可及哉馬氏不及隂氏逺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虧先后之法有毛髪之罪吾不釋言之不捨晝夜而親屬犯之不止治喪起墳又不時覺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也吾為天下母而身服大練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無香薫之者欲身率下也以為外親見之當傷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儉前過濯龍門上見外家問起居者車如流水馬如游龍蒼頭衣緑褠領袖正白顧視御者不及逺矣故不加譴怒但絶嵗用而已冀以黙愧其心猶懈怠無憂國忘家之慮知臣莫若君况親属乎吾豈可上負先帝之㫖下虧先人之德重襲西京敗亡之禍哉固不許帝省詔悲歎復重請曰漢興舅氏之封侯猶吾子之為王也太后誠存謙虛奈何令臣獨不加恩三舅乎且衛尉年尊兩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諱使臣長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時不可稽留太后答曰吾反覆念之思令兩善豈徒欲獲謙譲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竇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條侯言髙祖約無軍功不侯今馬氏無功於國豈得與隂郭中興之后等邪常觀冨貴之家禄位重疊猶再實之木其根必傷且人所以願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飽耳今祭祀則受太官之賜衣食則䝉御府餘資斯豈不可足而必當得一縣乎吾計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親為上今數遭變異榖價數倍憂惶晝夜不安坐卧而欲先營外家之封違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剛急有匈中氣不可不順也子之未冠由於父母已冠成人則行子之志念帝人君也吾以未踰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專之若隂陽調和邉境清靜然後行子之志吾但當含飴弄孫不能復闗政矣上乃止太后嘗詔三輔諸馬昬親有属託郡縣干亂吏治者以法聞太夫人葬起墳㣲髙太后以為言兄衛尉廖等即時减削其外親有謙素義行者輙假借温言賞以財位如有纎介則先見嚴恪之色然後加譴其美車服不遵法度者便絶属籍遣歸田里廣平鉅鹿樂成王車騎朴素無金銀之或以白太后即賜錢各五百萬於是内外從化被服如一諸家惶恐倍於永平時置織室蠶於濯龍門數往觀視以為娱樂常與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小王論語經書述叙平生雍和終日馬廖慮美業難終上疏勸成德政曰昔元帝罷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樂府然而侈費不息至於衰亂者百姓從行不從言也夫改政移風必有其夲傳曰吴王好劒客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宫中多餓死長安語曰城中好髙結四方髙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䄂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戯有切事實前下制度未幾後稍不行雖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師今陛下素簡所安發自聖性試令斯事一竟則四海誦德聲薫天地神明可通况於行令乎太后深納之四年夏四月有司連據舊典請封諸舅帝以天下豐稔方垂無事癸卯遂封衛尉廖為順陽侯車騎將軍防為頴陽侯執金吾光為許侯太后聞之曰吾少壯時但慕竹帛志不顧命今雖已老猶戒之在得故日夜愓厲思自降損冀乘此道不負先帝所以化導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無所復恨何意老志復不從哉萬年之日長恨矣廖等並辭譲願就闗内侯帝不許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書辭位帝許之五月丙辰防廖光皆以特進就第
竇氏專恣
漢章帝建初二年十二月帝納竇勲女為貴人有寵貴人母即東海恭王女泚陽公主也
三年三月癸巳立貴人竇氏為皇后
八年皇后兄憲為侍中虎賁中郎將弟篤為黄門侍郎並侍宫省賞賜累積喜交通賔客司空第五倫上疏曰臣伏見虎賁中郎將竇憲椒房之親典司禁兵出入省闥年盛志美卑譲樂善此誠其好士交結之方然諸出入貴戚者類多瑕釁禁錮之人尤少守約安貧之節士大夫無志之徒更相販賣雲集其門蓋驕佚所從生也三輔論議者至云以貴戚廢錮當復以貴戚浣濯之猶觧酲當以酒也詖險趣埶之徒誠不可親近臣愚願陛下中宫嚴敕憲等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慮於無形令憲永保福禄君臣交歡無纎介之隙此臣之所至願也憲恃宫掖聲埶自王主及隂馬諸家莫不畏憚憲以賤直請奪沁水公主園田主逼畏不敢計後帝出過園指以問憲憲隂喝不得對後發覺帝大怒召憲切責曰深思前過奪主田園時何用愈趙髙指鹿為馬乆念使人驚怖昔永平中常令隂黨隂博鄧疊三人更相糾察故諸馬戚莫敢犯法者今貴主尚見枉奪何况小民哉國家棄憲如孤雛腐䑕耳憲大懼皇后為毁服深謝良乆乃得觧使以田還主雖不䋲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臣光曰人臣之罪莫大於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孝章謂竇憲何異指鹿為馬善矣然卒不能罪憲則姦臣安所懲哉夫人主之於臣下患在不知其姦茍或知之而復赦之則不若不知之為愈也何以言之彼或為姦而上不之知猶有所畏既知而不能討彼知其不足畏也則放縱而無所顧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惡而不能去人主之深戒也
元和三年三月太尉鄭𢎞數陳侍中竇憲權埶太盛言甚苦切憲疾之㑹𢎞奏憲黨尚書張林雒陽令楊光在官貪殘書奏吏與光故舊因以告之光報憲憲奏𢎞大臣漏泄密事帝詰譲𢎞夏四月丙寅收𢎞印綬𢎞自詣廷尉詔敕出之因乞骸骨歸未許病篤上書陳謝曰竇憲姦惡貫天逹地海内疑惑賢愚疾惡謂憲何術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禍昞然可見陛下處天子之尊保萬世之祚而信䜛佞之臣不計存亡之機臣雖命在晷刻死不忘忠願陛下誅四凶之罪以厭人憤結之望帝省章遣醫視𢎞病比至已薨
章和二年春正月壬辰帝崩於章德前殿太子即位年十嵗尊皇后曰皇太后 三月太后臨朝竇憲以侍中内幹機密出宣誥命弟篤為虎賁中郎將篤弟景瓌並為中常侍兄弟皆在親要之地憲客崔駰以書戒憲曰傳曰生而冨者驕生而貴者慠生冨貴而能不驕慠者未之有也今寵禄初隆百僚觀行豈可不庶幾夙夜以永終譽乎昔馮野王以外戚居位稱為賢臣近隂衛尉克己復禮終受多福外戚所以獲譏於時垂愆於後者蓋在滿而不挹位有餘而仁不足也漢興以後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書曰鑒于有殷可不慎哉 庚戌皇太后詔以故太尉鄧彪為太傅賜爵闗内侯録尚書事百官緫己以聽竇憲以彪有義譲先帝所敬而仁厚委隨故尊崇之其所施為輙外令彪奏内白太后事無不從彪在位修身而已不能有所匡正憲性果急睚眦之怨莫不報復永平時謁者韓紆考劾憲父勲獄憲遂令客斬紆子以首祭勲冡 秋七月南單于上言請出兵共討北匈奴太后議欲從之㑹齊殤王子都鄉侯暢来弔國憂太后數召見之竇憲懼暢分宫省之權遣客刺殺暢於屯衛之中而歸罪於暢弟利侯剛乃使侍御史與青州刺史雜考剛等尚書潁川韓稜以為賊在京師不宜捨近問逺恐為姦臣所笑太后怒以切責稜稜固執其議何敞說宋由曰暢宗室肺府茅土藩臣来弔大憂上書湏報親在武衛致此殘酷奉憲之吏莫適討捕蹤跡不顯主名不立敞備數股肱職典賊曹欲親至發所以糾其變而二府執事以為故事三公不與賊盗公縱姦慝莫以為咎敞請獨奏案之由乃許焉二府聞敞行皆遣主者隨之於是推舉具得事實太后怒閉憲於内宫憲懼誅因自求擊匈奴以贖死冬十月乙亥以憲為車騎將軍伐北匈奴
和帝永元元年春竇憲將征匈奴三公九卿詣朝堂上書諌〈事見兩匈奴叛服〉
竇憲嘗使門生齎書詣尚書僕射郅夀有所請託夀即送詔獄前後上書陳憲驕恣引王莽以誡國家又因朝㑹刺譏憲等以伐匈奴起第宅事厲音正色辭㫖甚切憲怒陷夀以買公田誹謗下吏當誅何敞上䟽曰夀機密近臣匡救為職若懐黙不言其罪當誅今夀違衆正議以安宗廟豈其私邪臣所以觸死瞽言非為夀也忠臣盡節以死為歸臣雖不知夀度其甘心安之誠不欲聖朝行誹謗之誅以傷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機無窮臣敞謬與機密言所不宜罪名明曰當填牢獄先夀僵仆萬死有餘書奏夀得减死論從合浦未行自殺夀惲之子也 夏六月竇憲出朔方雞鹿塞分遣副校尉閻盤等破北單于於𥞇落山〈事見兩匈奴叛服〉 秋九月庚申以竇憲為大將軍中郎將劉尚為車騎將軍封憲武陽侯食邑二萬户憲固辭封爵詔許之舊大將軍位在三公下至是詔憲位次太傅下三公上長史司馬秩中二千石竇氏兄弟驕縱而執金吾景尤甚奴客緹騎彊奪人財貨篡取罪人妻略婦女商賈閉塞如避冦讎又擅發縁邊諸郡突騎有才力者有司莫敢舉奏袁安劾景擅發邊兵驚惑吏民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輒承景檄當伏顯誅又奏司𨽻校尉河南尹阿附貴戚不舉劾請免官案罪並寢不報駙馬都尉瓌獨好經書節約自修尚書何敞上封事曰昔鄭武姜之幸叔叚衛莊公之寵州吁愛而不教終至凶戾由是觀之愛子若此猶饑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也伏見大將軍憲始遭大憂公卿比奏欲令典幹國事憲深執謙退固辭盛位懇懇勤勤言之深至天下聞之莫不恱喜今踰年無幾大禮未終卒然中改兄弟專朝憲秉三軍之重篤景緫宫衛之權而虐用百姓奢侈僣偪誅戮無罪肆心自縱今者議論訩訩咸謂叔叚州吁復生於漢臣觀公卿懐持兩端不肯極言者以為憲等若有匪懈之志則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憲等陷於罪辜則自取陳平周勃順吕后之權終不以憲等吉凶為憂也臣敞區區誠欲計䇿兩安絶其緜緜塞其㳙㳙上不欲令皇太后損文母之號陛下有誓泉之譏下使憲等得長保其福祐也駙馬都尉瓌比請退身願抑家權可與參謀聴順其意誠宗廟至計竇氏之福時濟南王康尊貴驕甚憲乃白出敞為濟南太傅康有違失敞輒諌爭康雖不能從然素敬重敞無所嫌牾焉
二年六月詔封竇憲為冠軍侯篤為郾侯瓌為夏陽侯憲獨不受封
三年春二月竇憲遣左校尉耿䕫等破北單于於金㣲山〈事見両匈奴叛服〉
竇憲既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䕫任尚等為𤓰牙鄧疊郭璜為心腹班固傳毅之徒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門競賦歛吏民共為賂遺司徒袁安司空任隗舉奏諸二千石并所連及貶秩免官者四十餘人竇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髙亦未有以害之尚書僕射樂恢刺舉無所囬避憲等疾之恢上疏曰陛下富於春秋纂承大業諸舅不宜幹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方今之宜上以義自制下以謙自引四舅可長保爵土之榮皇太后永無慙負宗廟之憂誠䇿之上者也書奏不省恢稱疾乞骸骨歸長陵憲風厲州郡迫脅恢飲藥死於是朝臣震慴望風承㫖無敢違者袁安以天子㓜弱外戚擅權毎朝㑹進見及與公卿言國家事未嘗不喑鳴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頼之 冬十月詔竇憲與車駕㑹長安憲至尚書以下議欲拜之伏稱萬嵗尚書韓稜正色曰夫上交不謟下交不黷禮無人臣稱萬嵗之制議者皆慙而止尚書左丞王龍私奏記上牛酒於憲稜舉奏龍論為城旦 竇憲請遣使立北單于弟右谷蠡王於除鞬為單于袁安上封事爭之後上竟從憲䇿〈事見兩匈奴叛服〉四年 初廬江周榮辟袁安府安舉奏竇景及爭立北單于事皆榮所具草竇氏客太尉掾徐齮深惡之脅榮曰子為袁公腹心之謀排奏竇氏竇氏悍士刺客滿城中謹備之矣榮曰榮江淮孤生得備宰士縱為竇氏所害誠所甘心因敕妻子若卒遇飛禍無得殯斂冀以區區腐身覺悟朝廷 夏四月丙辰竇憲還至京師 六月戊戍朔日有食之丁鴻上疏曰昔諸吕握權統嗣幾移哀平之末廟不血食故雖有周公之親而無其徳不得行其埶也今大將軍雖欲敕身自約不敢僣差然而天下逺近皆惶怖承㫖刺史二千石初除謁辭求通待報雖奉符璽受臺敕不敢便去乆者至數十日背王室向私門此乃上威損下權盛也人道悖於下效騐見於天雖有𨼆謀神照其情垂象見戒以告人君禁㣲則易救末者難人莫不忽於㣲細以致其大恩不忍誨義不忍割去事之徵未然之明鏡也夫天不可以不剛不剛則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彊不彊則宰牧從横宜因大變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竇氏父子兄弟並為卿校充滿朝廷穣侯鄧疊疊弟歩兵校尉磊及母元憲女壻射聲校尉郭舉舉父長樂少府璜共相交結元舉並出入禁中舉得幸太后遂共圗為殺害帝隂知其謀是時憲兄弟專權帝與内外臣僚莫由親接所與居者閹宦而已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憲獨中常侍鈎盾令鄭衆謹敏有心幾不事豪黨遂與衆定議誅憲以憲在外慮其為亂忍而未發㑹憲與鄧疊皆還京師時清河王慶恩遇尤渥常入省宿止帝將發其謀欲得外戚傳懼左右不敢使令慶私從千乗王求夜獨内之又令慶傳語鄭衆求索故事庚申帝幸北宫詔執金吾五校尉勒兵屯衛南北宫閉城門收捕郭璜郭舉鄧疊鄧磊皆下獄死遣謁者僕射收憲大將軍印綬更封為冠軍侯與篤景瓌皆就國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誅憲為選嚴能相督察之憲篤景到國皆迫令自殺初河南尹張酺數以正灋䋲治竇景及竇氏敗酺上疏曰方憲等寵貴群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憲受顧命之託懐伊吕之忠至乃復比鄧夫人於文毋今嚴威既行皆言當死不復顧其前後考折厥𠂻臣伏見夏陽侯瓌毎存忠善前與臣言常有盡節之心檢敕賔客未嘗犯灋臣聞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義過厚不過薄今議者欲為瓌選嚴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貸宥以崇厚德帝感其言由是瓌獨得全竇氏宗族賔客以憲為官者皆免歸故郡初班固奴嘗醉罵洛陽令种兢兢因逮考竇氏賔客收捕固死獄中 初竇憲納妻天下郡國皆有禮慶漢中郡亦當遣吏户曹李郃諌曰竇將軍椒房之親不修德禮而專權驕恣危亡之禍可翹足而待願明府一心王室勿與交通太守固遣之郃不能止請求自行許之郃遂所在遲留以觀其變行至扶風而憲就國凡交通者皆坐免官漢中太守獨不與焉
西域歸附
漢光武建武五年 元帝之世莎車王延嘗為侍子京師慕樂中國及王莽之亂匈奴略有西域唯延不肯附属常敕諸子當世奉漢家不可負也延卒子康立康率傍國拒匈奴擁衛故都䕶吏士妻子千餘口檄書河西問中國動静竇融乃承制立康為漢莎車建功懐徳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國皆属焉
九年秋八月莎車王康卒弟賢立
十四年冬莎車王賢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獻西域苦匈奴重歛皆願屬漢復置都䕶上以中國新定不許十七年莎車王賢復遣使奉獻請都䕶帝賜賢西域都䕶印綬及車旗黄金錦繡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權又令諸國失望詔書收還都䕶印綬更賜賢以漢大將軍印綬其使不肯易遵迫奪之賢由是始恨而猶詐稱大都䕶移書諸國諸國悉服屬焉
二十一年莎車王賢浸以驕横欲兼并西域數攻諸國重求賦稅諸國愁懼車師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國俱遣子入侍獻其珍寳及得見皆流涕稽首願得都䕶帝以中國初定北邊未服皆還其侍子厚賞賜之諸國聞都䕶不出而侍子皆還大憂恐乃與敦煌太守檄願留侍子以示莎車言侍子見留都䕶尋出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狀聞帝許之
二十二年西域諸國侍子乆留敦煌皆愁思亡歸莎車王賢知都䕶不至擊破鄯善攻殺龜兹王鄯善王安上書願復遣子入侍更請都䕶都䕶不出誠迫於匈奴帝報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諸國力不從心東西南北自在也於是鄯善車師復附匈奴
班固論曰孝武之世圖制匈奴患其兼從西國結黨南羌乃表河曲列四郡開玉門通西域以斷匃奴右臂隔絶南羌月氏單于失援由是逺遁而幕南無王庭遭値文景𤣥黙養民五世財力有餘士馬彊盛故能睹犀布瑇瑁則建珠厓七郡感蒟醤竹杖則開牂柯越嶲聞天馬蒲陶則通大宛安息自是殊方異物四面而至於是開苑囿廣宫室盛帷帳美服玩設酒池肉林以饗四夷之客作魚龍角抵之戯以觀視之及賂遺贈送萬里相奉師旅之費不可勝計至於用度不足乃𣙜酒酤筦塩鐡鑄白金造皮幣筭至車船租及六畜民力屈財用竭因之以凶年㓂盗並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繡杖斧斷斬於郡國然後勝之是以末年遂棄輪臺之地而下哀痛之詔豈非仁聖之所悔哉且通西域近有龍堆逺則葱嶺身熱頭痛懸度之阨淮南杜欽揚雄之論皆以為此天地所以界别區域絶外内也西域諸國各有君長兵衆分弱無所統一雖屬匈奴不相親附匈奴能得其馬畜旃罽而不能統率與之進退與漢隔絶道里又逺得之不為益棄之不為損盛德在我無取於彼故自建武以來西域思漢威德咸樂内屬數遣使置質于漢願請都䕶聖上逺覧古今因時之宜辭而未許雖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譲白雉太宗之郤走馬義兼之矣
明帝永平三年冬十月莎車王賢以兵威逼奪于窴大宛媯塞王國使其將守之于窴人殺其將軍德立大人休莫霸為王賢率諸國兵數萬擊之大為休莫霸所敗脫身走還休莫霸進圍莎車中流矢死于窴人復立其兄子廣德為王廣德使其弟仁攻賢廣德父先拘在莎車賢乃歸其父以女妻之與之和親
四年冬十月于窴王廣德將諸國兵三萬人攻莎車誘莎車王賢殺之并其國匈奴發諸國兵圍于窴廣德請降匈奴立賢質子不居徴為莎車王廣德又攻殺之更立其弟齊黎為莎車王
十六年奉車都尉竇固之伐北匈奴也使假司馬班超與從事郭恂俱使西域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廣奉超禮敬甚備後忽更踈懈超謂其官屬曰寧覺廣禮意薄乎官属曰胡人不能常乆無它故也超曰此必有北虜使來狐疑未知所從故也明者暏未萌况已著邪乃召侍胡詐之曰匈奴使來數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乃閉侍胡悉㑹其吏士三十六人與共飲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與我俱在絶域今虜使到裁數日而王廣禮敬即廢如令鄯善收吾屬送匈奴骸骨長為豺狼食矣為之奈何官屬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當今之計獨有因夜以火攻虜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盡也㓕此虜則鄯善破膽功成事立矣衆曰當與從事議之超怒曰吉凶决於今日從事文俗吏聞此必恐而謀泄死無所名非壯士也衆曰善初夜超遂將吏士往犇虜營㑹天大風超令十人持鼓藏虜舍後約曰見火然皆當鳴鼓大呼餘人悉持兵弩夾門而伏超乃順風縱火前後鼓噪虜衆驚亂超手格殺三人吏兵斬其使及從士三十餘級餘衆百許人悉燒死明日乃還告郭恂恂大驚既而色動超知其意舉手曰掾雖不行班超何心獨擅之乎恂乃恱超於是召鄯善王廣以虜使首示之一國震怖超告以漢威德自今以後勿復與北虜通廣叩頭願属漢無二心遂納子為質還白竇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選使使西域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選乎今以超為軍司馬令遂前功固復使超使于窴欲益其兵超願但將夲所從三十六人曰于窴國大而逺今將數百人無益於彊如有不虞多益為累耳是時于窴王廣德雄張南道而匈奴遣使監䕶其國超既至于窴廣德禮意甚踈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漢漢使有騧馬急求取以祠我廣德乃遣國相私來比就超請馬超密知其狀報許之而令巫自來取馬有頃巫至超即斬其首收私來比鞭笞數百以巫首送廣德因責譲之廣德素聞超在鄯善誅㓕虜使大惶恐即殺匈奴使者而降超重賜其王以下因鎮撫焉於是諸國皆遣子入侍西域與漢絶六十五載至是乃復通焉超彪之子也
十七年 初龜兹王建為匈奴所立倚恃虜威據有北道攻殺疏勒王立其臣兠題為疏勒王班超從間道至疏勒去兠題所居槃槖城九十里逆遣吏田慮先往降之敕慮曰兠題夲非疏勒種國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執之慮既到兠題見慮輕弱殊無降意慮因其無備遂前刼縳兠題左右出其不意皆驚懼犇走慮馳報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將吏說以龜兹無道之狀因立其故王兄子忠為王國人大恱超問忠及官屬當殺兠題邪生遣之邪咸曰當殺之超曰殺之無益於事當令龜兹知漢威德遂觧遣之 冬十一月遣奉車都尉竇固駙馬都尉耿秉騎都尉劉張出敦煌昆侖塞擊西域秉張皆去符傳以属固合兵萬四千騎擊破白山虜於蒲類海上遂進擊車師車師前王即後王之子也其廷相去五百餘里固以後王道逺山谷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以為先赴後王并力根夲則前王自服固計未决秉奮身而起曰請行前乃上馬引兵北入衆軍不得已並進斬首數千級後王安得震怖走出門迎秉脫㡌抱馬足降秉將以詣固其前王亦歸命遂定車師而還十八年春二月詔竇固等罷兵還京師 十一月焉耆龜兹攻没都䕶陳睦〈事見兩匈奴叛服〉
章帝建初元年三月詔徴還班超超將發還疏勒舉國憂恐其都尉黎弇曰漢使棄我我必復為龜兹所㓕耳誠不忍見漢使去因以刀自剄超還至于窴王侯以下皆號泣曰依漢使如父母誠不可去互抱超馬脚不得行超亦欲遂其夲志乃更還疏勒疏勒兩城已降龜兹而與尉頭連兵超捕斬反者擊破尉頭殺六百餘人疏勒復安
三年閏四月西域假司馬班超率疏勒康居于窴拘彌兵一萬人攻姑墨石城破之斬首七百級
五年夏五月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請兵曰臣竊見先帝欲開西域故北擊匈奴西使外國鄯善于寘即時向化今拘彌莎車䟽勒月氏烏孫康居復願歸附欲共并力破㓕龜兹平通漢道若得龜兹則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前世議者皆曰取三十六國號為斷匈奴右臂今西域諸國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貢奉不絶唯焉耆龜兹獨未服從臣前與官屬三十六人奉使絶域備遭艱戹自孤守疏勒於今五載胡夷情數臣頗識之問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漢與依天等以是效之則葱領可通龜兹可伐今宜拜龜兹侍子白霸為其國王以歩騎數百送之與諸國連兵嵗月之間龜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計之善者也臣見莎車疏勒田地肥廣草牧饒衍不比敦煌鄯善間也兵可不費中國而糧食自足且姑墨温宿二王特為龜兹所置既非其種更相厭苦其埶必有降者若二國來降則龜兹自破願下臣章參考行事誠有萬分死復何恨臣超區區特𫎇神靈竊冀未便僵仆目見西域平定陛下舉萬年之觴薦勲祖廟布大喜於天下書奏帝知其功可成議欲給兵平陵徐幹上疏願奮身佐超帝以幹為假司馬將弛刑及義從千人就超先是莎車以為漢兵不出遂降於龜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叛㑹徐幹適至超遂與幹擊番辰大破之斬首千餘級欲進攻龜兹以烏孫兵彊宜因其力乃上言烏孫大國控十萬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孝宣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與共合力帝納之
八年冬十二月帝拜班超為將兵長史以徐幹為軍司馬别遣衛𠉀李邑䕶送烏孫使者邑到于窴值龜兹攻疏勒恐懼不敢前因上書陳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擁愛妻抱愛子安樂外國無内顧心超聞之歎曰身非曽參而有三至之䜛恐見疑於當時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責邑曰縱超擁愛妻抱愛子思歸之士千餘人何能盡與超同心乎令邑詣超受節度
元和元年十二月帝復遣假司馬和恭等將兵八百人詣班超超因發疏勒于窴兵擊莎車莎車以賂誘疏勒王忠忠遂反從之西保烏即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為疏勒王悉發其不反者以攻忠使人説康居王執忠以歸其國烏即城遂降
三年九月疏勒王忠從康居王借兵還據損中遣使詐降於班超超知其姦而偽許之忠從輕騎奔超超斬之因擊破其衆南道遂通
章和元年班超發于窴諸國兵共二萬五千人擊莎車龜兹王發温宿姑墨尉頭兵合五萬人救之超召將校及于窴王議曰今兵少不敵其計莫若各散去于窴從是而東長史亦於此西歸可湏夜鼓聲而發隂緩所得生口龜兹王聞之大喜自以萬騎於西界遮超温宿王將八千騎於東界徼于窴超知二虜已出密召諸部勒兵鷄鳴馳赴莎車營胡大驚亂犇走追斬五千餘級莎車遂降龜兹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和帝永元二年夏五月月氏求尚公主班超拒還其使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謝將兵七萬攻超超衆少皆大恐超譬軍士曰月氏兵雖多然數千里踰葱領來非有運輸何足憂也但當收榖堅守彼饑窮自降不過數十日决矣謝遂前攻超不下又鈔掠無所得超度其糧將盡必從龜兹求食乃遣兵數百於東界要之謝果遣騎齎金銀珠玉以賂龜兹超伏兵遮擊盡殺之持其使首以示謝謝大驚即遣使請罪願得生歸超縱遣之月氏由是大震嵗奉貢獻
三年冬十月龜兹姑墨温宿諸國皆降十二月復置西域都䕶騎都尉戊巳校尉官以班超為都䕶徐幹為長史拜龜兹侍子白霸為龜兹王遣司馬姚光送之超與光共脅龜兹廢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將尤利多還詣京師超居龜兹它乾城徐幹屯疏勒唯焉耆危湏尉犂以前没都䕶猶懐二心其餘悉定
六年秋七月西域都䕶班超發龜兹鄯善等八國兵合七萬餘人討焉耆到其城下誘焉耆王廣尉犂王汎等於陳睦故城斬之傳首京師因縱兵鈔掠斬首五千餘級獲生口萬五千人更立焉耆左侯元孟為焉耆王超留焉耆半嵗慰撫之於是西域五十餘國悉納質内属至于海濵四萬里外皆重譯貢獻
九年十二月西域都䕶定逺侯班超遣掾甘英使大秦條支窮西海皆前世所不至莫不備其風土傳其珍恠焉
十四年秋七月班超乆在絶域年老思土上書乞歸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闗謹遣子勇隨安息獻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見中土朝廷乆之未報超妹曹大家上書曰蠻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乆不見代恐開姦宄之源生逆亂之心而卿大夫咸懐一切莫肯逺慮如有卒暴超之氣力不能從心便為上損國家累世之功下棄忠臣竭力之用誠可痛也故超萬里歸誠自陳苦急延頸踰望三年於今未䝉省録妾竊聞古者十五受兵六十還之亦有休息不任職也故妾敢觸死為超求哀匄超餘年一得生還復見闕廷使國家無勞逺之慮西域無倉卒之憂超得長䝉文王𦵏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恵帝感其言乃徴超還八月超至洛陽拜為射聲校尉九月卒超之被徴以戊巳校尉任尚代為都䕶尚謂超曰君侯在外國三十餘年而小人猥承君後任重慮淺冝有以誨之超曰年老失智君數當大位豈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願進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順孫皆以罪過徙補邊屯而蠻夷懐鳥獸之心難飬易敗今君性嚴急水清無大魚察政不得下和宜蕩佚簡易寛小過總大綱而已超去後尚私謂所親曰我以班君當有竒䇿今所言平平耳尚後竟失邊和如超所言
殤帝延平元年九月詔以北地梁慬為西域副校尉慬行至河西㑹西域諸國反攻都䕶任尚於疏勒尚上書求救詔慬將河西四郡羗胡五千騎馳赴之慬未至而尚已得觧詔徴尚還以騎都尉叚禧為都䕶西域長史趙博為騎都尉禧博守它乾城城小梁慬以為不可固乃譎説龜兹王白覇欲入共保其城白覇許之吏民固諫白覇不聴慬既入遣將急迎叚禧趙博合軍八九千人龜兹吏民並叛其王而與温宿姑墨數萬兵反共圍城慬等出戰大破之連兵數月胡衆敗走乗勝追擊凡斬首萬餘級獲生口數千人龜兹乃定
安帝永初元年五月西域都䕶叚禧等雖保龜兹而道路阻塞檄書不通公卿議者以為西域阻逺數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費無已六月壬戍罷西域都䕶遣騎都尉王𢎞發關中兵迎禧及梁慬趙博伊吾盧桞中屯田吏士而還
元初六年 初西域諸國既絶於漢北匃奴復以兵威役屬之與共為邊宼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餘人屯伊吾以招撫之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復來降
永寧元年春三月北匈奴率車師後王軍就共殺後部司馬及敦煌長史索班等遂擊走其前王略有北道鄯善逼急求救於曹宗宗因此請出兵五千人擊匈奴以報索班之耻因復取西域公卿多以宜閉玉門關絶西域 大后聞軍司馬班勇有父風召詣朝堂問之勇上議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彊盛於是開通西域論者以為奪匈奴府藏斷其右臂光武中興未遑外事故匈奴負彊驅率諸國及至永平再攻燉煌河西諸郡城門晝閉孝明皇帝深惟廟䇿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逺遁邊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内屬㑹間者羌亂西域復絶北虜遂遣責諸國備其逋租髙其價直嚴以期㑹鄯善車師皆懐憤怨思樂事漢其路無從前所以時有叛者皆由牧養失宜還為其害故也今曹宗徒恥於前負欲報雪匈奴而不尋出兵故事未度當時之宜也夫要功荒外萬無一成若兵連禍結悔無所及况今府藏未充師無後繼是示弱於逺夷暴短於海内臣愚以為不可許也舊敦煌郡有營兵三百人今宜復之復置護西域副校尉居於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長史將五百人屯樓蘭西當焉蓍龜兹徑路南彊鄯善于寘心膽北扞匈奴東近敦煌如此誠便尚書復問勇利害云何勇對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將居敦煌後置副校尉於車師既為胡虜節度又禁漢人不得有所侵擾故外夷歸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還漢人外孫若匈奴得志則尤還必死此等雖同鳥獸亦知避害若出屯樓蘭足以招附其心愚以為便長樂衛尉鐔顯廷尉綦毋參司𨽻校尉崔據難曰朝廷前所以棄西域者以其無益於中國而費難供也令車師已屬匈奴鄯善不得保信一旦反覆班將能保北虜不為邉害乎勇對曰今中國置州牧者以禁郡縣姦猾盜賊也若州牧能保盜賊不犯者臣亦願以要斬保匈奴之不為邉害也今通西域則虜埶必弱虜埶弱則為患微矣孰與歸其府藏續其斷臂哉今置校尉以扞撫西域設長吏以招懐諸國若棄而不立則西域望絶望絶之後屈就北虜緣邉之郡將受困害恐河西城門必湏復有晝閉之儆矣今不廓開朝廷之徳而拘屯戍之費若此北虜遂熾豈安邉久長之䇿哉太尉屬毛軫難曰今若置校尉則西域絡繹遣使求索無厭與之則費難供不與則失其心一旦為匈奴所廹當復求救則為役大矣勇對曰令設以西域歸匈奴而使其恩徳大漢不為鈔盗則可矣如其不然則因西域租入之饒兵馬之衆以擾動縁邉是為富仇雔之財增暴夷之埶也置校尉者宣威布徳以繫諸國内向之心以疑匈奴覬覦之情而無費財耗國之慮也且西域之人無他求索其來入者不過禀食而已今若拒絶埶歸北屬夷虜并力以㓂并涼則中國之費不止十億置之誠便於是從勇議復敦煌郡營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雖復覊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後匈奴果數與車師共入為㓂鈔河西大被其害延光二年北匈奴連與車師入㓂河西議者欲復閉玉門陽關以絶其患敦煌太守張璫上書曰臣在京師亦以為西域宜棄今親踐其土地乃知棄西域則河西不能自存謹陳西域三䇿北虜呼衍王常展轉蒲類秦海之間専制西城共為㓂鈔今以酒泉屬國吏士二千餘人集昆侖塞先擊呼衍王絶其根本因發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後部此上計也若不能出兵可置軍司馬將士五百人四郡供其黎牛榖食出據柳中此中計也如又不能則宜棄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計也朝廷下其議陳忠上疏曰西域内附日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今北虜已破車師埶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埶益殖威臨南𦍑與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可不救則百倍之役興不訾之費發矣議者但念西域絶逺䘏之煩費不見孝武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敦煌孤厄逺來告急復不輔助内無以慰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滅土非良計也臣以為敦煌冝置校尉按舊増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帝納之於是復以班勇為西域長史將兵五百人出屯桞中三年春正月班勇至樓蘭以鄯善歸附特加三綬而龜兹王白英猶自疑未下勇開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温宿自縳詣勇因發其兵歩騎萬餘人到車師前王庭擊走匈奴伊蠡王於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餘人於是前部始復開通罷屯田桞中
四年秋七月西域長史班勇發敦煌張掖酒泉六千騎及鄯善疏勒車師前部兵擊後部王軍就大破之獲首虜八千餘人生得軍就及匈奴持節使者將至索班沒處斬之傳首京師
順帝永建元年冬十月班勇更立車師後部故王子加特奴為王勇又使别校誅斬東且彌王亦更立其種人為王於是車師六國悉平勇遂發諸國兵擊匈奴呼衍王亡走其衆二萬餘人皆降生得单于從兄勇使加特奴手斬之以結車師匈奴之隙北單于自將萬餘騎入後部至今且谷勇使假司馬曹俊救之單于引去俊追斬其貴人骨都侯於是呼衍王遂徙居枯梧河上是後車師無復虜跡
二年六月西域城郭諸國皆服於漢唯焉耆王元孟未降班勇奏請攻之於是遣敦煌太守張朗將河西四郡兵三千人配勇因發諸國兵四萬餘人分為兩道擊之勇從南道朗從北道約期俱至焉耆而朗先有罪欲徼功自贖遂先期至爵離關遣司馬將兵前戰獲首虜二千餘人元孟懼誅逆遣使乞降張朗徑入焉耆受降而還朗得免誅勇以後期徴下獄免
通鑑紀事夲末卷六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七上
宋 袁樞 撰
兩匈奴叛服
漢光武建武二十三年 初匈奴單于輿弟右谷蠡王知牙師以次當為左賢王左賢王次即當為單于單于欲傳其子遂殺知牙師烏珠留單于有子曰比為右薁鞬日逐王領南邊八部比見知牙師死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當立以子言之我單于長子我當立遂内懐猜懼庭㑹稀濶單于疑之乃遣兩骨都侯監領比所部兵及單于蒲奴立比益恨望宻遣漢人郭衡奉匈奴地圖詣西河太守求内附兩骨都侯頗覺其意㑹五月龍祠勸單于誅比比弟漸將王在單于帳下聞之馳以報比比遂聚八部兵四五萬人待兩骨都侯還欲殺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謀亡去單于遣萬騎擊之見比衆盛不敢進而還
二十四年春正月匈奴八部人人共識立日逐王比為呼韓邪單于欵五原塞願永為藩蔽扞禦北敵事下公卿議者皆以為天下初定中國空虚夷狄情偽難知不可許五官中郎將耿國獨以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東扞鮮卑北拒匈奴率厲四夷完復邊郡帝從之 冬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為南單于遣使詣闕奉藩稱臣上以問朗陵侯臧宫宫曰匈奴飢疫分爭臣願得五千騎以立功帝笑曰常勝之家難與慮敵吾方自思之二十五年春正月南單于遣其弟左賢王莫將兵萬餘人擊北單于弟薁鞬左賢王生獲之北單于震怖却地千餘里北部薁鞬骨都侯與右骨都侯率衆三萬餘人歸南單于三月南單于復遣使詣闕貢獻求使者監䕶遣侍子修舊約
二十六年春正月詔遣中郎將段郴副校尉王郁使南匈奴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使者令單于伏拜受詔單于顧望有頃乃伏稱臣拜訖令譯曉使者曰單于新立誠慙於左右願使者衆中無相屈折也詔聽南單于入居雲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將將兵衞䕶之 夏南單于所獲北敵薁鞬左賢王將其衆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萬餘人畔歸去北庭三百餘里自立為單于月餘日更相攻擊五骨都侯皆死左賢王自殺諸骨都侯子各擁兵自守 秋南單于遣子入侍詔賜單于冠帶璽綬車馬金帛甲兵什器又轉河東米糒二萬五千斛牛羊三萬六千頭以贍給之令中郎將將㢮刑五千人隨單于所處參辭訟察動靜單于處盡輒遣奉奏送侍子入朝漢遣謁者送前侍子至單于庭賜單于及閼氏左右賢王以下繒綵各萬匹嵗以為常於是雲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鴈門上谷代八郡民歸於本土遣謁者分將㢮刑修治城郭發遣邊民在中國者布還諸縣皆賜以裝錢轉給糧食時城郭邱墟掃地更為上乃悔前徙之 冬南匈奴五骨都侯子復將其衆三千人歸南部北單于使騎追擊悉獲其衆南單于遣兵拒之逆戰不利於是復詔單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段郴王郁留西河擁䕶之令西河長史嵗將騎二千㢮刑五百人助中郎將衛䕶單于冬屯夏罷自後以為常南單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諸部王助漢扞戍北地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鴈門代郡皆領部衆為郡縣偵邏耳目北單于惶恐頗還所畧漢民以示善意鈔兵毎到南部下還過亭候輒謝曰自擊二虜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漢民也
二十七年五月北匈奴遣使諸武威求和親帝召公卿廷議不決皇太子言曰南單于新附北敵懼于見伐故傾耳而聽爭欲歸義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敵臣恐南單于將有二心北敵降者且不復來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朗陵侯臧宫揚虚侯馬武上書曰匈奴貪利無有禮信窮則稽首安則侵盜敵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之力不當中國一郡萬里死命縣在陛下福不再來時或易失豈宜固守文德而墮武事乎今命將臨塞厚縣購賞喻告髙句驪烏桓鮮卑攻其左發河西四郡天水隴西羌胡擊其右如此北敵之滅不過數年臣恐陛下仁恩不忍謀臣狐疑令萬世刻石之功不立于聖世詔報曰黄石公記曰柔能制剛弱能制彊舎近謀逺者勞而無功舍逺謀近者逸而有終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彊有其有者安貪人有者殘殘滅之政雖成必敗今國無善政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而復欲逺事邊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且北狄尚彊而屯田警備傳聞之事恒多失實誠能舉天下之半以滅大冦豈非至願茍非其時不如息民自是諸將莫敢復言兵事者
二十八年秋八月北匈奴遣使貢馬及裘更乞和親并請音樂又求率西域諸國胡客俱獻見帝下三府議酬荅之宜司徒掾班彪曰臣聞孝宣皇帝敕邊守尉曰匈奴大國多變詐交接得其情則却敵折衝應對失其數則反為輕欺今北匈奴見南單于來附懼謀其國故數乞和親又逺驅牛馬與漢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貢獻斯皆外示富彊以相欺誕也臣見其獻益重知其國益虚歸親愈數為懼愈多然今既未獲助南則亦不宜絶北羈縻之義禮無不荅謂可頗加賞賜略與所獻相當報荅之辭令必有適今立槀草幷上曰單于不忘漢恩追念先祖舊約欲修和親以輔身安國計議甚髙為單于嘉之往者匈奴數有乖亂呼韓邪郅支自相讐隙並䝉孝宣皇帝垂恩救䕶故各遣侍子稱藩保塞其後郅支忿戾自絶皇澤而呼韓附親忠孝彌著及漢滅郅支遂保國傳嗣子孫相繼今南單于擕衆向南欵塞歸命自以呼韓嫡長次第當立而侵奪失職猜疑相背數請兵將歸掃北庭䇿謀紛紜無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獨聽又以北單于比年貢獻欲修和親故拒而未許將以成單于忠孝之義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殊俗百蠻義無親踈服順者褒賞畔逆者誅罰善惡之效呼韓郅支是也今單于欲修和親欵誠已達何嫌而欲率西域諸國俱來獻見西域國屬匈奴與屬漢何異單于數連兵亂國内虚耗貢物裁以通禮何必獻馬裘今齎雜繒五百匹弓鞮韥丸一矢四發遺單于又賜獻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雜繒各四百匹斬馬劍各一單于前言先帝時所賜呼韓邪竽瑟空侯皆敗願復裁賜念單于國尚未安方厲武節以戰攻為務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劒故未以齎朕不愛小物於單于便宜所欲邊驛以聞帝悉納從之
中元元年十一月南單于比死弟左賢王莫立為邱浮尤鞮單于帝遣使齎璽書拜授璽綬賜以衣冠及繒綵是後遂以為常
二年南單于莫死弟汗立為伊伐於慮鞮單于
明帝永平二年南單于汗死單于比之子適立為醯僮尸逐侯鞮單于
五年十一月北匈奴冦五原十二月冦雲中南單于擊却之
六年南單于適死單于莫之子蘇立為邱除車林鞮單于數月復死單于適之弟長立為湖邪尸逐侯鞮單于七年北匈奴猶盛數侵邊遣使求合市上冀其交通不復為侵許之
八年三月越騎司馬鄭衆使北匈奴單于欲令衆拜衆不為屈單于圍守閉之不與水火衆拔刀自誓單于恐而止乃更發使隨衆還京師初大司農耿國上言宜置度遼將軍屯五原以防南匈奴逃亡朝廷不從南匈奴湏卜骨都侯等知漢與北敵交使内懐嫌怨欲畔宻使人詣北敵令遣兵迎之鄭衆出塞疑有異伺候果得湏卜使人乃上言宜速置大將以防二敵交通由是始置度遼營以中郎將呉棠行度遼將軍事將黎陽虎牙營士屯五原曼柏 北匈奴雖遣使入貢而冦鈔不息邊城晝閉帝議遣使報其使者鄭衆上疏諫曰臣聞北單于所以要致漢使者欲以離南單于之衆堅三十六國之心也又當揚漢和親誇示鄰敵令西域欲歸化者局足狐疑懷土之人絶望中國耳漢使既到便偃蹇自信若復遣之敵必自謂得謀其群臣駮議者不敢復言如是南庭動揺烏桓有離心矣南單于久居漢地具知形勢萬分離析旋為邊害今幸有度遼之衆揚威北垂雖勿報荅不敢為患帝不從復遣衆往衆因上言臣前奉使不為匈奴拜單于恚恨遣兵圍臣今復銜命必見陵折臣誠不忍持大漢節對氈裘獨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將有損大漢之彊帝不聽衆不得已既行在路連上書固爭之詔切責衆追還繫廷尉㑹赦歸家其後帝見匈奴來者聞衆與單于爭禮之狀乃復召衆為軍司馬十五年夏四月謁者僕射耿秉數上言請擊匈奴上以顯親侯竇固嘗從其世父融在河西明習邊事乃使秉固與太僕祭肜虎賁中郎將馬廖下博侯劉張好畤侯耿忠等共議之耿秉曰昔者匈奴援引弓之類幷左袵之屬故不可得而制孝武既得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敵失其肥饒畜兵之地羌胡分離唯有西域俄復内屬故呼韓邪單于請事欵塞其勢易乗也今有南單于形勢相似然西域尚未内屬北敵未有舋作臣愚以為當先擊白山得伊吾破車師通使烏孫諸國以斷其右臂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復為折其左角然後匈奴可擊也上善其言議者或以為今兵出白山匈奴必幷兵相助又當分其東以離其衆上從之十二月以秉為駙馬都尉固為奉車都尉以騎都尉秦彭為秉副耿忠為固副皆置從事司馬出屯涼州秉國之子忠弇之子廖援之子也
十六年春二月遣肜與度遼將軍呉棠將河東西河羌胡及南單于兵萬一千騎出髙闕塞竇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張掖甲卒及盧水羌胡萬二千騎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隴西天水募士及羌胡萬騎出張掖居延塞騎都尉來苗䕶烏桓校尉文穆將太原鴈門代郡上谷漁陽右北平定襄郡兵及烏桓鮮卑萬一千騎出平城塞伐北匈奴竇固耿忠至天山擊呼衍王斬首千餘級追至蒲類海取伊吾盧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盧城耿秉彭秦擊匈林王絶幕六百餘里至三水樓山而還來苗文穆至匈河水上敵皆犇走無所獲祭肜與南匈奴左賢王信不相得出髙闕塞九百餘里得小山信妄言以為涿邪山不見虜而還肜與呉棠坐逗留畏懦下獄免肜自恨無功出獄數日歐血死臨終謂其子曰吾𫎇國厚恩奉使不稱身死誠慚恨義不可以無功受賞死後若悉簿上所得物身自詣兵屯效死前行以副吾心既卒其子逢上疏具陳遺言帝雅重肜方更任用聞之大驚嗟嘆良久是嵗北匈奴大入雲中雲中太守㢘范拒之吏以衆少欲移書傍郡求救范不許㑹日暮范令軍士各交縛兩炬三頭爇火營中星列敵謂漢兵救至大驚待旦將退范令軍中蓐食晨往赴之斬首數百級敵自相轔藉死者千餘人由此不敢復向雲中
十七年冬十一月奉車都尉竇固定車師而還奏復置西域都䕶及戊巳校尉以陳睦為都䕶司馬耿恭為戊校尉屯後王部金蒲城謁者闗寵為已校尉屯前王部栁中城屯各置數百人
十八年春二月北單于遣左鹿蠡王率二萬騎擊車師耿恭遣司馬將兵三百人救之皆為所没匈奴遂破殺車師後王安得而攻金蒲城恭以毒藥傅矢語匈奴曰漢家箭神其中瘡者必有異敵中矢者視創皆沸大驚㑹天暴風雨隨雨擊之殺傷甚衆匈奴震怖相謂曰漢兵神真可畏也遂觧去 十一月北匈奴圍闗寵於栁中城㑹中國有大䘮救兵不至車師復叛與匈奴共攻耿恭恭率厲士衆禦之數月食盡窮困乃煮鎧弩食其筋革恭與士卒推誠同死生故皆無二心而稍稍死亡餘數十人單于知恭已困欲必降之遣使招恭曰若降者當封為白屋王妻以女子恭誘其使上城手擊殺之炙諸城上單于大怒更益兵圍恭不能下闗寵上書求救詔公卿㑹議司空倫以為不宜救司徒鮑昱曰今使人於危難之地急而棄之外則縱蠻夷之暴内則傷死難之臣誠令權時後無邊事可也匈奴如復犯塞為冦陛下將何以使將又三部兵人裁各數十匈奴圍之歴旬不下是其寡弱力盡之效也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將精騎二千多其幡幟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極之兵必不敢當四十日間足還入塞帝然之乃遣征西將軍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酒泉太守段彭與謁者王䝉皇甫援發張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餘人以救之
章帝建初元年春正月詔兖豫徐三州禀贍饑民上問何以消復旱災校書郎楊終上疏曰間者北征匈奴西開三十六國百姓頻年服役轉輸煩費愁困之民足以感動天地陛下宜留念省察帝下其章第五倫亦同終議牟融鮑昱皆以為孝子無改父之道征伐匈奴屯戍西域先帝所建不宜回異終復上書曰秦築長城功役繁興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弃珠厓之郡光武絶西域之國不以介鱗易我衣裳魯文公毁泉臺春秋譏之曰先祖為之而已毁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無妨害於民也襄公作三軍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復古以為不舍則有害於民也今伊吾之役樓蘭之屯兵久而未還非天意也帝從之 酒泉太守段彭等兵㑹桞中擊車師攻交河城斬首三千八百級獲生口三千餘人北匈奴驚走車師復降㑹闗寵已殁謁者王䝉等欲引兵還耿恭軍吏范羌時在軍中固請迎恭諸將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與羌從山北迎恭遇大雪丈餘軍僅能至城中夜聞兵馬聲以為虜來大驚羌遙呼曰我范羌也漢遣軍迎校尉耳城中皆稱萬嵗開門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隨俱歸敵兵追之且戰且行吏士素飢困發疏勒時尚有二十六人隨路死沒三月至玉門唯餘十三人衣屨穿決形容枯槁中郎將鄭衆為恭已下洗沐易衣冠上䟽奏恭以單兵守孤城當匈奴數萬之衆連月踰年心力困盡鑿山為井煮弩為糧前後殺傷醜敵數百千計卒全忠勇不為大漢耻直䝉顯爵以厲將帥恭至雒陽拜騎都尉 冬十一月北匈奴皋林温禺犢王將衆還居涿邪山南單于與邊郡及烏桓共擊破之是嵗南部大饑詔禀給之
二年春三月甲辰罷伊吾盧屯兵匈奴復遣兵守其地八年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樓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萬餘人欵五原塞降
元和元年十二月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匈奴復願與吏民合市詔許之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驅牛馬萬餘頭來與漢交易南單于遣輕騎出上郡鈔之大獲而還
二年春正月北匈奴大人車利涿兵等亡來入塞凡七十三輩時北敵衰耗黨衆離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冦其後鮮卑擊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復自立乃逺引而去南單于長死單于汗之子宣立為伊屠於閭鞮單于冬南單于遣兵與北敵温禺犢王戰於涿邪山斬獲而還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敵以前既和親而南部復往抄掠北單于謂漢欺之謀欲犯塞謂宜還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詔百官議於朝堂太尉鄭宏司空第五倫等以為不可許司徒桓虞及太僕袁安等以為當與之宏因大言激厲虞曰諸言當還生口者皆為不忠虞廷叱之倫及大鴻臚韋彪各作色變容司𨽻校尉舉奏宏等宏等皆上印綬謝詔報曰久議沉滯各有所志盖事以議從䇿由衆定誾誾衎衎得禮之容寢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君何尤而深謝其各冠履帝乃下詔曰江海所以能長百川者以其下之也少加屈下尚何足病況今與匈奴君臣分定辭順約明貢獻累至豈宜違信自受其曲其敕度遼及領中郎將龎奮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還北敵其南部斬首獲生計功受賞如常科章和元年冬十月北匈奴大亂屈蘭儲等五十八部口三十八萬詣雲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二年三月南單于宣死單于長之弟屯屠何立為休蘭尸逐侯鞮單于 五月北匈奴饑亂降南部者嵗數千人 秋七月南單于上言宜及北敵分爭出兵討伐破北成南幷為一國令漢家長無北念臣等生長漢地開口仰食嵗時賞賜動輒億萬雖垂拱安枕慙無報效之義願發國中及諸部故胡新降精兵分道並出期十二月同㑹敵地臣兵衆單少不足以防内外願遣執金吾耿秉度遼將軍鄧鴻及西河雲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并力而北冀因聖帝威神一舉平定臣國成敗要在今年已敕諸部嚴兵馬唯裁哀省察太后以示耿秉秉上言昔武帝殫極天下欲臣服匈奴未遇天時事遂無成今幸遭天授北敵分爭以夷伐夷國家之利宜可聽許秉因自陳受恩分當出命效用太后議欲從之尚書宋意上書曰夫戎狄簡賤禮義無有上下彊者為雄弱即屈服自漢興以來征伐數矣其所克獲曽不補害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難探昭天地之明故因其來降羈縻畜養邊民得生勞役休息於兹四十餘年矣今鮮卑奉順斬獲萬數中國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勞漢興功烈於斯為盛所以然者夷狄相攻無損漢兵者也臣察鮮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歸功聖朝實由貪得重賞今若聽南部還都北庭則不得不禁制鮮卑鮮卑外失暴掠之願内無功勞之賞豺狼貪婪必為邊患今北敵西遁請求和親宜因其歸附以為外扞巍巍之業無以過此若引兵費賦以順南敵則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誠不可許㑹竇憲遣客刺殺齊殤王子都侯暢太后怒憲懼誅自求擊匈奴以贖死〈事見竇氏専恣〉 冬十月乙亥以憲為車騎將軍伐北匈奴以執金吾耿秉為副發北軍五校黎陽雍營縁邊十二郡騎士及羌胡兵出塞和帝永元元年春竇憲將征匈奴三公九卿詣朝堂上書諫以為匈奴不犯邊塞而無故勞師逺涉損費國用徼功萬里非社稷之計書連上輒寝宋由懼遂不敢復署議而諸卿稍自引止唯袁安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爭前後且十上衆皆為之危懼安隗正色自若侍御史魯恭上疏曰國家新遭大憂陛下方在諒隂百姓闕然三時不聞警蹕之音莫不懷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今乃以盛春之月興發軍役擾動天下以事戎夷誠非所以垂恩中國改元正時由内及外也萬民者天之所生天愛其所生猶父母愛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者則天氣為之舛錯況於人乎故愛民者必有天報夫戎狄者四方之異氣也與鳥獸無别若雜居中國則錯亂天氣汙辱善人是以聖王之制羈縻不絶而已今匈奴為鮮卑所破逺藏於史侯河西去塞數千里而欲乗其虚耗利其微弱是非義之所出也今始徵發而大司農調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間之急亦已甚矣羣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獨奈何以一人之計棄萬人之命不䘏其言乎上觀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國不為中國豈徒匈奴而已哉尚書令韓稜騎都尉朱暉議郎京兆樂恢皆上䟽諫太后不聽又詔使者為憲弟篤景並起邸第勞役百姓侍御史何敞上疏曰臣聞匈奴之為桀逆久矣平城之圍嫚書之恥此二辱者臣子所謂捐軀而必死髙祖吕后忍怒含忿舍而不誅今匈奴無逆節之暴漢朝無可慙之恥而盛春東作興動大役元元怨恨咸懷不悦又猥復為衞尉篤奉車都尉景繕修館第彌街絶里篤景親近貴臣當為百僚表儀今衆軍在道朝廷焦脣百姓愁苦縣官無用而遽起大第崇飾玩好非所以垂令德示無窮也宜且罷工匠專憂北邊恤民之困書奏不省 夏六月竇憲耿秉出朔方雞鹿塞南單于出滿夷谷度遼將軍鄧鴻出稒陽塞皆㑹涿山憲分遣副校尉閻盤司馬耿䕫耿譚將南匈奴精騎萬餘與北單于戰於稽落山大破之單于遁走追擊諸部遂臨私渠比鞮海斬名王已下萬三千級獲生口甚衆雜畜百餘萬頭諸禆小王率衆降者前後八十一部一十餘萬人憲秉出塞三千餘里登燕然山命中䕶軍班固刻石勒功紀漢威德而還遣軍司馬呉氾梁諷奉金帛遺北單于時敵中乖亂汜諷及單于於西海上宣國威信以詔致賜單于稽首拜受諷因説令修呼韓邪故事單于喜悦即將其衆與諷同還到私渠海聞漢軍已入塞乃遣弟右温禺鞮王奉貢入侍隨諷詣闕憲以單于不自身到奏還其侍弟
二年夏五月竇憲遣副校尉閻礱將二千餘騎掩擊北匈奴之守伊吾者復取其地 秋七月北單于以漢還其侍弟九月復遣使欵塞稱臣欲入朝見 冬十月竇憲遣班固梁諷迎之㑹南單于復上書求滅北庭於是遣左谷蠡王師子等將左右部八千騎出鷄鹿塞中郎將耿譚遣從事將䕶之襲擊北單于夜至圍之北單于被創僅而得免獲閼氏及男女五人斬首八千級生虜數千口班固至私渠海而還是時南部黨衆益盛領户三萬四千勝兵五萬
三年春正月竇憲以北匈奴微弱欲遂滅之二月遣左校尉耿䕫司馬任尚出居延塞圍北單于於金微山大破之獲其母閼氏名王已下五千餘級北單于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餘里而還自漢出師所未嘗至也封䕫為粟邑侯 初北單于既亡其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立為單于將衆數千人止蒲類海遣使欵塞竇憲請遣使立於除鞬為單于置中郎將領䕶如南單于故事事下公卿議宋由等以為可許袁安任隗奏以為光武招懷南部非謂可永安内地正以權時之算可得扞禦北狄故也今朔漠既定宜令南單于反其北庭并領降衆無縁復更立於除鞬以增國費事奏未以時定安懼憲計遂行乃獨上封事曰南單于屯先父舉衆歸德自䝉恩以來四十餘年三帝積累以遺陛下陛下深宜遵述先志成就其業況屯首唱大謀空盡北庭輟而弗圖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計違三世之規失信於所養建立於無功論語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行焉今若失信於一屯則百蠻不敢復保誓矣又烏桓鮮卑新殺北單于凡人之情咸畏仇讐今立其弟則二敵懷怨且漢故事供給南單于費直嵗一億九十餘萬西域嵗七千四百八十萬今北庭彌逺其費過倍是乃空盡天下而非建䇿之要也詔下其議安又與憲更相難折憲險急負勢言辭驕訐至詆毁安稱光武誅韓歆戴涉故事安終不移然上竟從憲策
四年春正月遣大將軍左校尉耿䕫授於除鞬印綬使中郎將任尚持節衛䕶屯伊吾如南單于故事
五年 初竇憲既立於除鞬為北單于欲輔歸北庭㑹憲誅而止於除鞬自畔還北詔遣將兵長史王輔以千餘騎與任尚共追討斬之破滅其衆 十一月單于屯屠何死單于宣弟安國立安國初為左賢王無稱譽及為單于單于適之子左谷蠡王師子以次轉為左賢王師子素勇㸃多知前單于宣及屯屠何皆愛其氣決數遣將兵出塞掩擊北庭還受賞賜天子亦加殊異由是國中盡敬師子而不附安國安國欲殺之諸新降胡初在塞外數為師子所驅掠多怨之安國因是委計降者與同謀議師子覺其謀乃别居五原界毎龍庭㑹議師子輒稱病不往度遼將軍皇甫稜知之亦擁䕶不遣單于懷憤益甚
六年春正月皇甫稜免以執金吾朱徽行度遼將軍時單于與中郎將杜崇不相平乃上書告崇崇諷西河太守令斷單于章單于無由自聞崇因與朱徽上言南單于安國疎逺故胡親近新降欲殺左賢王師子及左臺且渠劉利等又右部降者謀共迫脅安國起兵背畔請西河上郡安定為之儆備帝下公卿議皆以為蠻夷反覆雖難測知然大兵聚㑹必未敢動搖今宜遣有方畧使者之單于庭與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并力觀其動靜如無它變可令崇等就安國㑹其左右大臣責其部衆横暴為邊害者共平罪誅若不從命令為權時方略事畢之後裁行賞賜亦足以威示百蠻帝從之於是徽崇遂發兵造其庭安國夜聞漢軍至大驚棄帳而去因舉兵欲誅師子師子先知乃悉將廬落入曼柏城安國追到城下門閉不得入朱徽遣吏曉譬和之安國不聽城既不下乃引兵屯五原崇徽因發諸郡騎追赴之急衆皆大恐安國舅骨都侯喜為等慮并被誅乃格殺安國立師子為亭獨尸逐侯鞮單于 夏五月南單于師子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襲師子安集掾王恬將衛䕶士與戰破之於是降胡遂相驚動十五部二十餘萬人皆反脅立前單于屯屠何子薁鞮日逐王逢侯為單于遂殺略吏民燔燒郵亭廬帳將車重向朔方欲度幕北九月癸丑以光禄勲鄧鴻行車騎將軍事與越騎校尉馮柱行度遼將軍朱徽將左右羽林北軍五校士及郡國迹射縁邊兵烏桓校尉任尚將烏桓鮮卑合四萬人討之時南單于及中郎將杜崇屯牧師城逢侯將萬餘騎攻圍之 冬十一月鄧鴻等至美稷逢侯乃解圍去向滿夷谷南單于遣子將萬騎及杜崇所領四千騎與鄧鴻等追擊逢侯於大城塞斬首四千餘級任尚率鮮卑烏桓要擊逢侯於滿夷谷復大破之前後凡斬萬七千餘級逢侯遂率衆出塞漢兵不能追而還
八年五月南匈奴右温禺犢王烏居戰畔出塞秋七月度遼將軍龎奮越騎校尉馮柱追擊破之徙其餘衆及諸降胡二萬餘人於安定北地
十年南單于師子死單于長之子檀立為萬氏尸逐鞮單于
十六年十一月北匈奴遣使稱臣貢獻願和親修呼韓邪故約帝以其舊禮不備未許而厚加賞賜不荅其使元興元年冬十二月北匈奴重遣使詣敦煌貢獻辭以國貧未能備禮願請大使當遣子入侍太后亦不荅其使加賜而已
安帝永初三年六月漢人韓琮隨匈奴南單于入朝既還説南單于云關東水潦人民飢餓死盡可擊也單于信其言遂反 九月南單于圍中郎將耿种於美稷冬十一月以大司農陳國何熈行車騎將軍事中郎將龎雄為副將五營及邊郡兵二萬餘人又詔遼東太守耿䕫率鮮卑及諸郡兵共擊之以梁慬行度遼將軍事雄䕫擊南匈奴薁鞬日逐王破之
四年春正月南單于圍耿种數月梁慬耿䕫擊斬其别將於屬國故城單于自將迎戰慬等復破之單于遂引還虎澤 二月南匈奴冦常山 三月何熙軍到五原曼柏暴疾不能進遣龎雄與梁慬耿种將步騎萬六千人攻虎澤連營稍前單于見諸軍並進大恐怖顧讓韓琮曰汝言漢人死盡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許之單于脱㡌徒跣對龎雄等拜陳道死罪於是赦之遇待如初乃還所鈔漢民男女及羌所略轉賣入匈奴中者合萬餘人㑹熙卒即拜梁慬度遼將軍龎雄還為大鴻臚
延光二年鮮卑其至鞬自將萬餘騎攻南匈奴於曼柏薁鞬日逐王戰死殺千餘人
三年夏四月南單于檀死弟拔立為烏稽侯尸逐鞮單于
順帝永建元年朔方以西障塞多壞鮮卑因此數侵南匈奴單于憂恐上書乞修復障塞庚寅詔黎陽營兵出屯中山北界令緣邊郡增置步兵列屯塞下教習戰射三年冬十二月南單于拔死弟休利立為去特若尸逐就單于
永和五年春二月南匈奴句龍王吾斯車紐等反冦西河招誘右賢王合兵圍美稷殺朔方代郡長吏 夏五月度遼將軍馬續與中郎將梁並等發邊兵及羌胡合二萬餘人掩擊破之吾斯等復更屯聚攻没城邑天子遣使責讓單于單于本不預謀乃脱㡌避帳詣並謝罪並以病徴五原太守陳龜代為中郎將龜以單于不能制下逼迫單于及其弟左賢王皆令自殺龜又欲徙單于近親于内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龜坐下獄免大將軍商上表曰匈奴冦畔自知罪極窮鳥困獸皆知救死況種類繁熾不可单盡今轉運日増三軍疲苦虚内給外非中國之利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謨且典邊日久深曉兵要毎得續書與臣策合宜令續深溝髙壁以恩信招降宣示購賞明為期約如此則醜類可服國家無事矣帝從之乃詔續招降畔敵商又移書續等曰中國安寧忘戰日久良騎野合交鋒接矢決勝當時戎狄之所長而中國之所短也彊弩乗城堅營固守以待其衰中國之所長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務先所長以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勿貪小功以亂大謀於是右賢王部抑鞮等萬三千口皆詣續降 九月匈奴句龍王吾斯等立車紐為單于東引烏桓西收羌胡等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營殺上郡都尉及軍司馬遂侵掠并涼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離石上郡治夏陽朔方治五原 十二月遣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將幽州烏桓諸郡營兵擊車紐等戰於馬邑斬首三千級獲生口甚衆車紐乞降而吾斯猶率其部曲與烏桓侵鈔
漢安元年秋八月南匈奴句龍吾斯與薁鞬臺耆等復反侵掠并部
二年六月丙寅立南匈奴守義王兠樓儲為呼蘭若尸逐就單于時兠樓儲在京師上親臨軒授璽綬引上殿賜車馬器服金帛甚厚詔太常大鴻臚與諸國侍子於廣陽城門外祖㑹饗賜作樂角抵百戲 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將扶風馬寔遣人刺殺句龍吾斯
建康元年夏四月使匈奴中郎將馬寔擊南匈奴左部破之
桓帝建和元年南單于兠樓儲死伊陵尸逐就單于車兒立
元嘉元年夏四月北匈奴呼衍王侵伊吾敗伊吾司馬毛愷攻伊吾屯城詔敦煌太守馬達將兵救之至蒲類海呼衍王引去
永夀元年秋南匈奴左薁鞬臺耆且渠伯德等反侵美稷東羌復舉種應之安定屬國都尉敦煌張奐初到職壁中唯有二百許人聞之即勒兵而出軍吏以為力不敵叩頭爭止之奐不聽遂進屯長城收集兵士遣將王衞招誘東羌因據龜兹縣使南匈奴不得交通東羗諸豪遂相率與奐共擊薁鞮等破之伯德惶恐將其衆降郡界以寧
延熹元年十二月南匈奴諸部並叛與烏桓鮮卑侵縁邊九郡帝以京兆尹陳龜為度遼將軍龜臨行上疏曰臣聞三辰不軌擢士為相蠻夷不恭拔卒為將臣無文武之才而忝鷹揚之任雖殁軀體無所云補今西州邊鄙土地塉埆民數更敵兵室家殘破雖含生氣實同枯朽往嵗并州水雨災螟互生稼穡荒耗租更空闕陛下以百姓為子焉可不垂撫循之㤙哉古公西伯天下歸仁豈復輿金輦寳以為民患乎陛下繼中興之統承光武之業臨朝聴政而未留聖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懼逆上㫖取過目前呼嗟之聲招致災害胡人凶悍因衰縁隙而令倉庫單於豺狼之口功業無銖兩之效皆由將帥不忠聚姦所致前涼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糾罰太守令長貶黜將半政未踰時功效卓然實應賞異以勸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姦殘又宜更選匈奴烏桓護羌中郎將校尉簡練文武授之法令除并涼二州今年租更寛赦罪𨽻掃除更始則善吏知奉公之祐惡者覺營私之禍胡馬可不窺長城塞下無候望之患矣帝乃更選幽并刺史自營郡太守都尉以下多所革易下詔為陳將軍除并涼一年租賦以賜吏民龜到職州郡重足震栗省息經用嵗以億計詔拜安定屬國都尉張奐為北中郎將以討匈奴烏桓等匈奴烏桓燒度遼將軍門引屯赤阬煙火相望兵衆大恐各欲亡去奐安坐帷中與弟子講誦自若軍士稍安乃潜誘烏桓隂與和通遂使斬匈奴屠各渠帥襲破其衆諸胡悉降奐以南單于車兒不能統理國事乃拘之奏立左谷蠡王為單于詔曰春秋大居正車兒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還庭
諸羌叛服
漢光武建武九年諸羌自王莽末入居塞内金城屬縣多為所有隗囂不能討因就慰納發其衆與漢相拒司徒掾班彪上言今涼州部皆有降羌羌胡披髪左衽而與漢人雜處習俗既異言語不通數為小吏黠人所見侵奪窮恚無聊故致反叛夫蠻夷冦亂皆為此也舊制益州部置蠻夷騎都尉幽州部置領烏桓校尉涼州置䕶羌校尉皆持節領䕶治其怨結嵗時廵行問所疾苦又數遣使譯通導動静使塞外羌夷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備今宜復如舊以明威防帝從之以牛邯為䕶羌校尉
十年冬十月先零羌與諸種冦金城隴西來歙率蓋延等進擊大破之斬首虜數千人於是開倉廩以賑飢乏隴右遂安而涼州流通焉
十一年夏先零羌冦臨洮來歙薦馬援為隴西太守擊先零大破之 冬十月先零諸種羌數萬人屯聚冦鈔拒浩亹隘馬援深入討擊大破之徙降羌置天水隴西扶風是時朝臣以金城破羗之西塗逺多冦議欲棄之馬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完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如令羌有隍中則為害不休不可棄也帝從之民歸者三千餘口援為置長吏繕城郭起塢候開溝洫勸以耕牧郡中樂業又招撫塞外氐羌皆來降附援奏復其侯王君長帝悉從之
十二年參狼羌與諸種冦武都隴西太守馬援擊破之降者萬餘人於是隴右清静
中元二年 初燒當羌豪滇良擊破先零奪居其地滇良卒子滇吾立附落轉盛秋滇吾與弟滇岸率衆冦隴西敗太守劉盱於允街於是守塞諸羌皆叛詔謁者張鴻領諸郡兵擊之戰於允吾鴻軍敗没 冬十一月復遣中郎將竇固監捕虜將軍馬武等二將軍四萬人討之
明帝永平元年秋七月馬武等擊燒當羌大破之餘皆降散
孝章帝建初二年 初安夷縣吏略妻卑湳種羌人婦吏為其夫所殺安夷長宗延追之出塞種人恐見誅遂共殺延而與勒姐吾良二種相結為冦於是燒當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諸種俱反敗金城太守郝崇詔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為護羌校尉自安夷徙居臨羌迷吾又與封養種豪布橋等五萬餘人共冦隴西漢陽 秋八月遣行車騎將軍馬防長水校尉耿恭將北軍五校兵及諸郡射士三萬人擊之馬防等軍到冀布橋等圍南部都尉於臨洮防進擊破之斬首虜四千餘人遂解臨洮圍其衆皆降唯布橋等二萬餘人屯望曲谷不下三年春正月馬防擊布橋大破之布橋將種人萬餘降詔徵防還留耿恭擊諸未服者斬首虜千餘人勒姐燒何等十三種數萬人皆詣恭降恭嘗以言事忤馬防監營謁者承㫖奏恭不憂軍事坐徵下獄免官
元和三年秋八月燒當羌迷吾復與弟號吾及諸種反號吾先輕入冦隴西界督烽掾李章追之生得號吾將詣郡號吾曰獨殺我無損於羌誠得生歸必悉罷兵不復犯塞隴西太守張紆放遣之羌即為解散各歸故地迷吾退居河北歸義城
章和元年春正月護羌校尉傅育欲伐燒當羌為其新降不欲出兵乃募人鬬諸羌胡羌胡不肯遂復叛出塞更依迷吾育請發諸郡兵數萬人共擊羌未及㑹三月育獨進軍迷吾聞之徙廬落去育遣精騎三千窮追之夜至三兠谷不設備迷吾襲擊大破之殺育及吏士八百八十人及諸郡兵到羌遂引去詔以隴西太守張紆為校尉將萬人屯臨羌 秋七月羌豪迷吾復與諸種冦金城塞張紆遣從事河内司馬防與戰於木乗谷迷吾兵敗走因譯使欲降紆納之迷吾將人衆詣臨羌紆設兵大㑹施毒酒中伏兵殺其酋豪八百餘人斬迷吾頭以祭傅育復放兵擊其餘衆斬獲數千人迷吾子迷唐與諸種解仇結婚交質據大小榆谷以叛種衆熾盛張紆不能制
二年冬十月公卿舉故張掖太守鄧訓代張紆為護羌校尉迷唐率兵萬騎來至塞下未敢攻訓先欲脅小月氏胡訓擁衞小月氏胡令不得戰議者咸以羌胡相攻縣官之利不宜禁護訓曰張紆失信衆羌大動涼州吏民命縣絲髪原諸胡所以難得意者皆恩信不厚耳今因其迫急以德懷之庶能有用遂令開城及所居園門悉驅羣胡妻子内之嚴兵守衛羌掠無所得又不敢逼諸胡因即解去由是湟中諸胡皆言漢家嘗欲鬭我曹今鄧使君待我以恩信開門内我妻子乃是得父母也咸歡喜叩頭曰唯使君所命訓遂撫養教諭小大莫不感悦於是賞賂諸羌種使相招誘迷唐叔父號吾將其種人八百戶來降訓因發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掩擊迷唐於冩谷破之迷唐乃去大小榆居頗巖谷衆悉離散
和帝永元元年春迷唐欲復歸故地鄧訓發湟中六千人令長史任尚將之縫革為船置於箄上以度河掩擊迷唐大破之斬首前後一千八百餘級獲生口二千人馬牛羊三萬餘頭一種殆盡迷唐收其餘衆西徙千餘里諸附落小種皆畔之燒當豪帥東號稽顙歸死餘皆欵塞納質於是訓綏接歸附威信大行遂罷屯兵各令歸郡唯置㢮刑徒二千餘人分以屯田修理塢壁而已四年冬十月護羌校尉鄧訓卒吏民羌胡旦夕臨者日數千人羌胡或以刀自割又刺殺其犬馬牛羊曰鄧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烏桓吏士皆犇走道路至空城郭吏執不聽以狀白校尉徐傿傿歎息曰此為義也乃釋之遂家家為訓立祠毎有疾病輒請禱求福蜀郡太守聶尚代訓為䕶羌校尉欲以恩懷諸羌乃遣譯使招呼迷唐使還居大小榆谷迷唐既還遣祖母卑缺詣尚尚自送至塞下為設祖道令譯田汜等五人護送至廬落迷唐遂反與諸種共生屠裂汜等以血盟詛復冦金城塞尚坐免
五年十一月護羌校尉貫友遣譯使搆離諸羌誘以財貨由是解散乃遣兵出塞攻迷唐於大小榆谷獲首虜八百餘人收麥數萬斛遂夾逢留大河築城塢作大航造河橋欲度兵擊迷唐迷唐率部落逺徙依賜支河曲
八年十二月護羌校尉貫友卒以漢陽太守史充代充至遂發湟中羌胡出塞擊迷唐迷唐迎敗充兵殺數百人充坐徵以代郡太守呉祉代之
九年閏八月燒當羌迷唐率衆八千人冦隴西脅塞内諸種羌合步騎三萬人擊破隴西兵殺大夏使詔遣行征西將軍劉尚越騎校尉趙世副之將漢兵羌胡共三萬人討之尚屯狄道世屯枹罕尚遣司馬冦盱監諸郡兵四面並㑹迷唐懼棄老弱奔入臨洮南尚等追至髙山大破之斬虜千餘人迷唐引去漢兵死傷亦多不能復追乃還
十年冬十月行征西將軍劉尚越騎校尉趙世坐懦徴下獄免謁者王信領尚營屯枹罕謁者耿疆領世營屯白石譚乃設購賞諸種頗來内附迷唐恐乃請降信譚遂受降罷兵 十二月迷唐等率種人詣闕貢獻十二年秋九月燒當羌豪迷唐既入朝其餘種人不滿二千飢窘不立入居金城帝令迷唐將其種人還大小榆谷迷唐以漢作河橋兵來無常故地不可復居辭以種人飢餓不肯逺出護羌校尉呉祉等多賜迷唐金帛令糴穀市畜促使出塞種人更懷猜驚是嵗迷唐復叛脅將湟中諸胡冦鈔而去王信耿譚呉祉皆坐徴十三年秋八月迷唐復還賜支河曲將兵向塞護羌校尉周鮪與金城太守侯霸及諸郡兵屬國羌胡合三萬人出塞至允川侯霸擊破迷唐種人瓦解降者六千餘口分徙漢陽安定隴西迷唐遂弱逺踰賜支河首依發羌居久之病死其子來降戸不滿數十
十四年春安定降羌燒何種反郡兵擊滅之時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無復羌冦隃糜相曹鳳上言自建武以來西羌犯法者常從燒當種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有西海魚鹽之利阻大河以為固又近塞内諸種易以為非難以攻伐故能彊大常雄諸種恃其拳勇招誘羌胡今者衰困黨援壞沮亡逃棲竄逺依發羌臣愚以為宜及此時建復西海郡縣規固二榆廣設屯田隔塞羌胡交關之路遏絶狂狡窺欲之源又殖穀富邊省委輸之役國家可以無西方之憂上從之繕修故西海郡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戍之拜鳳為金城西部都尉屯龍耆後增廣屯田列屯夾河合三十四部其功垂立㑹永初中諸羌叛乃罷
安帝永初元年 初燒當羌豪東號之子麻奴隨父來降居于安定時諸降羌布在郡縣皆為吏民豪右所徭役積以愁怨及騎都尉王宏西迎西域都護段禧發金城隴西漢陽羌數百千騎與俱郡縣迫促發遣羣羌懼逺屯不還行到酒泉多有散叛諸郡各發兵邀遮或覆其廬落於是勒姐當煎大豪東岸等愈驚遂同時犇潰麻奴兄弟因此與種人俱西出塞先零别種滇零與鍾羌諸種大為冦掠斷隴道時羌歸附既久無復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負板案以為楯或執銅鏡以象兵郡縣畏懦不能制丁卯赦除諸羌相連結謀叛逆者罪 十二月詔車騎將軍鄧騭征西校尉任尚將五營及諸郡兵五萬人屯漢陽以備羌
二年春正月鄧騭至漢陽諸郡兵未至鍾羌數千人擊敗騭軍於冀西殺千餘人梁慬還至敦煌逆詔慬留為諸軍援慬至張掖破諸羌萬餘人其能脱者十二三進至姑臧羌大豪三百餘人詣慬降並慰譬遣還故地冬鄧騭使任尚及從事中郎河内司馬鈞率諸郡兵與滇零等數萬人戰於平襄尚軍大敗死者八千餘人羌衆遂大盛朝廷不能制湟中諸縣粟石萬錢百姓死亡不可勝數而轉運難劇故左校令河南龎參先坐法輸作若盧使其子俊上書曰方今西州流民擾動而徴發不絶水潦不休地力不復重之以大軍疲之以逺戍農功消於轉運資財竭於徴發田疇不得墾闢禾稼不得收入手困窮無望來秋百姓力屈不復堪命臣愚以爲萬里運糧逺就羌戎不若總兵養衆以待其疲車騎將軍騭宜且振旅留征西校尉任尚使督涼州士民轉居三輔休徭役以助其時止煩賦以益其財令男得耕種女得織絍然後畜精鋭乗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則邊民之仇報犇北之恥雪矣書奏㑹樊準上䟽薦參太后即擢參於徙中召拜謁者使西督三輔諸軍屯十一月辛酉詔鄧騭還師留任尚屯漢陽為諸軍節度遣使迎拜騭為大將軍 滇零自稱天子於北地招集武都參狼上郡西河諸雜種羌斷隴道冦鈔三輔南入益州殺漢中太守董炳梁慬受詔當屯金城聞羌冦三輔即引兵赴擊轉戰武功美陽間連破走之羌稍退散十二月廣漢塞外參狼羌降
三年春正月遣騎都尉任仁督諸郡屯兵救三輔仁戰數不利當煎勒姐羌攻没破羌縣鍾羌攻没臨洮縣執隴西南部都尉
四年二月滇零遣兵冦褒中漢中太守鄭勤移屯褒中任尚軍久出無功民廢農桑乃詔尚將吏民還屯長安罷遣南陽潁川汝南吏士乙丑初置京兆虎牙都尉於長安扶風都尉於雍如西京三輔都尉故事謁者龎參説鄧騭徙邊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輔騭然之欲棄涼州并力北邊乃㑹公卿集議騭曰譬若衣敗壞一以相補猶有所完若不如此將兩無所保公卿皆以為然郎中陳國虞詡言於太尉張禹曰若大將軍之䇿不可者三先帝開拓土宇劬勞後定而今憚小費舉而棄之此不可一也涼州既棄即以三輔為塞則園陵單外此不可二也喭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烈士武臣多出涼州土風壯猛便習兵事今羌胡所不敢入據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後故也涼州士民所以推鋒執鋭𫎇矢石於行陳父死於前子戰於後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於漢故也今推而捐之割而棄之民庶安土重遷必引領而怨曰中國棄我於夷狄雖赴義從善之人不能無恨如卒然起謀因天下之饑敝乗海内之虚弱豪雄相聚量材立帥驅氐羌以為前鋒席卷而東雖賁育為卒太公為將猶恐不足當禦如此則函谷以西園陵舊京非復漢有此不可三也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完詡恐其疽食侵淫而無限極也禹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幾敗國事詡因説禹收羅涼土雄傑引其牧守子弟於朝令諸府各辟數人外以勸厲答其功勤内以拘致防其邪計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從詡議於是辟西州豪傑為掾屬拜牧守長吏子弟為郎以安慰之 三月先零羌復攻褒中鄭勤欲擊之主簿段崇諫以為虜乗勝鋒不可當宜堅守待之勤不從出戰大敗死者三千餘人段崇及門下史王宗原展以身扞刃與勤俱死秋七月騎都尉任仁與羌戰累敗而兵士放縱檻車徴詣廷尉死䕶羌校尉段禧卒復以前校尉侯覇代之移居張掖
五年春正月先零羌寇河東至河内百姓相驚多南犇渡河使北軍中候朱寵將五營士屯孟津詔魏郡趙國常山中山繕作塢候六百一十六所羌既轉盛而縁邊二千石令長多内郡人並無守戰意皆爭上徙郡縣以避寇難三月詔隴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陽北地徙池陽上郡徙衙百姓戀土不樂去舊遂乃刈其禾稼發徹室屋夷營壁破積聚時連旱蝗饑荒而驅䠞劫掠流離分散隨道死亡或棄捐老弱或為人僕妾䘮其大半復以任尚為侍御史擊羌於上黨羊頭山破之乃罷孟津屯秋九月漢陽人杜𤦺及弟季貢同郡王信等與羌通
謀聚衆據上邽城
六年六月侍御史唐喜討漢陽賊王信破斬之杜季貢亡從滇零是嵗滇零死子零昌立年尚少同種狼莫為其計策以季貢為將軍别居丁奚城
七年秋䕶羌校尉侯霸騎都尉馬賢擊先零别部牢羌於安定獲首虜千人
元初元年三月詔遣兵屯河内通谷衝要三十三所皆作塢壁設鳴鼓以備羌寇 五月先零羌寇雍城 九月羌豪號多與諸種鈔掠武都漢中巴郡板楯蠻救之漢中五官掾程信率郡兵與蠻共擊破之號多走還斷隴道與零昌合侯霸馬賢與戰於枹罕破之 冬十月涼州刺史皮楊擊羌於狄道大敗死者八百餘人二年春䕶羌校尉龎參以恩信招誘諸羌號多等率衆降參遣詣闕賜號多侯印遣之參始還治令居通河西道 零昌分兵冦益州遣中郎將尹就討之 秋九月尹就擊羌黨吕叔都等蜀人陳省羅横應募刺殺叔都皆封侯賜錢 詔屯騎校尉班雄屯三輔雄超之子也以左馮翊司馬鈞行征西將軍督關中諸郡兵八千餘人龎參將羌胡兵七千餘人與鈞分道並擊零昌參兵至勇士東為杜季貢所敗引退鈞等獨進攻拔丁奚城杜季貢率衆偽逃鈞令右扶風仲光等收羌禾稼光等違鈞節度散兵深入羌乃設伏要擊之鈞在城中怒而不救 冬十月乙未光等兵敗並没死者三千餘人鈞乃遁還龎參既失期稱病引還皆坐徴下獄鈞自殺時度遼將軍梁慬亦坐事抵罪校書郎中扶風馬融上書稱參慬智能宜宥過責效詔赦參等以馬賢代參領護羌校尉復以任尚為中郎將代班雄屯三輔懷令虞詡説尚曰兵法弱不攻彊走不逐飛自然之勢也今虜皆馬騎日行數百里來如風雨去如絶以步追之勢不相及所以雖屯兵二十餘萬曠日而無功也為使君計莫如罷諸郡兵各令出錢數千二十人共市一馬以萬騎之衆逐數千之虜追尾掩截其道自窮便民利事大功立矣尚即上言用其計遣輕騎擊杜季貢於丁奚城破之太后聞虞詡有將帥之畧以為武都太守羌衆數千遮詡于陳倉崤谷詡即停軍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羌聞之乃分鈔傍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餘里令吏士各作兩竈日増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臏減竈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衆多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竈日増必謂郡兵來迎衆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彊勢有不同故也既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衆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彊弩勿發而潜發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幷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彊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傷殺明日悉陳其兵衆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貿易衣服回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乃潜遣五百餘人於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犇因掩擊大破之斬獲甚衆賊由是敗散詡乃占相地勢築營壁百八十所招還流亡假賑貧民開通水運詡始到郡榖石千鹽石八千見戶萬三千視事三年米石八十鹽石四百民増至四萬餘户人足家給一郡遂安
三年夏五月癸酉度遼將軍鄧遵率南單于擊零昌於靈州斬首八百餘級 六月中郎將任尚遣兵擊破先零羌於丁奚城 九月築馮翊北界𠉀塢五百所以備羌 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擊零昌於北地殺其妻子燒其廬落斬首七百餘級
四年春二月任尚遣當闐種羌榆等刺殺杜季貢封榆為破羌侯 六月尹就坐不能定益州徴抵罪以益州刺史張喬領其軍屯招誘叛羌稍稍降散 九月䕶𦍑校尉任尚復募效功種羌號封刺殺零昌封號封為羌王 冬十二月甲子任尚與騎都尉馬賢共擊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餘日戰於富平河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狼莫逃去於是西河䖍人種羌萬人詣鄧遵降隴右平
五年冬十月鄧遵募上郡全無種羌雕何刺殺狼莫封雕何為羌侯自羌叛十餘年間軍旅之費凡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邊民及内郡死者不可勝數并涼二州遂至虚耗及零昌狼莫死諸羌瓦解三輔益州無復冦警詔封鄧遵為武陽侯邑三千户遵以太后從弟故爵封優大
永寧元年春三月沈氐羌冦張掖 夏六月䕶羌校尉馬賢將萬人討沈氐羌於張掖破之斬首千八百級獲生口千餘人餘虜悉降時當煎種大豪饑五等以賢兵在張掖乃乗虚冦金城賢還軍追之出塞斬首數千級而還燒當燒何種聞賢軍還復冦張掖殺長吏 初當煎種饑五同種大豪盧忽忍良等千餘户别留允街而首施兩端
建光元年春䕶羌校尉馬賢召盧忽斬之因放兵擊其種人獲首虜二千餘忍良等皆亡出塞 秋七月燒當羌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燒當世嫡而校尉馬賢撫恤不至常有怨心遂相結共脅將諸種冦湟中攻金城諸縣 八月賢將先零種擊之戰於牧苑不利麻奴等又敗武威張掖郡兵於令居因脅將先零沈氐諸種四千餘户緣山西走冦武威賢追到鸞鳥招引之諸種降者數千麻奴南還湟中
延光元年春三月護羌校尉馬賢追擊麻奴到湟中破之種衆散遁 十一月燒當羌麻奴饑困將種衆詣漢陽太守耿种降
三年九月燒當羌豪麻奴死弟犀苦立
順帝永建元年二月隴西鍾羌反校尉馬賢擊之戰於臨洮斬首千餘級羌衆皆降由是涼州復安
六年秋九月護羌校尉韓皓轉湟中屯田置兩河間以逼羣羌皓坐事徴以張掖太守馬續代為校尉兩河間羌以屯田近之恐必見圖乃解仇詛盟各自儆備續上移屯田還湟中羌意乃安
陽嘉三年秋七月鍾羌良封等復冦隴西漢陽詔拜前校尉馬賢為謁者鎮撫諸種 冬十月護羌校尉馬續遣兵擊良封破之
四年二月謁者馬賢擊鍾羌大破之
永和三年冬十月燒當羌那離等三千餘騎冦金城校尉馬賢擊破之
四年三月燒當羌那離等復反 夏四月癸卯護羌都尉馬賢討斬之獲首虜千二百餘級
五年初那離等既平朝廷以來機為并州刺史劉秉為涼州刺史機等天性虐刻多所擾發且凍傳難種羌遂反攻金城與雜種羌胡大冦三輔殺害長吏機秉並坐徴於是拜馬賢為征西將軍以騎都尉耿叔為副將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諸州郡兵十萬人屯漢陽 九月令扶風漢陽築隴道塢三百所置屯兵且凍羌冦武都燒隴關 初上命馬賢討西羌大將軍商以為賢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漢帝不從漢由之子也賢到軍稽留不進武都太守馬融上疏曰今雜種諸羌轉相鈔盗賢及其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黨而馬賢等處處留滯羌胡百里望塵千里聽聲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後則必侵冦三輔為民大害臣願請賢所不可用關東兵五千裁假部隊之號盡力率厲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又聞呉起為將暑不張蓋寒不披裘今賢野次垂幕珍肴雜遝兒子侍妾事與古反臣懼賢等專守一城宜攻於西而羌出於東且其將士將不堪命必有髙克潰叛之變也安定人皇甫規赤見賢不恤軍事審其必敗上書言狀朝廷皆不從
六年春正月丙子征西將軍馬賢與且凍羌戰於射姑山賢軍敗賢及二子皆没東西羌遂大合閏月鞏唐羌冦隴西遂及三輔燒園陵殺掠吏民 三月武都太守趙沖追擊鞏唐羌斬首四百餘級降二千餘人詔沖督河西四郡兵為節度安定上計掾皇甫規上疏曰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羌戎未動策其將反馬賢始出知其必敗誤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毎惟賢等擁衆四年未有成功縣師之費且百億計出於平民回入姦吏故江湖之人群為盗賊青徐荒饑襁負流散夫羌戎潰叛不由承平皆因邊將失於綏御乗常守安則加侵暴茍競小利則致大害微勝則虚張首級軍敗則隱匿不言軍士勞怨困於猾吏進不得快戰以徼功退不得温飽以全命餓死溝渠暴骨中原徒見王師之出不聞振旅之聲酋豪泣血驚懼生變是以安不能久叛則經年臣所以搏手叩心而増歎者也願假臣兩營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趙沖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曉習兵勢巧便臣已更知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髙可以滌患下可以納降若謂臣年少官輕不足用者凡諸敗將非官爵之不髙年齒之不邁臣不勝至誠没死自陳帝不能用 鞏唐羌冦北地北地太守賈福與趙沖擊之不利 秋九月諸羌冦武威 冬十月癸丑以羌冦充斥涼部震恐復徙安定居扶風北地居馮翊十一月庚子以執金吾張喬行車騎將軍事將兵萬五千人屯三輔
漢安元年冬十月罕羌邑落五千餘户詣趙沖降唯燒何種據參䜌未下甲戌罷張喬軍屯
二年夏四月庚戌護羌校尉趙沖與漢陽太守張貢擊燒當羌於參䜌破之 冬閏十月趙冲擊燒當羌於阿陽破之
建康元年春護羌從事馬𤣥為諸羌所誘將羌衆亡出塞領護羌校尉衛琚追擊𤣥等斬首八百餘級趙沖復追叛羌到建威鸇隂河軍度竟所將降胡六百餘人叛走沖將數百人追之遇羌伏兵與戰而殁沖雖死而前後多所斬獲羌由是衰耗詔封沖子為義陽亭侯沖帝永嘉元年 西羌叛亂積年費用八十餘億諸將多斷盗牢稟私自潤入皆以珍寳貨賂左右上下放縱不恤軍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於野左馮翊梁並以恩信招誘叛羌離湳狐奴等五萬餘户皆詣並降隴右復平
桓帝延熹二年十二月燒當燒何當煎勒姐等八種羌冦隴西金城塞護羌校尉段熲擊破之追至羅亭斬其酋豪以下二千級獲生口萬餘人
三年閏正月西羌餘衆復與燒何大豪冦張掖晨薄校尉段熲軍熲下馬大戰至日中刀折矢盡虜亦引退熲追之且鬬且行晝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餘日遂至積石山出塞二千餘里斬燒何大帥降其餘衆而還 冬十一月勒姐零吾種羌圍允街段熲擊破之
四年六月零吾羌與先零諸種反冦三輔 冬先零沈氐羌與諸種羌冦并涼二州校尉段熲將湟中義從討之涼州刺史郭閎貪共其功稽固熲軍使不得進義從役久戀鄉舊皆悉叛歸郭閎歸罪於熲熲坐徴下獄輸作左校以濟南相胡閎代為校尉胡閎無威略羌遂陸梁覆没營塢轉相招結唐突諸郡冦患轉盛㤗山太守皇甫規上疏曰今猾賊就滅㤗山略平復聞群羌並皆反逆臣生長邠岐年五十有九昔為郡吏再更叛羌豫籌其事有誤中之言臣素有痼疾恐犬馬齒窮不報大恩願乞冗官備單車一介之使勞來三輔宣國威澤以所習地形兵勢佐助諸軍臣窮居孤危之中坐觀郡將已數十年矣自鳥䑕至于東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敵不如清平勤明孫呉未若奉灋前變未逺臣誠戚之是以越職盡其區區詔以規為中郎將持節監關西兵討零吾等十一月規擊羌破之斬首八百級先零諸種羌慕規威信相勸降者十餘萬
五年三月沈氐羌冦張掖酒泉皇甫規發先零諸種羌共討隴右而道路隔絶軍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規親入庵廬廵視將士三軍感悦東羌遂遣使乞降涼州復通先是安定太守孫儁受取狼藉屬國都尉李翕督軍御史張禀多殺降羌涼州刺史郭閎漢陽太守趙熹並老弱不任職而皆倚恃權貴不遵灋度規到悉條奏其罪或免或誅羌人聞之翕然反善沈氐大豪滇昌饑括等十餘萬口復詣規降 十一月滇那羌冦武威張掖酒泉 皇甫規持節為將還督鄉里既無它私惠而多所舉奏又惡絶宦官不與交通於是中外並怨遂共誣規貨賂群羌令其文降帝璽書誚讓相屬規上疏自訟曰四年之秋戎醜蠢戾舊都懼駭朝廷西顧臣振國威靈羌戎稽首所省之費亦億以上以為忠臣之義不敢告勞故恥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踐州界先奏孫雋李翕張禀旋師南征又上郭閎趙熹陳其過惡執據大辟凡此五臣支黨半國其餘墨綬下至小吏所連及者復有百餘吏託報將之怨子思復父之耻載贄馳車懷糧步走交搆豪門競流謗讟云臣私報諸羌讎以錢貨若臣以私財則家無擔石如物出於官則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遺匈奴以宫姬鎮烏孫以公主今臣但費千萬以懷叛羌則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貴將有何罪負義違理乎自永初以來將出不少覆軍有五動資巨億有旋車完封寫之權門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還督本土糾舉諸郡絶交離親戮辱舊故衆謗隂害固其宜也帝乃徴規還拜議郎論功當封而中常侍徐璜左悺欲從求貨數遣賔客就問功狀規終不荅璜等忿怒䧟以前事下之於吏官屬欲賦斂請謝規誓而不聽遂以餘冦不絶坐繫廷尉論輸左校諸公及太學生張鳯等三百餘人詣闕訟之㑹赦歸家
六年十二月詔徴皇甫規為度遼將軍規上書薦張奐才略兼優宜正元帥以從衆望若猶為愚臣宜充舉事者願乞冗官以為奐副朝廷從之以奐代規為度遼將軍以規為使匃奴中郎將 西州吏民守闕為前䕶羌校尉段熲訟寃者甚衆㑹滇那等諸羌種益熾涼州幾亡乃復以熲為䕶羌校尉七年冬十月護羌校尉段熲擊當煎羌破之
八年春正月護羌校尉段熲擊罕姐羌破之 閏五月段熲擊破西羌進兵窮追展轉山谷間自春及秋無日不戰虜遂敗散凡斬首二萬三千級獲生口數萬人降者萬餘落封熲都鄉侯
九年秋七月鮮卑誘引東羌與共盟詛於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諸種共冦武威張掖縁邊大被其毒詔復以張奐為護匈奴中郎將以九卿秩督幽并涼三州永康元年春正月東羌先零圍祋祤掠雲陽當煎諸種復反段熲擊之於鸞鳥大破之西羌遂定 夏四月先零羌寇三輔攻没兩營殺千餘人 冬十月先零羌冦三輔張奐遣司馬尹端董卓拒擊大破之斬其酋豪首虜萬餘人三州清定
靈帝建寧元年 初護羌校尉段熲既定西羌而東羌先零等種猶未服度遼將軍皇甫規中郎將張奐招之連年既降又叛桓帝詔問熲曰先零東羌造惡反逆而皇甫規張奐各擁彊衆不時輯定欲令熲移兵東討未識其宜可參思術畧熲上言曰臣伏見先零東羌雖數叛逆而降於皇甫規者已二萬許落善惡既分餘冦無幾今張奐躊躇久不進者當慮外離内合兵往必驚且自冬踐春屯結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勢欲更招降坐制彊敵耳臣以為狼子野心難以恩納勢窮雖服兵去復動唯當長矛挾脅白刃加頸耳計東種所餘三萬餘落近居塞内路無險折非有燕齊秦趙縱横之勢而久亂并涼累侵三輔西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復至單危自雲中五原西至漢陽二千餘里匈奴諸羌並擅其地是為癰疽伏疾留滯脅下如不加誅轉就滋大若以騎五千步萬人車三千兩三冬二夏足以破定無慮用費為錢五十四億如此則可令群羌破盡匈奴長服内徙郡縣得反本土伏計永初中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之末復經七年用八十餘億費耗若此猶不誅盡餘孽復起于茲作害今不暫疲民則永寧無期臣庶竭駑劣伏待節度帝許之悉聽如所上熲於是將兵萬餘人齎十五日糧從彭陽直詣髙平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虜兵盛熲衆皆恐熲乃令軍中長鏃利刃三矛三重挾以彊弩列輕騎為左右翼謂將士曰今去家數千里進則事成走必盡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衆皆應聲騰赴馳騎於傍突而擊之虜衆大潰斬首八千餘級太后賜詔書褒美曰須東羌盡定當并録功勤今且賜熲錢二十萬以家一人為郎中敕中藏府調金錢綵物增助軍費拜熲破羌將軍 六月段熲將輕兵追羌出橋門晨夜兼行與戰於奢延澤落川今鮮水上連破之又戰於靈武谷羌遂大敗 秋七月熲至涇陽餘冦四十落悉散入漢陽山谷間護匈奴中郎將張奐上言東羌雖破餘種難盡段熲性輕果慮負敗難常宜且以恩降可無後悔詔書下熲熲復上言臣本知東羌雖衆而輭弱易制所以比陳愚慮思為永寧之算而中郎將張奐説虜彊難破宜用招降聖朝明鑑信納瞽言故臣謀得行奐計不用事勢相反遂懷猜恨信叛羌之訴飾潤辭意云臣兵累見折衂又言羌一氣所生不可誅盡山谷廣大不可空靜血流汗野傷和致災臣伏念周秦之際戎狄為害中興以來羌冦最盛誅之不盡雖降復叛今先零雜種累以反覆攻没縣邑剽掠人物發冡露尸禍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誅昔邢為無道衛國伐之師興而雨臣動兵涉夏連獲甘霖嵗時豐稔人無疵疫上占天心不為災傷下察人事衆和師克自橋門以西落川以東故宫縣邑更相通屬非為深險絶域之地車騎安行無應折衂案奐為漢吏身當武職駐車二年不能平冦虚欲修文戢戈招降獷敵誕辭空説僣而無徴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冦趙充國徙令居内煎當亂邊馬援遷之三輔始服終叛至今為鯁故逺識之士以為深憂今傍郡户口單少數為羌所創毒而欲令降徒與之雜居是猶種枳棘於良田養虺蛇於室内也故臣奉大漢之威建長久之策欲絶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規三嵗之費用五十四億今適朞年所耗未半而餘冦殘燼將向殄滅臣毎奉詔書軍不内御願卒斯言一以任臣臨時量宜不失權便
二年五月詔遣謁者馮禪説降漢陽散羌段熲以春農百姓布野羌雖暫降而縣官無廩必當復為盗賊不如乗虚放兵勢必殄滅熲於是自進營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騎司馬田晏假司馬夏育將五千人先進擊破之羌衆潰東犇復聚射虎谷分兵守谷上下門熲規一舉滅之不欲復令散走秋七月熲遣千人於西縣結木為柵廣二十步長四十里遮之分遣晏育等將七千人啣枚夜上西山結營穿塹去虜一里許又遣司馬張愷等將三千人上東山虜乃覺之熲因與愷等挾東西山縱兵奮擊破之追至谷上下門窮山深谷之中處處破之斬其渠帥以下萬九千級馮禪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漢陽隴西三郡於是東羌悉平熲凡百八十戰斬三萬八千餘級獲雜畜四十二萬七千餘頭費用四十四億軍士死者四百餘人更封新豐縣侯邑萬戸
臣光曰書稱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夫蠻夷戎狄氣類雖殊其就利避害樂生惡死亦與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則附順服從失其道則離叛侵擾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則討之服則懷之處之四裔不使亂禮義之邦而已若乃視之如草木禽獸不分臧否不辨去來悉艾殺之豈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為郡縣所侵寃故也叛而不即誅者將帥非其人故也茍使良將驅而出之塞外擇良吏而牧之則疆埸之臣也豈得専以多殺為快邪夫御之不得其道雖華夏之民亦將蠭起而為冦又可盡誅邪然則段紀明之為將雖克㨗有功君子所不與也
通鑑紀事本末卷七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七下
宋 袁樞 撰
鮮卑㓂邉
漢桓帝永夀二年 初鮮卑檀石槐勇徤有智略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無敢犯者遂推以為大人檀石槐立庭於彈汗山歠仇水上去高栁北三百餘里兵馬甚盛東西部大人皆歸焉因南抄縁邊北拒丁零東郤夫餘西撃烏孫盡據匈奴故地東西萬四千餘里 秋七月檀石槐㓂雲中以故烏桓校尉李膺為度遼將軍膺到邊羗胡皆望風畏服先所掠男女悉詣塞下送還之 初鮮卑㓂遼東屬國都尉武威叚熲率所領馳赴之既而恐賊驚去乃使驛騎詐齎璽書詔熲熲於道偽退潜於還路設伏虜以為信然乃入追熲熲因大縱兵悉斬獲之
延熹二年春二月鮮卑㓂鴈門 六月鮮卑㓂遼東六年夏五月鮮卑㓂遼東屬國 十二月詔徴皇甫規為度遼將軍規上書薦張奐朝廷從之以奐代規為度遼將軍
九年春三月詔徴張奐為大司農復以皇甫規代為度遼將軍 五月鮮卑聞張奐去招結南匈奴及烏桓同叛 六月南匈奴烏桓鮮卑數道入塞㓂掠縁邊九郡 冬十二月匈奴烏桓聞張奐至皆相率還降凡二十萬口奐但誅其首惡餘皆慰納之唯鮮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追使持印綬封為王欲與和親檀石槐不肯受而㓂抄兹甚自分其地為三部從右北平以東至遼東接夫餘濊貊二十餘邑為東部從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餘邑為中部從上谷以西至敦煌烏孫二十餘邑為西部各置大人領之
靈帝建寜元年冬十二月鮮卑及濊貊㓂幽并二州二年冬十一月鮮卑㓂并州
四年冬十月鮮卑㓂并州
熹平元年冬十二月鮮卑㓂并州
二年鮮卑㓂幽并二州
三年冬十二月鮮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擊破之遷育為䕶烏桓校尉鮮卑又㓂并州
四年五月鮮卑㓂幽州
五年鮮卑㓂幽州
六年夏四月鮮卑㓂三邊 秋七月䕶烏桓校尉夏育上言鮮卑㓂邊自春以來三十餘發請徴幽州諸郡兵出塞擊之一冬二春必能禽滅先是䕶羗校尉田晏坐事論刑被原欲立功自効乃請中常侍王甫求得為將甫因此議遣兵與育并力討賊帝乃拜晏為破鮮卑中郎將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議於朝堂蔡邕議曰征討殊類所由尚矣然而時有同異埶有可否故謀有得失事有成敗不可齊也夫以世宗神武將帥良猛財賦充實所括廣逺數十年間官民俱匱猶有悔焉况今人財竝乏事劣昔時乎自匈奴遁迯鮮卑疆盛據其故地稱兵十萬才力勁徤意智益生加以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鐡皆為賊有漢人逋迯為之謀主兵利馬疾過於匈奴昔叚熲良將習兵善戰有事西羌猶十餘年今育晏才䇿未必過熲鮮卑種衆不弱曩時而虚計二載自許有成若禍結兵連豈得中休當復徴發衆人轉運無已是為耗竭諸夏并力蠻夷夫邊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國之困胷背之瘭疽方今郡縣盗賊尚不能禁况此醜虜而可伏乎昔髙祖忍平城之恥吕后棄慢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為甚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别内外異殊俗也茍無䠞國内侮之患則可矣豈與蟲螘之虜校徃來之數哉雖或破之豈可殄盡而方令本朝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如使越人䝉死以逆執事厮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猶為大漢羞之而欲以齊民易醜虜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猶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帝不從八月遣夏育出髙桞田晏出雲中匈奴中郎將臧旻率南單于出鴈門各將萬騎三道出塞二千餘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帥衆逆戰育等大敗喪其節傳輜重各將數十騎犇還死者十七八三將檻車徴下獄贖為庶人十二月遼西太守甘陵趙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
垂當到郡道經桞城值鮮卑萬餘人入塞宼鈔苞母及妻子遂為所劫質載以擊郡苞率騎二萬與賊對陳賊出母以示苞苞悲號謂母曰為子無狀欲以微禄奉養朝夕不圗為母作禍昔為母子今為王臣義不得顧私㤙毁忠節唯當萬死無以塞罪母謂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顧以虧忠義爾其勉之苞即時進戰賊悉摧破其母妻皆為所害苞自上歸葬帝遣使弔慰封鄃侯苞葬訖謂鄉人曰食禄而避難非忠也殺母以全義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於天下遂歐血而死
光和元年十一月鮮卑宼酒泉種衆日多縁邊莫不被毒
二年十二月鮮卑宼幽并二州
三年冬鮮卑宼幽并二州
四年冬十月鮮卑宼幽并二州檀石槐死子和連伐立和連才力不及父而貪滛後出攻北地北地射殺之其子騫曼尚㓜兄子魁頭立後騫曼長大與魁頭爭國衆遂離散
嬖倖廢立
漢和帝元興元年冬十二月辛未帝崩於章德前殿初帝失皇子前後十數後生者輒隠祕養於民間羣臣無知者及帝崩鄧皇后乃收皇子於民間長子勝有痼疾少子隆生始百餘日迎立以為皇太子是夜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
殤帝延平元年三月丙戌清河王慶濟北王夀河間王開常山王章始就國太后特加慶以殊禮慶子祐年十三太后以帝㓜弱逺慮不虞留祜與嫡母耿姬居清河邸耿姬况之曽孫也祜母犍為左姬也 八月辛卯帝崩太后與兄車騎將軍騭虎賁中郎將悝等定䇿禁中其夜使隲持節以王青蓋車迎清河王子祜齋於殿中皇太后御崇德殿百官皆吉服陪位引拜祜為長安侯乃下詔以祜為孝和皇帝嗣又作䇿命有司讀䇿畢太尉奉上璽綬即皇帝位太后猶臨朝 十二月甲子清河王慶薨
安帝永初元年 自和帝之喪鄧隲兄弟常居禁中隲不欲乆在内連求還第太后許之 夏四月封太傅張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車騎將軍鄧隲城門校尉鄧悝虎賁中郎將鄧𢎞黄門郎鄧閶皆為列侯食邑各萬戸隲以定䇿功増三千戸隲及諸弟辭譲不獲遂逃避使者間關詣闕上䟽自陳至於五六乃許之 初太后以平原王腞有痼疾而貪殤帝孩抱養為己子故立焉及殤帝崩群臣以腞疾非痼意咸歸之太后以前不立腞恐後為怨乃迎帝而立之周章以衆心不附密謀閉宫門誅鄧隲兄弟及鄭衆蔡倫劫尚書廢太后於南宫封帝為逺國王而立平原王事覺冬十一月丁亥章自殺三年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赦天下
元初二年十二月鄧𢎞卒封西平侯詔封𢎞子廣德為西平侯封廣德弟甫徳為都鄉侯
五年太后弟悝閶皆卒封悝子廣宗為葉侯閶子忠為西華侯
建光元年春二月皇太后寢疾癸亥赦天下三月癸巳皇太后鄧氏崩 四月尊帝嫡母耿姬為甘陵大貴人帝少號聦明故鄧太后立之及長多不德稍不可太
后意帝乳母王聖知之太后徴濟北河間王子詣京師河間王子翼羙容儀太后竒之以為平原懐王後留京師王聖見太后久不歸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黄門李閠江京候伺左右共毁短太后於帝帝毎懐忿懼及太后崩宫人先有受罰者懐怨恚因誣告太后兄弟悝𢎞閶先從尚書鄧訪取廢帝故事謀立平原王帝聞追怒令有司奏悝等大逆無道遂廢西平侯廣宗葉侯廣德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為庶人鄧隲以不與謀但免特進遣就國宗族免官歸故郡没入隲等貲財田宅徙鄧訪及家属於逺郡郡縣逼廹廣宗及忠皆自殺又徙封隲為羅侯 五月庚辰隲與子鳯並不食而死隲從弟河南尹豹度遼將軍舞陽侯遵將作大匠暢皆自殺唯廣德兄弟以母與閻后同産得留京師復以耿䕫為度遼將軍徴樂安侯鄧康為太僕丙申貶平原王翼為都郡侯遣歸河間翼謝絶賔客閉門自守由是得免大司農京兆宋寵痛隲無罪遇禍乃肉袒輿櫬上䟽曰伏惟和熹皇后聖善之德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宗廟有主王室是頼功成身退譲國遜位厯世外戚無與為比當享積善履謙之祐而横為宫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獄不鞫訊遂令隲等罹此酷濫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寃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喪氣宜收還冡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衆庶多為隲稱枉者帝意頗悟乃譴譲州郡還葬隲等於北芒諸從昆弟皆得歸京師 帝以耿貴人兄牟平侯寳監羽林左軍車騎封宋楊四子皆為列侯宋氏為卿校侍中大夫謁者郎吏十餘人閻皇后兄弟顯景耀並為卿校典禁兵於是内寵始盛帝以江京嘗迎帝於邸以為京功封都鄉侯封李閠為雍鄉侯閠京並遷中常侍京兼大長秋與中常侍樊豊黄門令劉安鉤盾令陳達及王聖聖女伯榮扇動内外競為侈虐伯榮出入宫掖傳通姦賂司徙楊震上䟽曰臣聞政以得賢為本治以去穢為務是以唐虞俊乂在官四凶流放天下咸服以致雍熈方今九德未事嬖倖充庭阿母王聖出自賤微得遭千載奉養聖躬雖有推燥居濕之勤前後賞惠過報勞苦而無厭之心不知紀極外交屬託擾亂天下損辱清朝塵㸃日月夫女子小人近之喜逺之怨實為難養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斷絶伯榮莫使徃來令㤙德兩隆上下俱羙奏御帝以示阿母等内倖皆懐忿恚而伯榮驕滛尤甚通於故朝陽侯劉䕶從兄瓌瓌遂以為妻官至侍中得襲䕶爵震上䟽曰經制父死子繼兄亡弟及以防篡也伏見詔書封故朝陽侯劉䕶再從兄瓌襲護爵為侯護同産弟威今猶見在臣聞天子專封封有功諸侯專爵爵有德今瓌無佗功行但以配阿母女一時之間既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舊制不合經義行人諠譁百姓不安陛下宜鑒鏡既徃順帝之則尚書廣陵翟酺上䟽曰昔竇鄧之龍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執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壊頭顙墮地願為孤豚豈可得哉夫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㤙周洽以親九族然禄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尋寧無摧折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昔文帝愛百金於露䑓餙帷帳於皁囊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為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今自初政已來日月未乆費用賞賜已不可筭歛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彫傷卒有不虞復當重賦百姓怨叛既生危亂可待也願陛下勉求忠貞之臣誅逺佞謟之黨割情欲之歡罷宴私之好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災害可息豐年可招矣書奏皆不省
延光元年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帝數遣黄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徃來甘陵尚書僕射陳忠上䟽曰今天心未得隔并屡臻青冀之域滛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盆溢兖豫蝗蝝滋生荆揚稻收儉薄并凉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虚匱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此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軒駢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發民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偫徴役無度老弱相随動有萬計賂遺僕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間託叔父之屬清河有陵廟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為陛下欲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在於臣妾水災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託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誤為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乾剛之位不宜復令女使干錯萬機重察左右得無石顕泄漏之姦尚書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詐公卿大臣得無朱慱阿傅之援外屬近戚得無王鳯害商之謀若國政一由帝命王事毎决於己則下不得偪上臣不得干君常雨大水必當霽止四方衆異不能為害書奏不省
二年夏四月戊子爵乳母王聖為野王君 冬十月甲戍以司徙楊震為太尉光禄勲東萊劉熹為司徒大鴻臚耿寳自候震薦中常侍李閠兄於震曰李常侍國家所重欲令公辟其兄寳唯傳上意耳震曰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故宜有尚書敕寳大恨而去執金吾閻顯亦薦所親於震震又不從司空劉授聞之即辟此二人由是震益見怨時詔遣使者大為王聖脩第中常侍樊豐及侍中周廣謝惲等更相扇動輕揺朝廷震上䟽曰臣伏念方今災害滋甚百姓空虚三邊震擾帑藏匱乏殆非社稷安寜之時詔書為阿母興起第舎合兩為一連里竟街雕修繕餙窮極巧技攻山採石轉相迫促為費巨億周廣謝惲兄弟與國無肺腑枝葉之屬依倚近倖姦佞之人與之分威共權屬託州郡傾動大臣宰司辟召承望㫖意招來海内貪汙之人受其貨賂至有臧錮棄世之徒復得顯用白黒溷淆清濁同源天下讙譁為朝結譏臣聞師言上之所取財盡則怨力盡則叛怨叛之人不可復使惟陛下度之上不聽 十二月戊辰京師及郡國三地震
三年 初樊豐周廣謝惲等見楊震連諫不從無所顧忌遂詐作詔書調發司農錢穀大匠見徙材木各起家舎園池楼觀役費無數震復上䟽曰臣備䑓輔不能調和隂陽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師地動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官此中臣近官持權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邊境未寧躬自菲薄宫殿垣屋傾倚枝拄而已而親近倖臣未崇斷金驕溢踰灋多請徒士盛修第舎賣弄威福道路讙譁地動之變殆為此發又冬無宿雪春節未雨百僚焦心而繕修不止誠致旱之徴也唯陛下奮乾剛之德棄驕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震前後所言轉切帝既不平之而樊豐等皆側目憤怨以其名儒未敢加害㑹河間男子趙騰上書指陳得失帝發怒遂收考詔獄詰以罔上不道震上䟽救之曰臣聞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則還自敬德今趙騰所坐激訐謗語為罪與手刃犯法有差乞為虧除全騰之命以誘芻蕘輿人之言帝不聽騰竟伏尸都市及帝東廵樊豐等因乗輿在外競脩第宅太尉部掾髙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豐等所詐下詔書具奏須行還上之豐等惶怖㑹太史言星變逆行遂共譖震云自趙騰死後深用怨懟且鄧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壬戌車駕還京師便詣太學夜遣使者䇿收震太尉卬綬震於是柴門絶賔客豐等復惡之令大鴻臚耿寳奏震大臣不服罪懐恚望有詔遣歸本郡震行至城西几陽亭乃慷慨謂其諸子門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䝉㤙居上司疾姦臣狡猾而不能誅惡嬖女傾亂而不能禁何面目復見日月身死之日以雜木為棺布單被裁足蓋形勿歸冢次勿設祭祀因飲酖而卒𢎞農太守移良承樊豐等㫖遣吏於陜縣留停震喪露棺道側讁震諸子代郵行書道路皆為隕涕太僕征羌侯來厯曰耿寳託元舅之親榮寵過厚不念報國㤙而傾側姦臣傷害忠良其天禍亦將至矣厯歙之曽孫也 秋八月辛巳以大鴻臚耿寳為大將軍 王聖江京樊豐等譖太子乳母王男厨監邴吉等殺之家属徙比景太子思男吉數為歎息京豐懼有後害乃與閻后造搆讒逆傾覆太子及東宫官屬帝怒召公卿以下議廢太子耿寳等承㫖皆以為當廢太僕來厯與太常桓焉廷尉犍為張皓議曰經說年未滿十五過惡不在其身且男吉之謀皇太子容有不知宜選忠良保傅輔以禮義廢置事重此誠聖㤙所宜宿留帝不從焉郁之子也張皓退復上書曰昔賊妄造虚無搆讒臣江充戾園孝武久乃覺寤雖追前失悔之何及今皇太子方十嵗未習保傅之教可遽責乎書奏不省 九月丁酉廢皇太子保為濟隂王居於徳陽殿西鍾下來厯乃要結光禄勲祋諷宗正劉瑋將作大匠薛皓侍中閭丘𢎞陳光趙代施延大中大夫九江朱倀等十餘人俱詣鴻都門證太子無過帝與左右患之乃使中常侍奉詔脅羣臣曰父子一體天性自然以義割恩為天下也厯諷等不識大典而與羣小共為讙譁外見忠直而内希後福飾邪違義豈事君之禮朝廷廣開言事之路故且一切假貸若懐迷不反當顯明刑書諫者莫不失色薛皓先頓首曰固宜如明詔厯怫然廷詰皓曰屬通諫何言而今復背之大臣乗朝車處國事固得輾轉若此乎乃各稍自引起厯獨守闕連日不肯去帝大怒尚書令陳忠與諸尚書遂共劾奏厯等帝乃免厯兄弟官削國租黜厯母武安公主不得㑹見 是嵗京師及諸郡國二十三地震三十六大水雨雹
四年春二月甲辰車駕南廵 三月庚申帝至宛不豫乙丑帝發自宛丁卯至葉崩於乗輿年三十二皇后與閻顯兄弟江京樊豐等謀曰今晏駕道次濟隂王在内邂逅公卿立之還為大害乃偽云帝疾甚徙御卧車所在上食問起居如故驅馳行四日庚午還宫辛未遣司徒劉熹詣郊廟社稷告天請命其夕乃發喪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以顯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太后欲乆專國政貪立㓜年與顯等定䇿禁中迎濟北惠王子地鄉侯懿為嗣濟隂王以廢黜不得上殿親臨梓宫悲號不食内外羣僚莫不哀之 乙酉北鄉侯即皇帝位夏四月閻顯忌大將軍耿寳位尊權重威行前朝乃
風有司奏寳及其黨與中常侍樊豐虎賁中郎將謝惲侍中周廣野王君王聖聖女永等更相阿黨互作威福皆大不道辛卯豐惲廣皆下獄死家屬徙比景貶寳及弟子林慮侯承皆為亭侯遣就國寳於道自殺王聖母子徙鴈門於是以閻景為衛尉耀為城門校尉晏為執金吾兄弟並處權要威福自由 冬十月北郷侯病篤中常侍孫程謂濟隂王謁者長興渠曰王以嫡統本無失德先帝用䜛遂至廢黜若北鄉侯不起相與共㫁江京閻顯事無不成者渠然之又中黄門南陽王康先為太子府史及長樂太官丞京兆王國等並附同於程江京謂閻顯曰北鄉侯病不解國嗣宜以時定何不早徴諸王子簡所置乎𩔰以為然辛亥北鄉侯薨顯白太后秘不發喪而更徴諸王子閉宫門屯兵自守 十一月乙卯孫程王康王國與中黄門黄龍彭愷孟叔李建王成張賢史汎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魏猛苗光等聚謀於西鍾下皆截單衣為誓丁巳京師及郡國十六地震是夜程等共㑹崇德殿上因入章臺門時江京劉安及李閠陳達等俱坐省門下程與王康共就斬京安達以李閏權埶積為省内所服欲引為主因舉刀脅閠曰今當立濟隂王無得揺動閠曰諾於是扶閠起俱於西鍾下迎濟隂王即皇帝位時年十二召尚書令僕射以下從輦幸南宫程等留守省門遮扞内外帝豋雲臺召公卿百僚使虎賁羽林士屯南北宫諸門閻顯時在禁中憂迫不知所為小黄門樊豋勸顯以太后詔召越騎校尉馮詩虎賁中郎將閻崇將兵屯平朔門以禦程等顯誘詩入省謂曰濟隂王立非皇太后意璽綬在此茍盡力効功封侯可得太后使授之卯曰能得濟隂玉者封萬戸侯得李閠者五千戸侯詩等皆許諾辭以卒被召所將衆少顯使與豋迎吏士於左掖門外詩因格殺登歸營屯守顯弟衛尉景遽從省中還外府收兵至盛德門孫程傳召諸尚書使收景尚書郭鎮時卧病聞之即率直宿羽林出南止車門逢景從吏士㧞白刃呼曰無干兵鎮即下車持節詔之景曰何等詔因斫鎮不中鎮引劒擊景墮車左右以㦸义其胷遂禽之送廷尉獄即夜死戊午遣使者入省奪得璽綬帝乃幸嘉德殿遣侍御史持節收閻顯及其弟城門校尉耀執金吾晏並下獄諸家屬皆徙比景遷太后於離宫己未開門罷屯兵壬戍詔司𨽻校尉惟閻顯江京近親當伏辜誅其餘務崇寛貸封孫程等皆為列侯程食邑萬戸王康王國食九千戸黄龍食五千戸彭愷孟叔李建食四千二百戸王成張賢史汎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食四千戸魏猛食二千戸苗光食千戸是為十九侯加賜車馬金銀錢帛各有差李閠以先不豫謀故不封擢孫程為騎都尉初程等入章臺門苗光獨不入詔書録功臣令王康䟽名康詐䟽光入章臺門光未受符䇿心不自安詣黄門令自告有司奏康光欺詐主上詔書勿問以將作大匠來厯為衛尉祋諷劉瑋閭邱𢎞等先卒皆拜其子為郎朱倀施延陳光趙代皆見㧞用後至公卿徴王男邴吉家屬還京師厚加賞賜帝之見廢也監太子家小黄門籍建傅髙梵長秋長趙熹丞良賀藥長夏珍皆坐徙朔方帝即位並擢為中常侍初閻顯辟崔駰之子瑗為吏瑗以北鄉侯立不以正知顕將敗欲說令廢立而𩔰日沈醉不能得見乃謂長史陳禪曰中常侍江京等惑蠱先帝廢黜正統扶立踈孽少帝即位發病廟中周勃之徴於斯復見今欲與君共求見說將軍白太后收京等廢少帝引立濟隂王必上當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則將軍兄弟傳祚於無窮若拒違天意乆曠神器則將以無罪并辜元惡此所謂禍福之㑹分功之時也禪猶豫未敢從㑹顕敗瑗坐被斥門生蘇祗欲上書言狀瑗遽止之時陳禪為司𨽻校尉召瑗謂曰第聽祗上書禪請為之證瑗曰此譬猶兒妾屏語耳願使君勿復出口遂辭歸不復應州郡令 十二月楊震門生虞放陳翼詣闕追訟震事詔除震二子為郎贈錢百萬以禮改葬於華隂潼亭逺近畢至有大鳥髙丈餘集震喪前郡以狀上帝感震忠直詔復以中牢具祠之閻議郎陳禪以為門太后與帝無母子㤙冝徙别館絶朝見群臣議者咸以為宜司徒掾汝南周舉謂李郃曰昔瞽瞍常欲殺舜舜事之逾謹鄭武姜謀殺荘公荘公誓之黄泉秦始皇怨母失行乆而隔絶後感頴考叔茅焦之言復脩子道書傳羙之今諸閻新誅太后幽在離宫若悲愁生疾一旦不虞主上將何以令於天下如從禪議後世歸咎明公宜密表朝廷令奉太后率群臣朝覲如舊以厭天心以荅人望郃即上䟽陳之
順帝永建元年春正月帝朝太后於東宫辛未皇太后閻氏崩 八月浮陽侯孫程等懐表上殿爭功帝怒有司劾奏程等干亂悖逆王國等皆與程黨乆留京都益其驕恣帝乃免程等官悉徙封逺縣因遣十九侯就國敕洛陽令促期發遣司徒掾周舉説朱倀曰朝廷在西鍾下時非孫程等豈立今忘其大德録其小過如道路夭折帝有殺功臣之譏及今未去宜急表之倀曰今詔指方怒吾獨表此必致罪譴舉曰明公年過八十位為台輔不於今時竭忠報國惜身安寵欲以何求禄位雖全必陷佞邪之譏諫而獲罪猶有忠貞之名若舉言不足採請從此辭倀乃表諫帝果從之程徙封宜城侯到國怨恨恚懟封還印綬符䇿亡歸京師徃來山中詔書追求復故爵土賜車馬衣物遣還田
三年冬十二月帝悉召孫程等還京師
梁氏之變
漢章帝建初七年 初明徳太后為帝納扶風宋楊二女為貴人大貴人生太子慶梁松弟竦有二女亦為貴人小貴人生皇子肇竇皇后無子養肇為子宋貴人有寵扵馬太后太后崩竇皇后寵盛與母泚陽公主謀陷宋氏外令兄弟求其纎過内使御者偵伺得失宋貴人病思生兎令家求之因誣言欲為厭⿰之術由是太子出居承禄觀 夏六月甲寅詔曰皇太子有失惑無常之性不可以奉宗廟大義滅親况降退乎今廢慶為清河王皇子肇保育皇后承訓懐袵今以肇為皇太子遂出宋貴人姊妹置丙舎使小黄門蔡倫案之二貴人皆飲藥自殺父議郎楊免歸本郡慶時雖㓜亦知避嫌畏禍言不敢及宋氏帝更憐之敕皇后令衣服與太子齊等太子亦親愛慶入則共室出則同輿
八年 太子肇之立也梁氏私相慶諸竇聞而惡之皇后欲專名外家忌梁貴人姊妹数譖之扵帝漸致踈嫌是歳竇氏作飛書陷梁竦以惡逆竦遂死獄中家屬徙九真貴人姊妹以憂死辭語連及梁松妻舞隂公主坐徙新城
和帝永元九年閠八月辛巳皇太后竇氏崩初梁貴人既死宫省事祕莫有知帝為梁氏出者舞隂公主子梁扈遣從兄䄠奏記三府以為漢家舊典崇貴母氏而梁貴人親育聖躬不𫎇尊號求得申議太尉張酺言状帝感動良乆曰扵君意若何酺請追上尊號存録諸舅帝從之㑹貴人姊南陽樊調妻嫕上書自訟曰妾父竦寃死牢獄骸骨不掩母氏年踰七十及弟棠等逺在絶域不知死生願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歸本郡帝引見嫕乃知貴人枉殁之状三公上奏請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貶竇太后尊號不宜合𦵏先帝百官亦多上言者帝手詔曰竇氏雖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減損朕奉事十年深惟大義禮臣子無貶尊上之文恩不忍離義不忍虧案前世上官太后亦無降黜其勿復議丙申𦵏章德皇后 九月甲子追尊梁貴人為皇太后謚曰恭懐追服喪制 冬十月乙酉改𦵏梁太后及其姊大貴人於西陵擢樊調為羽林左監追封諡皇太后父竦為褒親愍侯遣使迎其喪𦵏扵恭懐皇后陵傍徴還竦妻子封子棠為樂平侯棠弟雍為乗氏侯雍弟翟為單父侯位皆特進賞賜以巨萬計寵遇光於當世梁氏自此盛矣順帝永建六年秋九月帝欲立皇后而貴人有寵者四人莫知所建議欲探籌以神定選尚書僕射南郡胡廣與尚書馮翊郭䖍史敞上䟽諫曰竊見詔書以立后事大謙不自專欲假之籌䇿决疑靈神篇籍所記祖宗典故未甞有也恃神任筮既不必當賢就值其人猶非徳選夫岐嶷形扵自然俔天必有異表宜參良家簡求有徳徳同以年年鈞以貌稽之典經斷之聖慮帝從之恭懐皇后弟子乗氏侯商之女選入掖庭為貴人常特被引御從容辭曰夫陽以慱施為德隂以不專為義螽斯則百福之所由興也願陛下思雲雨之均澤小妾得免於罪帝由是賢之
陽嘉元年春正月乙巳立貴人梁氏為皇后 夏四月梁商加位特進頃之拜執金吾
二年三月封執金吾梁商子冀為㐮邑侯尚書令左雄諫曰臣聞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惡䜛䛕然而厯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䜛䛕䝉倖者蓋聽忠難從䛕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惡貴寵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時俗為忠者少而習䛕者多故令人主數聞其羙稀知其過迷而不悟以至扵危亡梁冀之封事非機急宜過災戹之運然後平議可否於是冀父商譲還冀封書十餘上帝乃從之 夏六月丁丑帝引公卿所舉敦樸之士問以當世之敝為政所宜李固對曰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豈天性當然但以爵位尊顕顓揔權柄天道惡盈不知自損故至顛仆先帝寵遇閻氏位號太疾故其受禍曽不旋時老子曰其進銳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為椒房禮所不臣尊以髙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群從榮顕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歩兵校尉冀及諸侍中還居黄門之官使權去外戚政歸國家豈不休乎四年夏四月戊寅以執金吾梁商為大將軍商稱疾不起且一年帝使太常桓焉奉䇿就第即拜商乃詣闕受命商少通經傳謙恭好士辟漢陽巨覽上黨陳龜為掾屬李固為從事中郎楊倫為長史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記於商曰數年以來災怪屡見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形愚者覩怪諱名天道無親可為祗畏誠令王綱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髙全不朽之譽豈與此外戚凡輩耽榮好位者同日而論哉商不能用
永和元年以執金吾梁冀為河南尹冀性嗜酒逸遊自恣居職多縱暴非法父商所親客雒陽令吕放以告商商以譲冀冀遣人於道刺殺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放之怨仇請以放弟禹為雒陽令使捕之盡滅其宗親賔客百餘人
三年十二月大將軍商以小黄門南陽曹節等用事於中遣子冀不疑與為交友而宦官忌其寵反欲䧟之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與左右連謀共譖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云欲徴諸王子圗議廢立請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愛必無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懼迫遂出矯詔收縳騰賁於省中帝聞震怒敕宦者李歙急呼騰賁釋之收逵等下獄四年春正月庚辰逵等伏誅二月帝以商少子虎賁中郎將不疑為歩兵校尉商上書辭曰不疑童孺猥處成人之位昔晏平仲辭鄁殿以守其富公儀休不受魚飱以定其位臣雖不才亦願固福禄於聖世上乃以不疑為侍中奉車都尉
六年春三月上已大將軍商大㑹賔客讌於雒水酒闌繼以䪥露之歌從事中郎周舉聞之歎曰此所謂哀樂失時非其所也殃將及乎 秋八月乗氏忠侯梁商病篤敕子冀等曰吾生無以輔益朝廷死何可耗費帑藏衣衾飯含玉匣珠貝之屬何益朽骨百僚勞擾分華道路秪増塵垢耳宜皆辭之丙辰薨帝親臨喪諸子欲從其誨朝廷不聽賜以東園祕器銀鏤黄腸玉匣及葬賜輕車介士中宫親送帝幸宣陽亭瞻望車騎壬戍以河南尹乗氏侯梁冀為大將軍冀弟侍中不疑為河南尹臣光曰成帝不能選任賢俊委政舅家可謂闇矣猶知王立之不材棄而不用順帝援大柄授之后族梁冀頑嚚凶暴著於平昔而使之繼父之位終於悖逆蕩覆漢室校於成帝闇又甚焉
十一月荆州盜賊起彌年不定以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為荆州刺史固到遣吏勞問境内赦寇盜前釁與之更始於是賊帥夏密等率其魁黨六百餘人自縛歸首固皆原之遣還使自相招集開示威法半歲間餘類悉降州内清平奏南陽賜等贓穢賜等重賂大將軍梁冀冀為之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為㤗山太守時㤗山盗賊屯聚厯年郡兵常千人追討不能制固到悉罷遣歸農但選留任戰者百餘人以恩信招誘之未滿歳賊皆弭散漢安元年秋八月丁卯遣侍中河内杜喬周舉守光禄大夫周栩馮羡魏邵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行州郡表賢良顯忠勤其貪汚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喬等受命之部張綱獨埋其車輪於雒陽都亭曰豺狼當路安問狐狸遂劾奏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䝉恩居阿衡之任而專肆貪叨縱恣無極多樹謟䛕以害忠良誠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御京師震竦時皇后寵方盛諸梁姻族滿朝帝雖知綱言直不能用也杜喬至兖州表奏㤗山太守李固政為天下第一上徴固為將作大匠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親黨互為請救事皆寢遏侍御史河南种暠疾之復行案舉廷尉呉雄將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紏宜急誅罰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梁冀恨張綱思有以中傷之時廣陵賊張嬰寇亂楊徐閒積十餘年二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綱為廣陵太守前太守率多求兵馬綱獨請單車之職既到徑詣嬰壘門嬰大驚遽走閉壘綱於門外罷遣吏兵獨留所親者十餘人以書喻嬰請與相見嬰見綱至誠乃出拜謁綱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後二千石多肆貪㬥故致公等懐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又非義也今主上仁聖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大守來思以爵禄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荆楊兖豫大兵雲合身首横分血嗣俱絶二者利害公其深計之嬰聞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復相聚偷生若魚逰釡中知其不可乆且以喘息須臾間耳今聞明府之言乃嬰等更生之辰也乃辭還营明日將所部萬餘人與妻子面縳歸降綱單車入嬰壘大㑹置酒為樂散遣部衆任從所之親為卜居宅相田疇子弟欲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恱服南州晏然朝廷論功當封梁冀遏之在郡一嵗卒
建康元年秋八月庚午帝崩於玉堂前殿太子即皇帝位年二嵗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 九月丙午京師及太原鴈門地震 庚戌詔舉賢良方正之士䇿問之皇甫規對曰伏惟孝順皇帝初勤王政紀綱四方幾以獲安後遭姦偽威分近習受賂賣爵賔客交錯天下擾擾從亂如歸官民並竭上下窮虚陛下體兼乾坤聦哲純茂攝政之初拔用忠貞其餘維綱多所改正逺近翕然望見太平而災異不息寇賊縱横殆以姦臣權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無狀者宜亟黜遣披埽凶黨收入財賄以塞痛怨以荅天誡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亦冝増脩謙節輔以儒術省去遊娯不急之務割减廬第無益之飾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羣臣乗舟者也將軍兄弟操檝者也若能平志畢力以度元元所謂福也如其怠㢮將淪波濤可不慎乎夫德不稱禄猶鑿墉之趾以益其髙豈量力審功安國之道哉凡諸宿猾酒徒戯客皆宜貶斥以懲不軌令冀等深思得賢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規為下第拜郎中託疾免歸州郡承冀㫖幾䧟死者再三遂沈廢於家積十餘年
冲帝永嘉元年春正月戊戍帝崩於玉堂前殿梁太后以楊徐盗賊方盛欲須所徴諸王侯到乃發喪太尉李固曰帝雖㓜少猶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動豈有人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沙邱之謀及近日北鄉之事皆祕不發喪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從之即暮發喪徴清河王蒜及渤海孝王鴻之子纉皆至京師蒜父曰清河恭王延平延平及鴻皆樂安夷王寵之子十乗貞王伉之孫也清河王為人嚴重動止有法度公卿皆歸心焉李固謂大將軍冀曰今當立帝宜擇長年髙明有德任親政事者願將軍審詳大計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鄧閻之利㓜弱冀不從與太后定䇿禁中丙辰冀持節以王青蓋車迎讃入南宫丁巳封為建平侯其日即皇帝位年八嵗蒜罷歸國 太后委政宰輔李固所言太后多從之黄門宦官為惡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而梁冀深忌疾之初順帝時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餘人此等既怨又希望冀㫖遂共作飛章誣奏固曰太尉李固由公假私依正行邪離閒近戚自隆支黨大行在殯路人掩涕固獨胡粉飾貌搔頭㺯姿繁旋偃仰從容治歩曽無慘怛傷悴之心山陵未成違矯舊政善則稱已過則歸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之甚矣夫子罪莫大於累父臣惡莫深於毁君固之過釁事合誅辟書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書太后不聼 冬十一月永昌太守劉君世鑄黄金為文蛇以獻大將軍冀益州刺史种暠紏發逮捕馳傳上言冀由是恨暠㑹巴郡人服直聚黨数百人自稱天王暠與太守應承討捕不克吏民多被傷害冀因此䧟之傳逮暠承李固上䟽曰臣伏聞討捕所傷本非暠承之意實由縣吏懼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詳比盗賊群起處處未絶暠承以首舉大姦而相隨受罪臣恐沮傷州縣紏發之意更共飾匿莫復盡心太后省奏乃赦暠承罪免官而已金蛇輸司農冀從大司農杜喬借觀之喬不肯與冀小女死令公卿㑹喪喬獨不徃冀由是衘之
質帝本初元年 帝少而聦慧甞因朝㑹目梁冀曰此䟦扈將軍也冀聞深惡之閏六月甲申冀使左右置毒於煮餅以進之帝苦煩甚使促召太尉李固固入前問帝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餅今腹中悶得水尚可活時冀亦在側曰恐吐不可飲水語未絶而崩固伏尸號哭推舉侍醫冀慮其事泄大惡之將議立嗣固與司徒胡廣司空趙戒先與冀書曰天下不幸頻年之閒國祚三絶今當立帝天下重器誠知太后垂心將軍勞慮詳擇其人務存聖明然愚情眷眷竊獨有懐逺尋先世廢立舊儀近見國家踐阼前事未甞不詢訪公卿廣求群議令上應天心下合衆望傳曰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昔昌邑之立昬亂日滋霍光憂愧發憤悔之折骨自非陸忠勇延年奮發大漢之祀幾將傾矣至憂至重可不熟慮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國之興衰在此一舉冀得書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議所立固廣戒及大鴻臚杜喬皆以為清河王蒜明德著聞又屬最尊親宜立為嗣朝臣莫不歸心而中常侍曹騰甞謁蒜蒜不為禮宦者由此惡之 初平原王翼既貶歸河間其父請分蠡吾縣以侯之順帝許之翼卒子志嗣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志徴到夏門亭㑹帝崩梁冀欲立志衆論既異憤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奪曹騰等聞之夜徃説冀曰將軍累世有椒房之親秉攝萬機賔客縱横多有過差清河王嚴明若果立則將軍受禍不乆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貴可長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㑹公卿冀意氣凶凶言辭激切自胡廣趙戒以下莫不懾憚皆曰惟大將軍令獨李固杜喬堅守本議冀厲聲曰罷㑹固猶望衆心可立復以書勸冀冀愈激怒丁亥冀說太后先䇿免固戍子以司徒胡廣為太尉司空趙戒為司徒與大將軍冀參録尚書事太僕袁湯為司空湯安之孫也庚寅使大將軍冀持節以王青蓋車迎蠡吾侯志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時年十五太后猶臨朝政 秋七月大將軍掾朱穆奏記勸戒梁冀曰明年丁亥之嵗刑德合於乾位易經龍戰之㑹陽道將⿰隂道將負願將軍專心公朝割除私欲廣求賢能斥逺佞惡爲皇帝置師傅得小心忠篤敦禮之士將軍與之俱入參勸講授師賢法古此猶倚南山坐平原也誰能傾之議郎大夫之位本以式序儒術髙行之士今多非其人九卿之中亦有乖其任者惟將軍察焉又薦种暠欒巴等冀不能用穆暉之孫也
桓帝建和元年六月太尉胡廣罷光禄勲杜喬為太尉自李固之廢内外䘮氣群臣側足而立唯喬臣色無所囬撓由是朝野皆倚望焉 秋七月詔以定䇿功益封梁冀萬三千戸封冀弟不疑為頴陽侯𫎇為西平侯冀子𦙍爲㐮邑侯胡廣爲安樂侯趙戒為厨亭侯袁湯為安國侯又封中常侍劉廣等皆為列侯杜喬諫曰古之明君皆以用賢賞罰為務失國之主其朝豈無貞幹之臣典誥之篇哉患得賢不用其謀韜書不施其敎聞善不信其義聽䜛不審其理也陛下自藩臣即位天人屬心不急忠賢之禮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門宦者㣲孽並帶無功之紱裂勞臣之土其為乖濫胡可⿰言夫有功不賞為善失其望姦回不詰為惡肆其凶故陳資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無勸茍遂斯道豈伊傷政為亂而已喪身亡國可不慎哉書奏不省 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梁冀欲以厚禮迎之杜喬據執舊典不聽冀屬喬舉汜宫為尚書喬以宫為臧罪不用由是日忤於冀九月丁卯京師地震喬以災異䇿免 冬十月以司
徒趙戒為太尉司空袁湯為司徒前太尉胡廣為司空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譛杜喬於帝曰陛下前當即位
喬與李固抗議以為不堪奉漢宗祀帝亦怨之 十一月清河劉文與南郡妖賊劉鮪交通妄言清河王當統天下欲共立蒜事覺文等遂刼清河相謝暠曰當立王為天子以暠為公暠罵之文刺殺暠於是捕文鮪誅之有司劾奏蒜坐貶爵為尉氏侯徙桂陽自殺梁冀因誣李固杜喬云與文鮪等交通請逮按罪太后素知喬忠不許冀遂收固下獄門生渤海王調貫械上書證固之枉河内趙承等數十人亦要鈇鑕詣闕通訴太后詔赦之及出獄京師市里皆稱萬嵗冀聞之大驚畏固名德終為己害乃更據奏前事大將軍長史呉祐傷固之枉與冀争之冀怒不從從事中郎馬融主為冀作章表融時在坐祐謂融曰李公之罪成於卿手李公若誅卿何面目視天下人冀怒起入室祐亦徑去固遂死於獄中臨命與胡廣趙戒書曰固受國厚㤙是以竭其股肱不顧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何圗一朝梁氏迷謬公等曲從以吉為凶成事為敗乎漢家衰微從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禄顛而不扶傾覆大事後之良史豈有所私固身已矣於義得矣夫復何言廣戒得書悲慙皆長歎流涕而已冀使人脅杜喬曰早從宜妻子可得全喬不肯明日冀遣騎至其門不聞哭者遂白太后收繫之亦死獄中冀暴固喬尸於城北四衢令有敢臨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左提章鉞右秉鈇鑕詣闕上書乞收固尸不報與南陽董班俱徃臨哭守喪不去夏門亭長呵之曰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詔書欲干試有司乎亮曰義之所動豈知性命何為以死相懼邪太后聞之皆赦不誅杜喬故掾陳留楊匡號泣星行到雒陽著故赤幘託為夏門亭吏守護尸喪積十二日都官從事執之以聞太后赦之匡因詣闕上書并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歸葬太后許之匡送喬喪還家葬訖行服遂與郭亮董班皆隠匿終身不仕梁冀出呉祐為河間相祐自免歸卒於家冀以劉鮪之亂思朱穆之言於是請种暠為從事中郎薦欒巴為議郎舉穆髙第為侍御之二年春三月戊辰帝從皇太后幸大將軍冀府
和平元年春正月乙丑太后詔歸政於帝始罷稱制二月甲寅太后梁氏崩 三月甲午葬順烈皇后増封大將軍冀萬戸并前合三萬戸封冀妻孫壽為㐮城君兼食陽翟租嵗入五千萬加賜赤紱比長公主壽善為妖態以蠱惑冀冀甚寵憚之冀愛監奴秦宫官至太倉令得出入壽所威權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謁辭之冀與壽對街為宅殫極土木互相誇競金玉珍怪充積藏室又廣開園圃採土築山十里九阪深林絶澗有若自然竒禽馴獸飛走其間冀壽共乗輦車游觀第内多從倡伎酣驅竟路連日繼夜以聘娯恣客到門不得通皆請謝門者門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周徧近縣起兎苑於河南城西經亘數十里移檄所在調發生兎刻其毛以為識人有犯者罪至死刑甞有西域賈胡不知禁忌誤殺一兎轉相告言坐死者十餘人又起别第於城西以納姦亡或取良人悉為奴婢至數千口名曰自賣人冀用壽言多斥奪諸梁在位者外以示謙譲而實崇孫氏孫氏宗親冐名為侍中卿校郡守長吏者十餘人皆貪饕凶滛各遣私客籍屬縣富人被以它罪閉獄掠拷使出錢自贖貲物少者至於死徙扶風人士孫奮居富而性吝冀以馬乗遺之從貸錢五千萬奮以三千萬與之冀大怒乃告郡縣認奮母為其守藏婢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奮兄弟死於獄中悉没貲財億七千餘萬冀又遣客周流四方逺至塞外廣求異物而使人復乗埶横暴妻略婦女敺擊吏卒所在怨毒侍御史朱穆自以冀故吏奏記諫曰明將軍地有申伯之尊位為群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歸仁終朝為惡四海傾覆頃者官民俱匱加以水蟲為害京師諸官費用増多詔書發調或至十倍各言官無見財皆當出民搒掠割剥彊令充足公賦既重私歛又深牧守長吏多非德選貪聚無厭遇民如虜或絶命於箠楚之下或自賊於廹切之求又掠奪百姓皆託之尊府遂令將軍結怨天下吏民酸毒道路歎嗟昔永和之末綱紀少㢮頗失人望四五嵗耳而財空户散下有離心馬勉之徒乗敝而起荆陽之間幾成大患幸頼順烈皇后初政清静内外同力僅乃討定今百姓戚戚困於永和内非仁愛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國之計所宜乆安也夫將相大臣均體元首共輿而馳同舟而濟輿傾舟覆患實共之豈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時困而莫之䘏乎宜時易宰守非其人者減省第宅園池之費拒絶郡國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觧人惑使挾姦之吏無所依託司察之臣得盡耳目憲度既張逺邇清一則將軍身尊事顕德燿無窮矣冀不納冀雖專朝縱横而猶交結左右宦官任其子弟賔客以為州郡要職欲以自固恩寵穆又奏記極諫冀終不悟報書云如此僕亦無一可邪然素重穆亦不甚罪也冀遣書詣樂安太守陳蕃有所請託不得通使者詐稱他客求謁蕃蕃怒笞殺之坐左轉脩武令時皇子有疾下郡縣市珍藥而冀遣客齎書詣京兆并貨牛黄京兆尹南陽延篤發書收客曰大將軍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應陳進醫方豈當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殺之冀慙而不得言有司承㫖求其事篤以病免元嘉元年春正月朔群臣朝賀大將軍冀帯劒入省尚書蜀郡張陵呵叱令出敕羽林虎賁奪劒冀跪謝陵不應即劾奏冀請廷尉論罪有詔以一嵗俸贖百僚肅然河南尹不疑甞舉陵孝亷乃謂陵曰昔舉君適所以自罰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誤見擢序今申公憲以報私㤙不疑有愧色 梁不疑好經書喜待士梁冀疾之轉不疑為光禄勲以其子𦙍為河南尹𦙍年十六容貌甚陋不勝冠帯道路見者莫不蚩笑不疑自恥兄弟有隙遂譲位歸第與弟䝉閉門自守冀不欲令與賔客交通隂使人變服至門記徃來者南郡太守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過謁不疑冀諷有司奏融在郡貪汚及以它事䧟明皆髠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於路夏四月己丑上微行幸河南尹梁𦙍府舎是日大風㧞樹晝昬尚書楊秉上䟽曰臣聞天不言語以災異譴告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蹕而行静室而止自非郊廟之事則鑾旗不駕故諸侯入諸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誡况於以先王法服而私出槃游降亂尊卑等威無序侍衛守空宫璽紱委女妾設有非常之變任章之謀上負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納秉震之子也 十一月辛巳京師地震詔百官舉獨行之士涿郡舉崔寔詣公車稱病不對䇿退而論世事名曰政論其辭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乆俗漸敝而不悟政寖衰而不改習亂安危怢不自覩或荒耽耆欲不恤萬機或耳蔽箴誨厭偽忽眞或猶豫岐路莫適所從或見信之佐括嚢宋禄或踈逺之臣言以賤廢是以王綱縱弛於上智士鬱伊於下悲夫自漢興以來三百五十餘嵗矣政令垢翫上下怠懈百姓囂然咸復思中興之救矣且濟時拯世之術在於補䘺决壊枝拄邪傾隨形裁割要措斯世於安寧之域而已故聖人執權遭時定制歩驟之差各有云設不彊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聞也蓋孔子對葉公以來逺哀公以臨人景公以節禮非其不同所急異務也俗人拘文牽古不達權制竒偉所聞簡忽所見烏可與論國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雖合聖聽輒見掎奪何者其頑士闇於時權安習所見不知樂成况可慮始茍云率由舊章而已其達者或矜名妒能恥䇿非已舞筆奮辭以破其義寡不勝衆遂見擯弃雖稷契復存猶將困焉斯賢智之論所以常憤鬱而不伸者也凡為天下者自非上德嚴之則治寛之則亂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於君人之道審於為政之理故嚴刑峻法破姦軌之膽海内清肅天下宻如筭計見效優於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寛政卒以墮損威權始奪遂為漢室基禍之主政道得失於斯可監昔孔子作春秋褒齊桓懿晉文歎管仲之功夫豈不美文武之道哉誠達權救敝之理也故聖人能與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變以為結繩之約可復治亂秦之緒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圍夫熊經鳥伸雖延厯之術非傷寒之理呼吸吐納雖度紀之道非續骨之膏蓋為國之法有似治身平則致養疾則攻焉夫刑罰者治亂之藥石也德教者興平之梁肉也夫以德教除殘是以梁肉治疾也以刑罰治平是以藥石供養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戹運之㑹自數世以來政多㤙貸馭委其轡馬駘其衘四牡横犇皇路險傾方將拑勒鞬輈以救之豈暇鳴和鑾清節奏哉昔文帝雖除肉刑當斬右趾者弃市笞者徃徃至死是文帝以嚴致平非以寛致平也寔瑗之子也山陽仲長統甞見其書歎曰凡為人主宜冩一通置之坐側臣光曰漢家之法已嚴矣而崔寔猶病其寛何哉蓋衰世之居率多柔懦凡愚之佐唯知姑息是以權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誅仁㤙所施止於目前姦宄得志紀綱不立故崔寔之論以矯一時之枉非百世之通義也孔子曰政寛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寛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也閏月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㑹議其禮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𨽻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韶等咸稱冀之勲德宜比周公錫之山川土田附庸黄瓊獨曰冀前以親迎之勞増邑萬三千戸又其子𦙍亦加封賞今諸侯以戸邑為制不以里數為限冀可比鄧禹合食四縣朝廷從之於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趨劒履上殿謁讃不名禮儀比蕭何悉以定陶陽成餘戸増封為四縣比鄧禹賞賜金錢奴婢彩帛車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勲毎朝㑹與三公絶席十日一入平尚書事宣布天下為萬世法冀猶以所奏禮薄意不恱
永壽二年冬十二月封梁不疑子馬為潁隂侯梁𦙍子桃為城父侯
延熹元年夏五月甲戍晦日有食之太史令陳授因小黄門徐璜陳日食之變咎在大將軍冀冀聞之諷雒陽收考授死於獄帝由是怒冀 冬十二月以京兆尹陳龜為度遼將軍大將軍冀與陳龜素有隙譛其沮毁國威挑取功譽不為胡敵所畏坐徴還以种暠為度遼將軍龜遂乞骸骨歸田里復徴為尚書冀暴虐日甚龜上䟽言其罪狀請誅之帝不省龜自知必為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
二年六月梁皇后恃姊兄䕃埶恣極奢靡兼倍前世專寵妬忌六宫莫得進見及太后崩㤙寵寖衰后既無子毎宫人孕育鮮得全者帝雖迫畏梁冀不敢譴怒然進御轉稀后益憂恚 秋七月丙午皇后梁氏崩乙丑𦵏懿獻皇后於懿陵 梁冀一門前後七侯三皇后六貴人二大將軍夫人女食邑稱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餘卿將尹校五十七人冀專擅威柄凶恣日積宫衛近侍並樹所親禁省起居纎微必知其四方調發歳時貢獻皆先輸上第於冀乘與乃其次焉吏民齎貨求官請罪者道路相望百官遷召皆先到冀門牋檄謝㤙然後敢詣尚書下邳呉樹為宛令之官辭冀冀賔客布在縣界以情託樹樹曰小人姦蠧比屋可誅明將軍䖏上將之位宜崇賢善以補朝闕自侍坐以來未聞稱一長者而多託非人誠非敢聞冀嘿然不恱樹到縣遂誅殺冀客為人害者數十人樹後為荆州刺史辭冀冀鴆之出死車上遼東太守侯猛初拜不謁冀冀託以它事腰斬之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詣闕上書曰夫四時之運功成則退髙爵厚寵鮮不致災今大將軍位極功成可為至戒宜遵縣車之禮髙枕頥神傳曰木實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損盛權將無以全其身矣冀聞而密遣掩捕著乃變易姓名託病偽死結蒲為人市棺殯送冀知其詐求得笞殺之太原郝絜胡武好危言髙論與著友善絜武甞連名奏記三府薦海内髙士而不詣冀冀追怒之敕中都官移檄禽捕遂誅武家死者六十餘人絜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輿櫬奏書冀門書入仰藥而死家乃得全安帝嫡母耿貴人薨冀從貴人從子林慮侯承求貴人珍玩不能得冀怒并族其家十餘人涿郡崔𤦺以文章為冀所善琦作外戚箴白鵠賦以風冀怒琦曰昔管仲相齊樂聞譏諫之言蕭何佐漢乃設書過之吏今將軍累世台輔任齊伊周而德政未聞黎元塗炭不能結納貞良以救禍敗反欲鉗塞士口杜蔽主聽將使𤣥黄改色馬鹿易形乎冀無以對因遣琦歸𤦺懼而亡匿冀捕得殺之冀秉政幾二十年威行内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親與帝既不平之及陳授死帝愈怒和熹皇后從兄子郎中鄧香妻宣生女猛香卒宣更適梁紀紀孫夀之舅也壽以猛色美引入掖庭為貴人冀欲認猛為其女易猛姓為梁冀恐猛姊壻議郎邴尊沮敗宣意遣客刺殺之又欲殺宣宣家與中常侍袁赦相比冀客豋赦屋欲入宣家赦覺之鳴鼓㑹衆以告宣宣馳入白帝帝大怒因如厠獨呼小黄門史唐衡門左右與外舎不相得者誰乎衡對中常侍單超小黄門史左悺與梁不疑有隙中常侍徐璜黄門令具瑗常私忿疾外舎放横口不敢道於是帝呼超悺入室謂曰梁將軍兄弟專朝迫脅外内公卿以下從其風㫖今欲誅之於常侍意如何超等對曰誠國姦賊當誅日乆臣等弱劣未知聖意何如耳帝曰審然者常侍密圗之對曰圗之不難但恐陛下腹中狐疑帝曰姦臣脅國當伏其罪何疑乎於是更召璜瑗等五人共定其議帝齧超臂出血為盟超等曰陛下今計已决勿復更言恐為人所疑冀心疑超等 八月丁丑使中黄門張惲入省宿以防其變具瑗敕吏收惲以輒從外入欲圗不軌帝御前殿召諸尚書入發其事使尚書令尹勲持節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閤歛諸符節送省中使具瑗將左右廐騶虎賁羽林都候劒㦸士合千餘人與司𨽻校尉張彪共圍冀第使光禄勲袁旰持節收冀大將軍印綬徙封比景都郷侯冀及妻夀即日皆自殺不疑𫎇先卒悉收梁氏孫氏中外宗親送詔獄無長少皆棄市它所連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數十人太尉胡廣司徒韓縯司空孫朗皆坐阿附梁冀不衛宫止長壽亭減死一等免為庶人故吏賔客免黜者三百餘人朝廷為空是時事猝從中發使者交馳公卿失其度官府市里鼎沸數日乃定百姓莫不稱慶收冀財貨縣官斥賣合二十餘萬萬以充王府用減天下税租之半散其苑囿以業窮民
通鑑紀事本末卷七下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上
宋 袁樞 撰
宦官亡漢〈黨銅之禍 董卓之亂〉
漢和帝永元四年竇憲兄弟專權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憲獨中常侍鈎盾令鄭衆不事豪黨遂與定議誅憲〈事見竇氏專恣〉鄭衆遷大長秋帝策勲班賞衆每辭多受少帝由是賢之常與之議論政事宦官用權自此始矣十四年 初封大長秋鄭衆為鄛鄉侯
安帝永初元年秋九月庚午太尉徐防以災異冦賊䇿免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䇿免仲長統昌言曰光武皇帝愠數世之失權忿彊臣之竊命矯枉過直政不任下雖置三公事歸臺閣自此以来三公之職備員而已然政有不治猶加譴責而權移外蹙之家寵被近習之豎親其黨類用其私人内充京師外布列郡顛倒賢愚貿易選舉疲駑守境貪殘牧民撓擾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亂離斯瘼怨氣並作隂陽失和三光虧缺乖異數至蟲螟食稼水旱為灾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反以䇿讓三公至於死免乃足為呌呼蒼天號咷泣血者矣昔文帝之扵鄧通可謂至愛而猶展申屠嘉之志夫見任如此則何患於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宦豎請託不行意氣不滿立能陷人扵不測之禍惡可得彈正者哉 大長秋鄭衆中常侍蔡倫等皆秉勢豫政周章數進直言太后不能用
建光元年帝以江京嘗迎帝於邸封為都鄉侯李閏為雍鄉侯閏京與中常侍樊豐黄門令劉安鈎盾令陳達等扇動内外競為侈虐司徒楊震上疏不省
延光二年中常侍樊豐等更相扇動傾揺朝廷楊震上疏不聽
三年樊豐等見楊震連諫不從無所顧忌震復上疏豐等惶怖遂共譛震收震太尉印綬遣歸本郡震飲酖而卒 秋八月江京樊豐等廢太子保為濟陰王
四年北鄉侯即位有司奏樊豐等互作威福皆下獄死冬十月中常侍孫程等迎濟陰王即皇帝位〈五事並見佞倖廢立〉順帝陽嘉二年夏六月丁丑洛陽宣徳亭地拆長八十五文帝引公卿所舉敦樸之士使之對䇿及特問以當世之敝為政所宜李固對曰詔書所以禁侍中尚書中臣子弟不得為吏察孝亷者以其秉威權容請託故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側聲勢振天下子弟祿任曾無限極雖外託謙黙不干州郡而謟偽之徒望風進舉今可為設常禁同之中臣昔館陶公主為子求郎明帝不許賜錢千萬所以輕厚賜重薄位者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竊聞長水司馬武宣開陽城門𠉀羊廸等無它功徳初拜便真此雖小失而漸壞舊章先聖法度所宜堅守故政教一跌百年不復詩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癉刺周王變祖法度故使下民將盡病也今陛下之有尚書猶天之有北斗也斗為天喉舌尚書亦為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氣運乎四時尚書出納王命賦政四海權尊勢重責之所歸若不平心灾𤯝必至誠宜審擇其人以毗聖政今與陛下共天下者外則公卿尚書内則常侍黄門辟猶一門之内一家之事安則共其福慶危則通其禍敗刺史二千石外統職事内受法則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潔猶叩樹本百枝皆動也由此言之本朝號令豈可蹉跌天下之紀綱當今之急務也夫人君之有政猶水之有隄防隄防完全雖遭雨水霖潦不能為變政教一立蹔遭凶年不足為憂誠令隄防穿漏萬夫同力不能復救政教一壊賢智馳騖不能復還今隄防雖堅漸有孔穴譬之一人之身本朝者心腹也州郡者四支也心腹痛則四支不舉故臣之所憂在心腹之疾非四支之患也茍堅隄防務政教先安心腹整理本朝雖有冦賊水旱之變不足介意也誠令隄防壞漏心腹有疾雖無水旱之灾天下固可以憂矣又宜罷退宦官去其權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徳者省事左右小黄門五人才智閒雅者給事殿中如此則論者厭塞升平可致也上覽衆對以李固為第一諸常侍叩頭謝罪朝廷肅然以固為議郎宦者疾之詐為飛章以陷其罪事從中下大司農南郡黄尚等請之於梁商僕射黄瓊復救明其事久乃得釋出為洛令固棄官歸漢中
四年春二月初聽中官得以養子襲爵初帝之復位宦官之力也由是有寵參與政事御史張綱上書曰竊尋文明二帝徳化尤盛中官常侍不過兩人近倖賞賜裁滿數金惜費重民故家給人足而頃者以来無功小人皆有官爵非愛民重器承天順道者也書奏不省永和元年十二月以前司空王龔為太尉龔疾宦官專權上書極言其狀諸黄門使客誣奏龔罪上命龔亟自實李固奏記於梁商曰王公以堅貞之操横為讒佞所誣衆人聞知莫不歎慄夫三公尊重無詰理訴寃之義纎微感㮣輒引分决是以舊典不有大罪不至重問王公卒有它變則朝廷獲害賢之名羣臣無救䕶之節矣語曰善人在患饑不及餐斯其時也商即言之於帝事乃得釋
二年冬十月丁卯京師地震太尉王龔以中常侍張昉等專弄國權欲奏誅之宗親有以楊震行事諫之者龔乃止
三年梁商以曹節等用事遣子冀不疑與交友
桓帝建和元年秋七月詔封中常侍劉廣等皆為列侯杜喬諫之書奏不省 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譖杜喬與李固以帝不堪奉漢祀帝怨之後梁冀誣李固杜喬與妖賊劉文等交通皆收繫死獄中〈三事並見梁氏之變〉
永興元年秋七月郡國三十二蝗河水溢百姓饑窮流亡者數十萬户冀州尤甚詔以侍御史朱穆為冀州刺史冀部令長聞穆濟河解印綬去者四十餘人及到奏劾諸郡貪汚者有至自殺或死獄中宦者趙忠䘮父歸𦵏安平僭為玉匣穆下郡案驗吏畏其嚴遂發墓剖棺陳尸出之帝聞大怒徵穆詣廷尉輸作左校大學書生潁川劉陶等數千人詣闕上書訟穆曰伏見弛刑徒朱穆處公憂國拜州之日志清姦惡誠以常侍貴寵父兄子弟布在州郡競為虎狼噬食小民故穆張理天綱補綴漏目羅取殘禍以塞天意由是内官咸共恚疾謗讟煩興讒隙仍作極其刑讁輸作左校天下有識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鯀之戾若死者有知則唐帝怒於崇山重華忿於蒼墓矣當今中官近習竊持國柄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運賞則使餓𨽻富於季孫呼噏則令伊顔化為桀跖而穆獨亢然不顧身害非惡榮而好辱惡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綱之不攝懼天綱之久失故竭心懷憂為上深計臣願黥首擊趾代穆校作帝覽其奏乃赦之
永夀元年春二月司𨽻冀州饑人相食太學生劉陶上疏陳事曰夫天之與帝帝之與民猶頭之與足相須而行也陛下目不視鳴條之事耳不聞檀車之聲天灾不有痛於肌膚震食不即損於聖體故蔑三光之謬輕上天之怒伏念髙祖之起始自布衣合散扶傷克成帝業勤亦至矣流福遺祚至於陛下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軌而忽髙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國柄使羣醜刑𨽻芟刈小民虎豹窟於麑場豺狼乳於春囿貨殖者為窮寃之魂貧餒者作饑寒之死者悲於窀穸生者戚於朝野是愚臣所為咨嗟長懐歎息者也且秦之將亡正諫者誅諛進者賞嘉言結於忠舌國命出於讒口擅閻樂於咸陽授趙高以車府權去已而不知威離身而不顧古今一揆成敗同勢願陛下逺覽彊秦之傾近察哀平之變得失昭然禍福可見臣又聞危非仁不扶亂非智不救竊見故冀州刺史南陽朱穆前烏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貞高絶俗斯實中興之良佐國家之柱臣也宜還本朝夾輔王室臣敢吐不時之義於諱言之朝猶冰霜見日必至消滅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書奏不省
延熹二年秋七月帝召小黄門史唐衡中常侍單超小黄門史左悺中常侍徐璜黄門令具瑗等五人共定議誅梁冀〈事見梁氏之變〉 八月詔賞誅梁冀之功封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皆為縣侯超食二萬户璜等各萬餘户世謂之五侯仍以悺衡為中常侍又封尚書令尹勲等七人皆為亭侯帝既誅梁冀故舊恩私多受封爵追贈皇后父鄧香為車騎將軍封安陽侯更封后母宣為昆陽君兄子康秉皆為列侯宗族皆列校郎將賞賜以巨萬計中常侍侯覽上縑五千匹帝賜爵關内侯又託以與議誅冀進封高鄉侯又封小黄門劉普趙忠等八人為鄉侯自是權埶專歸宦官矣五侯尤貪縱傾動内外時灾異數見白馬令甘陵李雲露布上書移副三府曰梁冀雖恃權専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誅猶召家臣搤殺之耳而猥封謀臣萬户以上高祖聞之得無見非西北列將得無解體孔子曰帝者諦也今官位錯亂小人謟進財貨公行政化日損尺一拜用不經御省是帝欲不諦乎帝得奏震恐下有司逮雲詔尚書都䕶劔㦸送黄門北寺獄使中常侍管霸與御史廷尉雜考之時𢎞農五官掾杜衆傷雲以忠諫獲罪上書願與雲同日死帝愈怒遂并下廷尉大鴻臚陳蕃上疏曰李雲所言雖不識禁忌干上逆㫖其意歸於忠國而已昔高祖忍周昌不諱之諫成帝赦朱雲腰領之誅今日殺雲臣恐剖心之譏復議於世矣太常楊秉雒陽市長沐茂郎中上官資並上䟽請雲帝恚甚有司奏以為大不敬詔切責蕃秉免歸田里茂資貶秩二等時帝在濯龍池管霸奏雲等事霸跪言曰李雲野澤愚儒杜衆郡中小吏出於狂戇不足加罪常謂霸曰帝欲不諦是何等語而常侍欲原之邪顧使小黄門可其奏雲衆皆死獄中於是嬖寵益横太尉瓊自度力不能制乃稱疾不起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有勝政諸梁秉權豎宦充朝李固杜喬既以忠言横見殘滅而李雲杜衆復以直道繼踵受誅海内傷懼益以怨結朝野之人以忠為諱尚書周永素事梁冀假其威勢見冀將衰乃陽毁示忠遂因姦計亦取封侯又黄門挾邪羣輩相黨自冀興盛腹背相親朝夕圖謀共構姦軌臨冀黨誅無可設巧復記其惡以要爵賞陛下不加清徵審别真偽復與忠臣並時顯封使朱紫共色粉墨雜揉所謂抵金玉於沙礫碎珪璧於泥塗四方聞之莫不憤歎臣世荷國恩身輕位重敢以垂絶之日陳不諱之言書奏不納冬十月中常侍單超疾病壬寅以超為車騎將軍 是時封賞踰制内寵猥盛陳蕃上疏曰夫諸侯上象四七藩屏上國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而聞追録河南尹鄧萬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書令黄雋先人之絶封近習以非義授邑左右以無功傳賞至乃一門之内侯者數人故緯象失度陰陽謬序臣知封事已行言之無及誠欲陛下從是而止又采女數千食肉衣綺脂油粉黛不可貲計鄙諺言盗不過五女門以女貧家也今後宫之女豈不貧國乎帝頗采其言為出官女五百餘人但賜雋爵關内侯而封萬世南鄉侯帝從容問侍中陳留爰延朕何如主也對曰陛下為漢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對曰尚書令陳蕃任事則治中常侍黄門與政則亂是以知陛下可與為善可與為非帝曰昔朱雲廷折欄檻今侍中面稱朕違敬聞闕矣拜五官中郎將
三年春正月丙午新豐侯單超卒賜東園袐器棺中玉具及𦵏發五營騎士將作大匠起冢塋其後四侯轉横天下為之語曰左回天具獨坐徐卧虎唐雨墮皆競起第宅以華侈相尚其僕從皆乘牛車而從列騎兄弟姻戚宰州臨郡辜較百姓與盗無異虐徧天下民不堪命故多為盗賊焉中常侍侯覽小黄門段珪皆有田業近濟北界僕從賓客劫掠行旅濟北相滕延一切收捕殺數十人陳尸路衢覽珪以事訴帝延坐徵詣廷尉免左悺兄勝為河東太守皮氏長京兆趙岐恥之即日棄官西歸唐衡兄玹為京兆尹素與岐有隙收岐家屬宗親陷以重灋盡殺之岐逃難四方靡所不歴自匿姓名賣餅北海市中安丘孫嵩見而異之載與俱歸藏於複壁中及諸唐死遇赦乃敢出
六年十二月以衛尉周景為司空景榮之孫也時宦官方熾景與太尉楊秉上言内外吏職多非其人舊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埶而今枝葉賓客布列職署或年少庸人典據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舊章退貪殘塞灾謗請下司𨽻校尉中二千石城門五營校尉北軍中𠉀各實覈所部應當斥罷自以狀言三府兼察有遺漏續上帝從之於是秉條奏牧守青州刺史羊亮等五十餘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肅然 尚書朱穆疾宦官恣横上疏曰按漢故事中常侍參選士人建武以後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来浸益貴盛假貂璫之飾處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權傾海内寵貴無極子弟親戚並荷榮任放濫驕溢莫能禁禦窮破天下空竭小民愚臣以為可悉罷省遵復往初更選海内清淳之士明達國體者以補其處即兆庶黎萌䝉被聖化矣帝不納後穆因進見復口陳曰臣聞漢家舊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書事黄門侍郎一人傳發書奏皆用姓族自和熹太后以女主稱制不接公卿乃以閹人為常侍小黄門通命兩宫自此以來權傾人主窮困天下宜皆罷遣博選耆儒宿徳與參政事帝怒不應穆伏不肯起左右傳出良久乃趨而去自此中官數因事稱詔詆毁之穆素剛不得意居無幾憤懣發疽卒
七年十二月中常侍汝陽侯唐衡武原侯徐璜皆卒八年春中常侍侯覽兄參為益州刺史殘暴貪婪累臧億計太尉楊秉奏檻車徵參參於道自殺閲其車重三百餘兩皆金銀錦帛秉因奏曰臣案舊典宦官本在給使省闥司昬守夜而今猥受過寵執政操權附㑹者因公褒舉違忤者求事中傷居法王公富擬國家飲食極肴膳僕妾盈紈素中常侍侯覽弟參貪殘元惡自取禍滅覽顧知釁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為不宜復見親近昔懿公刑邴𨞕之父奪閻職之妻而使二人參乘卒有竹中之難覽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請免官送歸本郡書奏尚書召對秉掾屬詰之曰設官分職各有司存三公統外御史察内今越奏近官經典漢制何所依據其開公具對秉使對曰春秋傳曰除君之惡惟力是視鄧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詰責文帝從而請之漢世故事三公之職無所不統尚書不能詰帝不得已竟免覽官司𨽻校尉韓縯因奏左悺罪惡及其兄太僕南鄉侯稱請託州郡聚斂為姦賓客放縱侵犯吏民悺稱皆自殺縯又奏中常侍具瑗兄沛相恭臧罪徵詣廷尉瑗詣獄謝上還東武侯印綬詔貶為都鄉侯超及璜衡襲封者並降為鄉侯子弟分封者悉奪爵土劉普等貶為關内侯尹勲等亦皆奪爵 三月宛陵大姓羊元羣罷北海郡臧汙狼藉郡舍溷軒有竒巧亦載之以歸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元羣行賂宦官膺竟反坐單超弟遷為山陽太守以罪繫獄廷尉馮緄考致其死中官相黨共飛章誣緄以罪中常侍蘇康管霸固天下良田美業州郡不敢詰大司農劉祐移書所在依科品没入之帝大怒與膺緄俱輸作左校 夏五月丙戌太尉楊秉薨秉為人清白寡欲嘗稱我有三不惑酒色財也秉既没所舉賢良廣陵劉瑜乃至京師上書言中官不當比肩裂土競立𦙍嗣繼體傳爵又嬖女充積冗食空宫傷生費國又第舍增多窮極竒巧掘山攻石促以嚴刑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姦情賕賂皆為吏餌民愁鬰結起入賊黨官輒興兵誅討其罪貧困之民或有賣其首級以要酬賞父兄相代殘身妻孥相視分裂又陛下好微行近習之家私幸宦者之舍賓客市買熏灼道路因此暴縱無所不容惟陛下開廣諫道博觀前古逺佞邪之人放鄭衛之聲則政致和平徳感祥風矣詔特召瑜問灾咎之徵執政者欲令瑜依違其辭乃更䇿以他事瑜復悉心對八千餘言有切於前拜為議郎 十一月太尉陳蕃言李膺馮緄劉祐之枉請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覆誠辭懇切以至流涕帝不聽應奉上疏曰夫忠賢武將國之心膂竊見左校弛刑徒馮緄劉祐李膺等誅舉邪臣肆之以灋陛下既不聽察而猥受譖訴遂令忠臣同愆元惡自春迄冬不䝉降恕遐邇觀聽為之歎息夫立政之要記功忘失是以武帝捨安國於徒中宣帝徵張敞於亡命緄前討蠻荆均吉甫之功祐數臨督司有不吐茹之節膺著威幽并遺愛度遼今三埀蠢動王旅未振乞原膺等以備不虞書奏乃悉免其刑久之李膺復拜司𨽻校尉時小黄門張讓弟朔為野王令貪殘無道畏膺威嚴逃還京師匿於兄家合柱中膺知其狀率吏卒破柱取朔付雒陽獄受辭畢即殺之讓訴寃於帝帝召膺詰以不先請便加誅之意對曰昔仲尼為魯司冦七日而誅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積一旬私懼以稽留為愆不意獲速疾之罪誠自知釁責死不旋踵特乞留五日剋殄元惡退就鼎鑊始生之願也帝無復言顧謂讓曰此汝弟之罪司𨽻何愆乃遣出自此諸黄門常侍皆鞠躬屏氣休沐不敢出宫省帝怪問其故並叩頭泣曰畏李校尉時朝廷日亂綱紀頺弛而膺獨持風裁以聲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為登龍門云九年 初帝為蠡吾侯受學於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鄉人為之謡曰天下䂓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二家賓客互相譏揣遂各樹朋徒漸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始矣汝南太守宗資以范滂為功曹南陽太守成瑨以岑晊為功曹皆委心聽任使之襃善糾違肅清朝府滂尤剛勁疾惡如讎滂甥李頌素無行中常侍唐衡以屬資資用為吏滂寢而不召資遷怒捶書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今日寧受笞而死滂不可違資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怨之於是二郡為謡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𢎞農成瑨但坐嘯太學諸生三萬餘人郭泰及頴川賈彪為其冠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襃重學中語曰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彊禦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於是中外承風競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屣履到門宛有富賈張汎者與後宫有親又善雕鏤玩好之物頗以賂遺中官以此得顯位用埶縱横岑晊與賊曹史張牧勸成瑨收捕汎等既而遇赦瑨竟誅之并收其宗族賓客殺二百餘人後乃奏聞小黄門晉陽趙津貪横放恣為一縣巨患太原太守平原劉瓆使郡吏王允討捕亦於赦後殺之於是中常侍侯覽使張汎妻上書訟寃宦官因縁譖訴瑨瓆帝大怒徵瑨瓆皆下獄有司承㫖奏瑨瓆罪當棄市山陽太守翟超以郡人張儉為東都督郵侯覽家在防東殘暴百姓覽䘮母還家大起塋儉舉奏覽罪而覽伺𠉀遮𢧵章竟不上儉遂破覽冢宅籍没資財具奏其狀復不得御徐璜兄子宣為下邳令暴虐尤甚嘗求故汝南太守李暠女不能得遂將吏卒至暠家載其女歸戯射殺之東海相汝南黄浮聞之收宣家屬無少長悉考之掾史以下固争之浮曰徐宣國賊今日殺之明日坐死足以瞑目矣即案宣罪棄市暴其尸於是宦官訴寃於帝帝大怒超浮並坐髠鉗輸作右校太尉陳蕃司空劉茂共諫請瑨瓆超浮等罪帝不悦有司劾奏之茂不敢復言蕃乃獨上疏曰今冦賊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寢不能寐食不能飽實憂左右日親忠言日疎内患漸積外難方深陛下超從列侯繼承天位小家畜産百萬之資子孫尚恥愧失其先業况乃産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輕忽乎誠不愛己不當念先帝得之勤苦耶前梁氏五侯毒徧海内天啓聖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議冀當小平明鑒未逺覆車如昨而近習之權復相扇結小黄門趙津大猾張汎等肆行貪虐姦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劉瓆南陽太守成瑨糾而戮之雖言赦後不當誅殺原其誠心在乎去惡至於陛下有何悁悁而小人道長熒惑聖聽遂使天威為之發怒必加刑讁已為過甚况乃重罰令伏歐刀乎又前山陽太守翟超東海相黄浮奉公不撓疾惡如讎超没侯覽財物浮誅徐宣之罪並𫎇刑坐不逢赦恕覽之從横没財已幸宣犯釁過死有餘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責鄧通雒陽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從而請之光武加以重賞未聞二臣有専命之誅而今左右羣豎惡傷黨類妄相交構致此刑譴聞臣是言當復嗁訴陛下深宜割塞近習與政之源引納尚書朝省之士簡練清高斥黜佞邪如是天和於上地洽於下休徴符瑞豈逺乎哉帝不納宦官由此疾蕃彌甚選舉奏議輒以中詔譴郤長史已下多至抵罪猶以蕃名臣不敢加害平原襄楷詣闕上疏曰臣聞皇天不言以文象設教臣竊見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罰星揚光其中於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無繼嗣前年冬大寒殺鳥獸魚鼈城傍竹栢之葉有傷枯者臣聞於師曰栢傷竹枯不出三年天子當之今自春夏以来連有霜雹及大雨靁電臣作威作福刑罰急刻之所感也太原太守劉瓆南陽太守成瑨志除姦邪其所誅剪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閹豎之譖乃逺加考逮三公上書乞哀瓆等不見採察而嚴被譴讓憂國之任將遂杜口矣臣聞殺無罪誅賢者禍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来頻行誅罰梁冦孫鄧並見族滅其從坐者又非其數李雲上書明主所不當諱杜衆乞死諒以感悟聖朝曽無赦宥而并被殘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寃漢興以来未有拒諫誅賢用刑太深如今者也昔文王一妻誕至十子今宫女數千未聞慶育宜修徳省刑以廣螽斯之祚案春秋以来及古帝王未有河清臣以為河者諸侯位也清者屬陽濁者屬陰河當濁而反清者陰欲為陽諸侯欲為帝也京房易傳曰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異地吐妖人癘疫三者並時而有河清猶春秋麟不當見而見孔子書之以為異也願賜清閒極盡所言書奏不省十餘日復上書曰臣聞殷紂好色妲己是出葉公好龍真龍游廷今黄門常侍天刑之人陛下愛待兼倍常寵係嗣未兆豈不為此書上即召入詔尚書問狀楷言古者本無宦官武帝末數游後宫始置之耳尚書承㫖奏楷不正辭理而違背經藝借假星宿造合私意誣上罔事請下司𨽻正楷罪法收送雒陽獄帝以楷言雖激切然皆天文恒象之數故不誅猶司冦論刑符節令汝南蔡衍議郎劉瑜表救成瑨劉瓆言甚切厲亦坐免官瑨瓆竟死獄中瑨瓆素剛直有經術知名當時故天下惜之岑晊張牧逃竄獲免晊之亡也親友競匿之賈彪獨閉門不納時人望之彪曰傳言相時而動無累後人公孝以要君致釁自遺其咎吾已不能奮戈相待反可容隠之乎於是咸服其裁正 河南張成善風角推占當赦教子殺人司𨽻李膺督促收捕既而逢宥獲免膺愈懷憤疾竟案殺之成素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頗訊其占宦官敎成弟子牢修上書告膺等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於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國逮捕黨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案經三府太尉陳蕃卻之曰今所案者皆海内人譽憂國忠公之臣此等猶將十世宥也豈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於黄門北寺獄其辭所連及太僕潁川杜宻御史中丞陳翔及陳寔范滂之徒二百餘人或逃遁不獲皆懸金購募使者四出相望陳寔曰吾不就獄衆無所恃乃自往請囚范滂至獄吏謂曰凡坐繫者皆祭臯陶滂曰臯陶古之直臣知滂無罪將理之於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衆人由此亦止陳蕃復上書極諌帝諱其言切託以蕃辟召非其人䇿免之時黨人獄所染逮者皆天下名賢度遼將軍皇甫規自以西州豪桀恥不得與乃自上言臣前薦故大司農張奐是附黨也又臣昔論輸左校時太學生張鳳等上書訟臣是為黨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問〈張鳳等上書事見諸羌叛服下〉
永康元年五月陳蕃既免朝臣震栗莫敢復為黨人言者賈彪曰吾不西行大禍不解乃入雒陽説城門校尉竇武尚書魏郡霍諝等使訟之武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聞善政常侍黄門競行譎詐妄爵非人伏尋西京佞臣執政終䘮天下今不慮前事之失復循覆車之軌臣恐二世之難必將復及趙高之變不朝則夕近者姦臣牢修造設黨議遂收前司𨽻校尉李膺等逮考連及數百人曠年拘録事無效驗臣惟膺等建忠抗節志經王室此誠陛下稷卨伊吕之佐而虚為姦臣賊子之所誣枉天下寒心海内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時見理出以厭人喁喁之心今臺閣近臣尚書朱㝢荀緄劉祐魏朗劉矩尹勲等皆國之真士朝之良佐尚書郎張陵媯皓苑康楊喬邉韶戴恢等文質彬彬明達國典内外之職羣才並列而陛下委任近習専樹饕餮外典州郡内幹心膂宜以次貶黜案罪糾罰信任忠良平决臧否使邪正毁譽各得其所寶愛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徵可消天應可待間者有嘉禾芝草黄龍之見夫瑞生必扵嘉士福至實由善人在徳為瑞無徳為灾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稱慶書奏因以病上還城門校尉槐里侯印綬霍諝亦為表請帝意稍解使中常侍王甫就獄訊黨人范滂等皆三木囊頭暴於階下甫以次辨詰曰卿等更相拔舉迭為脣齒其意如何滂曰仲尼之言見善如不及見惡如探湯滂欲使善善同其清惡惡同其汙謂王政之所願聞不悟更以為黨古之修善自求多福今之修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願埋滂於首陽山側上不負皇天下不愧夷齊甫愍然為之改容乃得並解桎梏李膺等又多引宦官子弟宦官懼請帝以天時宜赦六月庚申赦天下改元黨人二百餘人皆歸田里書名三府禁錮終身范滂往𠉀霍諝而不謝或讓之滂曰昔叔向不見祁奚吾何謝焉滂南歸汝南南陽士大夫迎之者車數千兩鄉人殷陶黄穆侍衛於旁應對賓客滂謂陶等曰今子相隨是重吾禍也遂遁還鄉里初詔書下舉鉤黨郡國所奏相連者多至百數唯平原相史弼獨無所上詔書前後迫切州郡髠笞掾史從事坐傳舎責曰詔書疾惡黨人㫖意懇惻青州六郡其五有黨平原何治而得獨無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畫界分境水土異齊風俗不同它郡自有平原自無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誣陷良善滛刑濫罰以逞非理則平原之人户可為黨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從事大怒即收郡僚職送獄遂舉奏弼會黨禁中解弼以俸贖罪所脱者甚衆竇武所薦朱㝢沛人苑康勃海人楊喬㑹稽人邉韶陳留人喬容儀偉麗數上言政事帝愛其才貌欲妻以公主喬固辭不聽遂閉口不食七日而死 十二月丁丑帝崩于徳陽前殿城門校尉竇武議立嗣召侍御史河間劉鯈問以國中宗室之賢者鯈稱解凟亭侯宏宏者河間孝王之曾孫也祖淑父萇世封解凟亭侯武乃入白太后定䇿禁中以鯈守光祿大夫與中常侍曹節並持節將中黄門虎賁羽林千人奉迎宏時年十二靈帝建寧元年春正月壬午以城門校尉竇武為大將軍前太尉陳蕃為太傅與武及司徒胡廣參録尚書事時新遭大䘮國嗣未立諸尚書畏懼多託病不朝陳蕃移書責之曰古人立節事亡如存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牀於義安乎諸尚書惶怖皆起視事 己亥解凟亭侯至夏門亭使竇武持節以王青葢車迎入殿中庚子即皇帝位 六月癸巳録定䇿功封竇武為聞喜侯武子機為渭陽侯兄子紹為鄠侯靖為西鄉侯中常侍曹節為長安鄉侯侯者凡十一人涿郡盧植上書説武曰足下之於漢朝猶旦奭之在周室建立聖主四海有繫論者以為吾子之功於斯為重今同宗相後披圗案牒以次建之亦何勲之有豈可横叨天功以為己力乎宜辭大賞以全身名武不能用植身長八尺二寸音聲如鐘性剛毅有大節少事馬融融性豪侈多列女倡歌舞於前植侍講積年未嘗轉盼融以是敬之太后以陳蕃舊徳特封高陽鄉侯蕃上疏讓曰臣聞割地之封功徳是為臣雖無素潔之行竊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若夫受爵不讓掩面就之使皇天振怒灾流下民於臣之身亦何所寄太后不許蕃固讓章前後十上竟不受封 初竇太后之立也陳蕃有力焉及臨朝政無大小皆委於蕃蕃與竇武同心戮心以奬王室徵天下名賢李膺杜宻尹勲劉瑜等皆列於朝廷與共參政事於是天下之士莫不延頸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趙嬈及諸女尚書旦夕在太后側中常侍曹節王甫等共相朋結諂事太后太后信之數出詔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嘗共㑹朝堂蕃私謂武曰曹節王甫等自先帝時操弄國權濁亂海内今不誅之後必難圖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於是引同志尚書令尹勲等共定計䇿㑹有日食之變蕃謂武曰昔蕭望之困一石顯况今石顯數十輩乎蕃以八十之年欲為將軍除害今可因日食斥罷宦官以塞天變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黄門常侍但當給事省内門户主近署財物耳今乃使與政事任重權子弟布列専為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誅廢以清朝廷太后曰漢元以來故事世有宦官但當誅其有罪者豈可盡廢邪時中常侍管霸頗有才略専制省内武先白收霸及中常侍蘇康等皆坐死武復數白誅曹節等太后猶豫未忍故事久不發蕃上疏曰今京師囂囂道路諠譁言侯覽曹節公乘昕王甫鄭颯等與趙夫人諸尚書並亂天下附従者升進忤逆者中傷一朝羣臣如河中木耳汎汎東西耽祿畏害陛下今不急誅此曹必生變亂傾危社稷其禍難量願出臣章宣示左右并令天下諸姦知臣疾之太后不納是月太白犯房之上將入太微侍中劉瑜素善天官惡之上書皇太后曰案占書宫門當閉將相不利姦人在主傍願急防之又與武蕃書以星辰錯繆不利大臣宜速斷大計於是武蕃以朱㝢為司𨽻校尉劉祐為河南尹虞祁為雒陽令武奏免黄門令魏彪以所親小黄門山冰代之使冰奏收長樂尚書鄭颯送北寺獄蕃謂武曰此曹子便當收殺何復考為武不從令冰與尹勲侍御史祝瑨雜考颯辭連及曹節王甫勲氷即奏收節等使劉瑜内奏九月辛亥武出宿歸府典中書者先以告長樂五官史朱瑀瑀盜發武奏罵曰中官放縱者自可誅耳我曹何罪而當盡見族滅因大呼曰陳蕃竇武奏白太后廢帝為大逆乃夜召素所親壯健者長樂從官史共普張亮等十七人喢血共盟謀誅武等曹節白帝曰外間切切請出御徳陽前殿令帝拔劍踊躍使乳母趙嬈等擁衛左右取棨信閉諸禁門召尚書官屬脅以白刄使作詔板拜王甫為黄門令持節至北寺獄收尹勲山冰冰疑不受詔甫格殺之并殺勲出鄭颯還兵劫太后奪璽綬令中謁者守南宫閉門絶複道使鄭颯等持節及侍御史謁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詔馳入步兵營與其兄子步兵校尉紹共射殺使者召㑹北軍五校士數千人屯都亭下令軍士曰黄門常侍反盡力者封侯重賞陳蕃聞難將官屬諸生八十餘人並拔刀突入承明門到尚書門攘臂呼曰大將軍忠以衛國黄門反逆何云竇氏不道邪王甫時出與蕃相遇適聞其言而讓蕃曰先帝新棄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並封三侯又設樂飲讌多取掖庭宫人旬日之間貲財巨萬大臣若此為是道邪公為宰輔茍相阿黨復何求賊使劍士收蕃蕃拔劍叱甫辭色逾厲遂執蕃送北寺獄黄門從官騶蹋踧蕃曰死老魅復能損我曹員數奪我曹禀假不即日殺之時䕶匈奴中郎將張奐徵還京師曹節等以奐新至不知本謀矯制以少府周靖行車騎將軍加節與奐率五營士討武夜漏盡王甫將虎賁羽林等合千餘人出屯朱雀掖門與奐等合已而悉軍闕下與武對陳甫兵漸盛使其士大呼武軍曰竇武反汝皆禁兵當宿衛官省何故隨反者乎先降有賞營府素畏服中官於是武軍稍稍歸甫自旦至食時兵降略盡武紹走諸軍追圍之皆自殺梟首雒陽都亭收捕宗親賓客姻屬悉誅之及侍中劉瑜屯騎校尉馮述皆夷其族宦官又譖虎賁中郎將河間劉淑故尚書㑹稽魏朗云與武等通謀皆自殺遷皇太后於南宫徙武家屬於日南自公卿以下嘗為蕃武所舉者及門生故吏皆免官禁錮議郎勃海巴肅始與武等同謀曹節不知但坐禁錮後乃知而收之肅自載詣縣縣令見肅入閤解印綬欲與俱去肅曰為人臣者有謀不敢隠有罪不逃刑既不隠其謀矣又敢逃其刑乎遂被誅曹節遷長樂衛尉封育陽侯王甫遷中常侍黄門令如故朱瑀共普張亮等六人皆為列侯十一人為關内侯於是羣小得志士大夫皆䘮氣蕃友人陳留朱震收𦵏蕃尸匿其子逸事覺繫獄合門桎梏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武府掾桂陽胡騰殯斂武尸行䘮坐以禁錮武孫輔年二嵗騰詐以為己子與令史南陽張敞共匿之於零陵界中亦得免張奐遷大司農以功封侯奐深病為曹節等所賣固辭不受
二年夏四月壬辰有青蛇見於御坐上癸巳大風雨雹霹靂拔大木百餘詔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大司農張奐上疏曰昔周公𦵏不如禮天乃動威今竇武陳蕃忠貞未被明宥妖𤯝之来皆為此也宜急為改𦵏徙還家屬其從坐禁錮一切蠲除又皇太后雖居南宫而恩禮不接朝臣莫言逺近失望宜思大義顧復之報上深嘉奐言以問諸常侍左右皆惡之帝不得自從奐又與尚書劉猛等共薦王暢李膺可參三公之選曹節等彌疾其言遂下詔切責之奐等皆自囚廷尉數日乃得出並以三月俸贖罪郎中東郡謝弼上封事曰臣聞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后定䇿宫闥援立聖明書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竇氏之誅豈宜咎延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如有霧露之疾陛下當何面目以見天下孝和皇帝不絶竇氏之恩前世以為美談禮為人後者為之子今以桓帝為父豈得不以太后為母哉願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凱風慰母之念臣又聞開國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䝉爵秩阿母寵私乃享大封大風雨雹亦由於兹又故太傅陳蕃勤身王室而見陷羣邪一旦誅滅其為酷濫駭動天下而門生故吏並離徙錮蕃身已往人百何贖宜還其家屬解除禁網夫台宰重器國命所繫今之四公惟司空劉寵斷斷守善餘皆素餐致冦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灾異並加罷黜徵故司空王暢長樂少府李膺並居政事庶灾變可消國祚惟永左右惡其言出為廣陵府丞去官歸家曹節從子紹為東郡太守以它罪收弼掠死於獄帝以蛇妖問光禄勲楊賜賜上封事曰夫善不妄来灾不空發王者心有所想雖未形顔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陰陽為其變度夫皇極不建則有龍蛇之孽詩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惟陛下思乾剛之道别内外之宜抑皇甫之權割艷妻之愛則蛇變可消福祥立應賜秉之子也初李膺等雖廢錮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而汙穢朝廷希之者惟恐不及更共相標榜為之稱號以竇武陳蕃劉淑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宻王暢劉祐魏朗趙典朱㝢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泰范滂尹勲巴肅及南陽宗慈陳留夏馥汝南蔡衍泰山羊陟為八顧顧者言能以徳行引人者也張儉翟超岑晊苑康及山陽劉表汝南陳翔魯國孔昱山陽檀敷為八及及者言其能導人追宗者也度尚及東平張邈王孝東郡劉儒泰山胡母班陳留秦周魯國蕃嚮東莱王章為八厨厨者言能以財救人者也及陳竇用事復舉㧞膺等陳竇誅膺等復廢宦官疾惡膺等每下詔書輒申黨人之禁侯覽怨張儉尤甚覽鄉人朱並素佞邪為儉所棄承覽意指上書告儉與同鄉二十四人别相署號共為部黨圖危社稷而儉為之魁詔刋章捕儉等冬十月大長秋曹節因此諷有司奏諸鉤黨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宻朱㝢荀翌翟超劉儒范滂等請下州郡考治是時上年十四問節等曰何以為鉤黨對曰鉤黨者即黨人也上曰黨人何用為惡而欲誅之邪對曰皆相舉羣輩欲為不軌上曰不軌欲如何對曰欲圖社稷上乃可其奏或謂李膺曰可去矣對曰事不辭難罪不逃刑臣之節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將安之乃詣詔獄考死門生故吏並被禁錮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顧為膺門徒未有録牒不及於譴毅然然曰本謂膺賢遣子師之豈可以漏脱名籍茍安而已遂自表免歸汝南督郵吳導受詔捕范滂至征羌抱詔書閉傳舍伏牀而泣一縣不知所為滂聞之曰必為我也即自詣獄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引與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為在此滂曰滂死則禍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離乎其母就與之訣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養滂從龍舒君歸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仲博者滂弟也龍舒君者滂父龍舒侯相顯也母曰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夀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辭顧其子曰吾欲使汝為惡惡不可為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行路聞之莫不流涕凡黨人死者百餘人妻子皆徙邊天下豪傑及儒學有行義者宦官一切指為黨人有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濫入黨中州郡承㫖或有未嘗交關亦離禍毒其死徙廢禁者又六七百人郭泰聞黨人之死私為之慟曰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瘁漢室滅矣但未知瞻烏爰止于誰之屋耳泰雖好臧否人倫而不為危言覈論故能處濁世而怨禍不及焉張儉亡命困迫望門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後流轉東萊止李篤家外黄令毛欽操兵到門篤引欽就席曰張儉負罪亡命篤豈得藏之若審在此此人名士明廷寧宜執之乎欽因起撫篤曰蘧伯玉恥獨為君子足下如何専取仁義篤曰今欲分之明廷載半去矣欽歎息而去篤導儉經北戲子然家遂入漁陽出塞其所經歴伏重誅者以十數連引收考者布徧天下宗親並皆殄滅郡縣為之殘破儉與魯國孔襃有舊亡抵襃不遇襃弟融年十六匿之後事泄儉得亡走國相收襃融送獄未知所坐融曰保納舍藏者融也當坐襃曰彼來求我非弟之過吏問其母母曰家事任長妾當其辜一門争死郡縣疑不能决乃上讞之詔書竟坐襃及黨禁解儉乃還鄉里後為衛尉卒年八十四夏馥聞張儉亡命歎曰孽自已作空汙良善一人逃死禍及萬家何以生為乃自剪鬚變形入林慮山中隠姓名為冶家傭親突煙炭形貌毁瘁積二三年人無知者馥弟静載縑泉追求餉之馥不受曰弟柰何載禍相餉乎黨禁未解而卒初中常侍張讓父死歸𦵏潁川雖一郡畢至而名士無徃者讓甚恥之陳寔獨弔焉及誅黨人讓以寔故多所全宥南陽何顒素與陳蕃李膺善亦被收捕乃變名姓匿汝南間與袁紹為奔走之交常私入雒陽從紹計議為諸名士罹黨事者求救援設權計使得逃隠所全免甚衆初太尉袁湯三子成逢隗成生紹逢生術逢隗皆有名稱少歴顯官時中常侍袁赦以逢隗宰相家與之同姓推崇以為外援故袁氏貴寵於世富奢甚不與它公族同紹壯健有威容愛士養名賓客輻輳歸之輜軿柴轂填接街陌術亦以俠氣聞逢從兄子閎少有操行以耕學為業逢隗數饋之無所受閎見時方險亂而家門富盛常對兄弟歎曰吾先公福祚後世不能以徳守之而競為驕奢與亂世争權此即晉之三郤矣及黨事起閎欲投迹深林以母老不宜逺遁乃築土室四周於庭不為户自牗納飲食母思閎時往就視母去便自掩閉兄弟妻子莫得見也濳身十八年卒於土室初范滂等非訐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節下之太學生争慕其風以為文學將興處士復用申屠蟠獨歎曰昔戰國之世處士横議列國之王至為擁篲先驅卒有坑儒燒書之禍今之謂矣乃絶迹於梁碭之間因樹為屋自同傭人居二年滂等果罹黨錮之禍唯蟠超然免於評論
臣光曰天下有道君子揚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無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禍而猶或不免黨人生昏亂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濁揚清撩虺蛇之頭踐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滛刑禍及朋友士類殱滅而國隨以亡不亦悲乎夫唯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卓乎其不可及已 十一月長樂太僕曹節病困詔拜車騎將軍有頃疾瘳上印綬復為中常侍位特進秩中二千石
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惟黨人不赦 帝以竇太后有援立之功冬十月戊子朔率羣臣朝太后於南宫親饋上夀黄門令董萌因此數為太后訴寃帝深納之供養資奉有加於前曹節王甫疾之誣萌以謗訕永樂宫下獄死
熹平元年五月長樂太僕侯覽坐専權驕奢䇿收印綬自殺 六月竇太后母卒於比景太后憂思感疾癸巳崩於雲臺宦者積怨竇氏以衣車載太后尸置城南市舍數日曹節王甫欲用貴人禮殯帝曰太后親立朕躬統承大業豈宜以貴人終乎於是發䘮成禮節等欲别𦵏太后而以馮貴人配祔詔公卿大㑹朝堂令中常侍趙忠監議太尉李咸時病扶輿而起𢷬椒自隨謂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還矣既議坐者數百人各瞻望良久莫肯先言趙忠曰議當時定廷尉陳球曰皇太后以盛徳良家母臨天下宜配先帝是無所疑忠笑而言曰陳廷尉宜便操筆球即下議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眀母儀之徳遭時不造援立聖明承繼宗廟功烈至重先帝晏駕因遇大獄遷居空宫不幸早世家雖獲罪事非太后今若别𦵏誠失天下之望且馮貴人嘗被發掘骸骨暴露與賊併尸魂靈汙染且無功於國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議作色俛仰蚩球曰陳廷尉建此議甚健球曰陳竇既寃皇太后無故幽閉臣常痛心天下憤歎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願也李咸曰臣本謂宜爾誠與意合於是公卿以下皆從球議曹節王甫猶争以為梁后家犯惡逆别𦵏懿陵武帝黜廢衛后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竇氏罪深豈得合𦵏先帝李咸復上疏曰臣伏惟章徳竇后虐害恭懐安思閻后家犯惡逆而和帝無異𦵏之議順朝無貶降之文至於衛后孝武皇帝身所廢棄不可以為比今長樂太后尊號在身親嘗稱制且援立聖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為子陛下豈得不以太后為母子無黜母臣無貶君宜合𦵏宣陵一如舊制帝省奏從之秋七月甲寅𦵏桓思皇后于宣陵 有人書朱雀闕言天下大亂曹節王甫幽殺太后公卿皆尸祿無忠言者詔司𨽻校尉劉猛逐捕十日一㑹猛以誹書言直不肯急捕月餘主名不立猛坐左轉諫議大夫以御史中丞段熲代之熲乃四出逐捕及太學游生繫者千餘人節等又使熲以它事奏猛論輸左校初司𨽻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薦於太常張奐奐拒之寓遂陷奐以黨罪禁錮 渤海王悝之貶廮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復國許謝錢五千萬既而桓帝遺詔復悝國悝知非甫功不肯還謝錢中常侍鄭颯中黄門董騰數與悝交通甫宻司察以告段熲冬十月收颯送北寺獄使尚書令亷忠誣奏颯等謀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詔冀州刺史收悝考實追責悝令自殺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獄中傅相以下悉伏誅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五年閠五月永昌太守曹鸞上書曰夫黨人者或耆年淵徳或衣冠英賢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錮辱在塗泥謀反大逆尚䝉赦宥黨人何罪獨不開恕乎所以灾異屢見水旱荐臻皆由於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帝省奏大怒即詔司𨽻益州檻車收鸞送槐里獄掠殺之於是詔州郡更考黨人門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錮爰及五屬
光和元年六月丁丑有黒氣墮帝所御温徳殿東庭中長十餘丈似龍秋七月壬子青虹見玉堂後殿庭中詔召光禄大夫楊賜等詣金商門問以灾異及消後之術賜對曰春秋䜟曰天投蜺天下怨海内亂加四百之期亦復垂及今妾媵閹尹之徒共専國朝欺罔日月幸賴皇天垂象譴告周書曰天子見怪則修徳諸侯見怪則修政卿大夫見怪則修職士庶人見怪則修身唯陛下斥逺佞巧之臣速徵鶴鳴之士斷絶尺一抑止槃游冀上天還威衆變可弭議郎蔡邕對曰臣伏思諸異皆亡國之怪也天於大漢殷勤不已故屢出祅變以當譴責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蜺墮雞化皆婦人干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趙嬈貴重天下讒諛驕溢續以永樂門史霍玉依阻城社又為姦邪今道路紛紛復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風聲將為國患宜高為隄防明設禁令深惟趙霍以為至戒今太尉張顥為玉所進光祿勲偉璋有名貪濁又長水校尉趙玹屯騎校尉葢升並叨時幸榮富優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賢之福伏見廷尉郭禧純厚老成光祿大夫橋𤣥聰達方直故太尉劉寵忠實守正並宜為謀主數見訪問夫宰相大臣君之四體委任責成優劣已分不宜聽納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方工技之作鴻都篇賦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憂宰府孝亷士之高選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責三公而今並以小文超取選舉開請託之門違明王之典衆心不厭莫之敢言臣願陛下忍而絶之思惟萬機以答天望聖朝既自約厲左右近臣亦宜從化人自抑損以塞咎戒則大道虧滿神福謙矣夫君臣不宻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禍願寢臣表無使盡忠之吏受怨姦仇章奏帝覽而歎息因起更衣曹節於後竊視之悉宣語左右事遂漏露其為邕所裁黜者側目思報初邕與大鴻臚劉郃素不相平叔父衛尉質又與將作大匠陽球有隙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使人飛章言邕質數以私事請託於郃郃不聽邕含隠切志欲相中於是詔下尚書召邕詰状邕上書曰臣實愚戇不顧後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誹謗卒至便用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託名忠臣死有餘榮恐陛下於此不復聞至言矣於是下邕質於雒陽獄劾以仇怨奉公議害大臣大不敬棄市事奏中常侍河南吕彊愍邕無罪力為伸請帝亦更思其章有詔减死一等與家屬髠鉗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陽球使客追路刺邕客感其議皆莫為用球又賂其部主使加毒害所賂者反以其情戒邕由是得免 宋皇后無寵後宫幸姬衆共譖毁渤海王悝妃宋氏即后之姑也中常侍王甫恐后怨之因譖后挾左道祝詛帝信之遂䇿收璽綬后自致暴室以憂死父不其鄉侯酆及兄弟並被誅 丙子晦日有食之尚書盧植上言凡諸黨錮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后家屬並以無辜委骸横尸不得斂𦵏宜敕收拾以安遊魂帝不省
二年王甫曹節等姦虐弄權扇動内外太尉段熲阿附之節甫父兄子弟為卿校牧守令長者布滿天下所在貪暴甫養子吉為沛相尤殘酷凡殺人皆磔尸車上隨其罪目宣示屬縣夏月腐爛則以䋲連其骨周徧一郡乃止見者駭懼視事五年凡殺萬餘人尚書令陽球常拊髀發憤曰若陽球作司𨽻此曹子安得容乎既而球果遷司𨽻甫使門生於京兆界辜𣙜官財物七千餘萬京兆尹楊彪發其姦言之司𨽻彪賜之子也時甫休沐里舎熲以日食自劾球詣闕謝恩因奏甫熲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𦐇等罪辛巳悉收甫熲等送洛陽獄及甫子永樂少府萌沛相吉球自臨考甫等五毒備極萌先嘗為司𨽻乃謂球曰父子既當伏誅亦以先後之義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爾罪惡無狀死不滅責乃欲論先後求假借邪萌乃罵曰爾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臨阬相擠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箠扑交至父子悉死杖下熲亦自殺乃僵磔甫屍於夏城門大署牓曰賊臣王甫盡没入其財産妻子皆徙比景球既誅甫欲以次表曹節等乃敕中都官從事曰且先去權貴大猾乃議其餘耳公卿豪右若袁氏兒輩從事自辦之何須校尉邪權門聞之莫不屏氣曹節等皆不敢出沐㑹順帝虞貴人𦵏百官㑹䘮還曹節見磔甫尸道次慨然抆淚曰我曹可自相食何宜使犬䑛其汁乎語諸常侍今且俱入勿過里舍也節直入省白帝曰陽球故酷暴吏前二府奏當免官以九江微功復見擢用愆過之人好為妄作不宜使在司隸以騁毒虐帝乃徙球為衛尉時球出謁陵節敕尚書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見帝叩頭曰臣無清高之行横𫎇膺犬之任前雖誅王甫段熲葢狐狸小醜未足宣示天下願假臣一月必令豺狼䲭梟各服其辜叩頭流血殿上呵叱曰衛尉扞詔邪至於再三乃受拜於是曹節朱瑀等權埶復盛節領尚書令郎中梁人審忠上書曰陛下即位之初未能萬㡬皇太后念在撫育權時攝政故中常侍蘇康管霸應時誅殄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考其黨與志清朝政華容侯朱瑀知事覺露禍及其身遂興造逆謀作亂王室撞蹋省闥執奪璽綬迫脅陛下聚㑹羣臣離間骨肉母子之恩遂誅蕃武及尹勲等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賞父子兄弟被䝉尊榮素所親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據三司不惟祿重位尊之責而茍營私門多蓄財貨繕修第舍連里竟巷盜取御水以作漁鈎車馬服玩擬於天家羣公卿士杜口吞聲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順風㫖辟召選舉釋賢取愚故蟲蝗為之生夷冦為之起天意憤盈積十餘年故頻嵗日食於上地震於下所以譴戒人主欲令覺悟誅鉏無狀昔高宗以雉雊之變故獲中興之功近者神祗啟悟陛下發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應時馘截路人士女莫不稱善若除父母之讎誠怪陛下復忍孽臣之類不悉殄滅昔秦信趙高以危其國吳使刑人身冓其禍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姦謀一成悔亦何及臣為郎十五年皆耳目聞見瑀之所為誠皇天所不復赦願陛下留漏刻之聽裁省臣表埽滅醜類以答天怒與瑀考驗有不如言願受湯鑊之誅妻子并徙以絶妄言之路章寢不報中常侍呂彊清忠奉公帝以衆例封為都鄉侯彊固辭不受因上疏陳事曰臣聞高祖重約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勸戒也中常侍曹節等宦官祐薄品卑人賤讒諂媚主佞邪徼寵有趙高之禍未被轘裂之誅陛下不悟妄授茅土開國承家小人是用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結邪黨下比羣佞隂陽乖刺稼穡荒蕪人用不康㒺不由兹臣誠知封事已行言之無逮所以冒死干觸陳愚忠者實願陛下損改既謬從此一止臣又聞後宫采女數千餘人衣食之費日數百金比糓雖賤而户有飢色案灋當貴而今更賤者由賦發繁數以解縣官寒不敢衣饑不敢食民有斯戹而莫之䘏宫女無用填積後庭天下雖復盡力耕桑猶不能供又前召議郎蔡邕對問於金商門邕不敢懐道迷國而切言極對毁刺貴臣譏呵宦官陛下不宻其言至令宣露羣邪項領膏唇拭舌競欲咀嚼造作飛條陛下回受誹謗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離豈不負忠臣哉今羣臣皆以邕為戒上畏不測之難下懼劍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復得聞忠言矣故太尉段熲武勇冠世習於邉事垂髮服戎功成皓首歴事二主勲烈獨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為司𨽻校尉陽球所見誣脅一身既斃妻子逺播天下惆悵功臣失望宜徵邕更加授任反熲家屬則忠貞路開衆怨以弭矣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上祿長和海上言禮從祖兄弟别居異財恩義已輕服屬疏末而今黨人錮及五族既乖典訓之文有謬經常之法帝覽之而悟於是黨錮自從祖以下皆得解釋 初司徒劉郃兄侍中儵與竇武同謀俱死永樂少府陳球説郃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鎮衛豈得雷同容容無違而已今曹節等放縱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節等今可表徙衛尉陽球為司𨽻校尉以次收節等誅之政出聖主天下太平可翹足而待也郃曰凶豎多耳目恐事未㑹先受其禍尚書劉納曰為國棟梁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郃許諾亦與陽球結謀球小妻程璜之女由是節等頗得聞知乃重賂璜且脅之璜懼迫以球謀告節節因共白帝曰郃與劉納陳球陽球交通書疏謀議不軌帝大怒冬十月甲申劉郃陳球劉納陽球皆下獄死
四年大長秋華容侯曹節卒中常侍趙忠領大長秋六年春三月鉅鹿張角反以中常侍封諝徐奉等為内應〈事見黄巾之亂〉
中平元年張角之亂帝召羣臣㑹議北地太守皇甫嵩以為宜解黨禁益出中藏錢西園廐馬以班軍士嵩䂓之兄子也上問計於中常侍吕彊對曰黨錮久積人情怨憤若不赦宥輕與張角合謀為變滋大悔之無救今請先誅左右貪濁者大赦黨人料簡刺史二千石能否則盜無不平矣帝懼而從之壬子赦天下黨人還諸徙者唯張角不赦是時中常侍趙忠張讓夏惲郭勝段珪宋典等皆封侯貴寵上常言張常侍是我公趙常侍是我母由是宦官無所憚畏並起第宅擬則宫室上嘗欲登永安𠉀臺宦官恐望見其居處乃使中大人尚但諌曰天子不當登高登高則百姓虛散上自是不敢復升臺榭及封諝徐奉事發上詰責諸常侍曰汝曹常言黨人欲為不軌皆令禁錮㦯有伏誅者今黨人更為國用汝曹反與張角通為可斬未皆叩頭曰此王甫侯覽所為也於是諸常侍人人求退各自徵還宗親子弟在州郡者趙忠夏惲等遂共譖品彊云與黨人共議朝廷數讀霍光傳彊兄弟所在並皆貪穢帝使中黄門持兵召彊彊聞帝召怒曰吾死亂起矣丈夫欲盡忠國家豈能對獄吏乎遂自殺忠惲復譖曰彊見召未知所問而就外自屏有姦明審遂收捕其宗親没入財産侍中河内向栩上便宜譏刺左右張讓誣栩與張角同心欲為内應收送黄門北寺獄殺之郎中中山張鈞上書曰竊惟張角所以能興兵作亂萬民所以樂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親賓客典據州郡辜權財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寃無所告訴故謀議不軌聚為盗賊宜斬十常侍懸頭南郊以謝百姓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須師旅而大冦自消帝以鈞章示諸常侍皆免冠徒跣頓首乞自致雒陽詔獄並出家財以助軍費有詔皆冠履視事如故帝怒鈞曰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當有一人善者不御史承㫖遂誣奏鈞學黄巾道收掠死獄中 朱雋之擊黄巾也其䕶軍司馬北地傅爕上疏曰臣聞天下之禍不由於外皆興於内是故虞舜先除四凶然後用十六相明惡人不去則善人無由進也今張角起於趙魏黄巾亂於六州此皆釁發蕭牆而禍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辭伐罪始到潁川戰無不尅黄巾雖盛不足為廟堂憂也臣之所懼在於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彌增其廣耳陛下仁徳寛容多所不忍故閹豎弄權忠臣不進誠使張角梟夷黄巾變服臣之所憂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國亦猶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顯而危亡之兆見皆將巧辭飾説共長虚偽夫孝子疑於屢至市虎成於三夫若不詳察真偽忠臣將復有杜郵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舉速行讒佞之誅則善人思進姦凶自息趙忠見其疏而惡之爕擊黄巾功多當封忠譖訴之帝識爕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二年春二月己酉南宫雲臺災庚戌樂城門灾中常侍張讓趙忠説帝斂天下田畮十錢以修宫室鑄銅人樂安太守陸康上疏諌曰昔魯宣税畮而蝝灾自生哀公增賦而孔子非之豈有聚奪民物以營無用之銅人捐捨聖戒自蹈亡王之灋哉内倖譖康援引亡國以譬聖明大不敬檻車徵詣廷尉侍御史劉岱表陳解釋得免歸田里康續之孫也又詔發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師黄門常侍輒令譴呵不中者因彊折賤買僅得本賈十分之一因復貨之宦官復不為即受材木遂至腐積宫室連年不成刺史太守復增私調百姓呼嗟又令西園騶分道督趣恐動州郡多受賕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亷遷除皆責助軍修宫錢大郡至二三千萬餘各有差當之官者皆先至西園諧價然後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時鉅鹿太守河内司馬直新除以有清名減責三百萬直被詔悵然曰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辭疾不聽行至孟津上書極陳當世之失即吞藥自殺書奏帝為暫絶修宫錢 六月以討張角功封中常侍張讓等十二人為列侯 秋七月皇甫嵩之討張角也過鄴見中常侍趙忠舎宅踰制奏没入之又中常侍張讓私求錢五千萬嵩不與二人由是奏嵩連戰無功所費者多徵嵩還收左車騎將軍印綬削户六千 冬十月諌議大夫劉陶上言天下前遇張角之亂後遭邉章之冦令西羌逆類已攻河東恐遂轉盛豕突上京民有百先退死之心而無一前鬬生之計西冦浸前車騎孤危假令失利其敗不救臣自知言數見厭而言不自裁者以為國安則臣䝉其慶國危則臣亦先亡也謹復陳當今要急八事大較言天下大亂皆由宦官宦官共讒陶曰前張角事發詔書示以威恩自此以来各各改悔今者四方安静而陶疾害聖政専言妖孽州郡不上陶何縁知疑陶與賊通情於是収陶下黄門北寺獄掠按日急陶謂使者曰臣恨不與伊吕同疇而以三仁為輩今上殺忠謇之臣下有憔悴之民亦在不久後悔何及遂閉氣而死前司徒陳耽為人忠正宦官怨之亦誣陷死獄中 是嵗帝造萬金堂於西園引司農金錢繒帛牣積堂中復藏寄小黄門常侍家錢各數千萬又於河間買田宅起第觀
三年春二月以中常侍趙忠為車騎將軍帝使忠論討黄巾之功執金吾甄舉謂忠曰傅南容前在東軍有功不侯天下失望今將軍親當重任宜進賢理屈以副衆心忠納其言遣弟城門校尉延致殷勤於傅爕延謂爕曰南容少答我常侍萬户侯不足得也爕正色拒之曰有功不論命也傅爕豈求私賞哉忠愈懐恨然憚其名不敢害出為漢陽太守
五年夏五月故太傅陳蕃子逸與術士襄楷㑹於冀州刺史王芬坐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黄門常侍真族滅矣逸喜芬曰若然者芬願驅除因與豪傑轉相招合上書言黑山賊攻劫郡縣欲因以起兵㑹帝欲北巡河間舊宅芬等謀以兵徼劫誅諸常侍黄門因廢帝立合肥侯以其謀告議郎曹操操曰夫廢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權成敗計輕重而行之者伊霍是也伊霍皆懐至忠之誠據宰輔之埶因秉政之重同衆人之欲故能計從事立今諸君徒見曩者之易未覩當今之難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芬又呼平原華歆陶丘洪共定計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廢立大事伊霍之所難芬性疎而不武此必無成洪乃止㑹北方夜半有赤氣東西竟天大史上言北方有陰謀不宜北行帝乃止敕芬罷兵俄而徵之芬懼解印綬亡走至平原自殺 八月初置西園八校尉以小黄門蹇碩為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為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趙融為助軍左校尉馮芳為助軍右校尉諫議大夫夏牟為左校尉淳于瓊為右校尉皆統於蹇碩帝自黄巾之起留心戎事碩壯健有武略帝親任之雖大將軍亦領屬焉 冬十月望氣者以為京師當有大兵兩宮流血帝欲厭之乃大發四方兵講武於平樂觀下起大壇上建十二重華葢高十丈壇東北為小壇復建九重華葢高九丈列步騎數萬人結營為陳甲子帝親出臨軍駐大華葢下大將軍進駐小華葢下帝躬擐甲介馬稱無上將軍行陳三匝而還以兵授進帝問討虜校尉葢勲曰吾講武如是何如對曰臣聞先王曜徳不觀兵今冦在逺而設近陳不足昭果毅秪黷武耳帝曰善恨見君晚羣臣初無是言也勲謂袁紹曰上甚聰明但蔽於左右耳與紹謀共誅嬖倖蹇碩懼出勲為京兆尹
六年夏四月蹇碩忌大將軍進與諸常侍共説帝遣進西擊韓遂帝從之進陰知其謀奏遣袁紹收徐兖二州兵須紹還而西以稽行期 初帝數失皇子何皇后生子辯養於道人史子眇家號曰史侯王美人生子協董太后自養之號曰董侯羣臣請立太子帝以辯輕佻無威儀欲立協猶豫未决會疾篤屬協於蹇碩丙辰帝崩於嘉徳殿碩時在内欲先誅何進而立協使人迎進欲與計事進即駕往碩司馬潘隠與進早舊迎而目之進驚馳從儳道歸營引兵入屯百郡邸因稱疾不入戊午皇子辯即皇帝位年十四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赦天下改元為光熹封皇弟協為渤海王協年九嵗以後將軍袁隗為太傅與大將軍何進參録尚書事進既秉朝政忿蹇碩圖已陰規誅之袁紹因進親客張津勸進悉誅諸宦官進以袁氏累世貴寵而紹與從弟虎賁中郎將術皆為豪傑所歸信而用之復博徵智謀之士何顒荀攸及河南鄭泰等二十餘人以顒為北軍中𠉀攸為黄門侍郎泰為尚書與同腹心攸爽之從孫也蹇碩疑不自安與中常侍趙忠宋典等書曰大將軍兄弟秉國専朝今與天下黨人謀誅先帝左右掃滅我曹但以碩典禁兵故且沈吟今宜共閉上閤急捕誅之中常侍郭勝進同郡人也太后及進之貴幸勝有力焉故親信何氏與趙忠等議不從碩計而以其書示進庚午進使黄門令收碩誅之因悉領其屯兵票騎將軍董重與何進權埶相害中官挾重以為黨助董太后每欲參干政事何太后輒相禁塞董后忿恚詈曰汝今輈張怙汝兄耶吾敕票騎斷何進頭如反手耳何太后聞之以告進五月進與三公共奏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惲等交通州郡辜較財利悉入西省故事蕃后不得留京師請遷宫本國奏可辛巳進舉兵圍票騎府收董重免官自殺六月辛亥董后憂怖暴崩民間由是不附何氏秋七月袁紹復説何進曰前竇武欲誅内寵而反為所害者但坐言語漏泄五營兵士皆服畏中人而竇氏反用之自取禍滅今將軍兄弟並領勁兵部曲將吏皆英俊名士樂盡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贊之時也將軍宜一為天下除患以垂名後世不可失也進乃白太后請盡罷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補其處太后不聽曰中官統領禁省自古及今漢家故事不可廢也且先帝新棄天下我奈何楚楚與士人共對事乎進難違太后意且欲誅其放縱者紹以為中官親近至尊出納號令今不悉廢後必為患而太后母舞陽君及何苗數受諸宦官賂遺知進欲誅之數白太后為其障蔽又言大將軍専殺左右擅權以弱社稷太后疑以為然進新貴素敬憚中官雖外慕大名而内不能斷故事久不决紹等又為畫䇿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傑使並引兵向京城以脅太后進然之主簿廣陵陳琳諫曰諺稱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國之大事其可以詐立乎今將軍總皇威握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此猶鼓洪爐燎毛髦耳但當速發雷霆行權立斷則天人順之而反委釋利器更徵外助大兵聚㑹彊者為雄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秪為亂階耳進不聽典軍校尉曹操聞而笑曰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既治其罪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至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初靈帝徵董卓為少府卓上書言所將湟中義從及秦胡兵皆詣臣言牢直不畢禀賜斷絶妻子饑凍牽挽臣車使不得行羌人憋膓狗態臣不能禁止輒將順安慰増異復上朝廷不能制及帝寢疾璽書拜卓并州牧令以兵屬皇甫嵩卓復上書言臣誤𫎇天恩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為臣奮一旦之命乞將之北州效力邉垂嵩從子酈説嵩曰天下兵柄在大人與董卓耳今怨隙已結埶不俱存卓被詔委兵而上書自請此逆命也彼度京師政亂故敢躊躇不進此懐姦也二者刑所不赦且其凶戾無親將士不附大人今為元帥杖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凶害無不濟也嵩曰違命雖罪専誅亦有責也不如顯奏其事使朝廷裁之乃上書以聞帝以讓卓卓亦不奉詔駐兵河東以觀時變何進召卓使將兵詣京師侍御史鄭泰諫曰董卓彊忍寡義志欲無猒若借之朝政授以兵柄將恣凶欲必危朝廷明公以親徳之重據阿衡之權秉意獨斷誅除有罪誠不宜假卓以為資援也且事留變生殷鑒不逺宜在速决尚書盧植亦言不宜召卓進皆不從泰乃棄官去謂荀攸曰何公未易輔也進府掾王匡騎都尉鮑信皆泰山人進使還鄉里募兵并召東郡太守橋瑁屯成臯使武猛都尉丁原將數千人冦河内燒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誅宦官為言董卓聞召即時就道并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倖承寵濁亂海内臣聞揚湯止沸莫若去薪潰癰雖痛勝於内食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今臣輒鳴鐘鼓如雒陽請收讓等以清姦穢太后猶不從何苗謂進曰始共從南陽来俱以貧賤依省内以致富貴國家之事亦何容易覆水不收宜深思之且與省内和也卓至渑池而進更狐疑使諌議大夫种邵宣詔止之卓不受詔遂前至河南邵迎勞之因譬令還軍卓疑有變使其軍士以兵脅邵邵怒稱詔叱之軍士皆披遂前質責卓卓辭屈乃還軍夕陽亭邵暠之孫也袁紹懼進變計因脅之曰交構已成形埶已露將軍復欲何待而不早决之乎事久變生復為竇氏矣進於是以紹為司𨽻校尉假節専命擊斷從事中郎王允為河南尹紹使雒陽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馳驛上奏欲進兵平樂觀太后乃恐悉罷中常侍小黄門使還里舍唯留進素所私人以守省中諸常侍小黄門皆詣進謝罪唯所措置進謂曰天下匈匈正患諸君耳今董卓垂至諸君何不早各就國袁紹勸進便於此决之至於再三進不許紹又為書告諸州郡詐宣進意使捕案中官親屬進謀積日頗泄中官懼而思變張讓子婦太后之妹也讓向子婦叩頭曰老臣得罪當與新婦俱歸私門唯受恩累世今當逺離宫殿情懐戀戀願復一入直得暫奉望太后陛下顔色然後退就溝壑死不恨矣子婦言於舞陽君入白太后乃詔諸常侍皆復入直八月戊辰進入長樂宫白太后請盡誅諸常侍中常侍張讓段珪相謂曰大將軍稱疾不臨䘮不送𦵏今欻入省此意何為竇氏事竟復起邪使濳聽具聞其語乃率其黨數十人持兵竊自側闥入伏省户下進出因詐以太后詔召進入坐省閤讓等詰進曰天下情憒亦非獨我曹罪也先帝嘗與太后不快㡬至成敗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財千萬為禮和悦上意但欲託卿門户耳今乃欲滅我曹種族不亦太甚乎於是尚方監渠穆拔劍斬進於嘉徳殿前讓珪等為詔以故太尉樊陵為司𨽻校尉少府許相為河南尹尚書得詔板疑之曰請大將軍出共議中黄門以進頭擲與尚書曰何進謀反已伏誅矣進部曲將呉匡張璋在外聞進被害欲引兵入宫宫門閉虎賁中郎將袁術與匡共斫攻之中黄門持兵守閤㑹日暮術因燒南宫青瑣門欲以脅出讓等讓等入白太后言大將軍兵反燒宫攻尚書闥因將太后少帝及陳留王劫省内官屬從複道走北宫尚書盧植執戈於閤道窗下仰數段珪珪懼乃釋太后太后投閤得免袁紹與叔父隗矯詔召樊陵許相斬之紹及何苗引兵屯朱雀闕下捕得趙忠等斬之呉匡等素怨苗不與進同心而又疑其與宦官通謀乃令軍中曰殺大將軍者即車騎也吏士能為報讎乎皆流涕曰願致死匡遂引兵與董卓弟奉車都尉旻攻殺苗棄其尸於苑中紹遂閉北宫門勒兵捕諸宦者無少長皆殺之凡二千餘人或有無須而誤死者紹因進兵排宫或上端門屋以攻省内庚午張讓段珪等困迫遂將帝與陳留王數十人步出糓門夜至小平津六璽不自隨公卿無得從者惟尚書盧植河南中部掾閔貢夜至河上貢厲聲質責讓等且曰今不速死吾將殺汝因手劍斬數人讓等惶怖义手再拜叩頭向帝辭曰臣等死陛下自愛遂投河而死貢扶帝與陳留王夜步逐螢光南行欲還宫行數里得民家露車共乗之至雒舍止辛未帝獨乘一馬陳留王與貢共乘一馬從雒舍南行公卿稍有至者董卓至顯陽苑逺見火起知有變引兵急進未明到城西聞帝在北因與公卿往奉迎於北芒阪下帝見卓將兵卒至恐怖涕泣羣公謂卓曰有詔却兵卓曰公諸人為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國家播蕩何却兵之有卓與帝語語不可了乃更與陳留王語問禍亂由起王答自初至終無所遺失卓大喜以王為賢且為董太后所養卓自以與太后同族遂有廢立之意是日帝還宫赦天下改光熹為昭寧失傳國璽餘璽皆得之以丁原為執金吾騎都尉鮑信自泰山募兵適至説袁紹曰董卓擁彊兵將有異志今不早圖必為所制及其新至疲勞襲之可禽也紹畏卓不敢發信乃引兵還泰山董卓之入也步騎不過二千自嫌兵少恐不為逺近所服率四五日輒夜濳出軍近營明旦乃大陳旌鼔而還以為西兵復至雒中無知者俄而進及弟苗部曲皆歸於卓卓又陰使丁原部曲司馬五原吕布殺原而并其衆卓兵於是大盛乃諷朝廷以久雨䇿免司空劉𢎞而代之初蔡邕徙朔方㑹赦得還五原太守王智甫之弟也奏邕謗訕朝廷邕遂亡命江海積十二年董卓聞其名而辟之稱疾不就卓怒罵曰我能族人邕懼而應命到署祭酒甚見敬重舉高第三日之間周歴三臺遷為侍中 董卓謂袁紹曰天下之主宜得賢明每念靈帝令人憤毒董侯似可今欲立之為能勝史侯否人有小智大癡亦知復何如為當且爾劉氏種不足復遺紹曰漢家君天下四百許年恩澤深渥兆民戴之今上富於春秋未有不善宣於天下公欲廢嫡立庶恐衆不從公議也卓按劍叱紹曰豎子敢然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爾謂董卓刀為不利乎紹勃然曰天下健者豈惟董公引佩刀横揖徑出卓以新至見紹大家故不敢害紹懸節於上東門逃犇冀州九月癸酉卓大㑹百寮奮首而言曰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廟為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陳留王何如公卿以下皆惶恐莫敢對卓又抗言曰昔霍光定䇿延年按劍有敢沮大議皆以軍法從事坐者震動尚書盧植獨曰昔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罪過千餘故有廢立之事今上富於春秋行無失徳非前事之比也卓大怒罷坐將殺植蔡邕為之請議郎彭伯亦諫卓曰盧尚書海内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植遂逃隠於上谷卓以廢立議示太傅袁隗隗報如議甲戍卓復集羣僚於崇徳前殿遂脅太后䇿廢小帝曰皇帝在䘮無人子之心威儀不類人君今廢為𢎞農王立陳留王協為帝袁隗解帝璽綬以奉陳留王扶𢎞農王下殿北面稱臣太后鯁涕羣臣含悲莫敢言者卓又議太后踧迫永樂宫至令憂死逆婦姑之禮乃遷太后於永安宫赦天下改昭寧為永漢丙子卓酖殺何太后公卿以下不布服㑹𦵏素衣而已卓又發何苗棺出其尸支解節斷棄於道邉殺苗母舞陽君棄尸於苑枳落中 詔除公卿以下子弟為郎以補宦官之職侍於殿上 董卓自為太尉領前將軍事加節傳斧鉞虎賁更封郿侯 董卓率諸公上書追理陳蕃竇武及諸黨人悉復其爵位遣使弔祠擢用其子孫 十一月以董卓為相國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十二月戊戌以司徒黄琬為太尉司空楊彪為司徒光祿勲荀爽為司空初尚書武威周毖城門校尉汝南伍瓊説董卓矯桓靈之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衆望卓從之命毖瓊與尚書鄭泰長史何顒等沙汰穢惡顯拔幽滯於是徵處士荀爽陳紀韓融申屠蟠復就拜爽平原相行至宛陵遷光祿勲視事三日進拜司空自被徵命及登台司凡九十三日又以紀為五官中郎將融為太鴻臚紀寔之子融韶之子也爽等皆畏卓之暴無敢不至獨申屠蟠得徵書人勸之行蟠笑而不答卓終不能屈年七十餘以夀終卓又以尚書韓馥為冀州牧侍中劉岱為兖州刺史陳留孔伷為豫州刺史東平張邈為陳留太守潁州張咨為南陽大守卓所親愛並不處顯職但將校而已 董卓性殘忍一旦専政據有國家甲兵珍寳威震天下所願無極語賓客曰我相貴無上也侍御史擾龍宗詣卓白事不解劍立撾殺之是時洛中貴戚室第相望金帛財産家家充積卓縱放兵士突其廬舍剽虜資物妻略婦女不避貴賤人情崩恐不保朝夕卓購求袁紹急周毖伍瓊説卓曰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大體恐懼出犇非有它志今急購之埶必為變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徧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衆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紹喜於免罪必無患矣卓以為然乃即拜紹勃海太守封邟鄉侯义以袁術為後將軍曹操為驍騎校尉術畏卓出犇南陽是時豪傑多欲起兵討卓者袁紹在勃海冀州牧韓馥遣數部從事守之不得動揺東郡太守橋瑁詐作京師三公移書與州郡陳卓罪惡云見逼迫無以自救企望義兵解國患難馥得移請諸從事問曰今當助袁氏耶助董氏耶治中從事劉子惠曰今興兵為國何謂袁董馥有慙色子惠復言兵者凶事不可為首今宜往視他州有發動者然後和之冀州於他州不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馥然之馥乃作書與紹道卓之惡聽其舉兵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中
宋 袁樞 撰
宦官亡漢〈二〉
獻帝初平元年春正月關東州郡皆起兵以討董卓衆各數萬〈事見曹氏代漢〉 癸酉董卓使郎中令李儒酖殺𢎞農王辯 卓議大發兵以討山東尚書鄭泰曰夫政不徳不在衆也卓不悦曰如卿此言兵為無用邪泰曰非謂其然也以為山東不足加大兵耳明公出自西州少為將帥閑習軍事袁本初公卿子弟生處京師張孟卓東平長者坐不闚堂孔公緒清談高論嘘枯吹生並無軍旅之才臨鋒法敵非公之儔也况王爵不加尊卑無序若恃衆怙力將各棊峙以觀成敗不肯同心共膽與齊進退也且山東承平日久民不習戰關西頃遭羌冦婦女皆能挾弓而鬬天下所畏者無若并涼之人與羌胡義從而明公擁之以為爪牙譬猶驅虎兕以赴大羊鼓烈風以掃枯葉誰敢禦之無事徵兵以驚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為非棄徳恃衆自虧威重也卓乃悦 董卓以山東兵盛欲遷都以避之公卿皆不欲而莫敢言卓表河南尹朱雋為太僕以為己副使者召拜雋辭不肯受因曰國家西遷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東之釁臣不知其可也使者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問徙事而君陳之何也雋曰副相國非臣所堪也遷都非計事所急也辭所不堪言其所急臣之宜也由是止不為副卓大㑹公卿議曰高祖都關中十有一世光武官雒陽於今亦十一世矣案石包䜟宜徙都長安以應天人之意百官皆黙然司徒楊彪曰移都改制天下大事故盤庚遷亳殷民胥怨昔關中遭王莽殘破故光武更都雒邑歴年已久百姓安樂今無故捐宗廟棄園陵百姓驚動必有糜沸之亂石包䜟妖邪之書豈可信用卓曰關中肥饒故秦得并吞六國且隴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竈并功營之可使一朝而辦百姓何足與議若有前却我以大兵驅之可令詣滄海彪曰天下動之至易安之甚難惟明公慮焉卓作色曰公欲沮國計邪太尉黄琬曰此國之大事楊公之言得無可思卓不答司空荀爽見卓意壯恐害彪等因從容言曰相國豈樂此邪山東兵起非一日可禁故當遷以圖之此秦漢之埶也卓意小解琬退又為駮議二月乙亥卓以灾異奏免琬彪等以光祿勲趙謙為太尉太僕王允為司徒城門校尉伍瓊督軍校尉周毖固諫遷都卓大怒曰卓初入朝二君勸用善士故卓相從而諸君到官舉兵相圖此二君賣卓卓何用相負庚辰收瓊毖斬之楊彪黄琬恐懼詣卓謝卓亦悔殺瓊毖乃復表彪琬為光祿大夫 卓徵京兆尹葢勲為議郎時左將軍皇甫嵩將兵三萬屯扶風勲宻與嵩謀討卓㑹卓亦徵嵩為城門校尉嵩長史梁衍説嵩曰董卓冦掠京邑廢立從意今徵將軍大則危禍小則困辱今及卓在雒陽天子来西以將軍之衆迎接至尊奉令討逆徵兵羣帥袁氏逼其東將軍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從遂就徵勲以衆弱不能獨立亦還京師卓以勲為越騎校尉河南尹朱雋為卓陳軍事卓折雋曰我百戰百勝決之於心卿勿妄説且汙我刀葢勲曰昔武丁之明猶求箴諌况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卓乃謝之 卓遣軍至陽城值民㑹於社下悉就斬之駕其車重載其婦女以頭擊車轅歌呼還雒云攻賊大獲卓焚燒其頭以婦女與甲兵為婢妾 丁亥車駕西遷董卓收諸富室以罪惡誅之没入其財物死者不可勝計悉驅徙其餘民數百萬口於長安步騎驅蹙更相蹈藉飢餓冦掠積尸盈路卓自留屯畢圭苑中悉燒宫廟官府居家二百里内室屋蕩盡無復雞犬又使吕布發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寶卓獲山東兵以猪膏塗布十餘匹用纒其身然後燒之先從足起三月乙巳車駕入長安居京兆府舍後乃稍葺宫室而居之時董卓未至朝政大小皆委之王允允外相彌縫内謀王室甚有大臣之度自天子及朝中皆倚允允屈意承卓卓亦雅信焉 州郡舉兵討董卓長沙太守孫堅亦起兵前至南陽衆已數萬人南陽太守張咨不肯給軍糧堅誘而斬之郡中震慄無求不獲前到魯陽與袁術合兵術由是得據南陽表堅行破虜將軍領豫州刺史 六月董卓遣大鴻臚韓融少府隂修執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呉修越騎校尉王瓌安集關東解譬袁紹等胡母班吳修王瓌至河内袁紹使王匡悉收擊殺之袁術亦殺陰修惟韓融以名徳免 冬王匡屯河陽津董卓襲擊大破之
二年春正月關東諸將議立宗室劉虞為主韓馥袁紹以書與袁術曰帝非孝靈子欲依絳灌誅廢少主迎立代王故事奉大司馬虞為帝術陰有不臣之心不利國家有長君乃外托公義以拒之紹復與術書曰今西名有幼君無血脉之屬公卿以下皆媚事卓安可復信但當使兵往屯關要皆自蹙死東立聖君太平可冀如何有疑又室家見戮不念子胥可復北面乎術答曰聖主聰叡有周成之質賊卓因危亂之際威服百寮此乃漢家小厄之㑹乃云今主無血脉之屬豈不誣乎又曰室家見戮可復北面此卓所為豈國家哉慺慺赤心志在滅卓不識其他馥紹竟遣故樂浪太守張岐等齎議上虞尊號虞見岐等厲色叱之曰今天下崩亂主上䝉塵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國恥諸君各據州郡宜共戮力盡心王室而反造逆謀以相垢汙邪固拒之馥等又請虞領尚書事承制封拜復不聽欲犇匈奴以自絶紹等乃止 二月丁丑以董卓為太師位在諸侯王上 孫堅移屯梁東為卓將徐榮所敗復收散卒進屯陽人卓遣東郡太守胡軫督步騎五千擊之以吕布為騎督軫與布不相得堅出擊大破之梟其都督華雄或謂袁術曰堅若得雒不可復制此為除狼而得虎也術疑之不運軍糧堅夜馳見術畫地計校曰所以出身不顧者上為國家討賊下慰將軍家門之私讎堅與卓非有骨肉之怨也而將軍受浸潤之言還相嫌疑何也術踧踖即調發軍糧堅還屯卓遣將軍李催説堅欲與和親令堅疏子弟任刺史郡守者許表用之堅曰卓逆天無道今不夷汝三族縣示四海則吾死不瞑目豈將與乃和親邪復進軍大谷距雒九十里卓自出與堅戰於諸陵間卓敗走却屯澠池聚兵於陜堅進至雒陽擊吕布復破走堅乃掃除宗廟祠以太牢得傳國璽於城南甄官井中分兵出新安澠池間以邀卓卓使東中郎將董越屯澠池中郎將段煨屯華隂中郎將牛輔屯安邑其餘諸將布在諸縣以禦山東輔卓之壻也卓引還長安孫堅修塞諸陵引軍還魯陽 夏四月董卓至長安公卿皆迎拜車下卓抵手謂御史中丞皇甫嵩曰義真怖未乎嵩曰明公以徳輔朝廷大慶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將天下皆懼豈獨嵩乎卓黨欲尊卓比太公稱尚父卓以問蔡邕邕曰明公威徳誠為巍巍然比之太公愚意以為未可宜須關東平定車駕還反舊京然後議之卓乃止卓使司隸校尉劉囂籍吏民有為子不孝為臣不忠為吏不清為弟不順者皆身誅財物没官於是更相誣引寃死者以千數百姓囂囂道路以目 初董卓入關留朱雋守雒陽而雋潛與山東諸將通謀懼為卓所襲出犇荆州卓以𢎞農楊懿為河南尹雋復引兵還雒擊懿走之雋以河南殘破無所資乃東屯中牟移書州郡請師討卓徐州刺史陶謙上雋行車騎將軍遣精兵三千助之餘州郡亦有所給
三年春正月董卓遣牛輔將兵屯陜輔分遣校尉北地李傕張掖郭汜武威張濟將步騎數萬擊破朱雋於中牟因掠陳留潁川諸縣所過殺虜無遺 董卓以其弟旻為左將軍兄子璜為中軍校尉皆典兵事宗族内外並列朝廷卓侍妾懷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卓車服僭擬天子召呼三臺尚書以下皆自詣卓府啟事又築塢於郿高厚皆七丈積穀為三十年儲自云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卓忍於誅殺諸將言語有蹉跌者便戮於前人不聊生司徒王允與司𨽻校尉黄琬僕射士孫瑞尚書楊瓚宻謀誅卓中郎將吕布便弓馬膂力過人卓自以遇人無禮行止常以布自衛甚愛信之誓為父子然卓性剛褊嘗小失卓意卓拔手㦸擲布布拳捷避之而改容顧謝卓意亦解布由是隂怨於卓卓又使布守中閣而私於傅婢益不自安王允素善待布布見允自陳卓㡬見殺之狀允因以誅卓之謀告布使為内應布曰如父子何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今憂死不暇何謂父子擲㦸之時豈有父子情邪布遂許之夏四月丁巳帝有疾新愈大㑹未央殿卓朝服乘車而入陳兵夾道自營至宫左步右騎屯衛周帀令吕布等扞衛前後王允使士孫瑞自書詔以授布布令同郡騎都尉李肅與勇士秦誼陳衛等十餘人偽著衛士服守北掖門内以待卓卓入門肅以㦸刺之卓衷甲不入傷臂墮車顧大呼曰吕布何在布曰有詔討賊臣卓大罵曰庸狗敢如是邪布應聲持矛刺卓趣兵斬之主簿田儀及卓倉頭前赴其尸布又殺之凡所殺三人布即出懷中詔版以令吏士曰詔討卓耳餘皆不問吏士皆正立不動大稱萬嵗百姓歌舞於道長安中士女賣其珠玉衣裝市酒肉相慶者填滿街肆弟旻璜等及宗族老弱在郿皆為其羣下所斫射死暴卓尸於市天時始熱卓素充肥脂流於地守尸吏為大炷置卓臍中然之光明達曙如是積日諸袁門生聚董氏之尸焚灰揚之於路塢中有金二三萬斤銀八九萬斤錦綺竒玩積如丘山以王允録尚書事吕布為奮威將軍假節儀比三司封温侯共秉朝政卓之死也左中郎將高陽侯蔡邕在王允坐聞之驚歎允勃然叱之曰董卓國之大賊幾亡漢室君為王臣所宜同族而懷其私遇反相傷痛豈不共為逆哉即收付廷尉邕謝曰身雖不忠古今大義耳所厭聞口所常玩豈當背國而嚮卓也願黥首刖足繼成漢史士大夫多矜救之不能得大尉馬日磾謂允曰伯喈曠世逸才多識漢事當續成後史為一代大典而所坐至微誅之無乃失人望乎允曰昔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祚中衰戎馬在郊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既無益聖徳復使吾黨𫎇其訕議日磾退而告人曰王公其無後乎善人國之紀也滅紀廢典其能久乎邕遂死獄中 初吕布勸王允盡殺董卓部曲允曰此輩無罪不可布欲以卓財物班賜公卿將校允又不從允素以劍客遇布布負其功勞多自誇伐既失意望漸不相平允性剛稜疾惡初懼董卓故折節下之卓既殱滅自謂無復患難頗自驕傲以是羣下不甚附之允始與士孫瑞議特下詔赦卓部曲既而疑曰部曲從其主耳今若名之惡逆而赦之恐適使深自疑非所以安之也乃止又議悉罷其軍或説允曰涼州人素憚袁氏而畏關東今若一旦解兵開關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義真為將軍就領其衆因使留陕以安撫之允曰不然關東舉義兵者皆吾徒也今若距險屯陜雖安涼州而疑關東之心不可也時百姓訛言當悉誅涼州人卓故將校遂轉相恐動皆擁兵自守更相謂曰蔡伯喈但以董公親厚尚從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使解兵今日解兵明日當復為魚肉矣吕布使李肅至陜以詔命誅牛輔輔等逆與肅戰肅敗走𢎞農布誅殺之輔恇怯失守㑹營中無故自驚輔欲走為左右所殺李傕等還輔已死傕等無所依遣使詣長安求赦王允曰一嵗不可再赦不許傕等益懼不知所為欲各解散間行歸鄉里討虜校尉武威賈詡曰諸君若棄軍單行則一亭長能束君矣不如相率而西以攻長安為董公報仇事濟奉國家以正天下若其不合走未後也傕等然之乃相與結盟率軍數千晨夜西行王允以胡文才楊整修皆涼州大人召使東解釋之不假借以温顔謂曰關東䑕子欲何為邪卿往呼之於是二人徃實召兵而還傕隨道收兵比至長安已十餘萬與卓故部曲樊稠李䝉等合圍長安城城峻不可攻守之八日吕布軍有叟兵内反六月戊午引傕衆入城放兵虜掠布與戰城中不勝將數百騎以卓頭繫馬鞍出走駐馬青瑣門外招王允同去允曰若䝉社稷之靈上安國家吾之願也如其不獲則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臨難茍免吾不忍也努力謝關東諸公勤以國家為念太常种拂曰為國大臣不能禁暴禦侮使白刃向宫去將安之遂戰而死傕汜屯南宫掖門殺太僕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吏民死者萬餘人狼籍滿道王允扶帝上宣平門避兵傕等於城門下伏地叩頭帝謂傕等曰卿等放兵縱横欲何為乎傕等曰董卓忠於陛下而無故為吕布所殺臣等為卓報讎非敢為逆也請事畢詣廷尉受罪傕等圍門樓共表請司徒王允出問太師何罪允窮蹙乃下見之己未赦天下以李傕為揚武將軍郭汜為揚烈將軍樊稠等皆為中郎傕等收司𨽻校尉黄琬下獄殺之初王允以同郡宋翼為左馮翊王宏為右扶風傕等欲殺允恐二郡為患乃先徵翼宏宏遣使謂翼曰郭汜李傕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徵明日俱族計將安出翼曰雖禍福難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宏曰關東義兵鼎沸欲誅董卓今卓已死其黨易制耳若舉兵討傕等與山東相應此轉禍為福之計也翼不從宏不能獨立遂俱就徵甲子傕收允及翼宏并殺之允妻子皆死宏臨命詬曰宋翼豎儒不足議大計傕尸王允於市莫敢收者故吏平陵令京兆趙戩棄官收而𦵏之始允自専討卓之功士孫瑞歸功不侯故得免於難 九月以李傕為車騎將軍領司𨽻校尉假節郭汜為後將軍樊稠為右將軍張濟為驃騎將軍皆封侯傕汜稠筦朝政濟出屯𢎞農初董卓入關説韓遂馬騰與共圖山東遂騰率衆詣
長安㑹卓死李傕等以遂為鎮西將軍遣還金城騰為征西將軍遣屯郿
興平元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 二月馬騰私有求於李傕不獲而怒欲舉兵相攻帝遣使者和解之不從韓遂率衆来和騰傕既而復與騰合諫議大夫种邵侍中馬宇左中郎將劉範謀使騰襲長安己為内應以誅傕等壬申騰遂勒兵屯長平觀邵等謀泄出犇槐里傕使樊稠郭汜及兄子利擊之騰遂敗走還涼州又攻槐里邵等皆死庚申詔赦騰等夏四月以騰為安狄將軍遂為安降將軍 五月以揚武將軍郭汜為後將軍安集將軍樊稠為右將軍並開府如三公合為六府二年董卓初死三輔民尚數十萬户李傕等放兵劫略加以饑饉二年間民相食略盡李傕郭汜樊稠各相與矜功争權欲鬬者數矣賈詡每以大體責之雖内不能善外相含容樊稠之擊馬騰韓遂也李利戰不甚力稠叱之曰人欲截汝父頭何敢如此我不能斬卿邪及騰遂敗走稠追至陳倉遂語稠曰本所争者非私怨王家事耳與足下州里人欲相與善語而别乃俱却騎前接馬交臂相加共語良久而别軍還李利告傕韓樊交馬語不知所道意愛甚宻傕亦以稠勇而得衆忌之稠欲將兵東出關從傕索益兵二月傕請稠㑹議便於坐殺稠由是諸將轉相疑貳傕數設酒請郭汜或留汜止宿汜妻恐汜愛傕婢妾思有以間之㑹傕送饋妻以豉為藥擿以示汜曰一栖不兩雄我固疑將軍信李公也他日傕復請汜飲大醉汜疑其有毒絞糞汁飲之於是各治兵相攻矣帝使侍中尚書和傕汜傕汜不從汜謀迎帝幸其營夜有亡者告傕三月丙寅傕使兄子暹將數千兵圍宫以車三乘迎帝太尉楊彪曰自古帝王無在人家者諸君舉事奈何如是暹曰將軍計定矣於是羣臣步從乘輿以出兵即入殿中掠宫人御物帝至傕營又徙御府金帛置其營遂放火燒宫殿官府居民悉盡帝復使公卿和傕汜汜留楊彪及司空張喜尚書王隆光祿勲劉淵衛尉士孫瑞太僕韓融廷尉宣璠大鴻臚榮郃大司農朱雋將作大匠梁邵屯騎校尉姜宣等於其營以為質朱雋憤懣發病死 夏四月郭汜饗公卿議攻李傕楊彪曰羣臣共鬭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可行乎汜怒欲手刃之彪曰卿尚不奉國家吾豈求生邪中郎將楊宻固諌汜乃止傕召羌胡數千人先以御物繒綵與之許以宫人婦女欲令攻郭汜汜隂與傕黨中郎將張苞等謀攻傕丙申汜將兵夜攻傕門矢及帝簾帷中又貫傕左耳苞等燒屋火不然楊奉於外拒汜汜兵退苞等因將所領兵歸汜是日傕復移乘輿幸北塢使校尉監塢門内外隔絶侍臣皆有飢色帝求米五斗牛骨五具以賜左右傕曰朝晡上飰何用米為乃以臭牛骨與之帝大怒欲詰責之侍中楊琦諫曰傕自知所犯悖逆欲轉車駕幸池陽黄白城臣願陛下忍之帝乃止司徒趙温與傕書曰公前屠陷王城殺戮大臣今争睢眥之隙以成千鈞之讎朝廷欲令和解詔命不行而復欲轉乘輿於黄白城此誠老夫所不解也於易一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凶不如早共和解傕大怒欲殺温其弟應諫之數日乃止傕信巫覡厭勝之術常以三牲祠董卓於省門外每對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為帝説郭汜無狀帝亦随其意應答之傕喜自謂良得天子歡心也閏月己卯帝使謁者僕射皇甫酈和傕汜酈先詣汜汜從命又詣傕傕不肯曰郭多盜馬虜耳何敢欲與言等邪必誅之君觀吾方畧士衆足辦郭多否邪多又劾質公卿所為如是而君茍欲左右之邪酈曰近者董公之彊將軍所知也吕布受恩而反圖之斯須之間身首異處此有勇而無謀也今將軍身為上將荷國寵榮汜質公卿而將軍脅主誰輕重乎張濟與汜有謀楊奉白波賊帥耳猶知將軍所為非是將軍雖寵之猶不為用也傕呵之令出酈出詣省門白傕不肯奉詔辭語不順帝恐傕聞之亟令酈去傕遣虎賁王昌呼欲殺之昌知酈忠直縱令去還答傕言追之不及辛巳以車騎將軍李傕為大司馬在三公之右 李傕郭汜相攻連月死者以萬數六月傕將楊奉謀殺傕事泄遂將兵叛傕傕衆稍衰庚午鎮東將軍張濟自陜至欲和傕汜遷乘輿權幸𢎞農帝亦思舊京遣使宣諭十反汜傕許和欲質其愛子傕妻愛其男和計未定而羌胡數来闚省門曰天子在此中耶李將軍許我宫人今皆何在帝患之使侍中劉艾謂宣義將軍賈詡曰卿前奉職公忠故仍升榮寵今羌胡滿路宜思方畧詡乃召羌胡大帥飲食之許以封賞羌胡皆引去傕由此單弱於是復有言和解之計者傕乃從之各以女為質秋七月甲子車駕出宣平門當度橋汜兵數百人遮橋曰此天子非也車不得前傕兵數百人皆持大㦸在乘輿車前兵欲交侍中劉艾大呼曰是天子也使侍中楊琦高舉車帷帝曰諸君何敢迫近至尊耶汜兵乃却既度橋士卒皆稱萬嵗夜到霸陵從者皆飢張濟賦給各有差傕出屯池陽丙寅以張濟為票騎將軍開府如三公郭汜為車騎將軍楊定為後將軍楊奉為興義將軍皆封列侯又以故牛輔部曲董承為安集將軍郭汜欲令車駕幸高陵公卿及濟以為宜幸𢎞農大㑹議之不決帝遣使諭汜曰𢎞農近郊廟勿有疑也汜不從帝遂終日不食汜聞之曰可且幸近縣八月甲辰車駕幸新豐丙子郭汜復謀脅帝還都郿侍中种輯知之宻告楊定董承楊奉令㑹新豐郭汜自知謀泄乃棄軍入南山冬十月郭汜黨夏育高碩等謀脅乘輿西行侍中劉艾見火起不止請帝出幸一營以避火楊定董承將兵迎天子幸楊奉營夏育等勒兵欲止乘輿楊定楊奉力戰破之乃得出 壬寅行幸華陰寧輯將軍段煨具服御及公卿已下資儲欲上幸其營煨與楊定有隙定黨种輯左靈言煨欲反太尉楊彪司徒趙温侍中劉艾尚書梁紹皆曰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董承楊定脅𢎞農督郵令言郭汜來在煨營帝疑之乃露次於道南丁未楊奉董承楊定將攻煨使种輯左靈請帝為詔帝曰煨罪未著奉等攻之而欲令朕有詔耶輯固請至夜半猶弗聽奉等乃輒攻煨營十餘日不下煨供給御膳禀贍百官無有二意詔使侍中尚書告喻定等令與煨和解定等奉詔還營李傕郭汜悔令車駕東聞定攻煨相招共救之因欲劫帝而西楊定聞傕汜至欲還藍田為汜所遮單騎亡走荆州張濟與楊奉董承不相平乃復與催汜合十二月帝幸𢎞農張濟李傕郭汜共追乘輿大戰於𢎞農東澗承奉軍敗百官士卒死者不可勝數棄御物符䇿典籍略無所遺射聲校尉沮雋被創墜馬傕謂左右曰尚可活否雋罵之曰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宫人流離亂臣賊子未有如此也傕乃殺之壬申帝露次曹陽承奉乃譎傕等與連和而宻遣間使至河東招故白波帥李樂韓暹胡才及南匈奴右賢王去卑並率其衆數千騎来與承奉共擊傕等大破之斬首數千級於是董承等以新破傕等可復東引庚申東駕發東董承李樂衛乘輿胡才楊奉韓暹匈奴右賢王於後為拒傕等復来戰奉等大敗死者甚於東澗光祿勲鄧淵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大司農張義皆死司徒趙温太常王絳衛尉周忠司𨽻校尉管郃為傕所遮欲殺之賈詡曰此皆大臣卿奈何害之乃止李樂曰事急矣陛下宜御馬上曰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辜哉兵相連綴四十里方得至陜乃結營自守時殘破之餘虎賁羽林不滿百人傕汜兵繞營呌呼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李樂懼欲令車駕御船過砥柱出孟津楊彪以為河道險難非萬乘所宜乘乃使李樂夜渡濳具船舉火為應上與公卿步出營皇后兄伏徳扶后一手挾絹十匹董承使符節令孫徽從人間斫之殺旁侍者血濺后衣河岸高十餘丈不得下乃以絹為輦使人居前負帝餘皆匍匐而下或從上自投冠幘皆壞既至河邉士卒争赴舟董承李樂以戈擊之手指於舟中可掬帝乃御船同濟者皇后及楊彪以下纔數十人其宫女及吏民不得渡者皆為兵所掠奪衣服俱盡髪亦被截凍死者不可勝計衛尉士孫瑞為傕所殺傕見河北有火遣騎𠉀之適見上渡河呼曰汝等將天子去邪董承懼射之以被為幔既到大陽幸李樂營河内太守張楊使數千人負米来貢餉乙亥帝御牛車幸安邑河東太守王邑奉獻綿帛悉賦公卿以下封邑為列侯拜胡才為征東將軍張楊為安國將軍皆假節開府其壘壁羣帥競求拜職刻印不給至乃以錐畫之乘輿居棘籬中門户無關閉天子與羣臣㑹兵士伏籬上觀互相鎮壓以為笑帝又遣太僕韓融至𢎞農與傕汜等連和傕乃放遣公卿百官頗歸所掠宫人及乘輿器服已而糧榖盡官人皆食菜果乙卯張楊自野王来朝謀以乘輿還雒陽諸將不聽楊復還野王是時長安城空四十餘日彊者四散羸者相食二三年間關中無復人跡沮授説袁紹曰將軍累葉台輔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殘毁觀諸州郡雖外舉義兵内實相圖未有憂存社稷恤民之意今州郡粗定兵彊士附西迎大駕即宫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禦之潁川郭圖淳于瓊曰漢室陵遲為日久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英雄並起各據州郡連徒聚衆動有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自近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於義為得於時為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矣紹不從建安元年春正月董承張楊欲以天子還雒陽楊奉李樂不欲由是諸將更相疑貳二月韓暹攻董承承犇野王韓暹屯聞喜胡才楊奉之塢鄉胡才欲攻韓暹上使人諭止之 張楊使董承先繕修雒陽宫太僕趙岐為承説劉表使遣兵詣雒陽助修宫室軍資委輸前後不絶夏五月丙寅帝遣使至楊奉李樂韓暹營求送至雒陽奉等從詔六月乙未車駕幸聞喜 庚子楊奉韓暹奉帝東還張楊以糧迎道路秋七月甲子車駕至雒陽幸故中常侍趙忠宅丁丑大赦八月辛丑幸南宫楊安殿張楊以為己功故名其殿曰楊安楊謂諸將曰天子當與天下共之朝廷自有公卿大臣楊當出扞外難遂還野王楊奉亦出屯梁韓暹董承並留宿衛癸卯以安國將軍張楊為大司馬楊奉為車騎將軍韓暹為大將軍領司𨽻校尉皆假節鉞是時宫室燒盡百官披荆棘依牆壁間州郡各擁彊兵委輸不至羣僚飢乏尚書郎以下自出採稆或飢死牆壁間或為兵士所殺 八月曹操迎車駕都許〈事見曹操代漢〉
十九年帝自都許以来守位而已左右侍衛莫非曹氏之人者議郎趙彦嘗為帝陳言時䇿魏公操惡而殺之操後以事入見殿中帝不任其懼因曰君若能相輔則厚不爾幸垂恩相捨操失色俛仰求出舊儀三公領兵朝見令虎賁執刃挾之操出顧左右汗流浹背自後不復朝請董承女為貴人操誅承求貴人殺之帝以貴人有𡜟累為請不能得伏皇后由是懷懼乃與父完書言曹操殘逼之狀令宻圖之完不敢發至是事乃泄操大怒十一月使御史大夫郗慮持節䇿收皇后璽綬以尚書令華歆為副勒兵入宫收后后閉户藏壁中歆壊户發壁就牽后出時帝在外殿引慮於坐后被髮徒跣行泣過訣曰不能復相活邪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時顧謂慮曰郄公天下寧有是邪遂將后下㬥室以幽死所生二皇子皆酖殺之兄弟及宗族死者百餘人
魏文帝黄初元年春正月庚子魏王操薨太子即王位冬十月乙卯漢帝禪位於魏王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中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下
宋 袁樞 撰
黄巾之亂
漢靈帝光和六年 初鉅鹿張角奉事黄老以妖術教授號太平道呪符水以療病令病者跪拜首過或時病愈衆共神而信之角分遣弟子周遊四方轉相誑誘十餘年間徒衆數十萬自青徐幽冀荆揚兖豫八州之人莫不畢應或棄賣財産流移奔赴填塞道路未至病死者亦以萬數郡縣不解其意反言角以善道教化為民所歸太尉楊賜時為司徒上書言角誑燿百姓遭赦不悔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討恐更騷擾速成其患宜切敕刺史二千石簡别流民各䕶歸本部以孤弱其黨然後誅其渠帥可不勞而定㑹賜去位事遂留中司徒掾劉陶復上疏申賜前議言角等隂謀益甚四方私言云角等竊入京師覘視朝政鳥聲獸心私共鳴呼州郡忌諱不欲聞之但更相告語莫肯公文宜下明詔重募角等賞以國土有敢囘避與之同罪帝殊不為意方詔陶次第春秋條例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猶將軍也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帥訛言蒼天已死黄天當立嵗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書京城寺門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大方馬元義等先收荆揚數萬人期㑹發於鄴元義數往来京師以中常侍封諝徐奉等為内應約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
中平元年春角弟子濟南唐周上書告之於是收馬元義車裂於雒陽詔三公司𨽻案驗宫省直衛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誅殺千餘人下冀州逐捕角等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馳敕諸方一時俱起皆著黄巾以為標幟故時人謂之黄巾賊二月角自稱天公將軍角弟寶稱地公將軍寶弟梁稱人公將軍所在燔燒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據長吏多逃亡旬月之間天下響應京師震動安平甘陵人各執其王應賊三月戊申以河南尹何進為大將軍封慎侯率左右羽林五營營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鎮京師置函谷太谷廣成伊闕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八關都尉發天下精兵遣北中郎將盧植討張角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雋討潁川黄巾 庚子南陽黄巾張曼成攻殺太守褚貢 帝問太尉楊賜以黄巾事賜所對切直帝不悦夏四月賜坐冦賊免以太僕𢎞農鄧盛為太尉已而帝閲録故事得賜與劉陶所上張角奏乃封賜為臨晉侯陶為中陵鄉侯 皇甫嵩朱雋合將四萬餘人共討潁川嵩雋各統一軍雋與賊波才戰敗嵩進保長社 汝南黄巾敗太守趙謙於邵陵廣陽黄巾殺幽州刺史郭勲及太守劉衛 波才圍皇甫嵩於長社嵩兵少軍中皆恐賊依草結營㑹大風嵩約敕軍士皆束苣乘城使鋭士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嵩從城中鼓譟而出犇擊賊陳賊驚亂奔走㑹騎都尉沛國曹操將兵適至五月嵩操與朱雋合軍更與賊戰大破之斬首數萬級封嵩都鄉侯 張曼成屯宛下百餘日六月南陽太守秦頡擊曼成斬之皇甫嵩朱雋乘勝進討汝南陳國黄巾追波才於陽
翟擊彭脱於西華並破之餘賊降散三郡悉平嵩乃上言其狀以功歸雋於是進封雋西鄉侯遷鎮賊中郎將詔嵩討東郡雋討南陽北中郎將盧植連戰破張角斬獲萬餘人角等走保廣宗植築圍鑿塹造作雲梯垂當拔之帝遣小黄門左豐視軍或勸植以賂送豐植不肯豐還言於帝曰廣宗賊易破耳盧中郎固壘息軍以待天誅帝怒檻車徵植減死一等遣東中郎將隴西董卓代之 秋八月皇甫嵩與黄巾戰於蒼亭獲其帥卜已董卓攻張角無功抵罪乙巳詔嵩討角 冬十月皇甫嵩與張角弟梁戰於廣宗梁衆精勇嵩不能剋明日乃閉營休士以觀其變知賊意稍懈乃濳夜勒兵雞鳴馳赴其陳戰至晡時大破之斬梁獲首三萬級赴河死者五萬許人角先已病死剖棺戮屍傳首京師十一月嵩復攻角弟寶於下曲陽斬之斬獲十餘萬人即拜嵩為左車騎將軍領冀州牧封槐里侯嵩能温䘏士卒每軍行頓止須營幔修立然後就舍軍士皆食爾乃嘗飯故所嚮有功 張曼成餘黨更以趙𢎞為帥衆復盛至十餘萬據宛城朱雋與荆州刺史徐璆等合兵圍之自六月至八月不抜有司奏徵雋司空張温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樂毅曠年歴載乃能克敵雋討潁川已有功效引師南指方畧已設臨軍易將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責其成功帝乃止雋擊𢎞斬之賊帥韓忠復據宛拒雋雋鳴鼓攻其西南賊悉衆赴之雋自將精卒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懼乞降諸將皆欲聽之雋曰兵固有形同而異勢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来耳今海内一統唯黄巾造逆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冦非良討也因急攻連戰不剋雋登土山望之顧謂司馬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内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况十萬乎不如徹圍并兵入城忠見圍解勢必自出自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雋因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南陽太守秦頡殺忠餘衆復奉孫夏為帥還屯宛雋急攻之司馬孫堅率衆先登癸巳拔宛城孫夏走雋追至西鄂精山復破之斬萬餘級於是黄巾破散其餘州郡所誅一郡數十人
二年自張角之亂所在盜賊並起博陵張牛角常山褚飛燕及黄龍左校于氐根白騎劉石左髭丈八平漢大計司𨽻縁城雷公浮雲白雀楊鳳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繞眭固苦蝤之徒不可勝數大者二三萬小者六七千人張牛角禇飛燕合軍攻癭陶牛角中流矢且死令其衆奉飛燕為帥改姓張飛燕名燕輕勇矯捷故軍中號飛燕山谷寇賊多附之部衆浸廣殆至百萬號黒山賊河北諸郡縣並被其害朝廷不能討燕乃遣使至京師奏書乞降遂拜燕平難中郎將使領河北諸山谷事五年二月黄巾餘賊郭大等起於西河白波谷冦太原河東 冬十月青徐黄巾復起冦郡縣
六年冬十月白波賊冦河東董卓遣其將牛輔擊之南單于於扶羅與白波賊合兵冦郡縣
獻帝初平元年 青州刺史焦和起兵討董卓務及諸將西行不為民人保障兵始濟河黄巾已入其境青州素殷實甲兵甚盛和每望冦犇北未嘗接風塵交旗鼓二年冬十月青州黄巾冦勃海衆三十萬欲與黑山合公孫瓚率步騎二萬人逆擊於東光南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賊棄其輜重犇走渡河瓉因其半濟薄之賊復大破死者數萬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萬餘人車甲財物不可勝算威名大震 初陶謙丹陽人朝廷以黄巾冦亂徐州用謙為刺史謙至擊黄巾大破走之州境晏然
三年春正月曹操軍頓丘于毒等攻東武陽操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諸將皆請救武陽操曰使賊聞我西而還武陽自解也不還我能敗其本屯虜不能拔武陽必矣遂行毒聞之棄武陽還操遂擊眭固及匈奴於扶羅於内黄皆大破之 四月青州黄巾冦兖州劉岱欲擊之濟北相鮑信諌曰今賊衆百萬百姓皆震恐士卒無鬭志不可敵也然賊軍無輜重唯以鈔略為資今不若畜士衆之力先為固守彼欲戰不得攻又不能其埶必離散然後選精鋭據要害擊之可破也岱不從遂與戰果為所殺 十二月曹操追黄巾至濟北悉降之得戎卒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
四年春正月袁術屯封丘黒山别部及匈奴於扶羅皆附之曹操擊破術軍 三月袁紹在薄落津魏郡兵反與黑山賊于毒數萬人共復鄴城殺其太守 六月袁紹出軍入朝歌鹿腸山北行擊諸賊左髭丈八等皆斬之又擊劉石青牛角黄龍左校郭大賢李大目于氐根等復斬數萬級皆屠其屯壁遂與黑山賊張燕及四營屠各鴈門烏栢戰於常山燕精兵數萬騎數千匹紹與吕布共擊燕連戰十餘日燕兵死傷雖多紹軍亦疲遂俱退
建安元年春二月汝南潁川黄巾何儀等擁衆附袁術曹操擊破之
三年袁紹攻公孫瓚瓚遣子續請救於黑山諸帥四年黒山帥張燕率兵救之〈事見袁紹討公孫瓚〉
五年秋七月汝南黄巾劉辟等叛曹操應袁紹紹遣劉備將兵助辟郡縣多應之
十年夏四月黑山賊帥張燕率衆十餘萬降封安國亭侯
韓馬之叛
漢靈帝中平元年冬十一月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關羣盜反共立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李文侯為將軍殺䕶羌校尉冷徵金城人邉章韓遂素著名西州羣盜誘而刼之使専任軍政殺金城太守陳懿攻燒州郡二年春三月北宫伯玉等㓂三輔詔左車騎将軍皇甫嵩鎮長安以討之 秋八月以司空張温為車騎将軍執金吾袁滂為副以討北宫伯玉拜中郎將董卓為破虜將軍與盪冦將軍周慎並統於温 九月張温將諸郡兵步騎十餘萬屯美陽邊章韓遂亦進兵美陽温與戰輒不利十一月董卓與右扶風鮑鴻等并兵攻章遂大破之章遂走榆中温遣周慎將三萬人追之參軍事孫堅説慎曰賊城中無榖當外轉糧食堅願得萬人斷其運道將軍以大兵繼後賊必困乏而不敢戰走入羌中并力討之則凉州可定也慎不從引軍圍榆中城而章遂分屯葵園峽反斷慎運道慎懼棄車重而退温又使董卓將兵三萬討先零羌羌胡圍卓於望垣北糧食乏絶乃於所度水中偽立𨻳以捕魚而濳從𨻳下過軍比賊追之決水已深不得度遂還屯扶風張温以詔書召卓卓良久乃詣温温責讓卓卓應對不順孫堅前耳語謂温曰卓不怖罪而鴟張大語宜以召不時至陳軍法斬之温曰卓素著威名於河隴之間今日殺之西行無依堅曰明公親率王師威震天下何頼於卓觀卓所言不假明公輕上無禮一罪也章遂跋扈經年當以時進討而卓云未可沮軍疑衆二罪也卓受任無功應召稽留而軒昂自髙三罪也古之名將仗鉞臨衆未有不斷斬以成功者也今明公埀意於卓不即加誅虧損威刑於是在矣温不忍發乃曰君且還卓將疑人堅遂出四年春三月韓遂殺邉章及北宫伯玉李文侯擁兵十餘萬進圍隴西太守李相如叛與遂連和涼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討遂鄙任治中程球球通姦利士民怨之漢陽太守傅燮謂鄙曰使君統政日淺民未知教賊聞大軍將至必萬人一心邊兵多勇其鋒難當而新合之衆上下未和萬一内燮雖悔無及不若息軍養徳明賞必罰賊得寛挺必謂我怯羣惡争勢其離可必然後率已教之民討成離之賊其功可坐而待也鄙不從夏四月鄙行至狄道州别駕反應賊先殺程球次害鄙賊遂進圍漢陽城中兵少糧盡爕猶固守時北地胡騎數千隨賊功郡皆夙懷燮恩共於城外叩頭求送燮歸鄉里爕子幹年十三言於燮曰國家昬亂遂令大人不容於朝今兵不足以自守宜聽羌胡之請還鄉里徐俟有道而輔之言未終爕慨然歎曰汝知吾必死邪聖逹節次守節殷討暴虐伯夷不食周粟而死吾遭世亂不能養浩然之志食祿又欲避其難乎吾行何之必死於此汝有才智勉之勉之主簿楊㑹吾之程嬰也狄道人王國使故酒泉太守黄衍説爕曰天下已非復漢有府君寧有意為吾屬帥乎爕按劍叱衍曰若剖符之臣反為賊説邪遂麾左右進兵臨陳戰殁耿鄙司馬扶風馬騰亦擁兵反與韓遂合共推王國為主冦掠三輔
五年冬十一月王國圍陳倉詔復拜皇輔嵩為左將軍督前將軍董卓合兵四萬人以拒之 董卓謂皇甫嵩曰陳倉危急請速救之嵩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兵陳倉雖小城守固備未易可拔王國雖彊攻陳倉不下其衆必疲疲而擊之全勝之道也將何救焉國攻陳倉八十餘日不拔
六年春二月國衆疲敝解圍去皇甫嵩進兵擊之董卓曰不可兵法窮冦勿迫歸衆勿追嵩曰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鋭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衆也國衆且走莫有鬭志以整擊亂非窮冦也遂獨進擊之使卓為後拒連戰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卓大慙恨由是與嵩有隙韓遂等共廢王國而劫故信都令漢陽閻忠使督統諸部忠病死遂等稍争權利更相殺害由是寖衰獻帝初平三年 韓遂馬騰率衆詣長安以遂為鎮西將軍騰為征西將軍 馬騰攻李傕不克走還涼州〈事並見宦官亡漢〉
建安十三年 初前將軍馬騰與鎮西將軍韓遂結為異姓兄弟後以部曲相侵更為讐敵朝廷使司隸校尉鍾繇涼州刺史韋端和解之徵騰入屯槐里曹操將征荆州使張既説騰令釋部曲還朝騰許之已而更猶豫既恐其為變乃移諸縣促儲偫二千石郊迎騰不得已發東操表騰為衛尉以其子超為偏將軍統其衆悉徙其家屬詣鄴
十六年春三月曹操遣司𨽻校尉鍾繇討張魯使征西䕶軍夏侯淵等將兵出河東與繇㑹倉曹屬高柔諌曰大兵西出韓遂馬超疑為襲已必相扇動宜先招集三輔三輔茍平漢中可傳檄而定也操不從關中諸將果疑之馬超韓遂侯選程銀楊秋李堪張横梁興成宜馬玩等十部皆反其衆十萬屯據潼關操遣安西將軍曹仁督諸將拒之敕令堅壁勿與戰命五官將丕留守鄴以奮武將軍程昱參丕軍事門下督廣陵徐宣為在䕶軍留統諸軍樂安國淵為居府長史統留事秋七月操自將擊超等議者多言關西貫習長矛非精選前鋒不可當也操曰戰在我非在賊也賊雖習長矛將使不得以刺諸君但觀之八月操至潼關與超等夾關而軍操急持之而濳遣徐晃朱靈以步騎四千人渡蒲阪津據河西為營閏月操自潼關北渡河兵衆先渡操獨與虎士百餘人留南岸斷後馬超將步騎萬餘人攻之矢下如雨操猶據胡床不動許褚扶操上船船工中流矢死褚左手舉馬鞌以蔽操右手刺船校尉丁斐放牛馬以餌賊賊亂取牛馬操乃得渡遂自蒲阪渡西河循河為甬道而南超等退拒渭口操乃多設疑兵潛以舟載兵入渭為浮橋夜分兵結營於渭南超等夜攻營伏兵擊破之超等屯渭南遣使求割河以西請和操不許九月操進軍悉渡渭超等數挑戰又不許固請割地求送任子賈詡以為可偽許之操復問計䇿詡曰離之而已操曰解韓遂請與操相見操與遂有舊於是交馬語移時不及軍事但説京都舊故拊手歡笑時秦胡觀者前後重沓操笑謂之曰爾欲觀曹公邪亦猶人也非有四目兩口但多智耳既罷超等問遂公何言遂曰無所言也超等疑之他日操又與遂書多所㸃竄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遂操乃與克日㑹戰先以輕兵挑之戰良久乃縱虎騎夾擊大破之斬成宜李堪等遂超犇涼州十七年秋七月馬超等餘衆屯藍田夏侯淵擊平之十八年 初魏公操追馬超至安定聞田銀蘇伯反引軍還參涼州軍事楊阜言於操曰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若大軍還不設備隴上諸郡非國家之有也操還超果率羌胡擊隴上諸郡縣郡縣皆應之惟冀城奉州郡以固守超盡兼隴右之衆張魯復遣大將楊昂助之凡萬餘人攻冀城自正月至八月救兵不至刺史韋康遣别駕閻温出告急於夏侯淵外圍數重温夜水中濳出明日超兵見其迹遣追獲之超載温詣城下使告城中云東方無救温向城大呼曰大軍不過三日至勉之城中皆泣稱萬嵗超雖怒猶以攻城久不下徐徐更誘温冀其改意温曰事君有死無二而卿乃欲令長者出不義之言乎超遂殺之已而外救不至韋康及太守欲降楊阜號哭諫曰阜等率父兄子弟以義相勵有死無二以為使君守此城今奈何棄垂成之功陷不義之名乎刺史太守不聽開城門迎超超入遂殺刺史太守自稱征西將軍領并州牧督涼州軍事魏公操使夏侯淵救冀未至而冀敗淵去冀二百餘里超来逆戰淵軍不利氐王千萬反應超屯興國淵引軍還㑹楊阜喪妻就超求假以𦵏之阜外兄天水姜叙為撫夷將軍擁兵屯歴城阜見叙及其母歔欷悲甚叙曰何為乃爾阜曰守城不能完君亡不能死亦何面目以視息於天下馬超背父叛君虐殺州將豈獨阜之憂責一州士大夫皆𫎇其恥君擁兵專制而無討賊心此趙盾所以書弑君也超彊而無義多釁易圖耳叙母慨然曰咄伯奕韋使君遇難亦汝之負豈獨義山哉人誰不死死於忠義得其所也但當速發勿復顧我我自為汝當之不以餘年累汝也叙乃與同郡趙昂尹奉武都李俊等合謀討超又使人至冀結安定梁寛南安趙衢使為内應超取趙昂子月為質昂謂妻異曰吾謀如是事必萬全當奈月何異厲聲應曰雪君父之大恥䘮元不足為重况一子哉九月阜與叙進兵入鹵城昂奉據祁山以討超超聞之大怒趙衢因譎説超使自出擊之超出衢與梁寛閉冀城門盡殺超妻子超進退失據乃襲厯城得叙母叙母罵之曰汝背父之逆子殺君之桀賊天地豈久容汝而不早死敢以面目視人乎超殺之又殺趙昂之子月楊阜與超戰身被五創超兵敗遂南奔張魯魯以超為都講祭酒欲妻之以女或謂魯曰有人若此不愛其親焉能愛人魯乃止操封討超之功侯者十一人賜楊阜爵關内侯
十九年春馬超從張魯求兵北取涼州魯遣超還圍祁山姜叙等告急於夏侯淵諸將議欲須魏公操節度淵曰公在鄴反覆四千里比報叙等必敗非救急也遂行使張郃督步騎五千為前軍超敗走韓遂在顯親淵欲襲取之遂走淵追至畧陽城去遂三十餘里諸將欲攻之或言當攻興國氐淵以為遂兵精興國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擊長離諸羌長離諸羌多在遂軍必歸救其家若捨羌獨守則孤救長離則官兵得與野戰必可虜也淵乃留督將守輜重自將輕兵到長離攻燒羌屯遂果救長離諸將見遂兵衆欲結營作塹乃與戰淵曰我轉鬭千里今復作營塹則士衆罷敝不可復用賊雖衆易與耳乃鼓之大破遂軍進圍興國氐王千萬奔馬超餘衆悉降轉擊高平屠各皆破之 夏四月劉備圍成都馬超知張魯不足與計事又魯將楊昂等數害其能超内懷於邑備使建寧督郵李恢往説之超遂從武都逃入氐中宻書請降於備備使人止超而濳以兵資之超到令引軍屯城北城中震怖劉璋出降備領益州牧以偏將軍馬超為平西將軍軍議校尉
二十年春三月魏公操自將擊張魯將由武都入氐氐人塞道遣張郃朱靈等攻破之夏四月操自陳倉出散關至河池氐王竇茂衆萬人恃險不服五月攻屠之西平金城諸將麴演蔣石等共斬送韓遂首
袁紹討公孫瓚
漢靈帝中平四年 初張温發幽州烏桓突騎三千以討涼州故中山相漁陽張純請將之温不聽而使涿令遼西公孫瓚將之軍到薊中烏桓以牢禀逋縣多叛還本國張純忿不得將乃與同郡故泰山太守張舉及烏桓大人丘力居等連盟劫畧薊中殺䕶烏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劉政遼東太守陽終等衆至十餘萬屯肥如舉稱天子純稱彌天將軍安定王移書州郡云舉當代漢告天子避位敕公卿奉迎
五年春三月太常江夏劉焉建議以為四方兵冦由刺史威輕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離叛宜改置牧伯選清名重臣以居其任朝廷從焉議以宗正劉虞為幽州牧虞東海恭王之五世孫也 詔發南匈奴兵配劉虞討張純 冬十一月張純與丘力居鈔畧青徐幽冀四州詔騎都尉公孫瓚討之瓚與戰於屬國石門純等大敗棄妻子踰塞走悉得所畧男女瓚深入無繼反為丘力居等所圍於遼西管子城二百餘日糧盡衆潰士卒死者什五六
六年春二月幽州牧劉虞到部遣使至鮮卑中告以利害責使送張舉張純首厚加購賞丘力居等聞虞至喜各遣譯自歸舉純走出塞餘皆降散虞上罷諸屯兵但留降虜校尉公孫瓚將步騎萬人屯右北平三月張純客王政殺純送首詣虞公孫瓚志欲掃滅烏桓而虞欲以恩信招降由是與瓚有隙
獻帝初平元年二月丁亥車駕西遷
二年冬十月劉虞子和為侍中帝思東歸使和偽逃董卓濳出武關詣虞令將兵来迎和至南陽袁術利虞為援留和不遣許兵至俱西令和為書與虞虞得書遣數千騎詣和公孫瓚知術有異志止之虞不聽瓚恐術聞而怨之亦遣其從弟越將千騎詣術而陰教術執和奪其兵由是虞瓚有隙和逃術来北復為袁紹所留是時關東州郡務相兼并以自彊大袁紹袁術亦自相離貳術遣孫堅擊董卓未返紹以會稽周昂為豫州刺史襲奪堅陽城堅歎曰同舉義兵將救社稷逆賊垂破而各若此吾當誰與戮力乎引兵擊昂走之袁術遣公孫越助堅攻昂越為流矢所中死公孫瓚怒曰余弟死禍起於紹遂出軍屯磐河上疏數紹罪惡進兵攻紹冀州諸城多畔紹從瓚紹懼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綬授瓚從弟範遣之郡而範遂背紹領勃海兵以助瓚瓚乃自署其將帥嚴綱為冀州刺史田楷為青州刺史單經為兖州刺史又悉改置郡縣守令
三年春正月袁紹自出拒公孫瓚與瓚戰於界橋南二十里瓚兵三萬其鋒甚鋭紹令麴義領精兵八百先登彊弩千張夾承之瓚輕其兵少縱騎騰之義兵伏楯下不動未至十數步一時同發讙呼動地瓚軍大敗斬其所置冀州刺史嚴綱獲甲首千餘級追至界橋瓚斂兵還戰義復破之遂到瓚營拔其牙門餘衆皆走初兖州刺史劉岱與紹瓚連和紹令妻子居岱所瓚亦遣從事范方將騎助岱及瓚擊破紹軍語岱令遣紹妻子别敕范方若岱不遣紹家將騎還吾定紹將加兵於岱岱與官屬議連日不決聞東郡程昱有智謀召而問之昱曰若棄紹近援而求瓚逺助此假人於越以救溺子之説也夫公孫瓚非袁紹之敵也今雖壊紹軍然終為紹所禽岱從之范方將其騎歸未至而瓚敗 十二月公孫瓚復遣兵擊袁紹至龍凑紹擊破之瓚遂還幽州不敢復出
四年春正月袁紹與公孫瓚所置青州刺史田楷連戰二年士卒疲困糧食並盡互掠百姓野無青草紹以其子譚為青州刺史楷與戰不勝㑹趙岐來和解關東瓚乃乃與紹和親各引兵去 冬十月劉虞與公孫瓚積不相能瓚數與袁紹相攻虞禁之不可而稍節其禀假瓚怒屢違節度又復侵犯百姓虞不能制乃遣驛使奉章陳其暴掠之罪瓚亦上虞禀糧不周二奏交馳互相非毁朝廷依違而已瓚乃築小城於薊城東南以居之虞數請㑹瓚輒稱病不應虞恐其終為亂乃率所部兵合十萬人以討之時瓚部曲放散在外倉卒掘東城欲走虞兵無部伍不習戰又愛民廬舍敕不聽焚燒戒軍士曰無傷餘人殺一伯珪而已攻圍不下瓚乃簡募鋭士數百人因風縱火直衝突之虞衆大潰虞與官屬北犇居庸瓚追攻之三日城陷執虞并妻子還薊猶使領州文書㑹詔遣使者段訓增虞封邑督六州事拜瓚前將軍封易侯瓚乃誣虞前與袁紹等謀稱尊號脅訓斬虞及妻子於薊市故常山相孫瑾掾張逸張瓉等相與就虞罵瓚極口然後同死瓚傳虞首於京師故吏尾敦於路劫虞首歸𦵏之虞以恩厚得衆心北州百姓流舊莫不痛惜
興平二年 公孫瓚既殺劉虞盡有幽州之地志氣益盛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記過忘善睚眦必報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灋害之有材秀者必抑困使在窮苦之地或問其故瓚曰衣冠皆自以職分當貴不謝人惠故所寵愛類多商販庸兒與為兄弟或結婚姻所在侵暴百姓怨之劉虞從事漁陽鮮于輔等合率州兵欲共報仇以燕國閻柔素有恩信推為烏桓司馬柔招誘胡漢數萬人與瓚所置漁陽太守鄒丹戰於潞北斬丹等四千餘級烏桓峭王亦率種人及鮮卑七千餘騎隨輔南迎虞子和與袁紹將麴義合兵十萬共攻瓉破瓉于鮑丘斬首二萬餘級於是代郡廣陽上谷右北平各殺瓚所置長吏復與鮮于輔劉和兵合瓚軍屢敗先是有童謡曰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唯有此中可避世瓉自謂易地當之遂徙鎮易為圍塹十重塹裏築京皆高五六丈為樓其上中塹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以鐵為門斥去左右男人七嵗以上不得入門専與姬妾居其文簿書記皆汲而上之令婦人習為大聲使聞數百步以傳宣教令踈逺賓客無所親信謀臣猛將稍稍乖散自此之後希復攻戰或問其故瓚曰我昔驅畔胡於塞表掃黄巾于孟津當此之時謂天下指麾可定至于今日兵革方始觀此非我所決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兵灋百樓不攻今吾諸營樓樐數十重積穀三百萬斛食盡此穀足以待天下之事矣
建安三年冬十二月袁紹連年攻公孫瓚不能克以書諭之欲相與釋憾連和瓚不答而増修守備謂長史太原關靖曰當今四方虎争無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經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紹於是大興兵以攻瓉先是瓉别將有為敵所圍者瓉不救曰救一人使後將恃救不肯力戰及紹来攻瓚南界别營自度守則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見救或降或潰紹軍徑至其門瓉遣子續請救於黒山諸師而欲自將突騎出傍西山擁黒山之衆侵掠冀州横斷紹後關靖諌曰今將軍將士莫不懷瓦解之心所以猶能相守者顧戀其居處老小而恃將軍為主故耳堅守曠日或可使紹自退若舍之而出後無鎮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瓉乃止紹漸相攻逼瓉衆日䠞四年春二月黑山帥張燕與公孫續率兵十萬三道救之未至瓉宻使行人齎書告續使引五千鐵騎於北隰之中起火為應瓉欲自内出戰紹𠉀得其書如期舉火瓚以為救至遂出戰紹設伏擊之瓚大敗復還自守紹為地道穿其樓下施木柱之度足逹半便燒之樓輒傾倒稍至京中瓚自計必無全乃悉縊其姊妹妻子然後引火自焚紹趣兵登臺斬之田楷戰死關靖歎曰前若不止將軍自行未必不濟吾聞君子陷人危必同其難豈可以獨生乎䇿馬赴紹軍而死續為屠各所殺
通鑑紀事本末卷八下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九上
宋 袁樞 撰
曹操篡漢
漢靈帝中平元年曹操父嵩為中常侍曹騰養子不能審其生出本末或云夏侯氏子也操少機警有權數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世人未之竒也惟太尉橋𤣥及南陽何顒異焉𤣥謂操曰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顒見操嘆曰漢家將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𤣥謂操曰君未有名可交許子將子將者訓之從子劭也好人倫多所賞識與從兄靖俱有髙名好共覈論鄉黨人物每月輙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嘗為郡功曹府中聞之莫不改操飾行曹操往造劭而問之曰我何如人劭鄙其為人不答操乃劫之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姦雄操大喜而去
五年八月初置西園八校尉以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六年董卓之亂以操為驍騎校尉變易姓名間行東歸過中牟為亭長所疑執詣縣時縣已被卓書唯功曹心知是操以世方亂不宜拘天下雄雋因白令釋之操至陳留散家財合兵得五千人
獻帝初平元年春正月關東州郡皆起兵以討董卓推渤海太守袁紹為盟主紹自號車騎將軍諸將皆板授官號紹與河内太守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韓馥留鄴給其軍糧豫州刺史孔伷屯潁川兖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邈弟廣陵太守超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與曹操俱屯酸棗後將軍袁術屯魯陽衆各數萬豪傑多歸心袁紹者鮑信獨謂曹操曰夫畧不世出能撥亂反正者君也茍非其人雖强必斃君殆天之所啟乎 三月董卓在雒陽袁紹等諸軍皆畏其彊莫敢先進曹操曰舉義兵以誅暴亂大衆已合諸君何疑向使董卓倚王室據舊京東向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為患今焚燒宫室劫遷天子海内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遂引兵西將據成臯張邈遣將衛兹分兵随之進至滎陽汴水遇卓將𤣥菟徐榮與戰操兵敗為流矢所中所乗馬被創從弟洪以馬與操操不受洪曰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遂歩從操遁去榮見操所將兵少力戰盡日謂酸棗未易攻也亦引兵還操到酸棗諸軍十餘萬日置酒髙㑹不圖進取操責讓之因為謀曰諸君聽吾計使渤海引河内之衆臨孟津酸棗諸將守成臯據敖倉塞轘轅太谷全制其險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皆髙壘深壁勿與戰益為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今兵以義動持疑不進失天下望竊為諸君恥之邈等不能用操乃與司馬沛國夏侯惇等詣揚州募兵得千餘人還屯河内頃之酸棗諸軍食盡衆散劉岱與橋瑁相惡岱殺𤦛以王肱領東郡太守二年春正月關東諸將議以朝廷㓜冲逼於董卓逺隔關塞不知存否幽州牧劉虞宗室賢雋欲共立為主曹操曰吾等所以舉兵而逺近莫不響應者以義動故也今㓜主㣲弱制於姦臣非有昌邑亡國之釁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諸君北面我自西向 袁紹在河内雲中張楊徃歸之與南單于於扶羅屯漳水韓馥以豪傑多歸心袁紹忌之隂貶節其軍糧欲使其衆離散紹客逢紀謂紹曰將軍舉大事而仰人資給不據一州無以自全紹曰冀州兵疆吾士饑乏設不能辦無所容立紀曰韓馥庸才可宻要公孫瓉使取冀州馥必駭懼因遣辯士為陳禍福馥必肯遜讓紹即以書與瓉瓉遂引兵謀襲馥馥與戰不利紹使外甥陳留髙幹及馥所親潁川辛評荀諶郭圖等説馥曰公孫瓉將燕代之卒乗勝來南而諸郡應之其鋒不可當袁車騎引軍東向其意未可量也竊為將軍危之馥懼曰然則為之柰何諶曰君自料寛仁容衆為天下所附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臨危吐决智勇過人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世布恩德天下家受其惠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諶曰袁氏一時之傑將軍資三不如之勢久處其上彼必不為將軍下也夫冀州天下之重資也彼若與公孫瓉并力取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將軍之舊且為同盟當今之計若舉冀州以讓袁氏彼必厚德將軍瓉亦不能與之爭矣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於㤗山也馥性恇怯因然其計馥長史耿武别駕閔純治中李歴聞而諫曰冀州帶甲百萬榖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絶其哺乳立可餓殺柰何欲以州與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譲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馥從事趙浮程渙等謂馥曰袁本初軍無斗糧各已離散雖有張楊於扶羅新附未肯為用不足敵也小從事等請自以見兵拒之旬日之間必土崩瓦解明將軍但當開閤髙枕何憂何懼馥乂不聽乃避位出居中常侍趙忠故舎遣子送印綬以讓紹紹遂領冀州牧承制以廣平沮授為奮武將軍使監護諸將寵遇甚厚魏郡審配鉅鹿田豐並以正直不得志於韓馥紹以豐為别駕配為治中及南陽許攸逢紀潁川荀諶皆為謀主鮑信謂曹操曰袁紹為盟主因權專利將自生亂是復有一卓也若抑之則力不能制秪以遘難且可規大河之南以待其變操善之㑹黒山于毒白繞眭固等十餘萬衆畧東郡王肱不能禦曹操引兵入東郡擊白繞於濮陽破之袁紹因表操為東郡太守治東武陽
三年 初荀淑有孫曰彧少有才名何顒見而異之曰王佐才也及天下亂彧謂父老曰潁川四戰之地宜急避之鄉人多懐土不能去彧獨率宗族去依韓馥㑹袁紹已奪馥位待彧以上賔之禮彧度紹終不能定大業聞曹操有雄畧乃去紹從操操與語大恱曰吾子房也以為奮武司馬 曹操軍頓丘于毒等攻東武陽操攻毒等本屯毒聞之棄武陽還〈事見黄巾之亂〉 夏四月青州黄巾寇兖州劉岱與戰為所殺曹操部將東郡陳宫謂操曰州今無主而王命斷絶宫請說州中綱紀明府尋徃牧之資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業也宫因徃説别駕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無主曹東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寧生民鮑信等亦以為然乃與州吏萬潜等至東郡迎操領兖州刺史操遂進兵擊黄巾於壽張東不利賊衆精悍操兵寡弱操撫循激勵明設賞罰承間設竒晝夜㑹戰戰輙禽獲賊遂退走鮑信戰死 冬十二月曹操追黄巾至濟北悉降之得戎卒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収其精鋭者號青州兵操辟陳留毛玠為治中從事玠言於操曰今天下分崩乗輿播蕩生民廢業饑饉流亡公家無經歳之儲百姓無安固之志難以持久夫兵義者勝守位以財宜奉天子以令不臣脩耕植以畜軍資如此則霸王之業可成也操納其言遣使詣河内太守張楊欲假塗西至長安楊不聼定陶董昭説楊曰袁曹雖為一家勢不久羣曹今雖弱然實天下之英雄也當固結之况今有緣宜通其上事并表薦之若事有成永為深分楊於是通操上事仍表薦操昭為操作書與李傕郭汜等各随輕重致殷勤傕汜見操使以為關東欲自立天子今曹操雖有使命非其誠實議留操使黄門侍郎鍾繇說傕汜曰方今英雄並起各矯命專制唯曹兖州乃心王室而逆其忠欵非所以副將來之望也傕汜乃厚加報答繇皓之曽孫也
四年春正月曹操軍鄄城袁術為劉表所逼引軍屯封丘黒山别部及匈奴於扶羅皆附之曹操擊破術軍遂圍封丘術走襄邑乂走寧陵操追擊連破之術走九江夏曹操還軍定陶 六月前太尉曹嵩避難在琅邪
其子操令泰山太守應邵迎之嵩輜重百餘兩青徐牧陶謙别將守隂平士卒利嵩財寳掩襲嵩於華費間殺之并少子德秋操引兵撃謙攻㧞十餘城至彭城大戰謙兵敗走保郯初京雒遭董卓之亂民流移東出多依徐土遇操至坑殺男女數十萬口於泗水水為不流操攻郯不能克乃去攻取慮睢陵夏丘皆屠之雞犬亦盡墟邑無復行人
興平元年春二月陶謙告急於田楷楷與平原相劉備救之備自有兵數千人謙益以丹陽兵四千備遂去楷歸謙謙表為豫州刺史屯小沛曹操軍食亦盡引兵還曹操使司馬荀彧壽張令程昱守鄄城復徃攻陶謙
遂畧地至琅邪東海所過殘滅還擊破劉備於郯東謙恐欲走歸丹陽㑹陳留太守張邈叛操迎吕布操乃引軍還初張邈少時好游俠袁紹曹操皆與之善及紹為盟主有驕色邈正議責紹紹怒使操殺之操不聽曰孟卓親友也是非當容之今天下未定奈何自相危也操之前攻陶謙志在必死敕家曰我若不還徃依孟卓後還見邈垂泣相對陳留髙柔謂鄉人曰曹將軍雖據兖州本有四方之圖未得安坐守也而張府君恃陳留之資將乗間為變欲與諸君避之何如衆人皆以曹張相親柔又少年不然其言柔從兄幹自河北呼柔柔舉宗從之吕布之捨袁紹從張楊也過邈臨别把手共誓紹聞之大恨邈畏操終為紹殺己也心不自安前九江太守陳留邊讓嘗譏議操操聞而殺之并其妻子讓素有才名由是兖州士大夫皆恐懼陳宫性剛直壯烈内亦自疑乃與從事中郎許汜王楷及邈弟超共謀叛操宫説邈曰今天下分崩雄傑並起君以千里之衆當四戰之地撫劍顧盻亦足以為人豪而反受制於人不亦鄙乎今州軍東征其處空虚吕布壯士善戰無前若權迎之共牧兖州觀天下形勢俟時事之變此亦縱横之一時也邈從之時操使宫將兵留屯東郡遂以其衆潜迎布為兖州牧布至邈乃使其黨劉翊告荀彧曰吕將軍來助曹使君擊陶謙宜亟供其軍食衆疑惑彧知邈為亂即勒兵設備急召東郡太守夏侯惇於濮陽惇來布遂據濮陽時操悉軍攻陶謙留守兵少而督將大吏多與邈宫通謀惇至其夜誅謀叛者數十人衆乃定豫州刺史郭貢率衆數萬來至城下或言與吕布同謀衆甚懼貢求見荀彧彧將徃惇等曰君一州鎮也徃必危不可彧曰貢與邈等分非素結也今來速計必未定及其未定説之縱不為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將怒而成計貢見彧無懼意謂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是時兖州郡縣皆應布唯鄄城范東阿不動布軍䧏者言陳宫欲自將兵取東阿又使汎嶷取范吏民皆恐程昱本東阿人彧謂昱曰今舉州皆叛唯有此三城宫等以重兵臨之非有以深結其心三城必動君民之望也宜往撫之昱乃歸過范説其令靳允曰聞吕布執君母弟妻子孝子誠不可為心今天下大亂英雄並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亂者此智者所宜詳擇也得主者昌失主者亡陳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應似能有為然以君觀之布何如人哉夫布麤中少親剛而無禮匹夫之雄耳宫等以勢假合不能相君也兵雖衆終必無成曹使君智畧不世出殆天所授君必固范我守東阿則田單之功可立也孰與違忠從惡而母子俱亡乎惟君詳慮之允流涕曰不敢有貳心時汎嶷已在縣允乃見嶷伏兵刺殺之歸勒兵自守 徐衆評曰允於曹公未成君臣母至親也於義應去衛公子開方仕齊積年不返管仲以為不懐其親安能愛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允宜先救至親徐庶母為曹公所得劉備遣庶歸北欲為天下者恕人子之情也曹公亦宜遣允 昱又遣别騎絶倉亭津陳宫至不得渡昱至東阿東阿令潁川棗祗已率厲吏民拒城堅守卒完三城以待操操還執昱手曰微子之力吾無所歸矣表昱為東平相屯范吕布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陽曹操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據東平斷亢父泰山之道乗險要我而乃屯濮陽吾知其無能為也乃進攻之 秋八月吕布有别屯在濮陽西曹操夜襲破之未及還㑹布至身自戰自旦至日昳數十合相持甚急操募人䧟陣司馬陳留典韋將應募者進當之布弓弩亂發矢至如雨韋不視謂等人曰虜來十步乃白之等人曰十歩矣又曰五步乃白等人懼疾言虜至矣韋持㦸大呼而起所抵無不應手倒者布衆退㑹日暮操乃得引去拜韋都尉令常將親兵數百人繞大帳左右濮陽大姓田氏為反間操得入城燒其東門示無反意及戰軍敗布騎得操而不識問曰曹操何在操曰乗黃馬走者是也布騎乃釋操而追黃馬者操突火而出至營自力勞軍令軍中促為攻具進復攻之與布相守百餘日蝗蟲起百姓大餓布糧食亦盡各引去九月操還鄄城布到乗氏為其縣人李進所破東屯
山陽 冬十月操至東阿袁紹使人説操欲使操遣家居鄴操新失兖州軍食盡將許之程昱曰意者將軍殆臨事而懼不然何慮之不深也夫袁紹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濟也將軍自度能為之下乎將軍以龍虎之威可為之韓彭邪今兖州雖殘尚有三城能戰之士不下萬人以將軍之神武與文若昱等収而用之覇王之業可成也願將軍更慮之操乃止
二年春正月曹操敗吕布於定陶 閏四月吕布將薛蘭李封屯鉅野曹操攻之布救蘭等不勝而走操遂斬蘭等操軍乗氏以陶謙已死欲遂取徐州還乃定布荀彧曰昔髙祖保關中光武據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故雖有困敗而終濟大業將軍本以兖州首事平山東之難百姓無不歸心悦服且河濟天下之要地也今雖殘壊猶易以自保是亦將軍之關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今已破李封薛蘭若分兵東撃陳宫宫必不敢西顧以其間勒兵収熟麥約食畜榖一舉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後南結揚州共討袁術以臨淮泗若舍布而東多留兵則不足用少留兵則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乗虚冦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衛可全其餘非己之有是無兖州也若徐州不定將軍當安所歸乎且陶謙雖死徐州未易亡也彼徴徃年之敗將懼而結親相為表裏今東方皆已収麥必堅壁清野以待將軍攻之不㧞畧之無獲不出十日則十萬之衆未戰而自困耳前討徐州威罰實行其子弟念父兄之恥必人自為守無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夫事固有棄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權一時之勢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願將軍熟慮之操乃止布復從東緡與陳宫將萬餘人來戰操兵皆出収麥在者不能千人屯營不固屯西有大隄其南樹木幽深操隠兵隄裏出半兵隄外布益進乃令輕兵挑戰既合伏兵乃悉乗隄歩騎並進大破之追至其營而還布夜走操復攻㧞定陶分兵平諸縣布東犇劉備 冬十月以曹操為兖州牧
建安元年秋八月曹操在許謀迎天子衆以為山東未定韓暹楊奉負功恣睢未可卒制荀彧曰昔晋文公納周襄王而諸侯景從漢髙祖為義帝縞素而天下歸心自天子蒙塵將軍首唱義兵徒以山東擾亂未遑逺赴今鑾駕旋軫東京榛蕪義士有存本之思兆民懐感舊之哀誠因此時奉主上以從人望大順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畧也扶𢎞義以致英俊大德也四方雖有逆節其何能為韓暹楊奉安足恤哉若不時定使豪傑生心後雖為慮亦無及矣操乃遣楊武中郎將曹洪將兵西迎天子董承等據險拒之洪不得進議郎董昭以楊奉兵馬最疆而少黨援作操書與奉曰吾與將軍聞名慕義便推赤心今將軍㧞萬乗之艱難反之舊都翼佐之功超世無疇何其休哉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寧神噐至重事在維輔必須衆賢以清王軌誠非一人所能獨建心腹四支實相恃頼一物不備則有闕焉將軍當為内主吾為外援今吾有糧將軍有兵有無相通足以相濟死生契濶相與共之奉得書喜悦語諸將軍曰兖州諸軍近在許耳有兵有糧國家所當依仰也遂共表操為鎮東將軍襲父爵費亭侯韓暹矜功専恣董承患之因潜召操操乃將兵詣雒陽既至奏韓暹張楊之罪暹懼誅單騎犇楊奉帝以暹楊有翼車駕之功詔一切勿問辛亥以曹操領司𨽻校尉録尚書事操於是誅尚書馮碩等三人討有罪也封衛將軍董承等十三人為列侯賞有功也贈射聲校尉沮雋為𢎞農太守矜死節也操引董昭並坐問曰今孤來此當施何計昭曰將軍興義兵以誅暴亂入朝天子輔翼王室此五伯之功也此下諸將人殊意異未必服從今留匡弼事埶不便惟有移駕幸許耳然朝廷播越新還舊京逺近跂望冀一朝獲安今復徙駕不厭衆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願將軍筭其多者操曰此孤本志也楊奉近在梁耳聞其兵精得無為孤累乎昭曰奉少黨援心相慿結鎮東費亭之事皆奉所定宜時遣使厚遺答謝以安其意説京都無糧欲車駕暫幸魯陽魯陽近許轉運稍易可無縣乏之憂奉為人勇而寡慮必不見疑比使徃來足以定計奉何能為累操曰善即遣使詣奉庚申車駕出轘轅而東遂遷都許己巳幸曹操營以操為大將軍封武平侯始立宗廟社稷於許 九月車駕之東遷也楊奉自梁欲邀之不及 冬十月曹操征奉奉南犇袁術遂攻其梁屯㧞之 詔書下袁紹責以地廣兵多而専自樹黨不聞勤王之師但擅相討伐紹上書深自陳愬戊辰以紹為太尉封鄴侯紹恥班在曹操下怒曰曹操當死數矣我輙救存之今乃挾天子以令我乎表辭不受操懼請以大將軍讓紹丙戌以操為司空行車騎將軍事操以荀彧為侍中守尚書令操問彧以䇿謀之士彧薦其從子蜀郡太守攸及潁川郭嘉操徴攸為尚書與語大悦曰公達非常人也吾得與之計事天下當何憂哉以為軍師初郭嘉徃見袁紹紹甚敬禮之居數十日謂紹謀臣辛評郭圖曰夫智者審於量主故百全而功名可立袁公徒欲効周公之下士而不知用人之機多端寡要好謀無决欲與共濟天下大難定覇王之業難矣吾將更舉以求主子盍去乎二人曰袁氏有恩德於天下人多歸之且今最疆去將何之嘉知其不寤不復言遂去之操召見與論天下事喜曰使孤成大業者必此人也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操表嘉為司空祭酒操以山陽滿寵為許令操從弟洪有賔客在許界數犯灋寵収治之洪書報寵寵不聽洪以白操操召許主者寵知將欲原客乃速殺之操喜曰當事不當爾邪 中平以來天下亂離民棄農業諸軍並起率乏糧榖無終歳之計饑則冦畧飽則棄餘瓦解流離無敵自破者不可勝數袁紹在河北軍人仰食桑椹袁術在江淮取給蒲嬴民多相食州里蕭條羽林監棗祗請建置屯田曹操從之以祗為屯田都尉以騎都尉任峻為典農中郎將募民屯田許下得榖百萬斛於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積榖倉廩皆滿故操征伐四方無運糧之勞遂能兼并羣雄軍國之饒起於祗而成於峻 驃騎將軍武威張濟自關中引兵入荆州界攻穰城為流矢所中死濟族子建忠將軍繡代領其衆屯宛宣威將軍賈詡徃歸繡二年春正月曹操討張繡軍於淯水繡舉衆降襲擊操軍殺操長子昻操中流矢敗走操引軍還許袁紹與操書辭語驕慢操謂荀彧郭嘉曰今將討不義而力不敵何如對曰劉項之不敵公所知也漢髙惟智勝項羽故羽雖疆終為所禽今紹有十敗公有十勝紹雖疆無能為也紹繁禮多儀公體任自然此道勝也紹以逆動公奉順以率天下此義勝也桓靈以來政失於寛紹以寛濟寛故不攝公糾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勝也紹外寛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惟親戚子弟公外簡易而内機明用人無疑唯才所宜不間逺近此度勝也紹多謀少决失在後事公得䇿輙行應變無窮此謀勝也紹髙議揖讓以収名譽士之好言飾外者多歸之公以至心待人不為虚美士之忠正逺見而有實者皆願為用此德勝也紹見人饑寒恤念之形於顔色其所不見慮或不及公於目前小事時有所忽至於大事與四海接恩之所加皆過其望雖所不見慮無不周此仁勝也紹大臣争權䜛言惑亂公御下以道浸潤不行此明勝也紹是非不可知公所是進之以禮所不是正之以灋此文勝也紹好為虚勢不知兵要公以少克衆用兵如神軍人恃之敵人畏之此武勝也操笑曰如卿所言孤何徳以堪之嘉又曰紹方北擊公孫瓉可因其逺征東取吕布若紹為冦布為之援此深害也彧曰不先取吕布河北未易圖也操曰然吾所惑者又恐紹侵擾關中西亂羌胡南誘蜀漢是我獨以兖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為將奈何彧曰關中將帥以十數莫能相一惟韓遂馬騰最疆彼見山東方爭必各擁衆自保今若撫以恩徳遣使連和雖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東足以不動侍中尚書僕射鍾繇有智謀若屬以西事公無憂矣操乃表繇以侍中守司𨽻校尉持節督關中諸軍特使不拘科制繇至長安移書騰遂等為陳禍福騰遂各遣子入侍袁術稱帝於壽春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以書召沛相陳珪珪答書曰曹將軍興復典刑將撥平凶慝以為足下當戮力同心匡翼漢室而隂謀不軌以身試禍欲吾營私阿附有死不能也 初袁術畏吕布為己害乃為子求婚布許之 夏五月袁術遣使者韓𦙍以稱帝事告吕布因求迎婦布遣女隨之陳珪恐徐揚合縱為難未已徃説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輔賛國政將軍宜與協同䇿謀共存大計今與袁術結婚必受不義之名將有累卵之危矣布亦怨術初不已受也女已在塗乃追還絶婚械送韓𦙍梟首許市陳珪欲使子登詣曹操布固不肯㑹詔以布為左將軍操復遺布手書深加慰納布大喜即遣登奉章謝恩并答操書登見操因陳布勇而無謀輕於去就宜早圖之操曰布狼子野心誠難久養非卿莫究其情偽即増珪秩中二千石拜登廣陵太守臨别操執登手曰東方之事便以相付令隂合部衆以為内應始布因登求徐州牧不得登還布怒㧞㦸斫几曰卿父勸吾協同曹操絶婚公路今吾所求無獲而卿父子並顯重但為卿所賣耳登不為動容徐對之曰登見曹公言養將軍譬如養虎當飽其肉不飽則將噬人公曰不如卿言譬如養鷹饑即為用飽則颺去其言如此布意乃解袁術遣其大將張勲橋㽔等與韓暹楊奉連勢歩騎數萬趣下邳七道攻布布時有兵三千馬四百匹懼其不敵謂陳珪曰今致術軍卿之由也為之奈何珪曰暹奉與術卒合之師耳謀無素定不能相維子登䇿之比於連雞埶不俱棲立可離也布用珪䇿與暹奉書曰二將軍親㧞大駕而布手殺董卓俱立功名今奈何與袁術同為賊乎不如相與并力破術為國除害且許悉以術軍資與之暹奉大喜即回計從布布進軍去勲營百歩暹奉兵同時呌呼並到勲營勲等散走布兵追擊斬其將十人首所殺傷堕水死者殆盡布因與暹奉合軍向壽春水陸並進到鍾離所過虜掠還渡淮北留書辱術術自將步騎五千揚兵淮上布騎皆於水北大咍笑之而還 秋九月司空曹操東征袁術術聞操來棄軍走留其將橋㽔等於蘄陽以拒操操擊破㽔等皆斬之術走渡淮時天旱嵗荒士民凍餒術由是遂衰操辟陳國何䕫為掾問以袁術何如對曰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術無信順之實而望天人之助其可得乎操曰為國失賢則亡君不為術所用亡不亦宜乎操性嚴掾屬公事徃徃加杖䕫常畜毒藥誓死無辱是以終不見及沛國許褚勇力絶人聚少年及宗族數千家堅壁以禦外冦淮汝陳梁間皆畏憚之操狥淮汝褚以衆歸操操曰此吾樊噲也即日拜都尉引入宿衛諸從褚俠客皆以為虎士焉冬十一月曹操復攻張繡㧞湖陽
三年春正月曹操還許三月將復擊張繡荀攸曰繡與劉表相恃為彊然繡以逰軍仰食於表表不能供也勢必乖離不如緩軍以待之可誘而致也若急其勢必相救操不從圍繡於穰 初袁紹每得詔書患其有不便於己者欲移天子自近使説曹操以許下埤濕雒陽殘破宜徙都鄄城以就全實操拒之田豐説紹曰徙都之計既不克從宜早圖許奉迎天子動託詔書號令海内此筭之上者不爾終為人所禽雖悔無益也紹不從㑹紹亡卒詣操云田豐勸紹襲許操解穰圍而還張繡率衆追之五月劉表遣兵救繡屯於安衆守險以絶軍後操與
荀彧書曰吾到安衆破繡必矣及到安衆操軍前後受敵操乃夜鑿險偽遁表繡悉軍來追操縱竒兵歩騎夾攻大破之他日彧問操前䇿賊必破何也操曰虜遏吾歸師而與吾死地吾是以知勝矣繡之追操也賈詡止之曰不可追也追必敗繡不聽進兵交戰大敗而還詡登城謂繡曰促更追之更戰必勝繡謝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今已敗奈何復追詡曰兵埶有變促追之繡素信詡言遂収散卒更追合戰果以勝還乃問詡曰繡以精兵追退軍而公曰必敗以敗卒擊勝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也詡曰此易知耳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曹公軍新退必自斷後故知必敗曹公攻將軍既無失䇿力未盡而一朝引退必國内有故也已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留諸將斷後諸將雖勇非將軍敵故雖用敗兵而戰必勝也繡乃服 吕布復與袁術通曹操欲自擊布諸將皆曰劉表張繡在後而逺襲吕布其危必也荀攸曰表繡新破勢不敢動布驍猛又恃袁術若縱横淮泗間豪傑必應之今乗其初叛衆心未一往可破也操曰善 冬十月操屠彭城廣陵太守陳登率郡兵為操先驅進至下邳布自將屢與操戰皆大敗還保城不敢出操遺布書為陳禍福布懼欲降陳宫曰曹操逺來勢不能乆將軍若以歩騎出屯於外宫將餘衆閉守於内若向將軍宫引兵而攻其背若但攻城則將軍救於外不過旬月操軍食盡擊之可破也布然之欲使宫與髙順守城自將騎斷操糧道布妻謂布曰宫順素不和將軍一出宫順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將軍當於何自立乎且曹氏待公臺如赤子猶舎而歸我今將軍厚公臺不過曹氏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軍逺出若一旦有變妾豈得復為將軍妻哉布乃止潜遣其官屬許汜王楷求救於袁術術曰布不與我女理當自敗何為復來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為自敗耳布破明上亦破也術乃嚴兵為布作聲援布恐術為女故不遣救兵以緜纒女身縳著馬上夜自送女出與操守兵相觸格射不得過復還城河内太守張楊素與布善欲救之不能乃出兵東市遥為之勢 十一月楊將楊醜殺楊以應操别將眭固復殺醜將其衆北合袁紹楊性仁和無威刑下人謀反發覺對之流涕輙原不問故及於難操掘塹圍下邳積乆士卒疲敝欲還荀攸郭嘉曰吕布勇而無謀今屢戰皆北鋭氣衰矣三軍以將為主主衰則軍無奮意陳宫有智而遲今及布氣之未復宫謀之未定急攻之布可㧞也乃引沂泗灌城月餘布益困廹臨城謂操軍士曰卿曹無相困我當自首於明公陳宫曰逆賊曹操何等明公今日降之若卵投石豈可得全也布將侯成亡其名馬已而復得之諸將合禮以賀成成分酒肉先入獻布布怒曰布禁酒而卿等醖釀為欲因酒共謀布邪成忿懼 十二月癸酉成與諸將宋憲魏續等共執陳宫髙順率其衆降布與麾下登白門樓兵圍之急布令左右取其首詣操左右不忍乃下降布見操曰今日已徃天下定矣操曰何以言之布曰明公之所患不過於布今已服矣若令布將騎明公將歩天下不足定也顧謂劉備曰𤣥德卿為坐上客我為降虜繩縳我急獨不可一言邪操笑曰縳虎不得不急乃命緩布縳劉備曰不可明公不見吕布事丁建陽董太師乎操頷之布目備曰大耳兒最叵信操謂陳宫曰公臺平生自謂智有餘今竟何如宫指布曰是子不用宫言以至於此若其見從亦未必為禽也操曰奈卿老母何宫曰宫聞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老母存否在明公不在宫也操曰奈卿妻子何宫曰宫聞施仁政於天下者不絶人之祀妻子存否在明公不在宫也操未復言宫請就刑遂出不顧操為之泣涕并布順皆縊殺之傳首許市操召陳宫之母養之終其身嫁宫女撫視其家皆厚於初前尚書令陳紀紀子羣在布軍中操皆禮而用之張遼將其衆降拜中郎將臧霸自亡匿操募索得之使霸招吳敦尹禮孫觀等皆詣操降操乃分琅邪東海為城陽利城昌慮郡悉以霸等為守相初操在兖州以徐翕毛暉為將及兖州亂翕暉皆叛兖州既定翕暉亡命投霸操語劉備令霸送二首霸謂備曰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為此也霸受主公生全之恩不敢違命然王霸之君可以義告願將軍為之辭備以霸言白操操歎息謂霸曰此古人之事而君能行之孤之願也皆以翕暉為郡守陳登以功加伏波將軍
四年春三月眭固屯射犬夏四月曹操進軍臨河使將軍史渙曹仁渡河擊之仁操從弟也固自將兵北詣袁紹求救與渙仁遇於犬城渙仁擊斬之操遂濟河圍射犬射犬降操還軍敖倉 袁術既稱帝滛侈滋甚媵御數百無不兼羅紈厭梁肉自下饑困莫之収䘏既而資實空虚不能自立乃燒宫室犇其部曲陳簡雷薄於灊山復為簡等所拒遂大窮士卒散走憂懣不知所為乃遣使歸帝號於從兄紹曰禄去漢室久矣袁氏受命當王符瑞炳然今君擁有四州人戸百萬謹歸大命君其興之袁譚自青州迎術欲從下邳北過曹操遣劉備及將軍清河朱靈邀之術不得過復走壽春六月至江亭坐簀牀而歎曰袁術乃至是乎因憤慨結病嘔血死術從弟𦙍畏曹操不敢居壽春率其部曲奉術柩及妻子犇廬江太守劉勲於皖城故廣陵太守徐璆得傳國璽獻之袁紹既克公孫瓉心益驕貢御稀簡主簿耿包宻白紹宜應天人稱尊號紹以包白事示軍府僚屬皆言包妖妄宜誅紹不得已殺包以自解紹簡精兵十萬騎萬匹欲以攻許沮授諌曰近討公孫瓚師出歴年百姓疲敝倉庫無積未可動也宜務農息民先遣使獻捷天子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後進屯黎陽漸營河南益作舟舡繕修噐械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圖審配曰以明公之神武引河朔之疆衆以伐曹操易如覆手何必乃爾授曰夫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衆憑彊謂之驕兵義者無敵驕者先滅曹操奉天子以令天下今舉師南向於義則違且廟勝之䇿不在彊弱曹操灋令既行士卒精練非公孫瓉坐而受攻者也今棄萬安之術而興無名之師竊為公懼之圖配曰武王伐紂不為不義况兵加曹操而云無名且以公今日之彊將士思奮不及時以定大業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覇吳之所以滅也監軍之計在於持牢而非見時知幾之變也紹納圖言圖等因是譖授曰授監統内外威震三軍若其寢盛何以制之夫臣與主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且御衆於外不宜知内紹乃分授所統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于瓊各典一軍騎都尉清河崔琰諌曰天子在許民望助順不可攻也紹不從許下諸將聞紹將攻許皆懼曹操曰吾知紹之為人志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畫不明將驕而政令不一土地雖廣糧食雖豐適足以為吾奉也孔融謂荀彧曰紹地廣兵彊田豐許攸智士也為之謀審配逢紀忠臣也任其事顔良文醜勇將也統其兵殆難克乎彧曰紹兵雖多而法不整田豐剛而犯上許攸貪而不治審配專而無謀逢紀果而自用此數人者勢不相容必生内變顔良文醜一夫之勇耳可一戰而禽也 秋八月操進軍黎陽使臧覇等將精兵入青州以扞東方留于禁屯河上 九月操還許分兵守官渡袁紹遣人招張繡并與賈詡書結好繡欲許之詡於繡坐上顯謂紹使曰歸謝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國士乎繡驚懼曰何至於此竊謂詡曰若此當何歸詡曰不如從曹公繡曰袁彊曹弱又先與曹有讐從之如何詡曰此乃所以宜從也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從一也紹彊盛我以少衆從之必不以我為重曹公衆弱其得我必喜其宜從二也夫有覇王之志者固將釋私怨以明德於四海其宜從三也願將軍無疑 冬十一月繡率衆降曹操操執繡手與歡宴為子均取繡女拜揚武將軍表詡為執金吾封都亭侯關中諸將以袁曹方爭皆中立顧望涼州牧韋端使從事天水楊阜詣許阜還關右諸將問袁曹勝敗孰在阜曰袁公寛而不斷好謀而少决不斷則無威少决則後事雖彊終不能成大業曹公有雄才逺畧决機無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所任各盡其力必能濟大事者也曹操使治書侍御史河東衛覬鎮撫關中時四方大有還民關中諸將多引為部曲覬書與荀彧曰關中膏腴之地頃遭荒亂人民流入荆州者十萬餘家聞本土安寧皆企望思歸而歸者無以自業諸將各競招懷以為部曲郡縣貧弱不能與爭兵家遂彊一旦變動必有後憂夫鹽國之大寳也亂來放散宜如舊置使者監賣以其直益市犂牛若有歸民以供給之勤耕積粟以豐殖關中逺民聞之必日夜競還又使司𨽻校尉留治關中以為之主則諸將日削官民日盛此疆本弱敵之利也彧以白操操從之始遣謁者僕射監鹽官司𨽻校尉治𢎞農關中由是服從袁紹使人求助於劉表表許之而竟不至亦不援曹操從事中郎南陽韓嵩别駕零陵劉先説表曰今兩雄相持天下之重在於將軍若欲有為起乗其敝可也如其不然固將擇所宜從豈可擁甲十萬坐觀成敗求援而不能助見賢而不肯歸此兩怨必集於將軍恐不得中立矣曹操善用兵賢俊多歸之其勢必舉袁紹然後移兵以向江漢恐將軍不能禦也今之勝計莫若舉荆州以附曹操操必重徳將軍長享福祚垂之後嗣此萬全之策也蒯越亦勸之表狐疑不斷乃遣嵩詣許曰今天下未知所定而曹操擁天子都許君為我觀其釁嵩曰聖達節次守節嵩守節者也夫君臣名定以死守之今策名委質唯将軍所命雖赴湯蹈火死無辭也以嵩觀之曹公必得志於天下將軍能上順天子下歸曹公使嵩可也如其猶豫嵩至京師天子假嵩一職不獲辭命則成天子之臣將軍之故吏耳在君為君則嵩守天子之命義不得復為將軍死也惟加重思無為負嵩表以為憚使彊之至許詔拜嵩侍中零陵太守及還盛稱朝廷曹公之德勸表遣子入侍表大怒以為懷貳大㑹寮屬陳兵持節將斬之數曰韓嵩敢懷貳邪衆皆恐欲令嵩謝嵩不為動容徐謂表曰將軍負嵩嵩不負將軍具陳前言表妻蔡氏諌曰韓嵩楚國之望也且其言直誅之無辭表猶怒考殺從行者知無它意乃弗誅而囚之十二月曹操復屯官渡 操遣劉備邀袁術備遂殺徐州刺史車胄留闗羽守下邳行太守事
五年春正月曹操自討劉備備奔青州歸袁紹曹操還軍官渡紹乃議攻許田豐曰曹操既破劉備則許下非復空虚且操善用兵變化無方衆雖少未可輕也今不如以久持之將軍據山河之固擁四州之衆外結英雄内修農戰然後簡其精鋭分為竒兵乗虚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犇命民不得安業我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克也今釋廟勝之䇿而决成敗於一戰若不如志悔無及也紹不從豐强諫忤紹紹以為沮衆械擊之於是移檄州郡數操罪惡 二月進軍黎陽沮授臨行㑹其宗族散資財以與之曰埶存則威無不加埶亡則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操士馬不敵君何懼焉授曰以曹操之明畧又挾天子以為資我雖克伯珪衆實疲敝而主驕將汰軍之破敗在此舉矣揚雄有言六國蚩蚩為嬴弱姬其今之謂乎振威將軍程昱以七百兵守鄄城曹操欲益昱兵二千昱不肯曰袁紹擁十萬衆自以所向無前今見昱少兵必輕易不來攻若益昱兵過則不可不攻攻之必克徒両損其勢願公無疑紹聞昱兵少果不徃操謂賈詡曰程昱之膽過於賁育矣袁紹遣其將顔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沮授曰良性促狹雖驍勇不可獨任紹不聴 夏四月曹操北救劉延荀攸曰今兵少不敵必分其勢乃可公到延津若將渡兵向其後者紹必西應之然後輕兵襲白馬掩其不備顔良可禽也操從之紹聞兵渡即分兵西邀之操乃引軍兼行趣白馬未至十餘里良大驚來逆戰操使張遼關羽先登擊之羽望見良麾葢策馬刺良於萬衆之中斬其首而還紹軍莫能當者遂解白馬之圍徙其民循河而西紹渡河追之沮授諫曰勝負變化不可不詳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獲還迎不晚設其有難衆弗可還紹弗從授臨濟歎曰上盈其志下務其功悠悠黄河吾其濟乎遂以疾辭紹不許而意恨之使省其所部并屬郭圖紹軍至延津南操勒兵駐營南阪下使登壘望之曰可五六百騎有頃復白騎稍多步兵不可勝數操曰勿復白令騎解鞍放馬是時白馬輜重就道諸將以為敵騎多不如還保營荀攸曰此所以餌敵如何去之操顧攸而笑紹騎將文醜與劉備將五六千騎前後至諸將復白可上馬操曰未也有頃騎至稍多或分趣輜重操曰可矣乃皆上馬時騎不滿六百遂縱兵擊大破之斬醜醜與顔良皆紹名將也再戰悉禽之紹軍奪氣操還軍官渡秋七月汝南黄巾劉辟等叛曹操應袁紹紹遣劉備
將兵助辟郡縣多應之紹遣使拜陽安都尉李通為征南將軍劉表亦隂招之通皆拒焉或勸通從紹通按劍叱之曰曹公明哲必定天下紹雖彊盛終為之虜耳吾以死不貳即斬紹使送印綬詣操 袁紹軍陽武沮授説紹曰北兵雖衆而勁果不及南南軍穀少而資儲不如北南幸於急戰北利在緩師宜徐持久曠以日月紹不從 八月紹進營稍前沙塠為屯東西數十里操亦分營與相當 九月曹操出兵與袁紹戰不勝復還堅壁紹為髙櫓起土山射營中營中皆䝉楯而行操乃為霹靂車發石以擊紹樓皆破紹復為地道攻操操輒於内為長塹以拒之操衆少糧盡士卒疲乏百姓困於征賦多叛歸紹者操患之與荀彧書議欲還許以致紹師彧報曰紹悉衆聚官渡欲與公决勝敗公以至弱當至彊若不能制必為所乗是天下之大機也且紹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輔以大順何向而不濟今榖食雖少未若楚漢在滎陽成臯間也是時劉項莫肯先退者以為先退則勢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衆畫地而守之搤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竒之時不可失也操從之乃堅壁持之操見運者撫之曰却十五日為汝破紹不復勞汝矣紹運榖車數千乘至官渡荀攸言於操曰紹運車旦暮至其將韓猛鋭而輕敵擊可破也操曰誰可使者攸曰徐晃可乃遣偏將軍河東徐晃與史渙邀擊猛破走之燒其輜重 冬十月紹復遣車運榖使其將淳于瓊等將兵萬餘人送之宿紹營北四十里沮授説紹可遣蔣竒别為支軍於表以絶曹操之鈔紹不從許攸曰曹操兵少而悉師拒我許下餘守勢必空弱若分遣輕軍星行掩襲許可㧞也許㧞則奉迎天子以討操操成禽矣如其未潰可令首尾犇命破之必也紹不從曰吾要當先取操㑹攸家犯法審配収繫之攸怒遂犇操操聞攸至跣出迎之撫掌笑曰子卿逺來吾事濟矣既入坐謂操曰袁氏軍盛何以待之今有幾糧乎操曰尚可支一嵗攸曰無是更言之又曰可支半嵗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耶何言之不實也操曰向言戯之耳其實可一月為之奈何攸曰公孤軍獨守外無救援而糧榖已盡此危急之日也袁氏輜重萬餘乗在故市烏巢屯軍無嚴備若以輕兵襲之不意而至燔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也操大喜乃留曹洪荀攸守營自將歩騎五千人皆用袁軍旗幟衘枚縳馬口夜從間道出人抱束薪所歴道有問者語之曰袁公恐曹操鈔畧後軍遣兵以益備聞者信以為然皆自若既至圍屯大放火營中驚亂㑹明瓊等望見操兵少出陳門外操急擊之瓊退保營操遂攻之紹聞操擊瓊謂其子譚曰就操破瓊吾㧞其營彼固無所歸矣乃使其將髙覽張郃等攻操營郃曰曹公精兵往必破瓊等瓊等破則事去矣請先往救之郭圖固請攻操營郃曰曹公營固攻之必不㧞若瓊等見禽吾屬盡為虜矣紹但遣輕騎救瓊而以重兵攻操營不能下紹騎至烏巢操左右或言賊騎稍近請分兵拒之操怒曰賊在背後乃白士卒皆殊死戰遂大破之斬瓊等盡燔其糧榖殺士卒千餘人皆取其鼻牛馬割唇舌以示紹軍紹軍將士皆恟懼郭圖慙其計之失復譖張郃於紹曰郃快軍敗郃忿懼遂與髙覽焚攻具詣操營降曹洪疑不敢受荀攸曰郃計畫不用怒而來奔君有何疑乃受之於是紹軍驚擾大潰紹及譚等幅巾乗馬與八百騎渡河操追之不及盡収其輜重圖書珍寳餘衆降者操盡阬之前後所殺七萬餘人沮授不及紹渡為操軍所執乃大呼曰授不降也為所執耳操與之有舊迎謂曰分野殊異遂用圮絶不圖今日乃相禽也授曰冀州失䇿自取犇北授知力俱困宜其見禽操曰本初無謀不相用計今喪亂未定方當與君圖之授曰叔父母弟懸命袁氏若䝉公靈速死為福操嘆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慮也遂赦而厚遇焉授尋謀歸袁氏操乃殺之操収紹書中得許下及軍中人書皆焚之曰當紹之彊孤猶不能自保况衆人乎冀州城邑多降於操袁紹走至黎陽北岸入其將軍蔣義渠營把其手曰孤以首領相付矣義渠避帳而處之使宣號令衆聞紹在稍復歸之或謂田豐曰君必見重矣豐曰公貎寛而内忌不亮吾忠而吾數以至言迕之若勝而喜猶能赦我今戰敗而恚内忌將發吾不望生紹軍士皆拊膺泣曰向令田豐在此必不至於敗紹謂逢紀曰冀州諸人聞吾軍敗皆當念吾惟田别駕前諌止吾與衆不同吾亦慙之紀曰豐聞將軍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紹於是謂僚屬曰吾不用田豐言果為所笑遂殺之初曹操聞豐不從戎喜曰紹必敗矣及紹奔遁復曰向使紹用其别駕計尚未可知也審配二子為操所禽紹將孟岱言於紹曰配在位專政族大兵彊且二子在南必懐反計郭圖辛評亦以為然紹遂以岱為監軍代配守鄴護軍逢紀素與配不睦紹以問之紀曰配天性烈直毎慕古人之節必不以二子在南為不義也願公勿疑紹曰君不惡之邪紀曰先所争者私情也今所陳者國事也紹曰善乃不廢配配由是更與紀親冀州城邑叛紹者稍復擊定之紹為人寛雅有局度喜怒不形於色而性矜愎自髙短於從善故至於敗
六年春三月曹操就榖於安民以袁紹新破欲以其間擊劉表荀彧曰紹既新敗其衆離心宜乗其困遂定之而欲逺師江漢若紹収其餘燼乗虚以出人後則公事去矣操乃止 夏四月操揚兵河上擊袁紹倉亭軍破之 秋九月操還許
七年春正月操進軍官渡袁紹自軍敗慙憤發病嘔血夏五月薨初紹有三子譚熈尚後妻劉氏愛尚數稱於紹紹欲以為後而未顯言之乃以譚繼兄後出為青州刺史沮授諌曰世稱萬人逐兎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譚長子當為嗣而斥使居外禍其始此矣紹曰吾欲令諸子各據一州以視其能於是以中子熈為幽州刺史外甥髙幹為并州刺史逢紀審配素為譚所疾辛評郭圖皆附於譚而與配紀有隙及紹薨衆以譚長欲立之配等恐譚立而評等為害遂矯紹遺命奉尚為嗣譚至不得立自稱車騎將軍屯黎陽尚少與之兵而使逢紀隨之譚求益兵審配等乂議不與譚怒殺逢紀 秋九月曹操渡河攻譚譚告急於尚尚留審配等守鄴自將助譚與操相拒連戰譚尚數敗退而固守尚遣所置河東太守郭援與髙幹匈奴南單于共攻河東發使與關中諸將馬騰等連兵騰等隂許之曹操使司𨽻校尉鍾繇圍南單于於平陽未㧞而援至繇使新豐令馮翊張既説馬騰為言利害騰疑未决傳幹説騰曰古人有言順道者昌逆德者亡曹公奉天子誅暴亂法明政治上下用命可謂順道矣袁氏恃其强大背棄王命驅胡虜以陵中國可謂逆德矣今將軍既事有道不盡其力隂懷兩端欲以坐觀成敗吾恐成敗既定奉辭責罪將軍先為誅首矣於是騰懼幹因曰智者轉禍為福今曹公與袁氏相持而髙幹郭援合攻河東曹操雖有萬全之計不能禁河東之不危也將軍誠能引兵討援内外擊之其勢必舉是將軍一舉斷袁氏之臂觧一方之急曹公必重徳將軍將軍功名無與比矣騰乃遣子超將兵萬餘人與繇㑹初諸將以郭援衆盛欲釋平陽去鍾繇曰袁氏方彊援之來關中隂與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顧吾威名故耳若棄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誰非冦讐縱吾欲歸其得至乎此為未戰先自敗也且援剛愎好勝必易吾軍若渡汾為營及其未濟擊之可大克也援至果徑前渡汾衆止之不從濟水未半繇擊大破之南單于遂降
八年春二月曹操攻黎陽與袁譚袁尚戰於城下譚尚敗走還鄴 夏四月操追至鄴收其麥諸將欲乘勝遂攻之郭嘉曰袁紹愛此二子莫適立也今權力相侔各有黨與急之則相保緩之則争心生不如南向荆州以待其變變成而後擊之可一舉定也操曰善五月操還許留其將賈信屯黎陽譚謂尚曰我鎧甲不精故前為曹操所敗今操軍退人懷歸志及其未濟出兵掩之可令大潰此策不可失也尚疑之既不益兵又不易甲譚大怒郭圖辛評因謂譚曰使先公出將軍為兄後者皆審配之謀也譚遂引兵攻尚戰於門外譚敗引兵還南皮别駕北海王脩率吏民自青州往救譚譚欲更還攻尚脩曰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將鬭而斷其右手曰我必勝其可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彼讒人離間骨肉以求一朝之利願塞耳勿聼也若斬倿臣數人復相親睦以禦四方可横行於天下譚不從 秋八月袁尚自將攻袁譚大破之譚犇平原嬰城固守尚圍之急譚遣辛評弟毗詣曹操請救辛毗至西平見曹操致譚意群下多以為劉表彊宜先平之譚尚不足憂也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間其無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紹以寛厚得衆心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業則天下之難未息也今兄弟遘惡其勢不両全若有所并則力專力專則難圖也及其亂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時不可失也操從之後數日操更欲先平荆州使譚尚自相敝辛毗望操色知有變以語郭嘉嘉白操操謂毗曰譚必可信尚必可克否毗對曰明公無問信與詐也直當論其勢耳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謂他人能間其間乃謂天下可定於己也今一旦求救於明公此可知也顯甫見顯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兵革敗於外謀臣誅於内兄弟讒䦧國分為二連年戰伐介胄生蟻蝨加以旱蝗饑饉並臻天災應於上人事困於下民無愚智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亡尚之時也今往攻鄴尚不還救即不能自守還救即譚踵其後以明公之威應困窮之敵擊疲敝之冦無異迅風之振秋葉矣天以尚與明公不取而伐荆州荆州豐樂國未有釁仲虺有言取亂侮亡方今二袁不務逺畧而内相圖可謂亂矣居者無食行者無糧可謂亡矣朝不謀夕民命靡繼而不綏之欲待他年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脩厥德失所以用兵之要矣今因其請救而撫之利莫大焉且四方之冦莫大於河北河北平則六軍盛而天下震矣操曰善乃許譚平 冬十月操至黎陽尚聞操渡河乃釋平原還鄴尚將吕曠髙翔畔歸曹操譚復隂刻將軍印以假曠翔操知譚詐乃為子整聘譚女以安之而引軍還
九年春正月曹操濟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二月袁尚復攻袁譚於平原留其將審配蘇由守鄴曹操進軍至洹水蘇由欲為内應謀泄出犇操操進至鄴為土山地道以攻之尚武安長尹楷屯毛城以通上黨糧道夏四月操留曹洪攻鄴自將擊楷破之而還又擊尚
將沮鵠於邯鄲㧞之易陽令韓範渉長梁岐皆舉縣降徐晃言於操曰二袁未破諸城未下者傾耳而聽宜旌賞二縣以示諸城操從之範岐皆賜爵闗内侯 五月操毁土山地道鑿塹圍城周回四十里初令淺示若可越配望見笑之不出爭利操一夜濬之廣深二丈引漳水以灌之城中餓死者過半 秋七月尚將兵萬餘人還救鄴尚兵既至諸將皆以為此歸師人自為戰不如避之操曰尚從大道來當避之若循西山來者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來東至陽平亭去鄴十七里臨滏水為營夜舉火以示城中亦舉火相應配出兵城北欲與尚對决圍操逆擊之敗還尚亦破走依曲漳為營操遂圍之未合尚懼遣使求降操不聼圍之益急尚夜遁保祁山操復進圍之尚將馬延張顗等臨陣降衆大潰尚奔中山盡収其輜重得尚印綬節鉞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崩沮審配令士卒曰堅守死戰操軍疲矣幽州方至何憂無主操出行圍配伏弩射之幾中配兄子榮為東門校尉 八月戊寅榮夜開門内操兵配拒戰城中操兵生獲之初袁紹與操共起兵紹問操曰若事不輯則方靣何所可據操曰足下意以為何如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衆南靣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操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 九月詔以操領冀州牧操讓還兖州初袁尚遣從事安平牽招至上黨督軍糧未還尚走中山招説髙幹以幷州迎尚并力觀變幹不從 冬十月髙幹以并州降操復以幹為并刺史 曹操之圍鄴也袁譚復背之畧取甘陵安平渤海河間攻袁尚於中山尚敗走故安從袁熈譚悉収其衆還屯龍凑操與譚書責以負約與之絶婚女還然後進討十二月操軍其門譚㧞平原走保南皮臨清河而屯操入平原畧定諸縣
十年春正月曹操攻南皮袁譚出戰士卒多死操欲緩之議郎曹純曰今縣師深入難以持乆若進不能克退必䘮威乃自執桴鼓以率攻者遂克之譚出走追斬之李孚自稱冀州主簿求見操曰今城中彊弱相陵人心擾亂以為宜令新降為内所識信者宣傳明教操即使孚往入城告諭吏民使各安故業不得相侵城中乃安操於是斬郭圖等及其妻子袁譚使王脩運糧於樂安聞譚急將所領兵往赴之至髙宻聞譚死下馬號哭曰無君焉歸遂詣曹操乞収塟譚尸操許之復使脩還樂安督軍糧譚所部諸城皆服惟樂安太守管統不下操命脩取統首脩以統亡國忠臣解其縳使詣操操悦而赦之辟脩為司空掾郭嘉説操多辟青冀幽并名士以為掾屬使人心歸附操從之官渡之戰袁紹使陳琳為檄書數操罪惡連及家世極其醜詆及袁氏敗琳歸操操曰卿昔為本初移書但可罪狀孤身何乃上及父祖耶琳謝罪操釋之使與陳留阮瑀俱管記室先是漁陽王松據涿郡郡人劉放説松以地歸操辟放參司空軍事袁熈為其將焦觸張南所攻與尚俱犇遼西烏桓觸自號幽州刺史驅率諸郡大守令長背袁向曹陳兵數萬殺白馬而盟令曰敢違者斬衆莫敢仰視各以次㰱别駕代郡韓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於義闕矣若乃北靣曹氏所不能為也一坐為珩失色觸曰夫舉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厲事君乃捨之觸等遂降曹操皆封為列侯 冬十月髙幹復以并州叛執上黨太守舉兵守壺關口操遣其將樂進李典擊之河内張晟衆萬餘人冦崤澠間𢎞農張琰起兵以應之河東太守王邑被徴郡掾衛固及中郎將范先等詣司𨽻校尉鍾繇請留之繇不許固等外以請邑為名而内實與髙幹通謀曹操謂荀彧曰關西諸將外服内貳張晟冦亂殽澠南通劉表固等因之將為深害當今河東天下之要地也君為我舉賢才以鎮之彧曰西平太守京兆杜畿勇足以當難智足以應變操乃以畿為河東太守㑹白騎攻東垣髙幹入濩澤畿將數十騎赴堅壁而守之吏民多舉城助畿者比數十日得四千餘人固等與髙幹張晟共攻畿不下畧諸縣無所得曹操使議郎張既西徴關中諸將馬騰等皆引兵㑹擊晟等破之斬固琰等首其餘黨與皆赦之
十一年春正月曹操自將擊髙幹留其世子丕守鄴使别駕從事崔琰傅之操圍壺關三月壺關降髙幹自入匈奴求救單于不受幹獨與數騎亡欲南奔荆州上洛都尉王琰斬之并州悉平 是嵗烏桓乗天下亂畧有漢民十餘萬户袁紹皆立其酋豪為單于以家人子為己女妻焉遼西烏桓蹋頓尤彊為紹所厚故尚兄弟歸之數入塞為冦欲助尚復故地曹操將擊之鑿平虜渠泉州渠以通運
十二年春二月曹操自淳于還鄴丁酉操奏封大功臣二十餘人皆為列侯因表萬嵗亭侯荀彧功狀三月増封彧千戶又欲授以三公彧使荀攸深自陳讓至于十數乃止 曹操將擊烏桓諸將皆曰袁尚亡虜耳夷狄貪而無親豈能為尚用今深入征之劉備必説劉表以襲許萬一為變事不可悔郭嘉曰公雖威震天下胡恃其逺必不設備因其無備卒然擊之可破滅也且袁紹有恩於民夷而尚兄弟生存今四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舍而南征尚因烏桓之資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動民夷俱應以生蹋頓之心成覬覦之計恐青冀非已之有也表坐談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備重任之則恐不能制輕任之則備不為用雖虚國逺征公無憂矣操從之行至易郭嘉曰兵貴神速今千里襲人輜重多難以趨利且彼聞之必為備不如留輜重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初袁紹數遣使召田疇於無終又即授將軍印使安輯所統疇皆拒之及曹操定冀州河間邢顒謂疇曰黃巾起來二十餘年海内鼎沸百姓流離今聞曹公法令嚴民厭亂矣亂極則平請以身先遂裝還鄉里疇曰邢顒天民之先覺者也操以顒為冀州從事疇忿烏桓多殺其本郡冠盖意欲討之而力未能操遣使辟疇疇戒其門下趣治嚴門人曰昔袁公慕君禮命五至君義不屈今曹公使一來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疇笑曰此非君所識也遂隨使者到軍拜為蓚令隨軍次無終時方夏水雨而濵海洿下濘滯不通虜亦遮守蹊要軍不得進操患之以問田疇疇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船為難久矣舊北平郡治在平岡道出慮龍達于桞城自建武以來䧟懷斷絶垂二百載而尚有㣲徑可從今虜將以大軍當由無終不得進而懈弛無備若嘿靣軍從盧龍口越白檀之險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備蹋頓可不戰而禽也操曰善乃引軍還而署大木表於水側路傍曰方今夏暑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復進軍虜𠉀騎見之誠以為大軍去也操令疇將其衆為鄉導上徐無山塹山堙谷五百餘里經白檀歴平岡渉鮮卑庭東指桞城未至二百里虜乃知之尚熈與蹋頓及遼西單于能臣抵之等將數萬騎逆軍八月操登白狼山卒與虜遇衆甚盛操車重在後被甲者少左右皆懼操登髙望虜陣不整乃縱兵擊之使張遼為先鋒虜衆大崩斬蹋頓及名王以下胡漢降者二十餘萬口遼東單于速僕丸與尚熈奔遼東太守公孫康其衆尚有數千騎或勸操遂擊之操曰吾方使康斬送尚熈首不煩兵矣 九月操引兵自桞城還公孫康欲取尚熈以為功乃先置精勇於廐中然後請尚熈入未及坐康叱伏兵禽之遂斬尚熈并速僕丸首送之諸將或問操公還而康斬尚熈何也操曰彼素畏尚熈吾急之則并力緩之則自相圖其勢然也操梟尚首令三軍敢有哭之者斬牽招獨設祭悲哭操義之舉為茂才時天寒且旱二百里無水軍又乏食殺馬數千匹以為糧鑿地入三十餘丈方得水既還科問前諌者衆莫知其故人人皆懼操皆厚賞之曰孤前行乗危以徼倖雖得之天所佐也顧不可以為常諸君之諫萬安之計是以相賞後勿難言之
十三年春曹操還鄴 夏六月癸巳以曹操為丞相秋七月曹操南擊劉表 八月表病卒遂以琮為嗣九月操軍至新野琮遂舉州降以節迎操〈事見劉備據蜀〉 劉琮將王威説琮曰曹操聞將軍既降劉備已走必懈弛無備輕行單進若給威竒兵數千徼之於險操可獲也獲操即威震四海非徒保守今日而已琮不納 曹操進軍江陵以劉琮為青州刺史封列侯并蒯越等侯者凡十五人釋韓嵩之囚待以交友之禮使條品州人優劣皆擢而用之以嵩為大鴻臚蒯越為光禄勲劉先為尚書鄧羲為侍中荆州大將南陽文聘别屯在外琮之降也呼聘欲與俱辭曰聘不能全州當待罪而已操濟漢聘乃詣操操曰來何遲耶聘曰先日不能輔弼劉荆州以奉國家荆州雖沒常願據守漢川保全土境生不負於孤弱死無愧於地下而計不在己以至於此實懐悲慙無顔早見耳遂歔欷流涕操為之愴然字謂之曰仲業卿真忠臣也厚禮待之使統本兵為江夏太守十二月益州牧劉璋聞曹操克荆州遣别駕張松致敬於操松為人短少放蕩然識逹精果操時已定荆州走劉備不復存録松主簿楊脩白操辟松不納松以此怨歸勸劉璋絶操與劉備相結璋從之 習鑿齒論曰昔齊桓一矜其功而叛者九國曹操暫自驕伐而天下三分皆勤之於數十年之内而棄之於俯仰之頃豈不惜乎
十五年春下令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若必亷士而後可用則齊桓其何以霸世二三子其佐我明揚側陋惟才是舉吾得而用之 冬十二月己亥操下令曰孤始舉孝亷自以本非巖穴知名之士恐為世人之所凡愚欲好作政教以立名譽故在濟南除殘去穢平心選舉以是為彊豪所忿恐致家禍故以病還鄉里時年紀尚少乃於譙東五十里築精舍欲秋夏讀書冬春射獵為二十年規待天下清乃出仕耳然不能得如意徴為典軍校尉意遂更欲為國家討賊立功使題墓道言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此其志也而遭值董卓之難興舉義兵後領兖州破降黄巾三十萬衆又討擊袁術使窮沮而死㩁破袁紹梟其二子復定劉表遂平天下身為宰相人臣之貴已極意望已過矣設使國家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或者人見孤彊盛又性不信天命恐妄相忖度言有不遜之志每用耿耿故為諸君陳道此言此皆肝膈之要也然欲孤便爾委捐所典兵衆以還執事歸就武平侯國實不可也何者誠恐已離兵為人所禍既為子孫計乂已敗則國家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處實禍也然封兼四縣食戶三萬何徳堪之江湖未静不可讓位至於邑土可得而辭今上還陽夏柘苦三縣戶二萬但食武平萬戸且以分損謗議少减孤之責也
十六年春正月以曹操世子丕為五官中即將置官屬為丞相副
十七年春正月曹操還鄴詔操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劒履上殿如蕭何故事 冬十月董昭言於曹操曰自古以來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有今日之功未有久處人臣之勢者也今明公恥有慙德樂保名節然處大臣之勢使人以大事疑已誠不可不重慮也乃與列侯諸將議以丞相宜進爵國公九錫備物以彰殊勲荀彧以為曹公本興義兵以匡朝寧國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操由是不悦及撃孫權表請彧勞軍於譙因輒留彧以侍中光禄大夫持節㕘丞相軍事操軍向濡須彧以疾留壽春飲藥而卒彧行義修整而有智謀好推賢進士故時人皆惜之 臣光曰孔子之言仁也重矣自子路冉求公西赤門人之髙弟令尹子文陳文子諸侯之賢大夫皆不足以當之而獨稱管仲之仁豈非以其輔佐齊桓大濟生民乎齊桓之行若狗彘管仲不羞而相之其志盖以非桓公則生民不可得而濟也漢末大亂羣生塗炭自非髙世之才不能濟也然則荀彧捨魏武將誰事哉齊桓之時周室雖衰未若建安之初也建安之初四海蕩覆尺土一民皆非漢有荀彧佐魏武而興之舉賢用能訓卒厲兵決機發䇿征伐四克遂能以弱為彊化亂為治十分天下而有其八其功豈在管仲之後乎管仲不死子紏而荀彧死漢室其仁復居管仲之先矣而杜牧乃以為彧之勸魏武取兖州則比之髙光官渡不令還許則比之楚漢及事就功畢乃欲邀名於漢代譬之教盗穴牆發匱而不與同挈得不為盜乎臣以為孔子稱文勝質則史凡為史者記人之言必有以文之然則比魏武於髙光楚漢者史氏之文也豈皆彧口所言邪用是貶彧非其罪矣且使魏武為帝則彧為佐命元功與蕭何同賞矣彧不利此而利於殺身以邀名豈人情乎
十八年夏五月丙申以冀州十郡封曹操為魏公以丞相領冀州牧如故又加九錫大輅戎輅各一𤣥牡二駟衮冕之服赤舄副焉軒縣之樂六佾之舞朱戸以居納陛以登虎賁之士三百人鈇鉞各一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秬鬯一卣珪瓚副焉 秋七月魏始建社稷宗廟 冬十一月魏初置尚書侍中六卿以荀攸為尚書令涼茂為僕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䕫為尚書王粲杜襲衛覬和洽為侍中鍾繇為大理王脩為大司農袁渙為郎中令行御史大夫事陳羣為御史中丞十九年春三月詔魏公操位在諸侯王上改授金璽赤紱逺游冠
二十一年夏五月進魏公操爵為王 秋八月魏以大理鍾繇為相國
二十二年夏四月詔魏王操設天子旌旗出入稱警蹕六月魏以軍師華歆為御史大夫 冬十月命魏王
操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車駕六馬設五時副車 魏以五官中郎將丕為太子
二十四年秋七月詔以魏王操夫人為王后 冬十二月魏王操表孫權為票騎將軍假節領荆州牧封南昌侯權遣校尉梁寓入貢又遣朱光等歸上書稱臣於操稱説天命操以權書示外曰是兒欲踞吾著爐火上邪侍中陳羣等皆曰漢祚已終非適今日殿下功德巍巍羣生注望故孫權在逺稱臣此天人之應異氣齊聲殿下宜正大位復何疑哉操曰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 臣光曰教化國家之急務也而俗吏慢之風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明智君子深識長慮然後知其為益之大而収功之逺也光武遭漢中衰羣雄糜沸奮起布衣紹恢前緒征伐四方日不暇給乃能敦尚經術賔延儒雅開廣學校脩明禮樂武功既成文德亦洽繼以孝明孝章遹追先志臨雍拜老橫經問道自公卿大夫至于郡縣之吏咸選用經明行修之人虎賁衛士皆習孝經匈奴子弟亦遊太學是以教立於上俗成於下其忠厚清修之士豈唯取重於搢紳亦見慕於衆庶愚鄙汚穢之人豈惟不容於朝廷亦見棄於鄉里自三代既亡風化之美未有若東漢之盛者也及孝和以降貴戚擅權嬖倖用事賞伐無章賄賂公行賢愚渾殽是非顛倒可謂亂矣然猶緜緜不至於亡者上則有公卿大夫袁安楊震李固杜喬陳蕃李膺之徒面引廷爭用公義以扶其危下則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許邵之流立私論以救其敗是以政治雖濁而風俗不衰至有觸冐鈇鉞僵仆於前而忠義奮發繼起於後随踵就戮視死如歸夫豈特數子之賢哉亦光武明章之遺化也當是之時茍有明君作而振之則漢氏之祚猶未可量也不幸承陵夷頽敝之餘重以桓靈之昏虐保養姦囬過於骨肉殄滅忠良甚於冦讐積多士之憤畜四海之怒於是何進召戎董卓乘釁袁紹之徒從而構難遂使乗輿播越宗廟丘墟王室蕩覆烝民塗炭大命隕絶不可復救然州郡擁兵專地者雖互相吞噬猶未甞不以尊漢為辭以魏武之暴戾疆伉加有大功於天下其蓄無君之心久矣乃至沒身不敢廢漢而自立豈其志之不欲哉猶畏名義而自抑也由是觀之教化安可慢風俗安可忽哉
魏文帝黄初元年春正月武王至洛陽庚子薨王知人善察難以偽識㧞竒才不拘㣲賤隨能任使皆獲其用與敵對陳意思安閒如不欲戰然及至决機乗勝氣勢盈溢勲勞宜賞不吝千金無功望施分毫不與用法峻急有犯必戮或對之流涕然終無所赦雅性節儉不好華麗故能芟刈羣雄幾平海内是時太子在鄴軍中騷動羣僚欲秘不發喪諫議大夫賈逵以為事不可秘乃發喪或言宜易諸城守悉用譙沛人魏郡太守廣陵徐宣厲聲曰今者逺近一統人懷效節何必專用譙沛以沮宿衛者之心乃止青州兵擅撃鼔相引去衆人以為宜禁止之不從者討之賈逵曰不可為作長檄令所在給其禀食鄢陵侯彰從長安來赴問逵先王璽綬所在逵正色曰國有儲副先王璽綬非君侯所宜問也凶問至鄴太子號哭不已中庶子司馬孚諌曰君王宴駕天下恃殿下為命當上為宗廟下為萬國奈何效匹夫孝也太子良久乃止曰卿言是也時羣臣初聞王薨相聚哭無復行列孚厲聲於朝曰今君王違世天下震動當早拜嗣君以鎮萬國而但哭耶乃罷羣臣備禁衛治喪事羣臣以為太子即位當須詔命尚書陳矯曰王薨於外天下惶懼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繋逺近之望且又愛子在側彼此生變則社稷危矣即具官備禮一日皆辦明旦以王后令䇿太子即王位大赦漢帝尋遣御史大夫華歆奉䇿詔授太子丞相印綬魏王璽紱領冀州牧於是尊王后曰王太后 二月丁夘葬武王於髙陵秋七月左中郎將李伏太史丞許芝表言魏當代漢
見於圖緯其事衆甚羣臣因上表勸王順天人之望王不許 冬十月乙卯漢帝告祠髙廟使行御史大夫張音持節奉璽綬詔冊禪位于魏王三上書辭讓乃為壇於繁陽辛未升壇受璽綬即皇帝位燎祭天地嶽瀆改元大赦
十一月癸酉奉漢帝為山陽公行漢正朔用天子禮樂封公四子為列侯追尊太王曰太皇帝武王曰武皇帝廟號太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漢諸侯王為崇徳侯列侯為關中侯羣臣封爵增位各有差改相國為司徒御史大夫為司空山陽公奉二女以嬪于魏帝欲改正朔侍中辛毗曰魏氏遵舜禹之統應天順民至於湯武以戰伐定天下乃改正朔孔子曰行夏之時左氏傳曰夏數為得天正何必期於相反帝善而從之時羣臣並頌魏徳多抑損前朝散騎常侍衛臻獨明禪授之義稱揚漢美帝數目臻曰天下之珍當與山陽共之
魏明帝青龍二年春三月庚寅山陽公卒帝素服發䘮秋八月孝獻皇帝葬于禪陵
通鑑紀事本末巻九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巻九下
宋 袁樞 撰
孫氏據江東
漢獻帝興平元年 初孫堅娶錢唐吳氏生四男䇿權翊匡及一女堅從軍於外留家壽春䇿年十餘歳已交結知名舒人周瑜與䇿同年亦英達夙成聞䇿聲問自舒來造焉便推結分好勸策徙居舒䇿從之瑜乃推道南大宅與䇿升堂拜母有無通共及堅死䇿年十七還葬曲阿已乃渡江居江都結納豪俊有復讐之志丹陽太守㑹稽周昕與袁術相惡術上䇿舅吳景領丹陽太守攻昕奪其郡以䇿從兄賁為丹陽都尉策以母弟託廣陵張紘徑到壽春見袁術涕泣言曰亡父昔從長沙入討董卓與明使君㑹於南陽同盟結好不幸遇難勲業不終䇿感惟先人舊恩欲自慿結願明使君垂察其誠術甚竒之然未肯還其父兵謂䇿曰孤用貴舅為丹陽太守賢從伯陽為都尉彼精兵之地可還依召募䇿遂與汝南吕範及族人孫何迎其母詣曲阿依舅氏因縁召募得數百人而為涇縣大帥祖郎所襲幾至危殆於是復往見術術以堅餘兵千餘人還䇿表拜懷義校尉䇿騎士有罪逃入術營隠於内廄䇿指使人就斬之訖詣術謝術曰兵人好叛當共疾之何為謝也由是軍中益畏憚之術初許以䇿為九江太守已而更用丹陽陳紀後術欲攻徐州從廬江太守陸康求米三萬斛康不與術大怒遣䇿攻康謂曰前錯用陳紀每恨本意不遂每若得康廬江真卿有也䇿攻康㧞之術復用其故吏劉勲為太守䇿益失望 侍御史劉繇有盛名詔用為揚州刺史及䇿攻廬江繇懼為袁孫所并遣將樊能屯横江張英屯當利以拒之術使吳景與孫賁共將兵擊英等
二年 初丹陽人朱治嘗為孫堅校尉見袁術政徳不立勸孫䇿歸收江東時吳景攻樊能張英等嵗餘不克䇿說術曰家有舊恩在東願助舅討横江横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萬人以佐明使君定天下術知其恨而以劉繇據曲阿王朗在㑹稽謂䇿未必能定乃許之表策為折衝校尉將兵千餘人騎數十匹行收兵比至歴陽衆五六千時周瑜從父尚為丹陽太守瑜將兵迎之仍助以資糧䇿大喜曰吾得卿諧也進攻横江當利皆拔之樊能張英敗走䇿渡江轉鬬所向皆破莫敢當其鋒者百姓聞孫郎至皆失魂魄長吏委城郭竄伏山草及䇿至軍士奉令不敢虜畧雞犬菜茹一無所犯民乃大悦競以牛酒勞軍䇿為人美姿顔能笑語性闊達聽受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見者莫不盡心樂為致死䇿攻劉繇牛渚營盡得邸閣糧榖戰具時彭城相薛禮下邳相丹陽笮融依繇為盟主禮據秣陵城融屯縣南䇿皆擊破之又破繇别將於梅陵轉攻湖孰江乗皆下之進擊繇於曲阿繇同郡太史慈時自東萊來省繇㑹䇿至或勸繇可以慈為大將繇曰我若用子義許子將不當笑我邪但使慈偵視輕重時獨與一騎卒遇䇿於神亭䇿從騎十三皆堅舊將遼西韓當零陵黃盖軰也慈便前鬬正與䇿對䇿刺慈馬而擥得慈項上手㦸慈亦得䇿兠鍪㑹兩家兵騎並各來赴於是觧散繇與䇿戰兵敗走丹徒䇿入曲阿勞賜將士發恩布令告諭諸縣其劉繇笮融等故鄉部曲來降首者一無所問樂從軍者一身行復除門戶不樂者不彊旬日之間四面雲集得見兵二萬餘人馬千餘匹威震江東丙辰袁術表䇿行殄冦將軍䇿將吕範言於䇿曰今將軍事業日大士衆日盛而綱紀猶有不整者範願蹔領都督佐將軍部分之䇿曰子衡既士大夫加手下已有大衆立功於外豈宜復屈小職知軍中細事乎範曰不然今捨本土而託將軍者非為妻子也欲濟世務也譬猶同舟渉海一事不牢即俱受其敗此亦範計非但將軍也䇿笑無以答範出便釋褠著袴褶執鞭詣閤下啟事自稱領都督䇿乃授傳委以衆事由是軍中肅睦威禁大行䇿以張紘為正議校尉彭城張昭為長史常令一人居守一人從征討及廣陵秦松陳端等亦㕘與謀謨䇿待昭以師友之禮文武之事一以委昭昭每得北方士大夫書䟽専歸美於昭䇿聞之歡笑曰昔管仲相齊一則仲父二則仲父而桓公為覇者宗今子布賢我能用之其功名獨不在我乎 劉繇自丹徒奔豫章使太守朱皓攻袁術所用諸葛𤣥使笮融助皓攻𤣥融詐殺皓代領郡事繇進討融融走入山為民所殺詔以前太傅掾華歆為豫章太守
建安元年秋八月袁術以䜟言代漢者當塗髙自云名字應之又以袁氏出陳為舜後以黃代赤徳運之次遂有僭逆之謀聞孫堅得傳國璽拘堅妻而奪之及聞天子敗於曹陽乃㑹羣下議稱尊號衆莫敢對主簿閻象進曰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積德累功叄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明公雖弈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漢室雖㣲未若殷紂之暴也術黙然術聘處士張範範不往使其承謝之術謂承曰孤以土地之廣士民之衆欲徼福齊桓擬迹髙祖何如承曰在德不在彊夫用德以同天下之欲雖由匹夫之資而興霸王之功不足為難若茍欲僭擬干時而動衆之所棄誰能興之術不悦孫䇿聞之與術書曰成湯討桀稱有夏多罪武王伐紂曰殷有重罰此二主者雖有聖徳假使時無失道之過無由逼而取也今主上非有惡於天下徒以㓜小脅於彊臣異於湯武之時也且董卓貪滛驕陵志無紀極至於廢主自興亦猶未也而天下同心疾之况效尤而甚焉者乎又聞㓜主明智聰敏有夙成之德天下雖未被其恩咸歸心焉使君五世相承為漢宰輔榮寵之盛莫與為比宜効忠守節以報王室則旦奭之美率土所望也時人多惑圖緯之言妄牽非類之文茍以悦主為美不顧成敗之計古今所慎可不熟慮忠言逆耳駮議致憎茍有益於尊明無所敢辭術始自以為有淮南之衆料䇿必與已合及得其書愁沮發疾既不納其言䇿遂與之絶孫䇿將取㑹稽吳人嚴白虎等衆各萬餘人處處屯聚諸將欲先擊白虎等䇿曰白虎等羣盗非有大志此成禽耳遂引兵渡浙江㑹稽功曹虞翻説太守王朗曰䇿善用兵不如避之朗不從發兵拒䇿於固陵䇿數渡水戰不能克䇿叔父静説䇿曰朗負阻城守難可卒㧞查瀆南去此數十里宜從彼據其内所謂攻其無備出其不意者也䇿從之夜多然火為疑兵分軍投查瀆道襲髙遷屯朗大驚遣故丹陽太守周昕等率兵逆戰䇿破昕等斬之朗遁走虞翻追隨營護朗浮海至東冶䇿追擊大破之朗乃詣䇿降䇿自領㑹稽大守復命虞翻為功曹待以交友之禮䇿好游獵翻諌曰明府喜輕出微行從官不暇嚴吏卒常苦之夫君人者不重則不威故白龍魚服困於豫且白蛇自放劉季害之願少留意䇿曰君言是也然不能改
二年夏五月曹操遣議郎王誧以詔書拜孫䇿為騎都尉襲爵烏程侯領㑹稽太守使與吕布及吳郡太守陳瑀共討袁術䇿欲得將軍號以自重誧便承制假䇿明漢將軍䇿治嚴行到錢唐瑀隂圖襲䇿潛結祖郎嚴白虎等使為内應䇿覺之遣其將吕範徐逸攻瑀於海西瑀敗單騎奔袁紹
三年冬十二月孫䇿遣其正議校尉張紘獻方物曹操欲撫納之表䇿為討逆將軍封吳侯以弟女配䇿弟匡又為子彰取孫賁女禮辟䇿弟權翊以張紘為侍御史袁術以周瑜為居巢長以臨淮魯肅為東城長瑜肅知術終無所成皆棄官渡江從孫䇿䇿以瑜為建威中郎將肅因家於曲阿曹操表徴王朗䇿遣朗還操以朗為諌議大夫㕘司空軍事袁術遣間使齎印綬與丹陽宗帥祖朗等使激動山越共圖孫䇿劉繇之奔豫章也太史慈遁於蕪湖山中自稱丹陽太守䇿已定宣城以東惟涇以西六縣未服慈因進住涇縣大為山越所附於是䇿自將討祖郎於陵陽禽之䇿謂郎曰爾昔襲孤斫馬鞍今創軍立事除棄宿恨惟取能用與天下通耳非但汝汝勿恐怖郎叩頭謝罪即破械署門下賊曹又討太史慈於勇里禽之解縳捉其手曰寧識神亭時邪若卿爾時得我云何慈曰未可量也䇿大笑曰今日之事當與卿共之聞卿有烈義天下智士也但所託未得其人耳孤是卿知已勿憂不如意也即署門下督軍還祖郎太史慈俱在前導軍人以為榮㑹劉繇卒於豫章士衆萬餘人欲奉豫章太守華歆為主歆以為因時擅命非人臣所宜衆守之連月卒謝遣之其衆未有所附䇿命太史慈往撫安之謂慈曰劉牧往青吾為袁氏攻廬江吾先君兵數千人盡在公路許吾志在立事安得不屈意於公路以求之乎其後不遵臣節諌之不從丈夫義交茍有大故不得不離吾交求公路及絶之本末如此恨不及其生時與共論辨也今兒子在豫章卿往視之并宣孤意於其部曲部曲樂來者與俱來不樂來者且安慰之并觀華子魚所以牧御方規何如卿須幾兵多少隨意慈曰慈有不赦之罪將軍量同桓文當盡死以報徳今並息兵兵不宜多將數十人足矣左右皆曰慈必北去不還䇿曰子義捨我當復從誰餞送昌門把腕别曰何時能還答曰不過六十日慈行議者猶紛紜言遣之非計䇿曰諸君勿復言孤斷之詳矣太史子義雖氣勇有膽烈然非縱橫之人其心秉道義重然諾一以意許知已死亡不相負諸君勿憂也慈果如期而反謂䇿曰華子魚良徳也然無他方規自守而已又丹陽僮芝自擅廬陵番陽民帥别立宗部言我已别立郡海昬上繚不受發召子魚但覩視之而已䇿拊掌大笑遂有兼并之志
四年冬十一月廬江太守劉勲以袁術部曲衆多不能贍遣從弟偕求米於上繚諸宗帥不能滿數偕召勲使襲之孫䇿惡勲兵彊偽卑辭以事勲曰上繚宗民數欺鄙郡欲擊之路不便上繚甚富實願君伐之請出兵以為外援且以珠寳葛越賂勲勲大喜外内盡賀劉獨否勲問其故對曰上繚雖小城堅池深攻難守易不可旬日而舉也兵疲於外而國内虚䇿乗虚襲我則後不能獨守是將軍進屈於敵退無所歸若軍必出禍今至矣勲不聼遂伐上繚至海昬宗帥知之皆空壁逃遷勲了無所得時䇿引兵西撃黄祖行及石城聞勲在海昬䇿乃分遣從兄賁輔將八千人屯彭澤自與領江夏太守周瑜將二萬人襲皖城克之得術勲妻子及部曲三萬餘人表汝南李術為廬江太守給兵三千人以守皖城皆徙所得民東詣吳勲還至彭澤孫賁孫輔邀擊破之勲走保流沂求救於黄祖祖遣其子射率船軍五千人助勲䇿復就攻勲大破之勲北歸曹操射亦遁走䇿收得勲兵二千餘人船千艘遂進擊黄祖十二月辛亥䇿軍至沙羡劉表遣從子虎及南陽韓晞將長矛五千來救祖甲寅䇿與戰大破之斬晞祖脱身走獲其妻子及船六千艘士卒殺溺死者數萬人䇿盛兵將徇豫章屯于椒丘謂功曹虞翻曰華子魚自有名字然非吾敵也若不開門讓城金鼔一震不得無所傷害卿便在前具宣孤意翻乃往見華歆曰竊聞明府與鄙郡故王府君齊名中州海内所宗雖在東垂常懷瞻仰歆曰孤不如王㑹稽翻復曰不審豫章資糧器仗士民勇果孰與鄙郡歆曰大不如也翻曰明府言不如王㑹稽謙光之譚耳精兵不如㑹稽實如尊教孫討逆智略超世用兵如神前走劉揚州君所親見南定鄙郡亦君所聞也今欲守孤城自料資糧已知不足不早為計悔無及也今大軍已次椒丘僕便還去明日日中迎檄不到者與君辭矣歆曰久在江表常欲北歸孫㑹稽來吾便去也乃夜作檄明旦遣吏齎迎䇿便進軍歆葛巾迎䇿䇿謂歆曰府君年徳名望逺近所歸䇿年幼稚宜脩子弟之禮便向歆拜禮為上賓 策分豫章為廬陵郡以孫賁為豫章太守孫輔為廬陵太守㑹僮芝病輔遂進取廬陵留周瑜鎮巴丘孫䇿之克皖城也撫視袁術妻子及入豫章收載劉繇䘮善遇其家士大夫以是稱之㑹稽功曹魏騰甞迕䇿意䇿將殺之衆憂恐計無所出䇿母吳夫人倚大井謂䇿曰汝新造江南其事未集方當優賢禮士捨過録功魏功曹在公盡規汝今日殺之則明日人皆叛汝吾不忍見禍之及當先投此井中耳䇿大驚遽釋騰五年夏四月廣陵太守陳登治射陽孫䇿西擊黄祖登誘嚴白虎餘黨圖為後害䇿還擊登軍到丹徒須待運糧初䇿殺吳郡太守許貢貢奴客潛民間欲為貢報讎策性好獵數出驅馳所乘馬精駿從騎絶不能及卒遇貢客三人射䇿中頰後騎尋至皆刺殺之䇿創甚召張昭等謂曰中國方亂以呉越之衆三江之固足以觀成敗公等善相吾弟呼權佩以印綬謂曰舉江東之衆决機於兩陳之間與天下爭衡卿不如我舉賢任能各盡其心以保江東我不如卿丙午䇿卒時年二十六權悲號未視事張昭曰孝廉此寧哭時邪乃改易權服扶令上馬使出廵軍昭率僚屬上表朝廷下移屬城中外將校各令奉職周瑜自巴丘將兵赴䘮遂留吳以中護軍與張昭共掌衆事時䇿雖有㑹稽吳郡丹陽豫章廬江廬陵然深險之地猶未盡從流寓之士皆以安危去就為意未有君臣之固而張昭周瑜等謂權可與共成大業遂委心而服事焉 冬十月曹操聞孫䇿死欲因䘮伐之侍御史張紘諫曰乗人之䘮既非古義若其不克成讎棄好不如因而厚之操即表權為討虜將軍領㑹稽太守操欲令紘輔權内附乃以紘為㑹稽東部都尉紘至吳太夫人以權年少委紘與張昭共輔之紘思惟補察知無不為太夫人問揚武都尉㑹稽董襲曰江東可保不襲曰江東有山川之固而討逆明府恩徳在民討虜承基大小用命張昭秉衆事襲等為爪牙此地利人和之時也萬無所憂權遣張紘之部或以紘本受北任嫌其志趣不止於此權不以介意魯肅將北還周瑜止之因薦肅於權曰肅才宜佐時當廣求其比以成功業權即見肅與語恱之賓退獨引肅合榻對飲曰今漢室傾危孤思有桓文之功君何以佐之肅曰昔髙帝欲尊事義帝而不獲者以項羽為害也今之曹操猶昔項羽將軍何由得為桓文乎肅竊料之漢室不可復興曹操不可卒除為將軍計惟有保守江東以觀天下之釁耳若因北方多務勦除黄祖進伐劉表竟長江所極據而有之此王業也權曰今盡力一方冀輔漢耳此言非所及也張昭毁肅年少麤踈權益貴重之賞賜儲偫富擬其舊權料諸小將兵少而用薄者并合之别部司馬汝南吕䝉軍容鮮整士卒練習權大悦増其兵寵任之功曹駱統勸權尊賢接士勤求損益饗賜之日人人别進問其燥濕加以宻意誘諭使言察其志趣權納用焉統俊之子也廬陵太守孫輔恐權不能保江東隂遣人齎書呼曹操行人以告權悉斬輔親近分其部曲徙輔置東曹操表徴華歆為議郎㕘司空軍事廬江太守李術不肯事權而多納其亡叛權以狀白曹操曰嚴刺史昔為公所用而李術害之肆其無道宜速誅滅今術必復詭説求救明公居阿衡之任海内所瞻願敕執事勿復聽受因舉兵攻術於皖城術求救於操操不救遂屠其城梟術首徙其部曲二萬餘人〈嚴刺史者揚州刺史嚴象也〉
七年秋九月曹操下書責孫權任子權召羣僚㑹議張昭秦松等猶豫不决權引周瑜詣吳夫人前定議瑜曰昔楚國初封不滿百里之地繼嗣賢能廣土開境遂據荆揚至於南海傳業延祚九百餘年今將軍承父兄餘資兼六郡之衆兵精糧多将士用命鑄山為銅煮海為鹽境内富饒人不思亂有何偪廹而欲送質質一入不得不與曹氏相首尾與相首尾則命召不得不徃如此便見制於人也極不過一侯印僕從十餘人車數乗馬數匹豈與南靣稱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觀其變若曹氏能率義以正天下將軍事之未晚若圖為暴亂彼自亡之不暇焉能害人吳夫人曰公瑾議是也公瑾與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視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質八年冬十月孫權西伐黄祖破其舟軍惟城未克而山冦復動權還過豫章使征虜中郎將吕範平鄱陽㑹稽盪冦中郎將程普討樂安建昌都尉太史慈領海昬以别部司馬黄蓋韓當周泰吕䝉等守劇縣令長討山越悉平之建安漢興南平民作亂聚衆各萬餘人權使南部都尉㑹稽賀齊進討皆平之復立縣邑料出兵萬人拜齊平東校尉
十二年 孫權西擊黄祖虜其人民而還 權母吳氏疾篤引見張昭等屬以後事而卒
十三年 初巴郡甘寧將僮客八百人歸劉表表儒人不習軍事寧觀表事勢終必無成恐一朝衆散并受其禍欲東入吳黄祖在夏口軍不得過乃留依祖三年祖以凡人畜之孫權撃祖祖軍敗走權校尉凌操將兵急追之寧善射將兵在後射殺操祖由是得免軍罷還營待寧如初祖都督蘇飛數薦寧祖不用寧欲去恐不免飛乃白祖以寧為邾長寧遂亡奔孫權周瑜吕䝉共薦逹之權禮異同於舊臣寧獻䇿於權曰今漢祚日㣲曹操終為簒盗南荆之地山川形便誠國之西埶也寧觀劉表慮既不逺兒子又劣非能承業傳基者也至尊當早圖之不可後操圖之之計宜先取黄祖祖今昬耄已甚財穀並乏左右貪縱吏士心怨舟船戰具頓廢不脩怠於耕農軍無法伍至尊今往其破可必一破祖軍鼓行而西據楚闗大勢彌廣即可漸規巴蜀矣權深納之張昭時在坐難曰今吳下業業若軍果行恐必致亂寧謂昭曰國家以蕭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憂亂奚以希慕古人乎權舉酒屬寧曰興霸今年行討如此酒矣决以付卿卿但當勉建方畧令必克祖則卿之功何嫌張長史之言乎權遂西擊黄祖祖横兩蒙衝挾守沔口以栟閭大紲繫石為矴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飛矢兩下軍不得前偏將軍董襲與别部司馬凌統俱為前部各將敢死百人人被兩鎧乗大舸突入䝉衝裏襲身以刀斷兩紲䝉衝乃横流大兵遂進祖令都督陳就以水軍逆戰平北都尉吕䝉勒前鋒親梟就首於是將士乗勝水陸並進傅其城盡鋭攻之遂屠其城祖挺身走追斬之虜其男女數萬口權先作兩函欲以盛祖及蘇飛首權為諸將置酒甘寧下席叩頭血涕交流為權言飛疇昔舊恩寧不值飛固已捐骸於溝壑不得致命於麾下今飛罪當夷戮特從將軍乞其首領權感其言謂曰今為君置之若走去何寧曰飛免分裂之禍受更生之恩逐之尚必不走豈當圖亡哉若爾寧頭當代入函權乃赦之凌統怨寧殺其父操常欲殺寧權命統不得讎之令寧將兵屯於他所 秋八月劉表卒 初魯肅聞劉表卒言於孫權曰荆州與國鄰接江山險固沃野萬里士民殷富若據而有之此帝王之資也今劉表新亡二子不協軍中諸將各有彼此劉備天下梟雄與操有隙寄寓於表表惡其能而不能用也若備與彼協心上下齊同則宜撫安與結盟好如有離違宜别圖之以濟大事肅請得奉命弔表二子并慰勞其軍中用事者及説備使撫表衆同心一意共治曹操備必喜而從命如其克諧天下可定也今不速往恐為操所先權即遣肅行到夏口聞操已向荆州晨夜兼道比至南郡而琮已降備南走肅徑迎之與備㑹於當陽長坂肅宣權㫖論天下事勢致殷勤之意且問備曰豫州今欲何至備曰與蒼梧太守吳巨有舊欲往投之肅曰孫討虜聰明仁惠敬賢禮士江表英豪咸歸附之已據有六郡兵精糧多足以立事今為君計莫若遣腹心自結於東以共濟世業而欲投吳巨巨是凡人偏在逺郡行將為人所併豈足託乎備甚悦肅又謂諸葛亮曰我子瑜友也即共定交子瑜者亮兄瑾也避亂江東為孫權長史備用肅計進住鄂縣之樊口曹操自江陵將順江東下諸葛亮謂劉備曰事急矣請奉命求救於孫將軍遂與魯肅俱詣孫權亮見權於柴桑説權曰海内大亂將軍起兵江東劉豫州収衆漢南與曹操共爭天下今操芟夷大難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英雄無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願將軍量力而處之若能以吳越之衆與中國抗衡不如早與之絶若不能何不按兵束甲北靣而事之今將軍外託服從之名而内懷猶豫之計事急而不斷禍至無日矣權曰茍如君言劉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横齊之壯士耳猶守義不辱况劉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衆士慕仰若水之歸海若事之不濟此乃天也安能復為之下乎權勃然曰吾不能舉全吳之地十萬之衆受制於人吾計决矣非劉豫州莫可以當曹操者然豫州新敗之後安能抗此難乎亮曰豫州軍雖敗於長阪今戰士還者及關羽水軍精甲萬人劉琦合江夏戰士亦不下萬人曹操之衆逺來疲敝聞追豫州輕騎一日一夜行三百餘里此所謂彊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將軍且北方之人不習水戰又荆州之民附操者偪兵勢耳非心服也今將軍誠能命猛將統兵數萬與豫州協規同力破操軍必矣操軍破必北還如此則荆吳之勢彊鼎足之形成矣成敗之機在於今日權大悦與其羣下謀之是時曹操遺權書曰近者奉辭伐罪旌麾南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衆方與將軍㑹獵於吳權以示羣下莫不響震失色長史張昭等曰曹公豺虎也挾天子以征四方動以朝廷為辭今日拒之事更不順且將軍大勢可以拒操者長江也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劉表治水軍䝉衝闘艦乃以千數操悉浮以㳂江兼有歩兵水陸俱下此為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矣而勢力衆寡又不可論愚謂大計不如迎之魯肅獨不言權起更衣肅追於宇下權知其意執肅手曰卿欲何言肅曰向察衆人之議專欲誤將軍不足與圖大事今肅可迎操耳如將軍不可也何以言之今肅迎操操當以肅還付鄉黨品其名位猶不失下曹從事乗犢車從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將軍迎操欲安所歸乎願早定大計莫用衆人之議也權歎息曰諸人持議甚失孤望奉卿廓開大計正與孤同時周瑜受使至番陽肅勸權召瑜還瑜至謂權曰操雖托名漢相其實漢賊也将軍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據江東地方數千里兵精足用英雄樂業當横行天下為漢家除殘去穢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請為将軍籌之今北土未平馬超韓遂尚在關西為操後患而操舍鞍馬仗舟楫與吳越爭衡又今盛寒馬無槀草驅中國士衆逺涉江湖之間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數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冐行之將軍禽操宜在今日瑜請得精兵數萬人進住夏口保為将軍破之權曰老賊欲廢漢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劉表與孤耳今數雄已滅惟孤尚存孤與老賊勢不兩立君言當擊甚與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因拔刀斫前奏案曰諸將吏敢復有言當迎操者與此案同乃罷㑹是夜瑜復見權曰諸人徒見操書言水步八十萬而各恐懾不復料其虚實便開此議甚無謂也今以實校之彼所將中國人不過十五六萬且已久㽺所得表衆亦極七八萬耳尚懷狐疑夫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衆衆數雖多甚不足畏瑜得精兵五萬自足制之願將軍勿慮權撫其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子布元表諸人各顧妻子挾持私慮深失所望獨卿與子敬與孤同耳此天以卿二人贊孤也五萬兵難卒合已選三萬人船糧戰具俱辦卿與子敬程公便在前發孤當續發人衆多載資糧為卿後援卿能辦之者誠决邂逅不如意便還就孤孤當與孟徳决之遂以周瑜程普為左右督將兵與備并力逆操以魯肅為贊軍校尉助畫方畧劉備在樊口日遣邏吏於水次𠉀望權軍吏望見瑜船馳往白備備遣人慰勞之瑜曰有軍任不可得委署儻能屈威誠副其所望備乃乗單舸往見瑜問曰今拒曹公深為得計戰卒有幾瑜曰三萬人備曰恨少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觀瑜破之備欲呼魯肅等共㑹語瑜曰受命不得妄委署若欲見子敬可别過之備深愧喜進與操遇於赤壁時操軍衆已有疾疫初一交戰操軍不利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將黃盖曰今冦衆我寡難與持久操軍方連船艦首尾相接可燒而走也乃取䝉衝闘艦十艘載燥荻枯柴灌油其中裹以帷幕上建旌旗豫備走舸繋於其尾先以書遺操詐云欲降時東南風急蓋以十艦最著前中江舉帆餘船以次俱進操軍吏士皆出營立觀指言蓋降去北軍二里餘同時發火火烈風猛船往如箭燒盡北船延及岸上營落頃之烟炎張天人馬燒溺死者甚衆瑜等率輕鋭繼其後靁鼓大進北軍大壞操引軍從華容道歩走遇泥濘道不通天又大風悉使羸兵負草填之騎乃得過羸兵為人馬所蹈藉䧟泥中死者甚衆劉備周瑜水陸並進追操至南郡時操軍兼以饑疫死者大半操乃留征南將軍曹仁橫野將軍徐晃守江陵折衝將軍樂進守襄陽引軍北還周瑜程普將數萬衆與曹仁隔江未戰甘寧請先徑進取夷陵往即得其城因入守之益州將襲肅舉軍降周瑜表以肅兵益横野中郎將吕䝉䝉盛稱肅有膽用且慕化逺來於義宜益不宜奪也權善其言還肅兵曹仁遣兵圍甘寧寧困急求救於周瑜諸將以為兵少不足分吕䝉謂周瑜程普曰留凌公績於江陵䝉與君行解圍釋急埶亦不久䝉保公績能十日守也瑜從之大破仁兵於夷陵獲馬三百匹而還於是將士形勢自倍瑜乃渡江屯北岸與仁相拒十二月孫權自將圍合肥
十四年春三月孫權圍合肥久不下權率輕騎欲身往突敵長史張紘諌曰夫兵者凶噐戰者危事也今麾下恃盛壯之氣忽彊暴之虜三軍之衆莫不寒心雖斬將搴旗威震敵場此乃偏將之任非主將之宜也願抑賁育之勇懐霸王之計權乃止曹操遣將軍張喜將兵解圍久而未至揚州别駕楚國蔣濟宻白刺史偽得喜書云歩騎四萬已到雩婁遣主簿迎喜三部使齎書語城中守將一部得入城二部為權兵所得權信之遽燒圍走 冬十二月周瑜攻曹仁歳餘所殺傷甚衆仁委城走權以瑜領南郡太守屯據江陵程普領江夏太守治沙羡吕範領彭澤太守吕䝉領尋陽令曹操宻遣九江蔣幹往説周瑜幹以才辯獨步於江淮之間乃布衣葛巾自託私行詣瑜瑜出迎之立謂幹曰子翼良苦逺涉江湖為曹氏作説客邪因延幹與周觀營中行視倉庫軍資器仗訖還飲宴示之侍者服餙珍玩之物因謂幹曰丈夫處世遇知己之主外託君臣之義内結骨肉之恩言行計從禍福共之假使蘇張更生能移其意乎幹但笑終無所言還白操操稱瑜雅量髙致非言辭所能間也十五年冬十二月周瑜詣京見權曰今曹操新敗憂在腹心未能與將軍連兵相事也乞與奮威〈奮威者孫堅弟子丹陽太守瑜也〉俱進取蜀而并張魯因留奮威固守其地與馬超結援瑜還與將軍據襄陽以蹴操北方可圖也權許之周瑜還江陵為行裝於道病困與權牋曰脩短命矣誠不足惜但恨㣲志未展不復奉教命耳方今曹操在北疆塲未静劉備寄寓有似飬虎天下之事未知終始此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慮之日也魯肅忠烈臨事不茍可以代瑜儻所言可採瑜死不朽矣卒於巴丘權聞之哀慟曰公瑾有王佐之資今忽短命孤何頼哉自迎其䘮於蕪湖瑜有一女二男權為長子登娶其女以其男循為騎都尉妻以女𦙍為興業都尉妻以宗女權以魯肅為奮武校尉代瑜領兵令程普領南郡太守魯肅勸權以荆州借劉備與共拒曹操權從之乃分豫章為番陽郡分長沙為漢昌郡復以程普領江夏太守魯肅為漢昌太守屯陸口
十七年 初張紘以秣陵山川形勝勸孫權以為治所及劉備東過秣陵亦勸權居之權於是作石頭城徙治秣陵改秣陵為建業 秋九月吕䝉聞曹操欲東兵説孫權夾濡須水口立塢諸將皆曰上岸擊賊洗足入船何用塢為䝉曰兵有利鈍戰無百勝如有邂逅敵歩騎蹙人不暇及水其得入船乎權曰善遂作濡須塢 冬十月曹操東撃孫權
十八年春正月曹操進軍濡須口號歩騎四十萬攻破孫權江西營獲其都督公孫陽權率衆七萬禦之相守月餘操見其舟船噐仗軍伍整肅嘆曰生子當如孫仲謀如劉景升兒子豚犬耳權為牋與操説春水方生公宜速去别紙言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操語諸將曰孫權不欺孤乃徹軍還
十九年 初魏公操遣廬江太守朱光屯皖大開稻田吕䝉言於孫權曰皖田肥美若一収熟彼衆必増宜早除之閏月權親攻皖城諸將欲作土山添攻具吕䝉曰治攻具及土山必歴日乃成城備既修外救必至不可圖也且吾乗雨水以入若流經日水必向盡還道艱難䝉竊危之今觀此城不能甚固以三軍鋭氣四靣並攻不移時可㧞及水以歸全勝之道也權從之䝉薦甘寕為升城督寧手持練身緣城為士卒先䝉以精鋭繼之手執枹皷士卒皆騰踊侵晨進攻食時破之獲朱光及男女數萬口既而張遼至夾石聞城已㧞乃退權拜吕䝉為廬江太守還屯尋陽
二十年秋八月孫權率衆十萬圍合肥時張遼李典樂進將七千餘人屯合肥魏公操之征張魯也為教與合肥䕶軍薛悌署函邊曰賊至乃發及權至發教教曰若孫權至者張李將軍出戰樂將軍守䕶軍勿得與戰諸將以衆寡不敵疑之張遼曰公逺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擊之折其盛勢以安衆心然後可守也進等莫對遼怒曰成敗之機在此一戰諸君若疑我將獨决之李典素與遼不睦慨然曰此國家大事顧君計何如耳吾可以私憾而忘公義乎請從君而出於是遼夜募敢從之士得八百人椎牛犒饗明旦遼被甲持㦸先登䧟陣殺數十人斬二大將大呼自名衝壘入至權麾下權大驚不知所為走登髙冡以長㦸自守遼叱權下戰權不敢動望見遼所將衆少乃聚圍遼數重遼急擊圍開將麾下數十人得出餘衆號呼曰將軍棄我乎遼復還突圍㧞出餘衆權人馬皆披靡無敢當者自旦戰至日中吳人奪氣乃還修守備衆心遂安權守合肥十餘日城不可㧞徹軍還兵皆就路權與諸將在逍遥津北張遼覘望知之即將歩騎奄至甘寧與吕䝉等力戰扞敵凌統率親近扶權出圍復還與遼戰左右盡死身亦被創度權已免乃還權乘駿馬上津橋橋南已徹丈餘無版監谷利在馬後使權持鞍緩控利於後著鞭以助馬勢遂得超度賀齊率三千人在津南迎權權由是得免權入大船宴飲賀齊下席涕泣曰至尊人主常當持重今日之事幾致禍敗羣下震怖若無天地願以此為終身之誡權自前収其淚曰大慙謹已刻心非但書紳也
二十一年冬十月魏王操治兵撃孫權
二十二年春正月魏王操軍居巢孫權保濡須二月操進攻之三月操引軍還留伏波將軍夏侯惇都督曹仁張遼等二十六軍屯居巢權令都尉徐詳詣操請降操報使修好誓重結婚權留平虜將軍周泰督濡須冬十月魯肅卒孫權以從事中郎彭城嚴畯代肅督兵萬人鎮陸口衆人皆為畯喜畯固辭以樸素書生不閑軍事發言懇惻至于流涕權乃以左䕶軍虎威將軍吕䝉兼漢昌太守以代之衆嘉嚴畯能以實讓 定威校尉吳郡陸遜言於孫權曰方今克敵寧亂非衆不濟而山冦舊惡依阻深地夫腹心未平難以圖逺可大部伍取其精鋭權從之以為帳下右部督㑹丹陽賊帥費棧作亂扇動山越權命遜討棧破之遂部伍東三郡彊者為兵羸者補戶得精卒數萬人宿惡盪除所至肅清還屯蕪湖㑹稽太守淳于式表遜枉取民人愁擾所在遜後詣都言次稱式佳吏權曰式白君而君薦之何也遜對曰式意欲養民是以白遜若遜復毁式以亂聖聽不可長也權曰此誠長者之事顧人不能為耳
二十四年秋七月孫權攻合肥時諸州兵戍淮南揚州刺史温恢謂兖州刺史裴潛曰此間雖有賊然不足憂今水潦方生而子孝縣軍無有逺備關羽驍猾正恐征南有變耳已而關羽果使南郡太守糜芳守江陵將軍傅士仁守公安羽自率衆攻曹仁於樊仁使左將軍于禁立義將軍龎悳等屯樊北八月大霖雨漢水溢平地數丈于禁等七軍皆沒禁與諸將登髙避水羽乗大船就攻之禁等窮廹遂降龎悳不降罵羽羽殺之 冬十月丞相軍司馬司馬懿西曹屬蔣濟言於操曰于禁等為水所沒非戰攻之失於國家大計未足有損劉備孫權外親内踈關羽得志權必不願也可遣人勸權躡其後許割江南以封權則樊圍自解操從之 操之出漢中也孫權為牋與魏王操請以討羽自效吕䝉襲公安江陵羽守將傅士仁糜芳皆降䝉入江陵釋于禁之囚得關羽及將士家屬皆慰撫之羽遁走兵皆解散潘璋司馬馬忠獲羽及其子平於章鄉斬之〈事見吳蜀通好〉 十二月魏王操表孫權為票騎將軍假節領荆州牧封南昌侯魏文帝黄初元年文帝即位秋七月孫權遣使奉獻二年夏四月孫權自公安徙都鄂更名鄂曰武昌 秋八月孫權遣使稱臣卑辭奉章并送于禁等還朝臣皆賀劉曄獨曰權無故求降必内有急權前襲殺關羽劉備必大興師伐之外有彊冦衆心不安又恐中國往承其釁故委地求降一以却中國之兵二假中國之援以彊其衆而疑敵人耳天下三分中國十有其八吳蜀各保一州阻山依水有急相救此小國之利也今還自相攻天亡之也宜大興師徑渡江襲之蜀攻其外我襲其内吳之亡不出旬月矣吳亡則蜀孤若割吳之半以與蜀蜀固不能久存况蜀得其外我得其内乎帝曰人稱臣降而伐之疑天下欲來者心不若且受吳降而襲蜀之後也對曰蜀逺吳近又聞中國伐之便還軍不能止也今備已怒興兵擊吳聞我伐吳知吳必亡將喜而進與我争割吳地必不改計抑怒救吳也帝不聽遂受吳降于禁鬚髪皓白形容憔顇見帝泣涕頓首帝慰喻以荀林父孟明視故事拜安逺將軍令北詣鄴謁髙陵帝使豫於陵屋畫關羽戰克龎悳憤怒禁降服之狀禁見慙恚發病死 臣光曰于禁將數萬衆敗不能死生降於敵既而復歸文帝廢之可也殺之可也乃畫陵屋以辱之斯為不君矣 丁巳遣太常邢貞奉策即拜孫權為吳王加九錫劉曰不可先帝征伐天下十兼其八威震海内陛下受禪即真德合天地聲暨四逺權雖有雄才故漢票騎將軍南昌侯耳官輕勢卑士民有畏中國心不可彊廹與成所謀也不得已受其降可進其將軍號封十萬戶侯不可即以為王也夫王位去天子一階耳其禮秩服御相亂也彼直為侯江南士民未有君臣之分我信其偽降就封殖之崇其位號定其君臣是為虎𫝊翼也權既受王位却蜀兵之後外盡禮以事中國使其國内皆聞内為無禮以怒陛下陛下赫然發怒興兵討之乃徐告其民曰我委身事中國不愛珍貨重寳隨時貢獻不敢失臣禮而無故伐我必欲殘我國家俘我人民以為僕妾吳民無緣不信其言也信其言而感怒上下同心戰加十倍矣又不聼諸將以吳内附意皆縱緩獨征南大將軍夏侯尚益脩攻守之備山陽曹偉素有才名聞吳稱藩以白衣與吳王交書求賂欲以交結京師帝聞而誅之 吳人城武昌 十一月邢真至吳吳人以為宜稱上將軍九州伯不當受魏封吳王曰九州伯於古未聞也昔沛公亦受項羽封為漢王盖時宜耳復何損邪遂受之吳王出都亭𠉀貞貞入門不下車張昭謂貞曰夫禮無不敬法無不行而君敢自尊大豈以江南寡弱無方寸之刃故乎貞即遽下車中郎將琅邪徐盛忿憤顧謂同列曰盛等不能奮身出命為國家并許洛吞巴蜀而令吾君與貞盟不亦辱乎因涕泣横流貞聞之謂其徒曰江東將相如此非久下人者也吳王遣中大夫南陽趙咨入謝帝問曰吳王何等主也對曰聰明仁智雄畧之主也帝問其狀對曰納魯肅於凡品是其聰也㧞吕䝉於行陳是其明也獲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據三州虎視天下是其雄也屈身於陛下是其畧也帝曰吳王頗知學乎咨曰吳王浮江萬艘𢃄甲百萬任賢使能志存經畧雖有餘閒博覧書傳歴史籍采微奥不效書生尋章摘句而已帝曰吳可征否對曰大國有征伐之兵小國有備禦之固帝曰吳難魏乎對曰帶甲百萬江漢為池何難之有帝曰吳如大夫者幾人對曰聰明特逹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車載斗量不可勝數帝遣使求雀頭香大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闘鴨長鳴雞於吳吳羣臣曰荆揚二州貢有常典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禮也宜勿與吳王曰方有事於西北江表元元恃主為命彼所求者於我瓦石耳孤何惜焉且彼在諒闇之中而所求若此寧可與言禮哉皆具以與之 十二月帝欲封吳王子登為萬戶侯吳王以登年㓜上書辭不受復遣西曹掾吳郡沈珩入謝并獻方物帝問曰吳嫌魏東向乎珩曰不嫌曰何以曰信恃舊盟言歸于好是以不嫌若魏渝盟自有豫備又問聞太子當來寧然乎珩曰臣在東朝朝不坐宴不與若此之議無所聞也帝善之
三年 初吳王遣于禁護軍浩周軍司馬東里衮詣帝自陳誠欵辭甚恭慤帝問周等權可信乎周以為權必臣服而衮謂其不可必服帝悦周言以為有以知之故立為吳王復使周至吳周謂吳王曰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周以闔門百口明之吳王為之流涕霑襟指天為誓周還而侍子不至但多設虚辭帝欲遣侍中辛毗尚書桓階往與盟誓并責任子吳王辭讓不受帝怒欲伐之劉曰彼新得志上下齊心而阻帶江湖不可倉卒制也帝不從九月命征東大將軍曹休前將軍張遼鎮東將軍臧霸出洞口大將軍曹仁出濡須上軍大將軍曹貞征南大將軍夏侯尚左將軍張郃右將軍徐晃圍南郡吳建威將軍吕範督五軍以舟軍拒休等左將軍諸葛瑾平北將軍潘璋將軍楊粲救南郡裨將軍朱桓以濡須督拒曹仁 冬十月吳王以楊越蠻夷多未平集乃卑辭上書求自改厲若罪在難除必不見置當奉還土地民人寄命交州以終餘年又與浩周書云欲為子登求婚宗室又云以登年弱欲遣孫長緒張子布随登俱來帝報曰朕之與君大義已定豈樂勞師逺臨江漢若登身朝到夕召兵還耳於是吳王改元黄武臨江拒守帝自許昌南征復郢州為荆州十一月辛丑帝如宛曹休在洞浦口自陳願將鋭卒虎步江南因敵取資事必克㨗若其無臣不須為念帝恐休便渡江驛馬止之侍中董昭侍側曰竊見陛下有憂色獨以休濟江故乎今者渡江人情所難就休有此志勢不獨行當須諸將臧霸等既富且貴無復他望但欲終其天命保守禄祚而已何肯乗危自投死地以求徼倖茍霸等不進休意自沮臣恐陛下雖有敕渡之詔猶必沈吟未便從命也頃之㑹暴風吹吳吕範等船綆纜悉斷直詣休等營下斬首獲生以千數吳兵迸散帝聞之敕諸軍促渡軍未時進吳救船遂至収軍還江南曹休使臧霸追之不利將軍尹盧戰死 吳將孫盛督萬人據江陵中洲以為南郡外援
四年春正月曹真使張郃擊破吳兵遂奪據江陵中洲二月曹仁以步騎數萬向濡須先揚聲欲東攻羡溪
朱桓分兵赴之既行仁以大軍徑進桓聞之追還羡溪兵兵未到而仁奄至時桓手下及所部兵在者纔五千人諸將業業各有懼心桓喻之曰凡両軍相對勝負在將不在衆寡諸君聞曹仁用兵行師孰與桓邪兵法所以稱客倍而主人半者謂俱在平原無城隍之守又謂士卒勇怯齊等故耳今仁既非智勇加其士卒甚怯又千里步涉人馬罷困桓與諸君共據髙城南臨大江北背山陵以逸待勞為主制客此百戰百勝之勢雖曹丕自來尚不足憂况仁等邪桓乃偃旗鼓外示虚弱以誘致仁仁遣其子泰攻濡須城分遣將軍常雕王雙等乗油船别襲中洲中洲者桓部曲妻子所在也蔣濟曰賊據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中是為自内地獄危亡之道也仁不從自將萬人留橐臯為泰等後援桓遣别將擊彫等而身自拒泰泰燒營退桓遂斬常彫生虜王雙臨陳殺溺死者千餘人初吕䝉病篤吳王問曰卿如不起誰可代者䝉對曰朱然膽守有餘愚以為可任朱然者九貞太守朱治姊子也本姓施氏治養以為子時為昭武將軍䝉卒吳王假然節鎮江陵及曹真等圍江陵破孫盛吳王遣諸葛瑾等將兵往解圍夏侯尚撃却之江陵中外斷絶城中兵多腫病堪戰者裁五千人真等起土山鑿地道立樓櫓臨城弓矢雨注將士皆失色然晏如無恐意方厲吏士伺間隙攻破魏兩屯魏兵圍然凡六月江陵令姚泰領兵備城北門見外兵盛城中人少榖食且盡惧不濟謀為内應然覺而殺之時江水淺陿夏侯尚欲乗船將歩騎入渚中安屯作浮橋南北往來議者多以為城必可㧞董昭上疏曰武皇帝智勇過人而用兵畏敵不敢輕之若此也夫兵好進惡退常然之數平地無險猶尚艱難就當深入還道宜利兵有進退不可如意今屯渚中至深也浮橋而濟至危也一道而行至陿也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賊頻攻橋誤有漏失渚中精鋭非魏之有將轉化為吳矣臣私慼之忘寢與食而議者怡然不以為憂豈不惑哉如江水向長一旦暴増何以防禦就不破賊尚當自完奈何乗危不以為懼惟陛下察之帝即詔尚等促出吳人両頭並前魏兵一道引去不時得泄僅而獲濟吳將潘璋已作荻茷欲以燒浮橋㑹尚退而止後旬日江水大漲帝謂董昭曰君論此事何其審也㑹天大疫帝悉召諸軍還三月丙申車駕還洛陽初帝問賈詡曰吾欲伐不從命以一天下吳蜀何先對曰攻取者先兵權建本者尚德化陛下應期受禪撫臨率土若綏之以文德而俟其變則平之不難矣吳蜀雖蕞爾小國依山阻水劉備有雄才諸葛亮善治國孫權識虚實陸遜見兵勢據險守要汎舟江湖皆難卒謀也用兵之道先勝後戰量敵論將故舉無遺策臣竊料羣臣無備權對雖以天威臨之未見萬全之勢也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為當今宜先文後武帝不納軍竟無功 丁未陳忠侯曹仁卒五年秋七月帝欲大興軍伐吳侍中辛毗諌曰方今天下新定土廣民稀而欲用之臣誠未見其利也先帝屢起鋭師臨江而旋今六軍不増於故而復脩之此未易也今日之計莫若養民屯田十年然後用之則役不再舉矣帝曰如卿意更當以虜遺子孫邪對曰昔周文王以紂遺武王惟知時也帝不從留尚書僕射司馬懿鎮許昌八月為水軍親御龍舟循蔡潁浮淮如壽春九月至廣陵吳安東將軍徐盛建計植木衣葦為疑城假樓自石頭至于江乗聨緜相接數百里一夕而成又大浮舟艦於江時江水盛長帝臨望嘆曰魏雖有武騎千羣無所用之未可圖也帝御龍舟㑹暴風漂蕩幾至覆沒帝問羣臣權當自來否咸曰陛下親征權恐怖必舉國而應又不敢以大衆委之臣下必當自來劉曰彼謂陛下欲以萬乗之重牽已而超越江湖者在於别將必勒兵待事未有進退也大駕停住積日吳王不至帝乃旋師是時曹休表得降賊辭孫權已在濡須口中領軍衛臻曰權恃長江未敢亢衡此必畏怖偽辭耳考核降者果守將所作也
六年春三月辛未帝以舟師復征吳羣臣大議官正鮑勛諌曰王師屢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吳蜀唇齒相依慿阻山水有難㧞之勢故也往年龍舟飄蕩隔在南岸聖躬蹈危臣下破膽此時宗廟幾至傾覆為百世之戒今又勞兵襲逺日費千金中國虛耗令黠虜玩威臣竊以為不可帝怒左遷勛為治書執法勛信之子也 夏五月戊申帝如譙 秋八月帝以舟師自譙循渦入淮尚書蔣濟表言水道難通帝不從 冬十月如廣陵故城臨江觀兵戎卒十餘萬旌旗數百里有渡江之志吳人嚴兵固守而大寒水氷舟不得入江帝見波濤洶涌歎曰嗟乎固天所以限南北也遂歸孫韶遣將髙壽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於徑路夜要帝帝大驚壽等獲副車羽蓋以還於是戰船數千皆滯不得行
七年春正月壬子帝還洛陽 夏五月帝疾篤丁巳帝殂
明帝泰和三年夏四月丙申吳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黄龍百官畢㑹吳主歸功於周瑜綏逺將軍張昭舉笏欲褒贊功徳未及言吳主曰如張公之計今已乞食矣昭大慙伏地流汗吳王追尊父堅為武烈皇帝兄策為長沙桓王立子登為皇太子
劉備據蜀
漢獻帝初平二年 初涿郡劉備中山靖王之後也少孤貧與母以販履為業長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顧自見其耳有大志少語言喜怒不形於色甞與公孫瓉同師事盧植由是往依瓚瓚使備與田楷狥青州有功因以為平原相備少與河東關羽涿郡張飛相友善以羽飛為别部司馬分統部曲備與二人寢則同牀恩若兄弟而稠人廣坐侍立終日随備周旋不避艱險常山趙雲為本郡將吏兵詣公孫瓚瓚曰聞貴州人皆願袁氏君何獨迷而能反乎雲曰天下訩訩未知孰是民有倒懸之厄鄙州論議從仁政所在不為忽袁公私明將軍也劉備見而竒之深加接納雲遂從備至平原為備主騎兵
興平元年十二月徐州牧陶謙疾篤謂别駕東海糜竺曰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謙卒竺率州人迎備備未敢當曰袁公路近在壽春君可以州與之典農校尉下邳陳登曰公路驕豪非治亂之主今欲為使君合歩騎十萬上可以匡主濟民下可以割地守境若使君不見聴許登亦未敢聽使君也北海相孔融謂備曰袁公路豈憂國忘家者邪塜中枯骨何足介意今日之事百姓與能天與不取悔不可追備遂領徐州
建安元年夏六月袁術攻劉備以争徐州備使司馬張飛守下邳自將拒術於盱眙淮隂相持經月更有勝負下邳相曹豹陶謙故將也與張飛相失飛殺之城中乗亂袁術與吕布書勸令襲下邳許助以軍糧布大喜引軍水陸東下備中郎將丹陽許耽開門迎之張飛敗走布虜備妻子及將吏家口備聞之引還比至下邳兵潰備収餘兵東取廣陵與袁術戰又敗屯於海西饑餓困踧吏士相食從事東海糜竺以家財助軍備請降於布布亦忿袁術運糧不繼乃召備復以為豫州刺吏與并勢擊袁術使屯小沛秋九月袁術遣將紀靈等步騎三萬攻劉備備求救於布諸將謂布曰將軍常欲殺劉備今可假手於術布曰不然術若破備則北連泰山諸將吾為在術圍中不得不救也便率歩騎千餘馳往赴之靈等聞布至皆歛兵而止布屯沛城西南遣鈴下請靈等靈等亦請布布往就之與備共飲食布謂靈等曰𤣥德布弟也為諸君所困故來救之布性不喜合闘喜解闘耳乃令軍𠉀植㦸於營門布彎弓顧曰諸君觀布射㦸小枝中者當各解兵不中可留决闘布即一發正中㦸支靈等皆驚言將軍天威也明日復歡㑹然後各罷備合兵得萬餘人布惡之自出兵攻備備敗走歸曹操操厚遇之以為豫州牧或謂操曰備有英雄之志今不早圖後必為患操以問郭嘉嘉曰有是然公起義兵為百姓除暴推誠仗信以招俊傑猶懼其未也今備有英雄名以窮歸已而害之是以害賢為名也如此則智士將自疑回心擇主公誰與定天下乎夫除一人之患以沮四海之望安危之機也不可不察操笑曰君得之矣遂益其兵給糧食使東至沛収散兵以圖吕布
三年夏四月吕布復與袁術通遣其中郎將髙順及北池太守鴈門張遼攻劉備曹操遣將軍夏𠉀惇救之為順等所敗 秋九月順等破沛城虜備妻子備單身走四年 初車騎將軍董承稱受帝衣帶中宻詔與劉備謀誅曹操操從容謂備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數也備方食失七箸值大雷震備因曰聖人云迅雷風烈必變良有以也遂與承及長水校尉种輯將軍吳子蘭王服等同謀㑹操遣備與朱靈邀袁術程昱郭嘉董昭皆諌曰備不可遣也操悔追之不及術既南走朱靈等還備遂殺徐州刺史車胄留關羽守下邳行太守事身還小沛東海賊昌豨及郡縣多叛操為備備衆數萬人遣使與袁紹連兵操遣司空長史沛國劉岱中郎將扶風王忠擊之不克備謂岱等曰使汝百人來無如我何曹公自來未可知耳
五年春正月董承謀洩壬子曹操殺承及王服种輯皆夷三族操欲自討劉備諸將皆曰與公争天下者袁紹也今紹方來而棄之東紹乗人後若何操曰劉備人傑也今不擊必為後患郭嘉曰紹性遲而多疑來必不速備新起衆心未附急擊之必敗操師遂東冀州别駕田豐説袁紹曰曹操與劉備連兵未可卒解公舉軍而襲其後可一徃而定紹辭以子疾未得行豐舉杖撃地曰嗟乎遭難遇之時而以嬰兒病失其㑹惜哉事去矣曹操擊劉備破之獲其妻子進㧞下邳禽關羽又擊昌豨破之備奔青州因袁譚以歸袁紹紹聞備至身去鄴二百里迎之駐月餘所亡士卒稍稍歸之 初操壯關羽之為人而察其心神無久留之意使張遼以其情問之羽歎曰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將軍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終不留要當立效以報曹公乃去耳遼以羽言報操操義之及羽殺顔良操知其必去重加賞賜羽盡封其所賜拜書告辭而奔劉備於袁軍左右欲追之操曰彼各為其主勿追也 秋七月劉備略汝潁之間自許以南吏民不安曹操患之曹仁曰南方以大軍方有目前急其勢不能相救劉備以彊兵臨之其背叛故宜也備新將紹兵未能得其用擊之可破也操乃使仁將騎擊備破走之盡復収諸叛縣而還備還至紹軍隂欲離紹乃説紹南連劉表紹遣備將本兵復至汝南與賊龔都等合衆數千人曹操遣將蔡楊擊之為備所殺
六年秋九月操自擊劉備於汝南備奔劉表龔都等皆散表聞備至自出郊迎以上賔禮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備在荆州數年甞於表坐起至厠慨然流涕表怪問備備曰平常身不離鞍髀肉皆消今不復騎髀裏肉生日月如流老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耳
十二年 初琅邪諸葛亮寓居襄陽隆中毎自比管仲樂毅時人莫之許也惟潁川徐庶與崔州平謂為信然州平烈之子也劉備在荆州訪士於襄陽司馬徽徽曰儒生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在乎俊傑此間自有伏龍鳯雛備問為誰曰諸葛孔明龎士元也徐庶見備於新野備噐之庶謂備曰諸葛孔明卧龍也將軍豈願見之乎備曰君與俱來庶曰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將軍宜枉駕顧之備由是詣亮凡三往乃見因屏人曰漢室傾頽姦臣竊命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于天下而智術淺短遂用猖蹶至于今日然志猶未已君謂計將安出亮曰今曹操已擁百萬之衆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争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歴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與為援而不可圖也荆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㑹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也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劉璋闇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既帝室之胄信義著於四海若跨有荆益保其巖阻撫和戎越結好孫權内脩政治外觀時變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備曰善於是與亮情好日宻關羽張飛不悦備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願諸君勿復言羽飛乃止
十三年 初劉表二子琦琮表為琮娶其後妻蔡氏之姪蔡氏遂愛琮而惡琦表妻弟蔡𤦛外甥張允並得幸於表日相與毁琦而譽琮琦不自寧與諸葛亮謀自安之術亮不對後乃共升髙樓因令去梯謂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見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隂規出計㑹黄祖死琦求代其任表乃以琦為江夏太守表病甚琦歸省疾瑁允恐其見表而父子相感更有託後之意乃謂琦曰將軍命君撫臨江夏其任至重今釋衆擅來必見譴怒傷親之歡重増其疾非孝敬之道也遂遏于戸外使不得見琦流涕而去表卒𤦛允等遂以琮為嗣琮以侯印授琦琦怒投之地將因奔䘮作難㑹曹操軍至琦奔江南章陵太守蒯越及東曹掾傅巽等勸劉琮降操曰順逆有大體彊弱有定勢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禦中國必危也以劉備而敵曹公不當也三者皆短將何以待敵且將軍自料何如劉備若備不足禦曹公則雖全楚不能以自存也若足禦曹公則備不為將軍下也琮從之九月操軍至新野琮遂舉州降以節迎操諸將皆疑其詐婁圭曰天下擾攘各貪王命以自重今以節來是必至誠操遂退兵時劉備屯樊琮不敢告備備久之乃覺遣所親問琮琮令其官屬宋忠詣備宣㫖時曹操已在宛備乃大驚駭謂忠曰卿諸人作事如此不早相語令禍至方告我不亦太劇乎引刀向忠曰今斷卿頭不足以解忿亦恥丈夫臨别復殺卿軰遣忠去乃呼部曲共議或勸備攻琮荆州可得備曰劉荆州臨亡託我以孤遺背信自濟吾所不為死何面目以見劉荆州乎備將其衆去過襄陽駐馬呼琮琮懼不能起琮左右及荆州人多歸備備過辭表墓涕泣而去比到當陽衆十餘萬入輜重數千两日行十餘里别遣關羽乗船數百艘使㑹江陵或謂備曰宜速行保江陵今雖擁大衆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備曰夫濟大事必以人為本今人歸吾吾何忍棄去 習鑿齒論曰劉𤣥徳雖顛沛險難而信義愈明勢偪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顧則情感三軍戀赴義之士則甘與同敗終濟大業不亦宜乎 操以江陵有軍實恐劉備據之乃釋輜重輕軍到襄陽聞備已過操將精騎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餘里及於當陽之長坂備棄妻子與諸葛亮張飛趙雲等數十騎走操大獲其人衆輜重徐庶母為操所獲庶辭備指其心曰本欲與將軍共圖王霸之業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亂矣無益於事請從此别遂詣操張飛將二十騎拒後飛據水斷橋瞋目横矛曰身是張益徳也可來共决死操兵無敢近者或謂備趙雲已北走備以手㦸擿之曰子龍不棄我走也頃之雲身抱備子禪與關羽船㑹得濟沔遇劉琦衆萬餘人與俱到夏口 冬十月劉備因魯肅以歸孫權〈事見孫氏據江東〉 十二月劉備表劉琦為荆州刺史引兵南狥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長沙太守韓𤣥桂陽太守趙範零陵太守劉度皆降廬江營帥靁緒率部曲數萬口歸備備以諸葛亮為軍師中郎將使督零陵桂陽長沙三郡調其賦税以充軍實以偏將軍趙雲領桂陽太守
十四年冬十二月孫權以備領荆州牧周瑜分南岸地以給備備立營於油口改名公安權以妺妻備妹才㨗剛猛有諸兄風侍婢百餘人皆執刀侍立備每入心常凛凛
十五年冬十二月劉表故吏士多歸劉備備以周瑜所給地少不足以容其衆乃自詣京見孫權求都督荆州瑜上疏於權曰劉備以梟雄之姿而有關羽張飛熊虎之將必非久屈為人用者愚謂大計宜徙備置吳盛為築宫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娛其耳目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挾與攻戰大事可定也今猥割土地以資業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場恐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也吕範亦勸留之權以曹操在北方當廣擥英雄不從備還公安久乃聞之歎曰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時孔明諌孤莫行其意亦慮此也孤方危急不得不住此誠險塗殆不免周喻之手 周瑜卒權以魯肅代瑜領兵魯肅勸權以荆州借劉備與共拒曹操權從之十六年冬十二月扶風法正為劉璋軍議校尉璋不能用又為其州里俱僑客者所鄙正邑邑不得志益州别駕張松與正善自負其才忖璋不足與有為常竊歎息松勸璋結劉備璋曰誰可使者松乃舉正璋使正往正辭謝佯為不得已而行還為松説備有雄略宻謀奉戴以為州主㑹曹操遣鍾繇向漢中璋聞之内懐恐懼松因説璋曰曹公兵無敵於天下若因張魯之資以取蜀土誰能禦之劉豫州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讐也善用兵若使之討魯魯必破矣魯破則益州彊曹公雖來無能為也今州中諸將龐羲李異等皆恃功驕豪欲有外意不得豫州則敵攻其外民攻其内必敗之道也璋然之遣法正將四千人迎備主簿巴西黄權諌曰劉左將軍有驍名今請到欲以部曲遇之則不滿其心欲以賔客禮待則一國不容二君若客有泰山之安則主有累卵之危不若閉境以待時清璋不聼出權為廣漢長從事廣漢王累自倒縣於州門以諌璋一無所納法正至荆州隂獻䇿於劉備曰以明將軍之英才乗劉牧之懦弱張松州之股肱響應於内以取益州猶反掌也備疑未决龎統言於備曰荆州荒殘人物殫盡東有孫車騎北有曹操難以得志今益州戶口百萬土沃財富誠得以為資大業可成也備曰今指與吾為水火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寛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反事乃可成耳今以小利而失信義於天下奈何統曰亂離之時固非一道所能定也且兼弱攻昧逆取順守古人所貴若事定之後封以大國何負於信今日不取終為人利耳備以為然乃留諸葛亮關羽等守荆州以趙雲領留營司馬備將歩卒數萬人入益州孫權聞備西上遣舟船迎妹而夫人欲將備子禪還吳張飛趙雲勒兵截江乃得禪還劉璋敕在所供奉備備入境如歸前後贈遺以巨億計備至巴郡巴郡太守嚴顔拊心歎曰此所謂獨坐窮山放虎自衛者也備自江州北由墊江水詣涪璋率歩騎三萬餘人車乗帳幔精光耀日往㑹之張松令法正白備便於㑹襲璋備曰此事不可倉卒龎統曰今因㑹執之則將軍無用兵之勞而坐定一州也備曰初入他國恩信未著此不可也璋推備行大司馬領司𨽻校尉備亦推璋行鎮西大將軍領益州牧所將將士更相之適歡飲百餘日璋増備兵厚加資給使擊張魯又令督白水軍備并軍三萬餘人車甲噐械資貨甚盛璋還成都備北到葭萌未即討魯厚樹恩徳以収衆心
十七年冬十二月劉備在葭萌龎統言於備曰今隂選精兵晝夜兼道徑襲成都劉璋既不武又素無豫備大軍卒至一舉便定此上計也楊懷髙沛璋之名將各杖疆兵據守關頭聞數有牋諌璋使發遣將軍還荆州將軍遣與相聞説荆州有急欲還救之竝使裝束外作歸形此二子既服將軍英名又喜將軍之去計必乗輕騎來見將軍因此執之進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計也退還白帝連引荆州徐還圖之此下計也若沈吟不去將致大困不可乆矣備然其中計及曹操攻孫權權呼備自救備貽璋書曰孫氏與孤本為脣齒而關羽兵弱今不往救則曹操必取荆州轉侵州界其憂甚於張魯魯自守之賊不足慮也因求益萬兵及資糧璋但許四千其餘皆給半備因激怒其衆曰吾為益州征彊敵師徒勤瘁而積財吝賞何以使士大夫死戰乎張松書與備及法正曰今大事垂立如何釋此去乎松兄廣漢太守肅恐禍及已因發其謀於是璋収斬松敕關戍諸將文書皆勿復得與備關通備大怒召璋白水軍督楊懷髙沛責以無禮斬之勒兵徑至關頭并其兵進據涪城十八年夏五月益州從事廣漢鄭度聞劉備舉兵謂劉璋曰左將軍懸軍襲我兵不滿萬士衆未附軍無輜重野榖是資其計莫若盡驅巴西梓潼民内涪水以西其倉廩野榖一皆燒除髙壘深溝静以待之彼至請戰勿許久無所資不過百日必將自走走而擊之此必禽耳劉備聞而惡之以問法正正曰璋終不能用無憂也璋果謂其群下曰吾聞拒敵以安民未聞動民以避敵也不用度計璋遣其將劉璝冷苞張任鄧賢吳懿等拒備皆敗退保緜竹懿詣軍降璋復遣護軍南陽李嚴江夏費觀督緜竹諸軍嚴觀亦率其衆降於備備軍益彊分遣諸將平下屬縣劉璝張任與璋子循退守雒城備進軍圍之任勒兵出戰於鴈橋軍敗任死
十九年夏五月諸葛亮留關羽守荆州與張飛趙雲將兵泝流克巴東至江州破巴郡太守嚴顔生獲之飛呵顔曰大軍既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戰顔曰卿等無狀侵奪我州但有斷頭將軍無降將軍也飛怒令左右牽去斫頭顔容止不變曰斫頭便斫頭何為怒邪飛壯而釋之引為賔客分遣趙雲從外水定江陽犍為飛定巴西德陽劉備圍雒城且一年龎統為流矢所中卒法正牋與劉璋為陳形勢彊弱且曰左將軍從舉兵以來舊心依依實無薄意愚以為可圖變化以保尊門璋不答雒城潰備進圍成都諸葛亮張飛趙雲引兵來㑹馬超知張魯不足與計事又魯將楊昻等數害其能超内懷於邑備使建寧督郵李恢往説之超遂從武都逃入氐中宻書請降於備〈馬超從張魯事見韓馬之叛〉備使人止超而潛以兵資之超到令引軍屯城北城中震怖備圍城數十日使從事中郎涿郡簡雍入説劉璋時城中尚有精兵三萬人榖帛支一年吏民咸欲死戰璋言父子在州二十餘年無恩徳以加百姓百姓攻戰三年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遂開城與簡雍同輿出降羣下莫不流涕備遷璋于公安盡歸其財物佩振威將軍印綬備入成都置酒大饗士卒取蜀城中金銀分賜將士還其榖帛備領益州牧以軍師中郎將諸葛亮為軍師將軍益州太守南郡董和為掌軍中郎將並署左將軍府事偏將軍馬超為平西將軍軍議校尉法正為蜀郡太守揚武將軍禆將軍南陽黃忠為討虜將軍從事中郎糜竺為安漢將軍簡雍為昭德將軍北海孫乾為秉忠將軍廣漢長黃權為偏將軍汝南許靖為左將軍長史龎羲為司馬李嚴為犍為太守費觀為巴郡太守山陽伊籍為從事中郎零陵劉巴為西曹掾廣漢彭羕為益州治中從事初董和在郡清儉公直為民夷所愛信蜀中推為循吏故備舉而用之備之自新野奔江南也荆楚羣士從之如雲而劉巴獨北詣魏公操操辟為掾遣招納長沙零陵桂陽㑹備略有三郡巴事不成欲由交州道還京師時諸葛亮在臨蒸以書招之巴不從備深以為恨巴遂自交阯入蜀依劉璋及璋迎備巴諌曰備雄人也入必為害既入巴復諌曰若使備討張魯是放虎於山林也璋不聼巴閉門稱疾備攻成都令軍中曰有害巴者誅及三族及得巴甚喜是時益州郡縣皆望風景附獨黄權閉城堅守湏璋稽服乃降於是董和黄權李嚴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吳懿費觀等璋之婚親也彭羕璋之所擯棄也劉巴宿昔之所忌恨也備皆䖏之顯任盡其噐能有志之士無不競勸益州之民是以大和初劉璋以許靖為蜀郡太守成都將潰靖謀踰城降備備以此薄靖不用也法正曰天下有獲虚譽而無其實者許靖是也然今主公始創大業天下之人不可戸説宜加敬重以慰逺近之望備乃禮而用之 成都之圍也備與士衆約若事定府庫百物孤無預焉及㧞成都士衆皆捨干戈赴諸藏競取寳物軍用不足備甚憂之劉巴曰此易耳但當鑄直百錢平諸物價令吏為官市備從之數月之間府庫充實時議者欲以成都名田宅分賜諸將趙雲曰霍去病以匈奴未滅無用家為今國賊非但匈奴未可求安也須天下都定各反桑梓歸耕本土乃其宜耳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歸還令安居復業然後可役調得其歡心不宜奪之以私所愛也備從之備之襲劉璋也留中郎將南郡霍峻守葭萌城張魯遣楊昻誘峻求共守城峻曰小人頭可得城不可得昻乃退後璋將扶禁向存等帥萬餘人由閬水上攻圍峻且一年峻城中兵纔數百人伺其怠隙選精鋭出擊大破之斬存備既定蜀乃分廣漢為梓潼郡以峻為梓潼太守法正外統都畿内為謀主一飱之德睚眦之怨無不報復擅殺毁傷己者數人或謂諸葛亮曰法正太縱横將軍宜啟主公抑其威福亮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操之彊東憚孫權之逼近則懼孫夫人生變於肘腋法孝直為之輔翼令翻然翶翔不可復制如何禁止孝直使不得少行其意邪諸葛亮佐備治蜀頗尚嚴峻人多怨歎者法正謂亮曰昔髙祖入關約法三章秦民知德今君假借威力跨據一州初有其國未垂惠撫且客主之義宜相降下願緩刑弛禁以慰其望亮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秦以無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髙祖因之可以𢎞濟劉璋暗弱自焉已來有累世之恩文法羈縻互相承奉德政不舉威刑不肅蜀土人士專權自恣君臣之道漸以陵替寵之以位位極則賤順之以恩恩竭則慢所以致敝實由於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則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則知榮榮恩並濟上下有節為治之要於斯而著矣
二十年 操自將擊張魯魯奔南山入巴中〈事見曹氏篡漢〉秋七月丞相主簿司馬懿言於操曰劉備以詐力虜劉璋蜀人未附而逺争江陵此機不可失也今克漢中益州震動進兵臨之勢必瓦觧聖人不能違時亦不可失時也操曰人苦無足既得隴復望蜀邪劉煜曰劉備人傑也有度而遲得蜀日淺蜀人未附也今破漢中蜀人震恐其勢自傾以公之神明因其傾而壓之無不克也若小緩之諸葛亮明於治國而為相關羽張飛勇冠三軍而為將蜀民既定據險守要則不可犯矣今不取必為後憂操不從居七日蜀降者説蜀中一日數十驚守將雖斬之而不能安也操問煜曰今尚可撃否煜曰今已小定未可擊也乃還以夏侯淵為都護將軍督張郃徐晃等守漢中以丞相長史杜襲為駙馬都尉留督漢中事 張魯之走巴中也黄權言於劉備曰若失漢中則三巴不振此為割蜀之股臂也備乃以權為護軍率諸將迎魯魯已降權遂擊朴胡杜濩任約破之魏公操使張郃督諸軍狥三巴欲徙其民於漢中進軍宕渠劉備已使巴西太守張飛與郃相拒五十餘日飛襲擊郃大破之郃走還南鄭備亦還成都
二十二年冬十月法正説劉備曰曹操一舉而降張魯定漢中不因此勢以圖巴蜀而留夏侯淵張郃屯守身遽北還此非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將内有憂偪故耳今䇿淵郃才略不勝國之將帥舉衆往討必可克之克之之日廣農積榖觀釁伺隙上可以傾覆冦敵奠奬王室中可以蠶食雍凉廣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為持久之計此盖天以與我時不可失也備善其䇿乃率諸將進兵漢中遣張飛馬超吳蘭等屯下辨魏王操遣都䕶將軍曹洪拒之
二十三年夏四月劉備屯陽平關夏侯淵張郃徐晃等與之相拒備遣其將陳式等絶馬鳴閣道徐晃擊破之張郃屯廣石備攻之不能克急書發益州兵諸葛亮以問從事犍為楊洪洪曰漢中益州咽喉存亡之機㑹若無漢中則無蜀矣此家門之禍也發兵何疑 秋七月操自將擊劉備九月至長安
二十四年 初夏侯淵戰雖數勝魏王操常戒之曰為將當有怯弱時不可但恃勇也將當以勇為本行之以智計但知任勇一匹夫敵耳及淵與劉備相拒踰年備自陽平南渡沔水緣山稍前營於定軍山淵引兵争之法正曰可擊矣備使討虜將軍黄忠乗髙鼔譟攻之淵軍大敗斬淵及益州刺史趙顒張郃引兵還陽平是時新失元帥軍中擾擾不知所為督軍杜襲與淵司馬太原郭淮収歛散卒號令諸軍曰張將軍國家名將劉備所憚今日事急非張將軍不能安也遂權宜推郃為軍主郃出勒兵按陳諸將皆受郃節度衆心乃定明日備欲渡漢水來攻諸將以衆寡不敵欲依水為陳以拒之郭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敵非筭也不如逺水為陳引而致之半濟而後擊之備可破也既陳備疑不渡淮遂堅守示無還心 春三月魏王操自長安出斜谷軍遮要以臨漢中劉備曰曹公雖來無能為也我必有漢川矣乃歛衆拒險終不交鋒操運米北山下黄忠引兵欲取之過期不還翊軍將軍趙雲將數十騎出營視之值操揚兵大出雲猝與相遇遂前突其陳且闘且却魏兵散而復合追至營下雲入營更大開門偃旗息鼓魏兵疑雲有㐲引去雲雷鼓震天惟以勁弩於後射魏兵魏兵驚駭自相蹂踐堕漢水中死者甚多備明旦自來至雲營視昨戰處曰子龍一身都是膽也操與備相守積月魏軍士多亡 夏五月操悉引出漢中諸軍還長安劉備遂有漢中 秋七月劉備自稱漢中王設壇塲於沔陽陳兵列衆羣臣陪位讀奏訖乃拜受璽綬御王冠因驛拜章上還所假左將軍宜城亭侯印綬立子禪為王太子㧞牙門將軍義陽魏延為鎮逺將軍領漢中太守以鎮漢川備還治成都以許靖為太傅法正為尚書令關羽為前將軍張飛為右將軍馬超為左將軍黄忠為後將軍餘皆進位有差遣益州前部司馬犍為費詩即授關羽印綬羽聞黄忠位與已並怒曰大丈夫終不與老兵同列不肯受拜詩謂羽曰夫立王業者所用非一昔蕭曹與髙祖少小親舊而陳韓亡命後至論其班列韓最居上未聞蕭曹以此為怨今漢中王以一時之功隆崇漢室然意之輕重寧當與君侯齊乎且王與君侯譬猶一體同休等戚禍福共之愚謂君侯不宜計官號之髙下爵禄之多少以為意也僕一介之使御命之人君侯不受拜如是便還但以為惜此舉動恐有恨悔耳羽大感悟遽即受拜
魏文帝黄初二年春三月蜀中傳言漢帝已遇害於是漢中王發喪制服謚曰孝愍皇帝羣下競言符瑞勸漢中王稱尊號前部司馬費詩上䟽曰殿下以曹操父子偪主篡位故乃羈旅萬里紏合士衆將以討賊今大敵未克而先自立恐人心疑惑昔髙祖與楚約先破秦者王之及屠咸陽獲子嬰猶懷推讓况今殿下未出門庭便欲自立邪愚臣誠不為殿下取也王不悦左遷詩為部永昌從事 夏四月丙午漢中王即皇帝位於武擔之南大赦改元章武
臣光曰天生烝民其勢不能自治必相與戴君以治之茍能禁暴除害以保全其生賞善罰惡使不至於亂斯可謂之君矣是以三代之前海内諸侯何啻萬國有民人社稷者通謂之君合萬國而君之立法度班號令而天下莫敢違者乃謂之王王德既衰彊大之國能帥諸侯以尊天下者則謂之霸故自古天下無道諸侯力争或曠世無王者固亦多矣秦焚書阬儒漢興學者始推五德生勝以秦為閏位在木火之間霸而不王於是正閏之論興矣及漢室顛覆三國鼎峙晉氏失馭五胡雲擾宋魏以降南北分治各有國史互相排黜南謂北為索虜北謂南為島夷朱氏代唐四方幅裂朱邪入汴比之窮新運㑹年紀皆棄而不數此皆私已之偏辭非大公之通論也臣愚誠不足以識前代之正閏竊以為茍不能使九州合為一統皆有天子之名而無其實者也雖華夷仁暴大小疆弱或時不同要皆與古之列國無異豈得獨尊奬一國謂之正統而其餘皆為僭偽哉若以自上相授受者為正邪則陳氏何所授拓㧞氏何所受若以居中夏者為正邪則劉石慕容符姚赫連所得之土皆五帝三王之舊都也若以有道徳者為正邪則蕞爾之國必有令主三代之季豈無辟王是以正閏之論自古及今未有能通其義確然使人不可移奪者也臣今所述止欲叙國家之興衰著生民之休戚使觀者自擇其善惡得失以為勸戒非若春秋立褒貶之法撥亂世反諸正也正閏之際非所敢知但據其功業之實而言之周秦漢晉隋唐皆嘗混一九州傳祚於後子孫雖微弱播遷猶承祖宗之業有紹復之望四方與之争衡者皆其故臣也故全用天子之制以臨之其餘地醜德齊莫能相一名號不異本非君臣者皆以列國之制處之彼此均敵無所抑揚庻幾不誣事實近於至公然天下離析之際不可無嵗時日月以識事之先後據漢傳於魏而晉受之晉傳於宋以至於陳而隋取之唐傳於梁以至於周而大宋承之故不得不取魏宋齊梁陳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年號以紀諸國之事非尊此而卑彼有正閏之辨也昭烈之於漢雖云中山靖王之後而族屬踈逺不能紀其世數名位亦猶宋髙祖稱楚元王後南唐烈祖稱吳王恪後是非難辨故不敢以光武及晉元帝為比使得紹漢氏之遺統也
通鑑紀事本末巻九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上
宋 袁樞 撰
吳蜀通好
漢獻帝建安二十年 初劉備在荆州周瑜甘寧等數勸孫權取蜀權遣使謂備曰劉璋不武不能自守若使曹操得蜀則荆州危矣今欲先攻取璋次取張魯一統南方雖有十操無所憂也備報曰益州民富地險劉璋雖弱足以自守今暴師於蜀漢轉運於萬里欲使戰克攻取舉不失利此孫吳所難也議者見曹操失利於赤壁謂其力屈無復逺念今操三分天下已有其二將欲飲馬於滄海觀兵於吳㑹何肯守此坐須老乎而同盟無故自相攻伐借樞於操使敵承其隙非長計也且備與璋託為宗室冀憑英靈以匡漢朝今璋得罪於左右備獨悚懼非所敢聞願加寛貸權不聼遣孫瑜率水軍住夏口備不聼軍過謂瑜曰汝欲取蜀吾當被髪入山不失信於天下也使闗羽屯江陵張飛屯秭歸諸葛亮據南郡備自住孱陵權不得已召瑜還及備西攻劉璋權曰猾虜乃敢挾詐如此備留闗羽守江陵魯肅與羽鄰界羽數生疑貳肅常以歡好撫之及備已得益州權令中司馬諸葛瑾從備求荆州諸郡備不許曰吾方圖凉州凉州定乃盡以荆州相與耳權曰此假而不反乃欲以虛辭引歳也遂置長沙零陵桂陽三郡長吏闗羽盡逐之權大怒遣吕蒙督兵二萬以取三郡蒙移書長沙桂陽皆望風歸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劉備聞之自蜀親至公安遣闗羽爭三郡孫權進住陸口為諸軍節度使魯肅將萬人屯益陽以拒羽飛書召吕蒙使捨零陵急還助肅蒙得書祕之夜召諸將授以方略晨當攻零陵顧謂郝普故人南陽鄧𤣥之曰郝子太聞世間有忠義事亦欲為之而不知時也今左將軍在漢中為夏侯淵所圍闗羽在南郡至尊身自臨之彼方首尾倒懸救死不給豈有餘力復營此哉今吾計力度慮而以攻此曽不移日而城必破城破之後身死何益於事而令百歳老母戴白受誅豈不痛哉度此家不得外問謂援可恃故至於此耳君可見之為陳禍福𤣥之見普具宣蒙意普懼而出降蒙迎執其手與俱下船語畢出書示之因拊手大笑普見書知備在公安而羽在益陽慙恨入地蒙留孫河委以後事即日引軍赴益陽魯肅欲與闗羽㑹語諸將疑恐有變議不可往肅曰今日之事宜相開譬劉備負國是非未决羽亦何敢重欲干命乃邀羽相見各駐兵馬百歩上但諸將軍單刀俱㑹肅因責數羽以不返三郡羽曰烏林之後左將軍身在行間戮力破敵豈得徒勞無一塊土而足下來欲收地邪肅曰不然始與豫州覲於長阪豫州之衆不當一校計窮慮極志勢摧弱圖欲逺竄望不及此主上矜愍豫州之身無有處所不愛土地士民之力使有所庇廕以濟其患而豫州私獨飾情愆徳墮好今已藉手於西州矣又欲剪并荆州之土斯蓋凡夫所不忍行而况整領人物之主乎羽無以答㑹聞魏公操將攻漢中劉備懼失益州使使求和於權權令諸葛瑾報命更尋盟好遂分荆州以湘水為界長沙江夏桂陽以東屬權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屬備
二十四年 初魯肅常勸孫權以曹操尚存宜且撫輯闗羽與之同仇不可失也及吕蒙代肅屯陸口以為羽素驍雄有兼并之心且居國上流其勢難久宻言於權曰今令征虜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蔣欽將㳺兵萬人循江上下應敵所在蒙為國家前據襄陽如此何憂於操何賴於羽且羽君臣矜其詐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東向者以至尊聖明蒙等尚存也今不於彊壯時圖之一旦僵仆欲復陳力其可得邪權曰今欲先取徐州然後取羽何如對曰今操逺在河北撫集幽冀未暇東顧徐土守兵聞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勢陸通驍騎所騁至尊今日取徐州操後旬必求争雖以七八萬人守之猶當懐憂不如取羽全據長江形勢益張易為守也權善之權嘗為其子求昬於羽羽罵其使不許昬權由是怒及羽攻樊〈闗羽攻曹仁於樊事見孫氏據江東〉吕蒙上疏曰羽討樊而多留備兵必恐蒙圗其後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衆還建業以治疾為名羽聞之必撤備兵盡赴襄陽大軍浮江晝夜馳上襲其空虛則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稱病篤權乃露檄召蒙還隂與圗計蒙下至蕪湖定威校尉陸遜謂蒙曰闗羽接境如何逺下後不當可憂也蒙曰誠如來言然我病篤遜曰羽矜其驍氣陵轢於人始有大功意驕志逸但務北進未嫌於我有相聞病必益無備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見至尊宜好為計蒙曰羽素勇猛既難為敵且已據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膽勢益盛未易圗也蒙至都權問誰可代卿者蒙對曰陸遜意思深長才堪負重觀其規慮終可大任而未有逺名非羽所忌無復是過也若用之當令外自韜隠内察形便然後可克權乃召遜拜偏將軍右部督以代蒙遜至陸口為書與羽稱其功羙深自謙抑為盡忠自託之意羽意大安無復所嫌稍撤兵以赴樊遜具啓形狀陳其可禽之要羽得于禁等人馬數萬糧食乏絶擅取權湘闗米權聞之遂發兵襲羽欲令征虜將軍孫皎與吕蒙為左右部大督蒙曰若至尊以征虜能宜用之以蒙能宜用蒙昔周瑜程普為左右部督督兵攻江陵雖事决於瑜普自恃久將且俱是督遂共不睦㡬敗國事此目前之戒也權寤謝蒙曰以卿為大督命皎為後繼可也魏王操之出漢中也使平冦將軍徐晃屯宛以助曹仁以攻羽孫權為牋與魏王操請以討羽自效及晃擊敗羽羽遂撤圍退然舟船猶據沔水襄陽隔絶不通吕蒙至尋陽盡伏其精兵𦩷𦪇中使白衣搖櫓作商賈人服晝夜兼行羽所置江邊屯𠉀盡收縛之是故羽不聞知糜芳傅士仁素皆嫌羽輕已羽之出軍芳仁供給軍資不悉相及羽言還當治之芳仁咸懼於是蒙令故騎都尉虞翻為書説仁為陳成敗仁得書即降翻謂蒙曰此譎兵也當將仁行留兵備城遂將仁至南郡糜芳城守蒙以仁示之芳遂開門出降蒙入江陵釋于禁之囚得闗羽及將士家屬皆撫慰之約令軍中不得干厯人家有所求取䝉旦暮使親近存恤耆老問所不足疾病者給醫藥饑寒者賜衣糧羽府藏財寶皆封閉以待權至闗羽聞南郡破即走南還羽數使人與吕蒙相聞蒙輒厚遇其使周㳺城中家家致問或手書示信羽人還私相參訊咸知家門無恙見待過於平時故羽吏士無闘心㑹權至江陵荆州將吏悉皆歸附十一月漢中王備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諸城長吏及蠻夷君長皆降於遜遜請金銀銅印以假授初附擊蜀將詹晏等及秭歸大姓擁兵者皆破降之前後斬獲招納凡數萬計權以遜為右䕶軍鎮西將軍進封婁侯屯夷陵守峽口闗羽自知孤窮乃西保麥城孫權使誘之羽偽降立幡旗為象人於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纔十餘騎權先使朱然潘璋斷其徑路十二月璋司馬馬忠獲羽及其子平於章鄉斬之遂定荆州初偏將軍吴郡全琮上書陳闗羽可取之計權恐事泄寢而不答及已禽羽權置酒公安顧謂琮曰君前陳此孤雖不相答今日之㨗抑亦君之功也於是封琮陽華亭侯
魏文帝黄初二年六月漢主恥闗羽之沒將擊孫權翊軍將軍趙雲曰國賊曹操非孫權也若先滅魏則權自服今操身雖斃子丕簒盜當因衆心早圗闗中居河渭上流以討凶逆闗東義士必裹糧䇿馬以迎王師不應置魏先與吴戰兵勢一交不得卒解非䇿之上也羣臣諫者甚衆漢主皆不聴廣漢處士秦宓陳天時必無利坐下獄幽閉然後貸出初車騎將軍張飛雄壯威猛亞於闗羽羽善待卒伍而驕於士大夫飛愛禮君子而不恤軍人漢主常戒飛曰卿刑殺既過差又日鞭檛健兒而令在左右此取禍之道也飛猶不悛漢主將伐孫權飛當率兵萬人自閬中㑹江州臨發其帳下將張達范彊殺飛以其首順流犇孫權漢主聞飛營都督有表曰噫飛死矣 陳夀評曰闗羽張飛皆稱萬人之敵為世虎臣羽報效曹公飛義釋嚴顔並有國士之風然羽剛而自矜飛暴而無恩以短取敗理數之常也 秋七月漢主自率諸軍撃孫權權遣使求和於漢南郡太守諸葛瑾遺漢主牋曰陛下以闗羽之親何如先帝荆州大小孰與海内俱應仇疾誰當先後若審此數易於反掌矣漢主不聴時或言瑾别遣親人與漢主相聞者權曰孤與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負孤猶孤之不負子瑜也然謗言流聞於外陸遜表明瑾必無此宜有以散其意權報曰子瑜與孤從事積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為人非道不行非義不言𤣥徳昔遣孔明至吳孤嘗語子瑜曰卿與孔明同産且弟隨兄於義為順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從卿者孤當以書解𤣥徳意自隨人耳子瑜答孤曰弟亮已失身於人委質定分義無二心弟之不留猶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貫神明今豈當有此乎前得妄語文䟽即封示子瑜并手筆與之孤與子瑜可謂神交非外言所間知卿意至輙封來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漢主遣將軍吳班馮習攻破權將李異劉阿等於巫進軍秭歸兵四萬餘人武陵蠻夷皆遣使往請兵權以鎮西將軍陸遜為大都督假節督將軍朱然潘璋宋謙韓當徐盛鮮于丹孫桓等五萬人拒之初帝詔羣臣令料劉備當為闗羽出報孫權否衆議咸云蜀小國耳名將唯羽羽死軍破國内憂懼無縁復出侍中劉曄獨曰蜀雖陿弱而備之謀欲以威武自彊勢必用衆以示有餘且闗羽與備義為君臣恩猶父子羽死不能為興軍報敵於終始之分不足矣
三年春二月漢主自秭歸將進撃吳治中從事黄權諌曰吳人悍戰而水軍沿流進易退難臣請為先驅以當冦陛下宜為後鎮漢主不從以權為鎮北將軍使督江北諸軍自率諸將自江南縁山截嶺軍於夷道猇亭吳將皆欲迎擊之陸遜曰備舉軍東下銳氣始盛且乘髙守險難可卒攻攻之縱下猶難盡克若有不利損我大勢非小故也今但且奬厲將士廣施方略以觀其變若此間是平原曠野當恐有顛沛交逐之憂今縁山行軍勢不得展自當罷於木石之間徐制其敝耳諸將不解以為遜畏之各懐憤恨巫夏五月漢人自山峽建平連營至夷陵界立數十屯以馮習為大督張南為前部督自正月與吳相拒至六月不决漢主遣吳班將數千人於平地立營吳將帥皆欲撃之陸遜曰此必有譎且觀之漢主知其計不行乃引伏兵八千從谷中出遜曰所以不聼諸君擊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遜上疏於吳王曰夷陵要害國之闗限雖為易得亦復易失失之非徒損一郡之地荆州可憂今日争之當令必諧備干天常不安窟穴而敢自送臣雖不材憑奉威靈以順討逆破壞在近無可憂者臣初嫌之水陸俱進今反捨船就歩處處結營察其布置必無他變伏願至尊髙枕不以為念也閏月遜將進攻漢軍諸將並曰攻備當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守經七八月其諸要害皆已固守撃之必無利矣遜曰備是猾虜更嘗事多其軍始集思慮精専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計不復生掎角此冦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諸將皆曰空殺兵耳遜曰吾已曉破之之術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㧞之一爾勢成通率諸軍同時俱攻斬張南馮習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餘營漢將杜路劉寧等窮逼請降漢主升馬鞌山陳兵自繞遜督促諸軍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萬數漢主夜遁驛人自擔燒鐃鎧㫁後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歩軍資一時略盡尸骸塞江而下漢主大慙恚曰吾乃為陸遜所折辱豈非天邪將軍義陽傅彤為後殿兵衆盡死彤氣益烈吳人諭之使降彤罵曰吳狗安有漢將軍而降者遂死之從事祭酒程畿泝江而退衆曰後追將至宜解舫輕行畿曰吾在軍未習為敵之走也亦死之初吳安東中郎將孫桓别擊漢前鋒於夷道為漢所圍求救於陸遜遜曰未可諸將曰孫安東公族見圍已困奈何不救遜曰安東得士衆心城牢糧足無可憂也待吾計展欲不救安東安東自解及方畧大施漢果犇潰桓後見遜曰前實怨不見救定至今日乃知調度自有方耳初遜為大都督諸將或討逆時舊將或公室貴戚各自矜恃不相聴從遜按劍曰劉備天下知名曹操所憚今在境界此彊對也諸君並荷國恩當相輯睦共剪此虜上報所受而不相順何也僕雖書生受命主上國家所以屈諸君使相承望者以僕尺寸可稱能忍辱負重故也各任其事豈復得辭軍令有常不可犯也及至破備計多出遜諸將乃服吳王聞之曰公何以初不啓諸將違節度者邪對曰受恩深重此諸將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國家所當與共克定大事者臣竊慕相如冦恂相下之義以濟國事王大笑稱善加遜輔國將軍領荆州牧改封江陵侯初諸葛亮與尚書令灋正好尚不同而以公義相取亮毎竒正智術及漢主伐吳而敗時正已卒亮歎曰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東行就使東行必不傾危矣漢主在白帝徐盛潘璋宋謙等各競表言備必可禽乞復攻之吳王以問陸遜遜與朱然駱統上言曰曹丕大合士衆外託助國討備内實有姦心謹决計輙還初帝聞漢兵樹柵連營七百餘里謂羣臣曰備不曉兵豈有七百里營可以拒敵者乎苞原隰險阻而為軍者為敵所禽此兵忌也孫權上事令至矣後七日吳破漢書到 冬十一月吳王使太中大夫鄭泉聘于漢漢太中大夫宗瑋報之吳漢復通四年夏四月癸巳漢主殂於永安五月太子禪即位秋八月漢尚書義陽鄧芝言於諸葛亮曰今主上㓜弱初即尊位宜遣大使重申吳好亮曰吾思之久矣未得其人耳今日始得之芝問其人為誰亮曰即使君也乃遣芝以中郎將脩好於吳冬十月芝至吳時吳王猶未與魏絶狐疑不時見芝芝乃自表請見曰臣今來亦欲為吳非但為蜀也吳王見之曰孤誠願與蜀和親然恐蜀主㓜弱國小勢偪為魏所乘不自保全耳芝對曰吳蜀二國四州之地大王命世之英諸葛亮亦一時之傑也蜀有重險之固吳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長共為脣齒進可并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大王今若委質於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之内侍若不從命則奉辭伐叛蜀亦順流見可而進如此江南之地非復大王之有也吳王黙然良久曰君言是也遂絶魏専與漢連和
五年夏四月吳王使輔義中郎將吳郡張温聘于漢自是吳蜀信使不絶時事所宜吳王常令陸遜語諸葛亮又刻印置遜所王毎與漢主及諸葛亮書常過示遜輕重可否有所不安便令改定以印封之漢復遣鄧芝聘于吳吳王謂之曰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樂乎芝對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如并魏之後大王未深識天命君各茂其徳臣各盡其忠將提枹鼓則戰爭方始耳吳王大笑曰君之誠欵乃當爾耶
明帝太和三年夏四月吳主使以並尊二帝之議往告于漢漢人以為交之無益而名體弗順宜顯明正義絶其盟好丞相亮曰權有僭逆之心乆矣國家所以略其釁情者求掎角之援也今若加顯絶讎我必深更當移兵東戍與之角力須并其土乃議中原彼賢才尚多將相輯穆未可一朝定也頓兵相守坐而須老使北賊得計非筭之上者昔孝文卑辭匈奴先帝優與吳盟皆應權通變深思逺益非若匹夫之忿者也今議者咸以權利在鼎足不能并力且志望已滿無上岸之情推此皆似是而非也何者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權之不能越江猶魏賊之不能渡漢非力有餘而利不取也若大軍致討彼髙當分裂其地以為後規下當略民廣境示武於内非端坐者也若就其不動而睦於我我之北伐無東顧憂河南之衆不得盡西此之為利亦已深矣權僭逆之罪未宜明也乃遣衛尉陳震使於吳賀稱尊號吳主與漢人盟約中分天下以豫青徐幽屬吳兖冀并凉屬漢其司州之土以函谷闗為界
諸葛亮出師〈平南中附〉
魏文帝黄初四年春三月漢主病篤命丞相亮輔太子以尚書令李嚴為副漢主謂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効忠貞之節繼之以死漢王又為詔敕太子曰人五十不稱天吾年已六十有餘何所復恨但以卿兄弟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惟賢惟徳可以服人汝父徳薄不足効也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夏四月癸巳漢主殂於永安諡曰昭烈丞相亮奉䘮還成都以李嚴為中都䕶留鎮永安五月太子禪即位時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建興封丞相亮為武鄉侯領益州牧政事無巨細咸决於亮 亮嘗自校簿書主簿楊顒直入諌曰為治有體上下不可相侵請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執耕稼婢典炊爨雞主司晨犬主吠盜牛負重載馬渉逺路私業無曠所求皆足雍容髙枕飲食而已忽一旦盡欲以身親其役不復付任勞其體力為此碎務形疲神困終無一成豈其智之不如奴婢雞狗哉失為家主之灋也是故古人稱坐而論道謂之王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故丙吉不問横道死人而憂牛喘陳平不肯知錢榖之數云自有主者彼誠達於位分之體也今明公為治乃躬自校簿書流汗終日不亦勞乎亮謝之 初益州郡耆帥雍闓殺太守正昻因士爕以求附於吳又執太守成都張裔以與吳吳以闓為永昌太守永昌功曹吕凱府丞王伉率吏士閉境拒守闓不能進使郡人孟獲誘扇諸夷諸夷皆從之牂柯太守朱褒越嶲夷王髙定皆叛應闓諸葛亮以新遭大䘮皆撫而不討務農殖榖閉闗息民民安食足而後用之
六年春三月漢諸葛亮率衆討雍闓等參軍馬謖送之數十里亮曰雖共謀之厯年今可更惠良規謖曰南中恃其險逺不服乆矣雖今日破之明日復反耳今公方傾國北伐以事彊賊彼知官勢内虚其叛亦速若殄盡遺類以除後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倉卒也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願公服其心而已亮納其言謖良之弟也秋七月漢諸葛亮至南中所在戰㨗亮由越嶲入斬雍闓及髙定使庲降督益州李恢由益州入門下督巴西馬忠由牂柯入撃破諸縣復與亮合孟獲收闓餘衆以拒亮獲素為夷漢所服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觀於營陳之間問曰此軍何如獲曰向者不知虚實故敗今蒙賜觀營陳若祗如此即定易勝耳亮笑縱使更戰七縱七禽而亮猶遣獲獲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反矣亮遂至滇池益州永昌牂柯越嶲四郡皆平亮即其渠率而用之悉收其俊傑孟獲等以為官屬出其金銀丹漆耕牛戰馬以給軍國之用自是終亮之世夷不復反
七年春正月漢丞相亮欲出軍漢中前將軍李嚴當知後事移屯江州留䕶軍陳到駐永安而統屬於嚴明帝太和元年春三月蜀丞相亮率諸軍北駐漢中使長史張裔參軍蔣琬統留府事臨發上䟽曰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内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聴以光先帝遺徳恢𢎞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諌之路也宫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姦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異灋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褘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宫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禆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衆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陳和睦優劣得所親賢臣逺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逺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頺也先帝在時毎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端良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歎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巳足當奬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姦凶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褘允之任也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責攸之褘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逺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遂行屯于沔北陽平石馬亮辟廣漢太守姚伷為掾伷並進文武之士亮稱之曰忠益者莫大於進人進人者各務其所尚今姚掾並存剛柔以廣文武之用可謂博雅矣願諸掾各希此事以屬其望帝聞諸葛亮在漢中欲大發兵就攻之以問散騎常侍孫資資曰昔武皇帝征南鄭取張魯陽平之役危而後濟又自往抜出夏侯淵軍數言南鄭直為天獄中斜谷道為五百里石穴耳言其深險喜出淵軍之辭也又武皇帝聖於用兵察蜀賊棲於山巖視吳虜竄於江湖皆橈而避之不責將士之力不爭一朝之忿誠所謂見勝而戰知難而退也今若進軍就南鄭討亮道既險阻計用精兵及轉運鎮守南方四州遏禦水賊凡用十五六萬人必當復更有所發興天下騷動費力廣大此誠陛下所宜深慮夫守戰之力力後參倍但以今日見兵分命大將據諸要險威足以震懾彊冦鎭靜疆埸將士虎睡百姓無事數年之間中國日盛吳蜀二虜必自罷敝帝乃止 六月以司馬懿都督荆豫州諸軍事率所領鎮宛 初孟達既為文帝所寵又與桓階夏侯尚親善及文帝殂階尚皆卒達心不自安諸葛亮聞而誘之達數與通書隂許歸蜀達與魏興太守申儀有隙儀密表告之達聞之惶懼欲舉兵叛司馬懿以書慰解之達猶豫未决懿乃潜軍進討諸將言達與吳漢交通宜觀望而後動懿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促决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漢各遣偏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懿分諸將以距之初達與亮書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二百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吾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二年春正月司馬懿攻新城旬有六日抜之斬孟達申儀久在魏興擅承制刻印多所假授懿召而執之歸于洛陽 諸葛亮將入冦與羣下謀之丞相司馬魏延曰聞夏侯楙主壻也怯而無謀今假延精兵五千負糧五千直從襃中出循秦嶺而東當子午而北不過十日可到長安楙聞延奄至必棄城逃走長安中惟御史京兆太守耳横門邸閣與散民之榖足周食也比東方相合聚尚二十許日而公從斜谷來亦足以達如此則一舉而咸陽以西可定矣亮以為此危計不如安從坦道可以平取隴右十全必克而無虞故不用延計亮揚聲由斜谷道取郿使鎮東將軍趙雲揚武將軍鄧芝為疑軍據箕谷帝遣曹真都督闗右諸軍軍郿亮身率大軍攻祁山戎陳整齊號令明肅始魏以漢昭烈既死數歳寂然無聞是以略無備豫而卒聞亮出朝野恐懼於是天水南安安定皆叛應亮闗中響震朝臣未知計所出帝曰亮阻山為固今者自來正合兵書致人之術破亮必也乃勒兵馬歩騎五萬遣右將軍張郃督之西拒亮丁未帝行如長安初越嶲太守馬謖才器過人好論軍計諸葛亮深加器異漢昭烈臨終謂亮曰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猶謂不然以謖為參軍毎引見談論自晝達夜及出軍祁山亮不用舊將魏延吳懿等為先鋒而以謖督諸軍在前與張郃戰于街亭謖違亮節度舉措煩擾舍水上山不下據城張郃絶其汲道擊大破之士卒離散亮進無所據乃抜西縣千餘家還漢中收謖下獄殺之亮自臨祭為之流涕撫其遺孤恩若平生蔣琬謂亮曰昔楚殺得臣文公喜可知也天下未定而戮智計之士豈不惜乎亮流涕曰孫武所以能制勝於天下者用法明也是以楊于亂法魏絳戮其僕四海分裂兵交方始若復廢法何用討賊邪謖之未敗也禆將軍巴西王平連規諌謖謖不能用及敗衆盡星散惟平所領千人鳴鼓自守張郃疑其有伏兵不往偪也於是平徐徐收合諸營遺迸率將士而還亮既誅馬謖及將軍李盛奪將軍黄襲等兵平特見崇顯加拜參軍統五部兼當營事進位討冦將軍封亭侯亮上䟽請自貶三等漢主以亮為右將軍行丞相事是時趙雲鄧芝兵亦敗於箕谷雲歛衆固守故不大傷雲亦坐貶為鎮軍將軍亮問鄧芝曰街亭軍退兵將不復相録箕谷軍退兵將初不相失何故芝曰趙雲身自斷後軍資什物略無所棄兵將無緣相失雲有軍資餘絹亮使分賜將士雲曰軍事無利何為有賜其物請悉入赤岸庫湏十月為冬賜亮大善之或勸亮更發兵者亮曰大軍在祁山箕谷皆多於賊而不破賊乃為賊所破此病不在兵少也在一人耳今欲减兵省將明罰思過校變通之道於將來若不能然者雖兵多何益自今已後諸有忠慮於國但勤攻吾之闕則事可定賊可死功可蹻足而待矣於是考微勞甄壯烈引咎責躬布所失於境内厲兵講武以為後圗戎士簡練民其敗矣亮之出祁山也天水參軍姜維詣亮降亮羙維膽智辟為倉曹掾使典軍事曹眞討安定等三郡皆平眞以諸葛亮懲於祁山後必出從陳倉乃使將軍郝昭等守陳倉治其城 冬十一月漢諸葛亮聞曹休敗魏兵東下闗中虚弱欲出兵撃魏羣臣多以為疑亮上言於漢主曰先帝深慮以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託臣以討賊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當知臣伐賊才弱敵彊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偏全於蜀都故冐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也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髙帝明並日月謀臣淵深然渉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髙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長計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羣疑滿腹衆難塞胷今歳不戰明年不征使孫䇿坐大遂并江東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計殊絶於人其用兵也髣髴孫吳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偪於黎陽㡬敗伯山殆死潼闗然後偽定一時耳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圗之委夏侯淵而夏侯敗亡先帝毎稱操為能猶有此失況臣駑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漢中中間朞年耳然䘮趙雲陽羣馬玉閻芝丁立白夀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將七十餘人突將無前賨叟青羌散騎武騎一千餘人皆數十年之内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復數年則損三分之二當何以圗敵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虚圗之欲以一州之地與賊支乆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下已定然後先帝東連吳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吳更違盟闗羽毁敗秭歸蹉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覩也十二月亮引兵出散闗圍陳倉陳倉已有備亮不能克亮使郝昭鄉人靳詳於城外遥說昭昭樓上應之曰魏家科灋卿所練也我之為人卿所知也我受國恩多而門户重卿無可言者但有必死耳卿還謝諸葛便可攻也詳以昭語告亮亮又使詳重說昭言人兵不敵無為空自破滅昭謂詳曰前言已定矣我識卿耳箭不識也詳乃去亮自以有衆數萬而昭兵纔千餘人又度東救未能便到乃進兵攻昭起雲梯衝車以臨城昭於是以火箭逆射其梯梯然梯上人皆燒死昭又以繩連石磨壓其衝車衝車折亮乃更為井䦨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壍欲直攀城昭又於内築重牆亮又為地突欲踊出於城裏昭又於城内穿地横截之晝夜相攻拒二十餘日曹眞遣將軍費耀等救之帝召張郃于方城使擊亮帝自幸河南城置酒送郃問郃曰遟將軍到亮得無已得陳倉乎郃知亮深入無榖屈指計曰比臣到亮已走矣郃晨夜進道未至亮糧盡引去將軍王雙追之亮撃斬雙詔賜郝昭爵闗内侯
三年春漢諸葛亮遣其將陳戒攻武都隂平二郡雍州刺史郭淮引兵救之亮自出至建威淮退亮遂抜二郡以歸漢主復䇿拜亮為丞相 十二月漢丞相亮徙府營於南山下原上築漢城於沔陽築樂城於成固四年秋七月大司馬曹眞以漢人數入冦請由斜谷伐之諸將數道並進可以大克帝從之詔大將軍司馬懿泝漢水由西城入與眞㑹漢中諸將或由子午谷或由武威入司空陳羣諌曰太祖昔到陽平攻張魯多收豆麥以益軍糧魯未下而食猶乏今既無所因且斜谷阻險難以進退轉運必見鈔截多留兵守要則損戰士不可不熟慮也帝從羣議真復表從子午道羣又陳其不便并言軍事用度之計詔以羣議下真真據之遂行八月漢丞相亮聞魏兵至次於成固赤坂以待之召李嚴使將二萬人赴漢中表嚴子豐為江州都督督軍典嚴後事㑹天大雨三十餘日棧道斷絶太尉華歆上䟽曰陛下以聖徳當成康之隆願先留心於治道以征伐為後事為國者以民為基民以衣食為本使中國無飢寒之患百姓無離上之心則二賊之釁可坐而待也帝報曰賊憑恃山川二祖勞於前世猶不克平朕豈敢自多謂必滅之哉諸將以為不一探取無由自敝是以觀兵以闚其釁昔天時未至周武還師乃前事之鑒朕敬不忘所戒少府楊阜上䟽曰昔武王白魚入舟君臣變色動得吉瑞猶尚憂懼况有災異而不戰竦者哉今吳蜀未平而天屢降變諸軍始進便有天雨之患稽閡山險已積日矣轉運之勞擔負之苦所費已多若有不繼必違本圖傳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軍之善政也徒使六軍困於山谷之間進無所略退又不得非王兵之道也散騎常侍王肅上䟽曰前志有之千里饋糧士有飢色樵蘇後爨師不宿飽此謂平塗之行軍者也又況於深入阻險鑿路而前則其為勞必相百也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坂峻滑衆廹而不展糧逺而難繼實行軍者之大忌也聞曹真發巳踰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功夫戰士悉作是賊偏得以逸待勞乃兵家之所憚也言之前代則武王伐紂出闗而復還論之近事則武文征權臨江而不濟豈非所謂順天知時通於權變者哉兆民知上聖以水雨艱劇之故休而息之後日有釁乗而用之則所謂悅以犯難民忘其死者矣肅朗之子也九月詔曹真等班師冬十二月漢丞相亮以蔣琬為長史亮數外出琬常足食兵以相供給亮毎言公琰託志忠雅當與吾共贊王業者也
五年春二月漢丞相亮命李嚴以中都䕶署府事嚴更名平亮率諸軍入冦圍祁山以木牛運於是大司馬曹真有疾帝命司馬懿西屯長安督將軍張郃費曜戴陵郭淮等以禦之 三月邵陵元侯曹真卒 司馬懿使費曜戴陵留精兵四千守上邽餘衆悉出西救祁山張郃欲分兵駐雍郿懿曰料前軍能獨當之者將軍言是也若不能當而分為前後此楚之三軍所以為黥布禽也遂進亮分兵留攻祁山自逆懿于上邽郭淮費曜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芟刈其麥與懿遇于上邽之東懿斂軍依險兵不得交亮引還懿等尋亮後至于鹵城張郃曰彼逺來逆我請戰不得謂我利在不戰欲以長計制之也且祁山知大軍已在近人情自固可止屯於此分為竒兵示出其後不宜進前而不敢偪坐失民望也今亮孤軍食少亦行去矣懿不從故尋亮既至又登山掘營不肯戰賈栩魏平數請戰因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懿病之諸將咸請戰夏五月辛巳懿乃使張郃攻無當監何平於南圍自案中道向亮亮使魏延髙翔吳班逆戰魏兵大敗漢人獲甲首三千人懿還保營六月亮以糧盡退軍司馬懿遣張郃追之郃進至木門與亮戰蜀人乘髙布伏弓弩亂發飛矢中郃右䣛而卒 丞相亮之攻祁山也李平留後主督運事㑹天霖雨平恐運糧不繼遣參軍狐忠督軍成藩喻指呼亮來還亮承以退軍平聞軍退乃更陽驚説軍糧饒足何以便歸又欲殺督運岑述以解已不辦之責又表漢主說軍偽退欲以誘賊與戰亮具出其前後手筆書䟽本末違錯平辭窮情竭首謝罪負於是亮表平前後過惡免官削爵土徙梓潼郡復以平子豐為中郎將參軍事
青龍元年諸葛亮勸農講武作木牛流馬運米集斜谷口治斜谷邸閣息民休士三年而後用之
二年春二月亮悉大衆十萬由斜谷入冦遣使約吳同時大舉 夏四月諸葛亮至郿軍於渭水之南司馬懿引軍渡渭背水為壘以拒之謂諸將曰亮若出武功依山而東誠為可憂若西上五丈原諸將無事矣亮果屯五丈原雍州刺史郭淮言於懿曰亮必爭北原宜先據之議者多謂不然淮曰若亮跨渭登原連兵北山隔絶隴道揺盪民夷此非國之利也懿乃使淮屯北原塹壘未成漢兵大至淮逆撃却之亮以前者數出皆以運糧不繼使已志不伸乃分兵屯田為乆駐之基耕者雜於渭濵居民之間而百姓安堵軍無私焉 六月帝往征蜀護軍秦朗督歩騎二萬助司馬懿禦諸葛亮敕懿但堅壁拒守以挫其鋒彼進不得志退無與戰乆停則糧盡虜畧無所獲則必走走而追之全勝之道也 秋八月司馬懿與諸葛亮相守百餘日亮數挑戰懿不出亮乃遺懿巾幗婦人之服懿怒上表請戰帝使衛尉辛毗杖節為軍師以制之護軍姜維謂亮曰辛佐治杖節而到賊不復出矣亮曰彼本無戰情所以固請戰者以示武於其衆耳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茍能制吾豈千里而請戰邪亮遣使者至懿軍懿問其寢食及事之煩簡不問戎事使者對曰諸葛公夙興夜寐罰二十已上皆親覽焉所噉食不至數升懿告人曰諸葛孔明食少事煩其能乆乎亮病篤漢主使尚書僕射李福省侍因諮以國家大計福至與亮語已别去數日復還亮曰孤知君還意近日言語雖彌日有所不盡更來求决耳公所問者公琰其宜也福謝前實失不諮請如公百年後誰可任大事者故輙還耳乞復請蔣琬之後誰可任者亮曰文偉可以繼之又問其次亮不答是月亮卒於軍中長史楊儀整軍而出百姓犇告司馬懿懿追之姜維令儀反旗鳴鼓若將向懿者懿斂軍退不敢偪於是儀結陳而去入谷然後發䘮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懿聞之笑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故也懿案行亮之營壘處所歎曰天下竒才也追至赤岸不及而還初漢前軍師魏延勇猛過人善飬士卒毎隨亮出輙欲請兵萬人與亮異道㑹于潼闗如韓信故事亮制而不許延常謂亮為怯歎恨已才用之不盡楊儀為人幹敏亮毎出軍儀常規畫分部籌度糧榖不稽思慮斯須便了軍戎節度取辦於儀延性矜髙當時皆避下之唯儀不假借延延以為至忿有如水火亮深惜二人之才不忍有所偏廢也費禕使吳吳王醉問禕曰楊儀魏延牧䜿小人也雖嘗有鳴吠之益於時務然既已任之勢不得輕若一朝無諸葛亮必為禍亂矣諸君憒憒不知防慮於此豈所謂貽厥孫謀乎禕對曰儀延之不協起於私忿耳而無黥韓難御之心也今方掃除彊賊混一函夏功以才成業由才廣若捨此不任防其後患是猶備有風波而逆廢舟檝非長計也亮病困與儀及司馬費禕姜維等作身歿之後退軍節度令延斷後姜維次之若延或不從命軍便自發亮卒儀祕不發喪令禕往揣延意指延曰丞相雖亡吾自見在府親官屬便可將䘮還葬吾自當率諸軍擊賊云何以一人死廢天下之事邪且魏延何人當為楊儀所部勤作㫁後將乎自與禕共作行留部分令禕手書與已連名告于諸將禕紿延曰當為君還解楊長史長史文吏稀更軍事必不違命也禕出門犇馬而去延尋悔之已不及矣延遣人覘儀等欲案亮成規諸營相次引軍還延大怒攙儀未發率所領徑先南歸所過燒絶閣道延儀各相表叛逆一日之中羽檄交至漢主以問侍中董允留府長史蔣琬琬允咸保儀而疑延儀等令槎山通道晝夜兼行亦繼延後延先至據南谷口遣兵逆擊儀等儀等令將軍何平於前禦延平叱先登曰公亡身尚未寒汝輩何敢乃爾延士衆知曲在延莫為用命皆散延獨與其子數人逃亡犇漢中儀遣將馬岱追斬之遂夷延三族蔣琬率宿衛諸營赴難北行行數十里延死問至乃還始延欲殺儀等冀時論以己代諸葛輔政故不北降魏而南還撃儀實無反意也諸軍還成都大赦謚諸葛亮曰忠武侯
吳侵淮南
魏明帝太和二年夏五月吳王使鄱陽太守周魴宻求山中舊族名帥為北方所聞知者令譎挑揚州牧曹休魴曰民帥小醜不足杖任事或漏泄不能致休乞遣親人齎牋以誘休言被譴懼誅欲以郡降北求兵應接吳王許之時頻有郎官詣魴詰問諸事魴因詣郡門下下髪謝休聞之率歩騎十萬向皖以應魴帝又使司馬懿向江陵賈逵向東闗三道俱進秋八月吳王至晥以陸遜為大都督假黄鉞親執鞭以見之以朱桓全琮為左右督各督三萬人以擊休休知見欺而恃其衆欲遂與吳戰朱桓言於吳王曰休本以親戚見任非智勇名將也今戰必敗敗必走走當由夾石挂車此兩道皆險阨若以萬兵柴路則彼衆可盡而休可生虜臣請將所部以斷之若䝉天威得以休自效便可乗勝長驅進取夀春割有淮南以規許洛此萬世一時不可失也權以問陸遜遜以為不可乃止尚書蔣濟上疏曰休深入虜地與權精兵對而朱然等在上流乗休後臣未見其利也前將軍滿寵上疏曰曹休雖明果而希用兵今所從道背湖旁江易進難退此兵之窪地也若入無疆口宜深為之備寵表未報休與陸遜戰於石亭遜自為中部令朱桓全琮為左右翼三道俱進衝休伏兵因驅走之追亡逐北徑至夾石斬獲萬餘牛馬騾驢車乗萬兩軍資器械畧盡初休表求深入以應周魴帝命賈逵引兵東與休合逵曰賊無東闗之備必并軍於皖休深入與戰必敗乃部署諸將水陸並進行二百里獲呉人言休戰敗呉遣兵斷夾石諸將不知所出或欲待後軍逵曰休兵敗於外路絶於内進不能戰退不得還安危之機不及終日賊以軍無後繼故至此今疾進出其不意此所謂先以奪其心也賊見吾兵必走若待後軍賊已斷險兵雖多何益乃兼道進軍多設旗鼓為疑兵呉人望見逵軍驚走休乃得還逵據夾石以兵糧給休休軍乃振初逵與休不善及休敗賴逵以免 九月長平壯侯曹休上書謝罪帝以宗室不問休慙憤疽發於背庚子卒帝以滿寵都督揚州以代之
四年十二月呉主揚聲欲至合肥征東將軍滿寵表召兖豫諸軍皆集呉尋退還詔罷召兵寵以為今賊大舉而還非本意也此必欲偽退以罷吾兵而倒還乘虚掩不備也表不罷兵後十餘日呉果更來到合肥城不克而還
五年冬十月呉主使中郎將孫布詐降以誘揚州刺史玉淩呉主伏兵於阜陵以俟之布遣人告陵云道逺不能自致乞兵見迎淩騰布書請兵馬迎之征東將軍滿寵以為必詐不與兵而為淩作報書曰知識邪正欲避禍就順去暴歸道甚相嘉尚今欲遣兵相迎然計兵少則不足相衛多則事必逺聞且先密計以成本志臨時節度其宜㑹寵被書入朝敕留府長史若凌欲往迎勿與兵也凌於後索兵不得乃單遣一督將歩騎七百人往迎之布夜掩擊督將迸走死傷過半凌允之兄子也先是凌表寵年過耽酒不可居方任帝將召寵給事中郭謀曰寵為汝南太守豫州刺史二十餘年有勲方岳及鎮淮南吳人憚之若不如所表將為所闚可令還朝問以東方事以察之帝從之既至體氣康彊帝慰勞遣還
六年十二月吳陸遜引兵向廬江論者以為宜速救之滿寵曰廬江雖小將勁兵精守則經時又賊舍船二百里來後尾空絶不來尚欲誘致今宜聼其遂進但恐走不可及耳乃整軍趨楊宜口吳人聞之夜遁是時吳人歳有來計滿寵上䟽曰合肥城南臨江湖北逺夀春賊攻圍之得據水為勢官兵救之當先破賊大軰然後圍乃得解賊往甚易而兵往救之甚難宜移城内之兵其西三十里有竒險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為引賊平地而掎其歸路於計為便護軍將軍蔣濟議以為既示天下以弱且望賊煙火而壊城此為未攻而自抜一至於此刼略無限必淮北為守帝未許寵重表曰孫子言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驕之以利示之以懾此為形實不必相應也又曰善動敵者形之今賊未至而移城却内所謂形而誘之也引賊逺水擇利而動舉得於外則福生於内矣尚書趙咨以寵䇿為長詔遂報聴青龍元年 吳主出兵欲圍新城以其逺水積二十餘日不敢下船滿寵謂諸將曰孫權得吾移城必於其衆中有自大之言今大舉來欲要一切之功雖不敢至必當上岸耀兵以示有餘乃潜遣歩騎六千伏肥水隠處以待之吳主果上岸耀兵寵伏軍卒起撃之斬首數百或有赴水死者吳主又使全琮攻六安亦不克
二年五月吳主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衆號十萬又遣陸遜諸葛瑾將萬餘人入江夏沔口向襄陽將軍孫韶張承入淮向廣陵淮隂六月滿寵欲率諸軍救新城殄夷將軍田豫曰賊悉衆大舉非圗小利欲質新城以致大軍耳宜聼使攻城挫其銳氣不當與爭鋒也城不可抜衆必罷怠罷怠然後撃之可大克也若賊見計必不攻城勢將自走若便進兵適入其計矣時東方吏士皆分休寵表請召中軍兵并召所休將士須集擊之散騎常侍廣平劉邵議以為賊衆新至心専氣鋭寵以少人自衛其地若便進擊必不能制寵請待兵未有所失也以為可先遣歩兵五千精騎三千先軍前發揚聲進道震曜形勢騎到合肥䟽其行隊多其旌鼓曜兵城下引出賊後擬其歸路要其糧道賊聞大軍來騎斷其後必震怖遁走不戰自破矣帝從之寵欲抜新城守致賊夀春帝不聼曰昔漢光武遣兵據略揚終以破隗囂先帝東置合肥南守襄陽西固祁山賊來輙破於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争也縱權攻新城必不能抜敕諸將堅守吾將自往征之比至恐權走也秋七月壬寅帝御龍舟東征滿寵募壯士焚吳攻具射殺吳主之弟子泰又吳吏士多疾病帝未至數百里疑兵先至吳主始謂帝不能出聞大軍至遂遁孫韶亦退陸遜遣親人韓扁奉表詣吳主邏者得之諸葛瑾聞之甚懼書與遜云大駕已還賊得韓扁具知吾闊狹且水乾宜當急去遜未答方催人種葑豆與諸將奕棊射戯如常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必當有以乃自來見遜遜曰賊知大駕已還無所復憂得専力於吾又已守要害之處兵將意動且當自定以安之施設變術然後出耳今便示退賊當謂吾怖仍來相蹙必敗之勢也乃宻與瑾立計令瑾督舟船遜悉上兵馬以向襄陽城魏人素憚遜名遽還赴城瑾便引船出遜徐整部伍張拓聲勢歩趨船魏人不敢逼行到白圍託言往獵潛遣將軍周峻張梁等擊江夏新市安陸石陽斬獲千餘人而還羣臣以為司馬懿方與諸葛亮相守未解車駕可西幸長安帝曰權走亮膽破大軍足以制之吾無憂矣遂進軍至夀春録諸將功封賞各有差
魏平遼東
魏明帝太和二年 初公孫康卒子晃淵等皆幼官屬立其弟恭恭劣弱不能治國淵既長脅奪恭位上書言狀侍中劉煜曰公孫氏漢時所用遂世官相承水則由海陸則阻山外連胡夷絶逺難制而世權日久今若不誅後必生患若懐貳阻兵然後致誅於事為難不如因其新立有黨有仇先其不意以兵臨之開設賞募可不勞師而定也帝不從拜淵揚烈將軍遼東太守
六年秋九月公孫淵隂懐貳心數與吳通帝使汝南太守田豫督青州諸軍自海道幽州刺史王雄自陸道討之散騎常侍蔣濟諌曰凡非相吞之國不侵叛之臣不宜輕伐伐之而不能制是驅使為賊也故曰虎狼當路不治狐狸先除大害小害自己今海表之地累世委質歳選計孝不乏職貢識者先之正使一舉便克得其民不足益國得其財不足為富儻不如意是為結怨失信也帝不聼豫等往皆無功詔令罷軍
青龍元年春二月公孫淵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孫綜奉表稱臣於吳吳主大悅為之大赦三月吳主遣太常張彌執金吾許晏將軍賀達將兵萬人金寳珍貨九錫備物乗海授淵封淵為燕王舉朝大臣自顧雍以下皆諌以為淵未可信而寵待太厚但可遣吏兵護送舒綜而已吳主不聼張昭曰淵背魏懼討逺來求援非本志也若淵改圗欲自明於魏兩使不反不亦取笑於天下乎吳主反覆難昭昭意彌切吳主不能堪按刀而怒曰吳國士人入宫則拜孤出宫則拜君孤之敬君亦為至矣而數於衆中折孤孤常恐失計昭孰視吳主曰臣雖知言不用毎竭愚忠者誠以太后臨崩呼老臣於牀下遺詔顧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橫流吳主擲刀於地與之對泣然卒遣彌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稱疾不朝吳主恨之土塞其門昭又於内以土封之 夏六月公孫淵知吳逺難恃乃斬張彌許晏等首傳送京師悉沒其兵資珍寳冬十二月詔拜淵大司馬封樂浪公吳主聞之大怒曰朕年六十世事難易靡所不嘗近為䑕子所前却令人氣踊如山不自截䑕子頭以擲於海無顔復臨萬國就令顚沛不以為恨陸遜上䟽曰陛下以神武之姿誕膺期運破操烏林敗備西陵禽羽荆州斯三虜者當世雄傑皆摧其鋒聖化所綏萬里草偃方蕩平華夏總一大猷今不忍小忿而發靁霆之怒違垂堂之戒輕萬乗之重此臣之所惑也臣聞之行萬里者不中道而輟足圗四海者不懐細以害大彊冦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逺征必致闚𨵦慼至而憂悔之無及若使大事時㨗則淵不討自服今乃逺惜遼東之衆與馬奈何獨欲捐江東萬安之本業而不惜乎尚書僕射薛綜上䟽曰昔漢元帝欲御樓船薛廣徳請刎頸以血染車何則水火之險至危非帝王所宜渉也今遼東戎貊小國無城隍之固備禦之術器械銖鈍犬羊無政往必禽克誠如明詔然其方土寒埆榖稼不殖民習鞍馬轉徙無常卒聞大軍之至自度不敵鳥驚獸駭長驅犇竄一人匹馬不可得見雖獲空地守之無益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滉瀁有成山之難海行無常風波難免倐忽之間人船異勢雖有堯舜之徳智無所施賁育之勇力不得設此不可二也加以鬱霧冥其上鹹水蒸其下善生流腫轉相洿染凡行海者稀無斯患此不可三也天生神聖當乘時平亂康此民物今逆虜將滅海内垂定乃違必然之圗尋至危之阻忽九州之固肆一朝之忿既非社稷之重計又開闢以來所未嘗有斯誠羣僚所以傾身側息食不甘味寢不安席者也選曹尚書陸𤦛上䟽曰北冦與國壤地連接茍有間隙應機而至夫所以為越海求馬曲意於淵者為赴目前之急除腹心之疾也而更棄本追末捐近治逺忿以改規激以動衆斯乃猾虜所願聞非大吳之至計也又兵家之術以功役相疲勞逸相待得失之間所覺輙多且沓渚去淵道里尚逺今到其岸兵勢三分使彊者進取次當守船又次運糧行人雖多難得悉用加以單歩負糧經逺深入賊地多馬邀截無常若淵狙詐與北未絶動衆之日脣齒相濟若實孑然無所憑賴其畏怖逺迸或難卒滅後天誅稽於朔野山虜乘間而起恐非萬安之長慮也吳主未許𤦛重上䟽曰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誅暴亂威四夷也然其役皆在姦雄已除天下無事從容廟堂之上以餘議議之耳至於中夏鼎沸九域盤互之時率須深根固本愛力惜費未有正於此時舍近治逺以疲軍旅者也昔尉佗叛逆僭號稱帝于時天下乂安百姓康阜然漢文猶以逺征不易告喻而已今凶桀未殄疆埸猶警未宜以淵為先願陛下抑威任計暫寧六師潛神嘿規以為後圗天下幸甚吳主乃止
景初元年秋七月公孫淵數對國中賔客出惡言帝欲討之以荆州刺史河東母丘儉為幽州刺史儉上䟽曰陛下即位已來未有可書吳蜀恃險未可卒平聊可以此方無用之士克定遼東光祿大夫衛瑧曰儉所陳皆戰國細術非王者之事也吳頻歳稱兵冦亂邉境而猶按甲飬士未果致討者誠以百姓疲勞故也淵生長海表相承三世外撫戎夷内脩戰射而儉欲以偏軍長驅朝至夕巻知其妄矣帝不聼使儉率諸軍及鮮卑烏桓屯遼東南界璽書徴淵淵遂發兵反逆儉於遼隧㑹天雨十餘日遼水大漲儉與戰不利引軍還右北平淵因自立為燕王改元紹漢置百官遣使假鮮卑單于璽封拜邊民誘呼鮮卑以侵擾北方
二年春正月帝召司馬懿於長安使將兵四萬討遼東議臣或以為四萬兵多役費難供帝曰四千里征伐雖云用竒亦當任力不當稍計役費也帝謂懿曰公孫淵將何計以待君對曰淵棄城豫走上計也據遼東拒大軍其次也坐守襄平此成禽耳帝曰然則三者何出對曰唯明智能審量彼我乃豫有所割棄此既非淵所及又謂今往孤逺不能支久必先拒遼水逺守襄平也帝曰還往㡬日對曰往百日攻百日還百日以六十日為休息如此一年足矣公孫淵聞之復遣使稱臣求救於吳吳人欲戮其使羊衟曰不可是肆匹夫之怒而捐覇王之計也不如因而厚之遣竒兵潛往以要其成若魏伐不克而我軍逺赴是恩結遐夷義形萬里若兵連不解首尾離隔則我虜其傍郡驅略而歸亦足以致天之罰報雪曩事矣吳主曰善乃大勒兵謂淵使曰請俟後問當從簡書必與弟同休戚又曰司馬懿所向無前深為弟憂之帝問於護軍將軍蔣濟曰孫權其救遼東乎濟曰彼知官備已固利不可得深入則非力所及淺入則勞而無獲權雖子弟在危猶將不動况異域之人兼以往者之辱乎今所以外揚此聲者譎其行人疑之於我我之不克冀其折節事已耳然沓渚之間去淵尚逺若大軍相守事不速决則權之淺規或得輕兵掩襲未可測也 六月司馬懿軍至遼東公孫淵使大將軍卑衍楊祚將歩騎數萬屯遼隧圍塹二十餘里諸將欲擊之懿曰賊所以堅壁欲老吾兵也今攻之正墮其計且賊大衆在此其巢窟空虚直指襄平破之必矣乃多張旗幟欲出其南衍等盡銳趣之懿潛濟水出其北直趣襄平衍等恐引兵夜走諸軍追至首山淵復使衍等逆戰懿撃大破之遂進圍襄平秋七月大霖雨遼水暴漲運船自遼口徑至城下雨月餘不止平地水數尺三軍恐欲移營懿令軍中敢有言徙者斬都督令史張静犯令斬之軍中乃定賊恃水樵牧自若諸將欲取之懿皆不聼司馬陳珪曰昔攻上庸八部並進晝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抜堅城斬孟達今者逺來而更安緩愚竊惑焉懿曰孟達衆少而食支一年將士四倍於達而糧不淹月以一月圖一年安可不速以四擊一正令失半而克猶當為之是以不計死傷與糧競也今賊衆我寡賊飢我飽水雨乃爾功力不設雖當促之亦何所為自發京師不憂賊攻但恐賊走今賊糧垂盡而圍落未合掠其牛馬抄其樵采此故驅之走也夫兵者詭道善因事變賊憑衆恃雨故雖飢困未肯束手當示無能以安之取小利以驚之非計也朝廷聞師遇雨咸欲罷兵帝曰司馬懿臨危制變禽淵可計日待也雨霽懿乃合圍作土山地道楯櫓鉤衝晝夜攻之矢石如雨淵窘急糧盡人相食死者甚多其將楊祚等降八月淵使相國王建御史大夫柳甫請解圍却兵當君臣面縳懿命斬之檄告淵曰楚鄭列國而鄭伯猶肉袒牽羊迎之孤天子上公而建等欲孤解圍退舍豈得禮邪二人老耄傳言失指已相為斬之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决者來淵復遣侍中衛演乞克日送任懿謂演曰軍事大要有五能戰當戰不能戰當守不能守當走餘二事惟有降與死耳汝不肯面縛此為决就死也不須送任壬午襄平潰淵與子脩將數百騎突圍東南走大兵急擊之斬淵父子於梁水之上懿既入城誅其公卿以下及兵民七千餘人築為京觀遼東帶方樂浪𤣥莬四郡皆平淵之將反也將軍綸直賈範等苦諌淵皆殺之懿乃封直等之墓顯其遺嗣釋淵叔父恭之囚中國人欲還舊鄉者恣聼之遂班師初淵兄晃為恭任子在洛陽先淵未反數陳其變欲令國家討淵及淵謀逆帝不忍市斬欲就獄殺之廷尉髙柔上䟽曰臣竊聞晃先數自歸陳淵禍萌雖為凶族原心可恕夫仲尼亮司馬牛之憂祁奚明叔向之過在昔之羙義也臣以為晃信有言宜貸其死茍自無言便當市斬今進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閉著囹圄使自引分四方觀國或疑此舉也帝不聼竟遣使齎金屑飲晃及其妻子賜以棺衣殯斂於宅
通鑑紀事本末巻十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巻十下
宋 袁樞 撰
明帝奢靡
魏明帝青龍三年 帝好土功既作許昌宫又治洛陽宫起昭陽太極殿築總章觀髙十餘丈力役不已農桑失業司空陳羣上䟽曰昔禹承唐虞之盛猶卑宫室而惡衣服況今䘮亂之後人民至少比漢文景之時不過一大郡加以邊境有事將士勞苦若有水旱之患國家之深憂也昔劉備自成都至白水多作傳舍興費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國勞力亦吳蜀之所願此安危之機也惟陛下慮之帝答曰王業宫室亦宜並立滅賊之後但當罷守禦耳豈可復興役邪是固君之職蕭何之大略也羣曰昔漢祖唯與項羽争天下羽已滅宫室燒焚是以蕭何建武庫太倉皆是要急然髙祖猶非其壯麗今二虜未平誠不宜與古同也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辭況乃天王莫之敢違前欲壊武庫謂不可不壊也後欲置之謂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辭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漢明帝欲起徳陽殿鍾離意諌即用其言後乃復作之殿成謂羣臣曰鍾離尚書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豈憚一臣蓋為百姓也今臣曽不能少凝聖聼不及意逺矣帝乃為之少有減省帝耽于内寵婦官秩石擬百官之數自貴人以下至掖庭灑掃者凡數千人選女子知書可付信者六人以為女尚書使典省外奏事處當畫可廷尉髙柔上䟽曰昔漢文惜十家之資不營小臺之娛去病慮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況今所損者非惟百金之費所憂者非徒北狄之患乎可粗成見所營立以充朝宴之儀訖罷作者使得就農二方平定復可徐興周禮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嬪嬙之儀既已盛矣竊聞後庭之數或復過之聖嗣不昌殆皆由此臣愚以為可妙簡淑媛以備内官之數其餘盡遣還家且以育精養神専静為寳如此則螽斯之徴可庶而致矣帝報曰輙克昌言佗復以聞帝又欲平北芒令於其上作臺觀望見孟津衛尉辛毗諌曰天地之性髙髙下下今而反之既非其理加以損費人功民不堪役且若九河盈溢洪水為害而丘陵皆夷將何以禦之帝乃止少府楊阜上䟽曰陛下奉武皇帝開拓之大業守文皇帝克終之元緒誠宜思齊往古聖賢之善治總觀季世放蕩之惡政曩使桓靈不廢髙祖之灋度文景之恭儉太祖雖有神武於何所施而陛下何由處斯尊哉今吳蜀未定軍旅在外諸所繕治惟陛下務從約節帝優詔答之阜復上䟽曰堯尚茅茨而萬國安其居禹卑宫室而天下樂其業及至殷周或堂崇三尺度以九筵耳桀作琁室象廊紂為傾宫鹿臺以䘮其社稷楚靈以築章華而身受禍秦始皇作阿房二世而滅夫不度萬民之力以從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陛下當以堯舜禹湯文武為灋則夏桀殷紂楚靈秦皇為深誡而乃自暇自逸惟宫臺是餙必有顚覆危亡之禍矣君作元首臣為股肱存亡一體得失同之臣雖駑怯敢忘争臣之義言不切至不足以感寤陛下陛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之祚墜于地使臣身死有補萬一則死之日猶生之年也謹叩棺沐浴伏俟重誅奏御帝感其忠言手筆詔答帝嘗著□被縹綾半袖阜問帝曰此於禮何灋服也帝黙然不答自是不灋服不以見阜阜又上䟽欲省宫人諸不見幸者乃召御府吏問後宫人數吏守舊令對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數之曰國家不與九卿為宻反與小吏為宻乎帝愈嚴憚之散騎常侍蔣濟上䟽曰昔句踐養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故能以弱燕服彊齊羸越滅勁吳今二敵彊盛當身不除百世之責也以陛下聖明神武之略舍其緩者専心討賊臣以為無難矣中書侍郎東萊王基上䟽曰臣聞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顔淵云東野子之御馬力盡矣而求進不已殆將敗矣今事役勞苦男女離曠願陛下深察東野之敝留意舟水之喻息犇駟於未盡節力役於未困昔漢有天下至孝文時唯有同姓諸侯而賈誼憂之曰置火積薪之下而寢其上因謂之安今冦賊未殄猛將擁兵檢之則無以應敵久之則難以遺後當盛明之世不務以除患若子孫不競社稷之憂也使賈誼復起必深切於曩時矣帝皆不聼殿中監督役擅收蘭臺令史右僕射衛臻奏案之詔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也臻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惡其勤事也誠以所益者小所墮者大也臣毎察校事類皆如此若又縱之懼羣司將遂越職以至陵夷尚書涿郡孫禮固請罷役帝詔曰欽納讜言促遣民作監作者復奏留一月有所成訖禮徑至作所不復重奏稱詔罷民帝竒其意而不責帝雖不能盡用羣臣直諌之言然皆優容之秋七月洛陽崇華殿災帝問侍中領太史令泰山髙堂隆曰此何咎也於禮寧有祈禳之義乎對曰易傳曰上不儉下不節孽火燒其室又曰君髙其臺天火為災此人君務飾宫室不知百姓空竭故天應之以旱火從髙殿起也詔問隆吾聞漢武帝時柏梁災而大起宫殿以厭之其義云何對曰夷越之巫所為非聖賢之明訓也五行志曰柏梁災其後有江充巫蠱事如志之言越巫建章無所厭也今宜罷散民役宫室之制務從約節清埽所災之處不敢於此有所立作則萐莆嘉禾必生此地若乃疲民之力竭民之財非所以致符瑞而懐逺人也 秋八月詔復立崇華殿更名曰九龍通引榖水過九龍殿前為玉井綺欄蟾蜍含受神龍吐出使博士扶風馬鈞作司南車水轉百戯陵霄闕始構有鵲巢其上帝以問髙堂隆對曰詩曰惟鵲有巢惟鳩居之今興宫室起陵霄闕而鵲巢之此宫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天意若曰宫室未成將有他姓制御之斯乃上天之戒也夫天道無親惟與善人太戊武丁覩災竦懼故天降之福今若休罷百役増崇徳政則三王可四五帝可六豈惟商宗轉禍為福而已哉帝為之動容帝性嚴急其督修宫室有稽限者帝親召問言猶在口身首已分散騎常侍領祕書監王肅上䟽曰今宫室未就見作者三四萬人九龍可以安聖體其内足以列六宫惟泰極已前功夫尚大願陛下取常食禀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選其丁壯擇留萬人使一朞而更之咸知息代有日則莫不恱以即事勞而不怨矣計一歳有三百六十萬夫亦不為少當一歳成者聼且三年分遣其餘使皆即農無窮之計也夫信之於民國家大寳也前車駕當幸洛陽發民為營有司命以營成而罷既成又利其功力不以時遣有司徒營目前之利不顧經國之體臣愚以為自今已後儻復使民宜明其令使有定期以次有事寧使更發無或失信凡陛下臨時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然衆庶不知謂為倉卒故願陛下下之於吏而暴其罪鈞其死也無使汙于宫掖而為逺近所疑且人命至重難生易殺氣絶而不續者也是以聖賢重之昔漢文帝欲殺犯蹕者廷尉張釋之曰方其時上使誅之則已今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不可傾也臣以為大失其義非忠臣所宜陳也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猶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謬乎斯重於為已而輕於為君不忠之甚也不可不察
四年冬十月甲申有星孛于大辰又孛于東方髙堂隆上䟽曰凡帝王徙都立邑皆先定天地社稷之位敬恭以奉之將營宫室則宗廟為先廐庫為次居室為後今圜丘方澤南北郊明堂社稷神位未定宗廟之制又未如禮而崇飾居室士民失業外人咸云宫人之用與軍國之費略齊民不堪命皆怨怒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言天之賞罰隨民言順民心也夫采椽卑宫唐虞大禹之所以垂皇風也玉臺瓊室夏癸商辛之所以犯昊天也今宫室過盛天彗章灼斯乃慈父懇切之訓當崇孝子祗聳之禮不宜有忽以重天怒隆數切諌帝頗不恱侍中盧毓進曰臣聞君明則臣直古之聖王惟恐不聞其過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也帝乃解毓植之子也
景初元年徙長安鐘簴橐佗銅人承露盤於洛陽盤折聲聞數十里銅人重不可致留于霸城大發銅鑄銅人二號曰翁仲列坐於司馬門外又鑄黄龍鳯凰各一龍髙四丈鳯髙三丈餘置内殿前起土山於芳林園西北陬使公卿羣僚皆負土樹松竹雜木善草於其上捕山禽雜獸致其中司徒軍議掾董尋上䟽諌曰臣聞古之直士盡言於國不避死亡故周昌比髙祖於桀紂劉輔譬趙后於人婢天生忠直雖白刃沸湯往而不顧者誠為時主愛惜天下也建安以來野戰死亡或門殫户盡雖有存者遺孤老弱若今宫室狹小當廣大之猶宜隨時不妨農務況乃作無益之物黄龍鳯凰九龍承露盤此皆聖明之所不興也其功三倍於殿舍陛下既尊羣臣顯以冠冕被以文綉載以華輿所以異於小人而使穿方舉土面目垢黒沾體塗足衣冠了鳥毁國之光以崇無益甚非謂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無忠無禮國何以立臣知言出必死而臣自比於牛之一毛生既無益死亦何損秉筆流涕心與世辭臣有八子臣死之後累陛下矣將奏沐浴以待命帝曰董尋不畏死邪主者奏收尋有詔勿問髙堂隆上䟽曰今之小人好說秦漢之奢靡以蕩聖心求取亡國不度之器勞役費損以傷徳政非所以興禮樂之和保神明之休也帝不聼隆又上書曰昔洪水滔天二十二載堯舜君臣南面而已今無若時之急而使公卿大夫並與厮徒共供事役聞之四夷非嘉聲也垂之竹帛非令名也今吳蜀二賊非徒白地小虜聚邑之冦乃僭號稱帝欲與中國爭衡今若有人來告權禪並脩徳政輕省租賦動咨耆賢事遵禮度陛下聞之豈不惕然惡其如此以為難卒討滅而為國憂乎若使告者曰彼二賊並為無道崇侈無度役其士民重其賦斂下不堪命吁嗟日甚陛下聞之豈不幸彼疲敝而取之不難乎茍如此則可易心而度事義之數亦不逺矣亡國之主自謂不亡然後至於亡賢聖之君自謂亡然後至於不亡今天下彫敝民無儋石之儲國無終年之畜外有彊敵六軍暴邊内興土功州郡騷動若有冦警則臣懼版築之士不能投命虜庭矣又將吏奉禄稍見折減方之於昔五分居一諸受休者又絶禀賜不應輸者今皆出半此為官入兼多於舊其所出與參少於昔而度支經用更毎不足牛肉小賦前後相繼反而推之凡此諸費必有所在且夫祿賜幣帛人主所以惠飬吏民而為之司命者也若今有廢是奪其命矣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怨之府也帝覽之謂中書監令曰觀隆此奏使朕懼哉尚書衛覬上䟽曰今議者多好恱耳其言政治則比陛下於堯舜其言征伐則比二虜於貍䑕臣以為不然四海之内分而為三羣士陳力各為其主是與六國分治無以為異也當今千里無煙遺民困苦陛下不善留意將遂凋敝難可復振武皇帝之時後宫食不過一肉衣不用錦繡茵蓐不縁飾器物無丹漆用能平定天下遺福子孫此皆陛下之所覽也當今之務宜君臣上下計校府庫量入為出猶恐不及而工役不輟侈靡日崇帑藏日竭昔漢武信神仙之道謂當得雲表之路以餐玉屑故立僊掌以承髙露陛下通明毎所非笑漢武有求於露而猶尚見非陛下無求於露而空設之不益於好而糜費功夫誠皆聖慮所宜裁制也時有詔録奪士女前已嫁為吏民妻者還以配士聼以生口自贖又簡選其有姿色者内之掖庭太子舍人沛國張茂上書諫曰陛下天之子也百姓吏民亦陛下子也今奪彼以與此亦無以異於奪兄之妻妻弟也於父母之恩偏矣又詔書聼得以生口年紀顔色與妻相當者自代故富者則傾家盡産貧者舉假貸貰貴買生口以贖其妻縣官以配士為名而實内之掖庭其醜惡乃出與士得婦者未必喜而失妻者必有憂或窮或愁皆不得志夫君有天下而不得萬姓之懽心者鮮不危殆且軍師在外數十萬人一日之費非徒千金舉天下之賦以奉此役猶將不給況復有宫庭非員無録之女椒房母后之家賞賜横與内外交引其費半軍昔漢武帝掘地為海封土為山賴是時天下為一莫敢與争者耳自衰亂以來四五十載馬不捨鞍士不釋甲彊冦在疆圗危魏室陛下不戰戰業業念崇節約而乃奢靡是務中尚方作玩弄之物後園建承露之盤斯誠快耳目之觀然亦足以騁冦讎之心矣惜乎舍堯舜之節儉而為漢武之侈事臣竊為陛下不取也帝不聼髙堂隆疾篤口占上疏曰曽子有言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臣寢疾有増無損常恐奄忽忠欵不昭臣之丹誠願陛下少垂省覽臣觀三代之有天下聖賢相承厯數百載尺土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然癸辛之徒縱心極欲皇天震怒宗國為墟紂梟白旗桀放鳴條天子之尊湯武有之豈伊異人皆明王之胄也黄初之際天兆其戒異類之鳥育長燕巢口𤓰胷赤此魏室之大異也宜防鷹揚之臣於蕭牆之内可選諸王使君國典兵往往碁跱鎮撫皇畿翼亮帝室夫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民詠徳政則延期過厯下有怨歎則輟録授能由此觀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獨陛下之天下也帝手詔深慰勞之未㡬而卒 陳夀評曰髙堂隆學業脩明志存匡君因變陳戒發於懇誠忠矣哉及至必改正朔俾魏祖虞所謂意過其通者與
司馬懿誅曹爽
魏明帝景初二年 初太祖為魏公以贊令劉放参軍事孫資皆為祕書郎文帝即位更命祕書曰中書以放為監資為令遂掌機宻帝即位尤見寵任皆加侍中光禄太夫封本縣侯是時帝親覽萬機數興軍旅腹心之任皆二人管之毎有大事朝臣㑹議常令決其是非擇而行之中護軍蔣濟上䟽曰臣聞大臣太重者國危左右太親者身蔽古之至戒也往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動陛下卓然自覽萬機莫不祗肅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權在下則衆心慢上勢之常也陛下既已察之於大臣願無忘之於左右忠正逺慮未必賢於大臣至於便辟取合或能工之今外所言輙云中書雖使恭慎不敢外交但有此名猶惑世俗況實握事要日在目前儻因疲倦之間有所割制衆臣見其能推移於事即亦因時而向之一有此端私招朋援臧否毁譽必有所興功負賞罰必有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達因微而入縁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復猜覺此宜聖智所當早聞外以經意則形際自見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怨莫適以聞臣竊亮陛下潛神默思公聼並觀若事有未盡於理而物有未周於用將改曲易調逺與黄唐角功近昭武文之績豈牽近習而已哉然人君不可悉任天下之事必當所付若委之一臣自非周公旦之忠管夷吾之公則有弄權敗官之敝當今柱石之士雖少至於行稱一州智效一官忠信竭命各奉其職可並驅䇿不使聖明之朝有専吏之名也帝不聼及寢疾深念後事乃以武帝子燕王宇為大將軍與領軍將軍夏侯獻武衛將軍曹爽屯騎校尉曹肇驍騎將軍秦朗等對輔政爽真之子肇休之子也帝少與燕王宇善故以後事屬之劉放孫資乆典機任獻肇心内不平殿中有雞棲樹二人相謂曰此亦久矣其能復幾放資懼有後害隂圖間之燕王性恭良陳誠固辭帝引放資入卧内問曰燕王正爾為對曰燕王實自知不堪大任故耳帝曰誰可任者時惟曹爽獨在帝側放資因薦爽且言宜召司馬懿與相參帝曰爽堪其事不爽流汗不能對放躡其足耳之曰臣以死奉社稷帝從放資言欲用爽懿既而中變敕停前命放資復入見說帝帝又從之放曰宜為手詔帝曰我困篤不能放即上牀執帝手强作之遂齎出大言曰有詔免燕王宇等官不得停省中皆流涕而出甲申以曹爽為大將軍帝嫌爽才弱復拜尚書孫禮為大將軍長史以佐之是時司馬懿在汲帝令給使辟邪齎手詔召之先是燕王為帝畫計以為闗中事重宜遣懿便道自軹闗西還長安事已施行懿斯須得二詔前後相違疑京師有變乃疾驅入朝
三年春正月懿至入見帝執其手曰吾以後事屬君君與曹爽輔少子死乃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見無所復恨矣乃召齊秦二王以示懿别指齊王芳謂懿曰此是也君諦視之勿誤也又教齊王令前抱懿頸懿頓首流涕是日立齊王為皇太子帝尋殂 孫盛論曰聞之長老魏明帝天姿秀出立髪垂地口吃少言而沈毅好㫁初諸公受遺輔導帝皆以方任處之政自己出優禮大臣開容善直雖犯顔極諌無所摧戮其君人之量如此之偉也然不思建徳垂風不固維城之基至使大權偏據社稷無衛悲夫 太子即位年八歳大赦尊皇后為皇太后加曹爽司馬懿侍中假節鉞都督中外諸軍録尚書事諸所興作宫室之役皆以遺詔罷之爽懿各領兵三千人更宿殿内爽以懿年位素髙常父事之毎事諮訪不敢専行初并州刺史東平畢軌及鄧颺李勝何晏丁謐皆有才名而急於富貴趨時附勢明帝惡其浮華皆抑而不用曹爽素與親善及輔政驟加引擢以為腹心晏進之孫謐斐之子也晏等咸共推戴爽以為重權不可委之於人丁謐為爽畫策使爽白天子發詔轉司馬懿為太傅外以名號尊之内欲令尚書奏事先來由已得制其輕重也爽從之二月丁丑以司馬懿為太傅以爽弟羲為中領軍訓為武衛將軍彦為散騎常侍侍講其餘諸弟皆以列侯侍從出入禁闥貴寵莫盛焉爽事太傅禮貌雖存而諸所興造希復由之爽徙吏部尚書盧毓為僕射而以何晏代之以鄧颺丁謐為尚書畢軌為司𨽻校尉晏等依勢用事附㑹者升進違忤者罷退内外望風莫敢忤㫖黄門侍郎傅嘏謂爽弟羲曰何平叔外静而内躁銛巧好利不念務本吾恐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將逺而朝政廢矣晏等遂與嘏不平因微事免嘏官又出盧毓為廷尉畢軌復枉奏毓免官衆論多訟之乃復以為光禄勲孫禮亮直不撓爽心不便出為揚州刺史
邵陵厲公正始四年冬十一月宗室曹問上書曰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親親必樹異姓以明賢賢親親之道専用則其漸也微弱賢賢之道偏任則其敝也刼奪先聖知其然也故博求親疎而並用之故能保其社稷厯紀長乆今魏尊尊之灋雖明親親之道未備或任而不重或釋而不任臣竊惟此寑不安席謹撰合所聞論其成敗曰昔夏商周厯世數十而秦二世而亡何則三代之君與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憂秦王獨制其民故傾危而莫救也秦觀周之敝以為小弱見奪於是廢五等之爵立郡縣之官内無宗子以自毗輔外無諸侯以為藩衛譬猶芟刈股肱獨任胷腹觀者為之寒心而始皇晏然自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豈不悖哉故漢祖奮三尺之劍驅烏集之衆五年之中遂成帝業何則伐深根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理勢然也漢監秦之失封殖子弟及諸吕擅權圗危劉氏而天下所以不傾動者徒以諸侯彊大磐石膠固故也然髙祖封建地過古制故賈誼以為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文帝不從至於孝景猥用鼂錯之計削黜諸侯遂有七國之患蓋兆發髙帝釁鍾文景由地之過制急之不漸故也所謂末大必折尾大難掉尾同於體猶或不從況乎非體之尾其可掉哉武帝從主父之䇿下推恩之令自是之後遂以陵夷子孫微弱衣食租稅不預政事至於哀平王氏秉權假周公之事而為田常之亂宗室王侯或乃為之符命頌莾恩徳豈不哀哉由斯言之非宗子獨忠孝於惠文之間而叛逆於哀平之際也徒權輕勢弱不能有定耳賴光武皇帝挺不世之姿擒王莾於已成紹漢嗣於既絶斯豈非宗子之力也而曽不監秦之失䇿襲周之舊制至於桓靈閹宦用事君孤立於上臣弄權於下由是天下鼎沸姦宄並争宗廟焚為灰燼宫室變為榛藪太祖皇帝龍飛鳯翔掃除凶逆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矣觀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長䇿覩前車之傾覆而不改於輙迹子弟王空虚之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竄於閭閻不聞邦國之政權均匹夫勢齊凡庶内無深根不抜之固外無磐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為萬世之業也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諸侯皆跨有千里之土兼軍武之任或比國數人或兄弟並據而宗室子弟曽無一人間厠其間與相維制非所以彊幹弱枝備萬一之虞也今之用賢或超為名都之主或為偏師之帥而宗室有文者必限小縣之宰有武者必致百人之上非所以勸進賢能褒異宗室之禮也語曰百足之蟲至死不僵以其扶之者衆也此言雖小可以譬大是以聖王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故天下有變而無傾危之患矣冏冀以此論感寤曹爽爽不能用
八年二月日有食之時尚書何晏等朋附曹爽好變改灋度太尉蔣濟上䟽曰昔大舜佐治戒在比周周公輔政慎於其朋夫為國灋度惟命世大才乃能張其綱維以垂於後豈中下之吏所宜改易哉終無益於治適足傷民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職率以清平則和氣祥瑞可感而致也 大將軍爽用何晏鄧颺丁謐之謀遷太后於永寧宫専擅朝政多樹親黨屢改制度太傅懿不能禁與爽有隙五月懿始稱疾不與政事
九年大將軍爽驕奢無度飲食衣服擬於乘輿尚方珍玩充牣其家又私取先帝才人以為伎樂作窟室綺䟽四周數與其黨何晏等縱酒其中弟羲深以為憂數涕泣諫止之爽不聼爽兄弟數俱出遊司農沛國桓範謂曰總萬機典禁兵不宜並出若有閉城門誰復内入者爽曰誰敢爾耶初清河平原争界八年不能决冀州刺史孫禮請天府所藏烈祖封平原時圗以决之爽信清河之訴云圗不可用禮上䟽自辨辭頗剛𭃄爽大怒劾禮怨望結刑五歳久之復為并州刺史往見太傅懿有忿色而無言懿曰卿得并州少邪恚理分界失分乎禮曰何明公言之乖也禮雖不徳豈以官位往事為意邪本謂明公齊蹤伊吕匡輔魏室上報明帝之託下建萬世之勲今社稷將危天下兇兇此禮之所以不恱也因涕泣横流懿曰且止忍不可忍冬河南尹李勝出為荆州刺史過辭太傅懿懿令兩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進粥懿不持杯而飲粥皆流出霑胸勝曰衆情謂明公舊風發動何意尊體乃爾懿使聲氣纔屬說年老枕疾死在旦夕君當屈并州并州近邊好為之備恐不復相見以子師昭兄弟為託勝曰當還忝本州非并州懿乃錯亂其辭曰君方到并州勝復曰當忝荆州懿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今還為本州盛徳壯烈好建功勲勝退告爽曰司馬公尸居餘氣形神已離不足慮矣他日又向爽等垂泣曰太傅病不可復濟令人愴然故爽等不復設備何晏聞平原管輅明於術數請與相見十二月丙戌輅往詣晏晏與之論易時鄧颺在坐謂輅曰君自謂善易而語初不及易中辭義何也輅曰夫善易者不言易也晏含笑贊之曰可謂要言不煩也因謂輅曰試為作一卦知位當至三公不又問連夢見青蠅數十來集鼻上驅之不去何也輅曰昔元凱輔舜周公佐周皆以和惠謙恭享有多福此非卜筮所能明也今君侯位尊勢重而懐徳者鮮畏威者衆殆非小心求福之道也又鼻者天中之山髙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今青蠅臭惡而集之位峻者顚輕豪者亡不可不深思也願君侯裒多益寡非禮不履然後三公可至青蠅可驅也颺曰此老生之常譚輅曰夫老生者見不生常譚者見不譚輅還邑舍具以語其舅舅責輅言太切至輅曰與死人語何所畏邪舅大怒以輅為狂 太傅懿隂與其子中護軍師散騎常侍昭謀誅曹爽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帝謁髙平陵大將軍爽與弟中領軍羲武衛將軍訓散騎常侍彦皆從太傅懿以皇太后令閉諸誠門勒兵據武庫授兵出屯洛水浮橋召司徒髙柔假節行大將軍事據爽營太僕王觀行中領軍事據羲營因奏爽罪惡於帝曰臣昔從遼東還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後事為念臣言太祖髙祖亦屬臣以後事皆自陛下所見無所憂苦萬一有不如意臣當以死奉明詔今大將軍爽背棄顧命敗亂國憲内則僭擬外則専權破壊諸營盡據禁兵羣官要職皆置所親殿中宿衛易以私人根據槃互縱恣日甚又以黄門張當為都監伺察至尊離間二宫傷害骨肉天下洶洶人懐危懼陛下便為寄坐豈得乆安此非先帝詔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雖朽邁敢忘往言太尉臣濟等皆以爽為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奏永寧宫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臣輙敕主者及黄門令罷爽羲訓吏兵以𠉀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車駕敢有稽留便以軍法從事臣輙力疾將兵屯洛水浮橋伺察非常爽得懿奏事不通廹窘不知所為留車駕宿伊水南伐木為鹿角發屯田兵數千人以為衛懿使侍中髙陽許允及尚書陳泰説爽宜早自歸罪又使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謂爽唯免官而已以洛水為誓泰羣之子也初爽以桓範卿里老宿於九卿中特禮之然不甚親也及懿起兵以太后令召範欲使行中領軍範欲應命其子止之曰車駕在外不如南出範乃出至平昌城門城門已閉門𠉀司蕃故範舉吏也範舉手中版以示之矯曰有詔召我卿促開門蕃欲求見詔書範呵之曰卿非我故吏邪何以敢爾乃開之範出城顧謂蕃曰太傅圗逆卿從我去蕃徒行不能及遂避側懿謂蔣濟曰智囊往矣濟曰範則智矣然駑馬戀棧豆爽必不能用也範至勸爽兄弟以天子詣許昌發四方兵以自輔爽疑未決範謂羲曰此事昭然卿用讀書何為邪於今日卿等門户求貧賤復可得乎且匹夫質一人尚欲望活卿與天子相隨令於天下誰敢不應也俱不言範又謂羲曰卿别營近在闕南洛陽典農治在城外呼召如意今詣許昌不過中宿許昌别庫足相被假所憂當在榖食而大司農印章在我身羲兄弟黙然不從自甲夜至五鼓爽乃投刀於地曰我亦不失作富家翁範哭曰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㹠犢耳何圗今日坐汝等族滅也爽乃通懿奏事白帝下詔免已官奉帝還宫爽兄弟歸家懿發洛陽吏卒圍守之四角作髙樓令人在樓上察視爽兄弟舉動爽挾彈到後園中樓上人便唱言故大將軍東南行爽愁悶不知為計戊戌有司奏黄門張當私以所擇才人與爽疑有姦收當付廷尉考實辭云爽與尚書何晏鄧颺丁謐司𨽻校尉畢軌荆州刺史李勝等隂謀反逆須三月中發於是收爽羲訓晏颺謐軌勝并桓範皆下獄劾以大逆不道與張當俱夷三族初爽之出也司馬魯芝留在府聞有變將營騎斫津門出赴爽及爽解印綬將出主簿楊綜止之曰公挾主握權捨此以至東市乎有司奏收芝綜治罪太傅懿曰彼各為其主也宥之頃之以芝為御史中丞綜為尚書郎魯芝將出呼參軍辛敞欲與俱去敞毗之子也其姊憲英為太常羊耽妻敞與之謀曰天子在外太傅閉城門人云將不利國家於事可得爾乎憲英曰以吾度之太傅此舉不過以誅曹爽耳敞曰然則事就乎憲英曰得無殆就爽之才非太傅之偶也敞曰然則敞可以無出乎憲英曰安可以不出職守人之大義也凡人在難猶或䘏之為人執鞭而棄其事不祥莫大焉且為人任為人死親昵之職也從衆而已敞遂出事定之後敞歎曰吾不謀於姊㡬不獲於義先是爽辟王沈及泰山羊祜沈勸祜應命祜曰委質事人復何容易沈遂行及爽敗沈以故吏免乃謂祜曰吾不忘卿前語祜曰此非始慮所及也爽從弟文叔妻夏侯令女早寡而無子其父文寧欲嫁之令女刀截兩耳以自誓居常依爽爽誅其家上書絶昏强迎以歸復將嫁之令女竊入寑室引刀自斷其鼻其家驚惋謂之曰人生世間如輕塵棲弱草耳何至自苦乃爾且夫家夷滅已盡守此欲誰為哉令女曰吾聞仁者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時尚欲保終況今衰亡何忍棄之此禽獸之行吾豈為乎司馬懿聞而賢之聼使乞子字飬為曹氏後何晏等方用事自以為一時才傑人莫能及晏嘗為名士品目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唯㡬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司馬子元是也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聞其語未見其人蓋欲以神況諸己也選部郎劉陶之子也少有口辯鄧颺之徒稱之以為伊吕陶嘗謂傳𤣥曰仲尼不聖何以知之智者於羣愚如弄一丸於掌中而不能得天下何以為聖𤣥不復難但語之曰天下之變無常也今見卿窮及曹爽敗陶退居里舍乃謝其言之過管輅之舅謂輅曰爾前何以知何鄧之敗輅曰鄧之行歩䈥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傾倚若無手足此為躁何之視𠉀則魂不守宅血不華色精爽煙浮容若槁木此為幽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何晏性自喜粉白不去手行歩顧影尤好老莊之書與夏侯𤣥荀粲及山陽王弼之徒競為清談祖尚虚無謂六經為聖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争慕效之遂成風流不可復制焉
吳易太子
魏邵陵厲公正始二年五月吳太子登卒
三年春正月吳主立其子和為太子 八月吳主封子覇為魯王覇和母弟也寵愛崇特與和無殊尚書僕射是儀領魯王傅上䟽諌曰臣竊以魯王天挺懿徳兼資文武當今之宜宜鎮四方為國藩輔宣揚徳羙廣耀威靈乃國家之良規海内所瞻望且二宫宜有降殺以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書三四上吳主不聼
六年春正月吳太子和與魯王同宫禮秩如一羣臣多以為言吳主乃命分宫别僚二子由是有隙衛將軍全琮遣其子寄事魯王以書告丞相陸遜遜報曰子弟茍有才不憂不用不宜私出以要榮利若其不佳終為取禍且聞二宫勢敵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也寄果阿附魯王輕為交構遜書與琮曰卿不師日磾而宿留阿寄終為足下門户致禍矣行既不納遜言更以致隙魯王曲意交結當時名士偏將軍朱績以膽力稱王自至其廨就之坐欲與結好績下地住立辭而不當績然之子也於是自侍御賓客造為二端仇黨疑貳滋延大臣舉國中分吴主聞之假以精學禁斷賔客往來督軍使者羊衟上疏曰聞明詔省奪二宫備衛抑絶賔客使四方禮敬不復得通逺近悚然大小失望或謂二宫不遵典式就如所嫌猶宜補察宻加斟酌不使逺近得容異言臣懼積疑成謗乆將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國不逺將謂二宫有不順之愆不審陛下何以解之吴主長女魯班適左護軍全琮少女小虎適票騎將軍朱據全公主與太子母王夫人有隙吴主欲立王夫人為后公主阻之恐太子立怨已心不自安數譛毁太子吴主寑疾遣太子禱於長沙桓王廟太子妃叔父張休居近廟邀太子過所居全公主使人覘視因言太子不在廟中専就妃家計議又言王夫人見上寝疾有喜色吴主由是發怒夫人以憂死太子寵益衰魯王之黨楊竺全寄吴安孫竒等共譛毁太子吴主惑焉陸遜上䟽諌曰太子正統宜有磐石之固魯王藩臣當使寵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獲安書三四上辭情危切又欲詣都口陳嫡庶之義吴主不恱太常顧譚遜之甥也亦上疏曰臣聞有國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異尊卑之禮使髙下有差等級踰邈如此則骨肉之恩全覬覦之望絶昔賈誼陳治安之計論諸侯之勢以為勢重雖親必有逆節之累勢輕雖疏必有保全之祚故淮南親弟不終饗國失之於勢重也吴苪䟽臣傳祚長沙得之於勢輕也昔漢文帝使慎夫人與皇后同席袁盎退夫人之位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義陳人彘之戒帝既恱懌夫人亦悟今臣所陳非有所偏誠欲以安太子而便魯王也由是魯王與譚有隙芍陂之役譚弟承及張休皆有功全琮子端緒與之争功譛承休於吴主吴主徙譚承休於交州又追賜休死太子太傅吾粲請使魯王出鎮夏口出楊竺等不得令在京師又數以消息語陸遜魯王與楊竺共譛之吴主怒収粲下獄誅數遣中使責問陸遜遜憤恚而卒其子抗為建武校尉代領遜衆送𦵏東還吴主以楊竺所白遜二十事問抗抗事事條陳吴主意乃稍解嘉平二年 初㑹稽潘夫人有寵於吳主生少子亮吴主愛之全公主既與太子和有隙欲豫自結數稱亮羙以其夫之兄子尚女妻之吴主以魯王覇結朋黨以害其兄心亦惡之謂侍中孫峻曰子弟不睦臣下分部將有袁氏之敗為天下笑若使一人立者安得不亂乎遂有廢和立亮之意然猶沈吟者厯年峻静之曽孫也秋吴主遂幽太子和驃騎將軍朱據諌曰太子國之本根加以雅性仁孝天下歸心昔晉獻用驪姬而申生不存漢武信江充而戾太子寃死臣竊懼太子不堪其憂雖立思子之宫無所復及矣吴主不聼據與尚書僕射屈晃率諸將吏泥頭自縳連日詣闕請和吴主登白爵觀見甚惡之敕據晃等無事怱怱無難督陳正五營督陳象各上書切諌據晃亦固諌不已吴主大怒族誅正象牽據晃入殿據晃猶口諌叩頭流血辭氣不撓吴主杖之各一百左遷據為新都郡丞晃斥歸田里羣司坐諌誅放者以十數遂廢太子和為庶人徙故鄣賜魯王覇死殺楊竺流其尸於江又誅全寄吴安孫竒皆以其黨覇譛和故也初楊竺少獲聲名而陸遜謂之終敗勸竺兄穆令與之别族及竺敗穆以數諌戒竺得免死朱據未至官中書令孫𢎞以詔書追賜死 冬十一月吴主立子亮為太子
三年夏五月吴主立潘夫人為皇后 吴主頗寤太子和之無罪 冬十一月吴主祀南郊還得風疾欲召和還全公主及侍中孫峻中書令孫𢎞固争之乃止四年春正月吴主立故太子和為南陽王使居長沙仲姬子奮為齊王居武昌王夫人子休為琅邪王居虎林吴潘后性剛戾吴主疾病后使人問孫𢎞以吕后稱
制故事左右不勝其虐伺其昏睡縊殺之託言中惡後事泄坐死者六七人 夏四月吴主殂太子亮即位太傅恪不欲諸王處濵江兵馬之地乃徙齊王奮於豫章琅邪王休於丹陽奮不肯徙又數越灋度恪為牋以遺奮曰帝王之尊與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仇讎有善不得不舉親戚有惡不得不誅所以承天理物先國後身蓋聖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昔漢初興多王子弟至於太彊輙為不軌上則㡬危社稷下則骨肉相殘其後懲戒以為大諱自光武以來諸王有制惟得自娱於宫内不得臨民干與政事其與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則前世得失之騐也大行皇帝覽古戒今防牙遏萌慮於千載是以寝疾之日分遣諸王各早就國詔䇿勤渠科禁嚴峻其所戒敕無所不至誠欲上安宗廟下全諸王使百世相承無凶國害家之悔也大王宜上推太伯順父之志中念河間獻王東海王彊恭順之節下存前世驕恣荒亂之王以為警戒而聞頃至武昌以來多違詔敕不拘制度擅發諸將兵治護宫室又左右常從有罪過者當以表聞公付有司而擅私殺事不明白中書楊融親受詔敇所當恭肅乃云正自不聼禁當如我何聞此之日小大驚怪莫不寒心里語曰明鑑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大王宜深以魯王為戒改易其行戰戰兢兢盡禮朝廷如此則無求不得若棄忘先帝灋教懐輕慢之心臣下寧負大王不敢負先帝遺詔寧為大王所怨疾豈敢尊主之威而令詔敕不行於藩臣邪向使魯王早納忠直之言懐驚懼之慮則享祚無窮豈有滅亡之禍哉夫良藥苦口唯病者能甘之忠言逆耳唯達者能受之今者恪等慺慺欲為大王除危殆於萌牙廣徳慶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願蒙三思王得牋懼遂移南昌
五年冬十月孫峻殺諸葛恪 齊王奮聞諸葛恪誅下住蕪湖欲至建業觀變傅相謝慈等諌奮殺之坐廢為庶人徙章安南陽王和妃張氏諸葛恪之甥也先是恪有徙都之意使治武昌宫民間或言恪欲迎和立之及恪被誅丞相峻因此奪和璽綬徙新都又遣使者賜死初和妾何氏生子皓諸姬子徳謙俊和將死與張妃别妃曰吉凶當相隨終不獨生亦自殺何姬曰若皆從死誰當字孤遂撫育皓及其三弟皆賴以獲全
諸葛恪冦淮南〈孫綝逆節附〉
魏邵陵厲公嘉平三年冬十一月吴主以太子亮幼小議所付託孫峻薦大將軍諸葛恪可付大事吴主嫌恪剛狠自用峻曰當今朝臣之才無及恪者乃召恪於武昌恪將行上大將軍吕岱戒之曰世方多難子毎事必十思恪曰昔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夫子曰再思可矣今君令恪十思明恪之劣也岱無以答時咸謂之失言虞喜論曰夫託以天下至重也以人臣行主威至難也兼二至而管萬機能勝之者鮮矣吕侯國之元耆志度經逺甫以十思戒之而便以示劣見拒此元遜之䟽機神不俱者也若因十思之義廣諮當世之務聞善速於雷動從諌急於風移豈得隕首殿堂死於凶䜿之刃世人竒其英辯造次可觀而哂吕侯無對為陋不思安危終始之慮是樂春藻之繁華而忘秋實之甘口也昔魏人伐蜀蜀人禦之精嚴垂發而費禕方與來敏對棊意無厭倦敏以為必能辦賊言其明略内定貎無憂色也況長寧以為君子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蜀為蕞爾之國而方向大敵所規所圗唯守與戰何可矜已有餘晏然無戚斯乃禕性之寛簡不防細微卒為降人郭循所害豈非兆見於彼而禍成於此哉往聞長寧之甄文偉今覩元遜之逆吕侯二事體同皆足以為世鑒也 恪至建業見吴主於臥内受詔牀下以大將軍領太子太傅孫𢎞領少傅詔有司諸事一統於恪惟殺生大事然後以聞為制羣官百司拜揖之儀各有品序又以㑹稽太守北海滕𦙍為太常𦙍吴王壻也
四年春二月吴主病困召諸葛恪孫𢎞滕𦙍及將軍吕據侍中孫峻入卧内屬以後事夏四月吴主殂孫𢎞素與諸葛恪不平懼為恪所治祕不發䘮欲矯詔誅恪孫峻以告恪恪請𢎞咨事於坐中殺之乃發䘮謚吴主曰大皇帝太子亮即位大赦改元建興閏月以諸葛恪為太傅滕𦙍為衛將軍吕岱為大司馬 初吴大帝築東興堤以遏巢湖其後入冦淮南敗以内船遂廢不復治冬十月太傅恪㑹衆於東興更作大堤左右結山俠築兩城各留千人使將軍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東城引軍而還鎮東將軍諸葛誕言於大將軍師曰今因吴内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覊吴之上流然後簡精卒攻其兩城比救至可大獲也是時征南大將軍王昶征東將軍胡遵鎮南將軍毌丘儉等各獻征吴之計朝廷以三征計異詔問尚書傅嘏嘏對曰議者或欲汎舟徑濟横行江表或欲四道並進攻其城壘或欲大佃疆埸觀釁而動誠皆取賊之常計也然自治兵以來出入三載非掩襲之軍也賊之為冦㡬六十年矣君臣相保吉凶共患又䘮其元帥上下憂危設令列船津要堅城據險橫行之計其殆難㨗今邊壤之守與賊相逺賊設羅落又特重宻間諜不行耳目無聞夫軍無耳目校察未詳而舉大衆以臨巨險此為希幸徼功先戰而後求勝非全軍之長䇿也唯有進軍大佃最差完牢可詔昶遵等擇地居險審所錯置及令三方一時前守奪其肥壤使還塉土一也兵出民表冦鈔不犯二也招懷近路降附日至三也羅落逺設間構不來四也賊退其守羅落必淺佃作易立五也坐食積榖士不運輸六也釁隙時聞討襲速決七也凡此七者軍事之急務也不據則賊擅便資據之則利歸於國不可不察也夫屯壘相偪形勢已交智勇得陳巧拙得用䇿之而知得失之計角之而知有餘不足虜之情偽將焉所逃夫以小敵大則役煩力竭以貧敵富則斂重財匱故曰敵逸能勞之飽能飢之此之謂也司馬師不從十一月詔王昶等三道撃吴 十二月王昶攻南郡毌丘儉向武昌胡遵諸葛誕率衆七萬攻東興甲寅吴太傅恪將兵四萬晨夜兼行救東興胡遵等敇諸軍作浮橋以度陳於堤上分兵攻兩城城在髙峻不可卒抜諸葛恪使冠軍將軍丁奉與吕據留贊唐咨為前部從山西上奉謂諸將曰今諸軍行緩若賊據便地則難以争鋒我請趨之乃辟諸軍使下道奉自率麾下三千人徑進時北風奉舉㠶二日即至東闗遂據徐塘時天雪寒胡遵等方置酒髙㑹奉見其前部兵少謂其下曰取封侯爵賞正在今日乃使兵皆解鎧去矛㦸但兠鍪刀楯倮身縁堨魏人望見大笑之不即嚴兵吴兵得上便鼓譟斫破魏前屯吕據等繼至魏軍驚擾散走争渡浮橋橋壊絶自投於水更相蹈藉前部督韓綜樂安太守桓嘉等皆沒死者數萬綜故吴叛將數為吴害吴大帝常切齒恨之諸葛恪命送其首以白太帝廟獲車乘牛馬驢騾各以千數資器山積振旅而歸
五年春正月光禄大夫張緝言於師曰恪雖克㨗見誅不乆師曰何故緝曰威震其主功蓋一國求不死得乎二月吴軍還自東興進封太傅恪陽都侯加荆揚州
牧督中外諸軍事恪遂有輕敵之心復欲出軍諸大臣以為數出罷勞同辭諌恪恪不聼中散大夫蔣延固争恪命扶出因著論以諭衆曰凡敵國欲相吞即仇讎欲相除也有讎而長之禍不在已則在後人不可不為逺慮也昔秦但得闗西耳尚以并吞六國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數倍以吴與蜀比古六國不能半也然今所以能敵之者但以操時兵衆於今適盡而後生者未悉長大正是賊衰少未盛之時加司馬懿先誅王凌續自隕斃其子幼弱而専彼大任雖有智計之士未得施用當今伐之是其厄㑹聖人急於趨時誠謂今日若順衆人之情懐偷安之計以為長江之險可以傳世不論魏之終始而以今日遂輕其後此吾所以長歎息者也今聞衆人或以百姓尚貧欲務閑息此不知慮其大危而愛其小勤者也昔漢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閉闗守險以自娱樂空出攻楚身被創痍介胄生蟣蝨將士厭困苦豈甘鋒刃而忘安寧哉慮於長乆不得兩存者耳毎鑑荆邯說公孫述以進取之圗近見家叔父表陳與賊争競之計未嘗不喟然歎息也夙夜反側所慮如此故聊䟽愚言以達二三君子之末若一朝隕沒志畫不立貴令來世知我所憂可思於後耳衆人雖皆心以為不可然莫敢復難丹陽太守聶友素與恪善以書諌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東闗之計計未施行今公輔贊大業成先帝之志冦遠自送將士憑賴威徳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豈非宗廟神靈社稷之福邪宜且案兵飬銳觀釁而動今乘此勢欲復大出天時未可而茍任盛意私心以為不安恪題論後為書答友曰足下雖有自然之理然未見大數熟省此論可以開悟矣滕𦙍謂恪曰君受伊霍之託入安本朝出摧疆敵名聲振於海内天下莫不震動萬姓之心冀得蒙君而息今猥以勞役之後興師出征民疲力屈逺主有備若攻城不克野略無獲是䘮前勞而招後責也不如案甲息師觀隙而動且兵者大事事以衆濟衆茍不恱君獨安之恪曰諸云不可皆不見圗筭懐居茍安者也而子復以為然吾何望乎夫以曹芳闇劣而政在私門彼之民臣固有離心今吾因國家之資藉戰勝之威則何往而不克哉三月恪大發州郡二十萬衆復入冦以滕𦙍為都下督掌統留事 夏四月吴諸葛恪入冦淮南驅略民人諸將或謂恪曰今引軍深入疆場之民必相率逺遁恐兵勞而功少不如止圍新城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圗之乃可大獲恪從其計五月還軍圍新城詔太尉司馬孚督諸軍二十萬往赴之大將軍師問於虞松曰今東西有事二方皆急而諸將意沮若之何松曰昔周亞夫堅壁昌邑而吴楚自敗事有似弱而彊不可不察也今恪悉其鋭衆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戰耳若攻城不抜請戰不可師老衆疲勢將自走諸將之不徑進乃公之利也姜維有重兵而縣軍應恪投食我麥非深根之冦也且謂我并力於東西方必虚是以徑進今若使闗中諸軍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將走矣師曰善乃使郭淮陳泰悉闗中之衆解狄道之圍敕母丘儉等案兵自守以新城委吴陳泰進至洛門姜維糧盡退還揚州牙門將涿郡張特守新城吴人攻之連月城中兵合三千人疾病戰死者過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將䧟不可護特乃謂吴人曰今我無心復戰也然魏灋被攻過百日而救不至者雖降家不坐自受敵以來已九十餘日矣此城中本有四千餘人戰死者已過半城雖䧟尚有半人不欲降我當還為相語條别善惡明日早送名且以我印綬去為信乃投其印綬與之吴人聼其辭而不取印綬特乃投夜徹諸屋材柵補其缺為二重明日謂吴人曰我但有鬬死耳吴人大怒進攻之不能抜㑹大暑吴士疲勞飲水泄下流腫病者大半死傷塗地諸營吏日白病者多恪以為詐欲斬之自是莫敢言恪内惟失計而恥城不下忿形於色將軍朱異以軍事迕恪恪立奪其兵斥還建業都尉蔡林數陳軍計恪不能用䇿馬來犇諸將伺知吴兵已疲乃進救兵秋七月恪引軍去士卒傷病流曳道路或頓仆坑壑或見略獲存亡哀痛大小嗟呼而恪晏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圗起田於潯陽詔召相御徐乃旋師由此衆庶失望怨讟興矣汝南太守鄧艾言於司馬師曰孫權已沒大臣未附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勢足以違命諸葛恪新秉國政而内無其主不念撫恤上下以立根基競於外事虐用其民悉國之衆頓於堅城死者萬數載禍而歸此恪獲罪之由也昔子胥吴起商鞅樂毅皆見任時君主沒猶敗況恪才非四賢而不慮大患其亡可待也八月吴軍還建業諸葛恪陳兵導從歸入府館即召中書令孫嘿厲聲謂曰卿等何敢數妄作詔嘿惶懼辭出因病還家恪征行之後曹所奏署令長職司一罷更選愈治威嚴多所罪責當進見者無不竦息又改易宿衛用其親近復敕兵嚴欲向青徐孫峻因民之多怨衆之所嫌搆恪於吴主云欲為變冬十月孫峻與吴主謀置酒請恪恪將入之夜精爽擾動通夕不寐又家數有妖怪恪疑之旦日駐車宫門峻已伏兵於帷中恐恪不時入事泄乃自出見恪曰使君若尊體不安自可須後峻當具白主上欲以嘗知恪意恪曰當自力入散騎常侍張約朱恩等宻書與恪曰今日張設非常疑有他故恪以書示滕𦙍𦙍勸恪還恪曰兒軰何能為正恐因酒食中人耳恪入劍履上殿進謝還坐設酒恪疑未飲孫峻曰使君病未善平有常服藥酒可取之恪意乃安别飲所齎酒數行吴主還内峻起如厠解長衣著短服出曰有詔收諸葛恪恪驚起抜劍未得而峻刀交下張約從旁斫峻裁傷左手峻應手斫約斷右臂武衛之士皆趨上殿峻曰所取者恪也今已死悉令復刃乃除地更飲恪二子竦建聞難載其母欲來犇峻使人追殺之以葦席裹恪尸篾束腰投之石子岡又遣無難督施寛就將軍施績孫壹軍殺恪弟奮威將軍融於公安及其三子恪外甥都鄉侯張震常侍朱恩皆夷三族臨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震雷電激不崇一朝大風衝發希有極日然猶繼以雲雨因以潤物是則天地之威不可經日挾辰帝王之怒不宜訖情盡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諱敢冐破滅之罪以邀風雨之㑹伏念故太傅諸葛恪罪積惡盈自致夷滅父子三首梟市積日觀者數萬詈聲成風國之大刑無所不震長老孩幼無不畢見人情之於品物樂極則哀生見恪貴盛世莫與貳身處台輔中間厯年今之誅夷無異禽獸觀訖情反能不憯然且已死之人與土壤同域鑿掘斫刺無所復加願聖朝稽則乾坤怒不極旬使其鄉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昔項籍受殯葬之施韓信獲收斂之恩斯則漢髙發神明之譽也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矜之心使國澤加於辜戮之骸復受不已之恩於以揚聲遐方沮勸天下豈不大哉昔欒布矯命彭越臣竊恨之不先請主上而専名以肆情其得不誅實為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謹伏手書冐昧陳聞乞聖明哀察於是吴主及孫峻聼恪故吏斂葬初恪少有盛名大帝深器重之而恪父瑾常以為戚曰非保家之主也父友奮威將軍張承亦以為恪必敗諸葛氏陸遜嘗謂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則扶接之今觀君氣陵其上意蔑乎下非安徳之基也漢侍中諸葛瞻亮之子也恪再攻淮南越嶲太守張嶷與瞻書曰東主初崩帝實幼弱太傅受寄託之重亦何容易親有周公之才猶有管蔡流言之變霍光受任亦有燕蓋上官逆亂之謀賴成昭之明以免斯難耳昔毎聞東主殺生賞罰不任下人又今以垂沒之命卒召太傅屬以後事誠實可慮加吴楚剽急乃昔所記而太傅離少主履敵庭恐非良計長筭也雖云東家綱紀肅然上下輯睦百有一失非明者之慮也取古則今今則古也自非郎君進忠言於太傅誰復有盡言者邪旋軍廣農務行徳惠數年之中東西並舉實為不晚願深採察恪果以此敗吴羣臣共議上奏孫峻為太尉滕𦙍為司徒有媚峻者言曰萬㡬宜在公族若承嗣為亞公聲名素重衆心所附不可量也乃表峻為丞相大將軍督中外諸軍事又不置御史大夫由是士人失望滕𦙍女為恪子竦妻𦙍以此辭位孫峻曰鯀禹罪不相及滕侯何為峻與𦙍雖内不沾洽而外相包容進𦙍爵髙宻侯共事如前
髙貴鄉公正元元年孫峻驕矜淫暴國人側目司馬桓慮謀殺峻立太子登之子吴侯英不克皆死
二年秋七月吴將軍孫儀張怡林恂謀殺峻不克死者數十人全公主譛朱公主於峻曰與儀同謀峻遂殺朱公主
甘露元年秋九月孫峻使驃騎將軍吕據及車騎將軍劉纂鎮南將軍朱異前將軍唐咨自江都入淮泗以圗青徐峻餞之於石頭遇暴疾以後事付從父弟偏將軍綝峻卒吴以綝為侍中武衛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召吕據等還吕據聞孫綝代孫峻輔政大怒與諸督將連名共表薦滕𦙍為丞相綝更以𦙍為大司馬代吕岱駐武昌據引兵還使人報𦙍欲共廢綝冬十月丁未綝遣從兄憲將兵逆據於江都使中使敕文欽劉纂唐咨等共擊取據又遣侍中左將軍華融中書丞丁晏告喻𦙍宜速去意𦙍自以禍及因留融晏勒兵自衛召典軍楊崇將軍孫咨告以綝為亂廹融等使有書難綝綝不聼表言𦙍反許將軍劉丞以封爵使卒兵騎攻圍𦙍𦙍又劫融等使詐為詔發兵融等不從皆殺之或勸𦙍引兵至蒼龍門將士見公出必委綝就公時夜已半𦙍恃與據期又難舉兵向宫乃約令部曲說吕侯已在近道故皆為𦙍盡死無離散者𦙍顔色不變談笑如常時大風比曉據不至綝兵大㑹遂殺滕及將士數十人夷其三族己酉大赦改元太平或勸吕據犇魏者據曰吾恥為叛臣遂自殺 十一月吴孫綝遷大將軍綝負貴倨傲多行無禮峻從弟憲嘗與誅諸葛恪峻厚遇之官至右將軍無難督平九官事綝遇憲薄於峻時憲怒與將軍王惇謀殺綝事泄綝殺惇憲服藥死
二年夏四月吴主臨正殿大赦始親政事孫綝表奏多見難問又科兵子弟十八已下十五以上三千餘人選大將子弟年少有勇力者使將之日於苑中教習曰吾立此軍欲與之俱長又數出中書視大帝時舊事問左右侍臣曰先帝數有特制今大將軍問事但令我書可邪
三年秋八月吴孫綝以吴主親覽政事多所難問甚懼返自鑊里遂稱疾不朝使弟威逺將軍據入蒼龍門宿衛武衛將軍恩偏將軍幹長水校尉闓分屯諸營欲以自固吴主惡之乃推朱公主死意全公主懼曰我實不知皆朱據二子熊損所白是時熊為虎林督損為外部督吴主皆殺之損妻即孫峻妹也綝諌不從由是益懼吴主隂與全公主及將軍劉丞謀誅綝全后父尚為太常衛將軍吴主謂尚子黄門侍郎紀曰孫綝専勢輕小於孤孤前敕之使速上岸為唐咨等作援而留湖中不上岸一歩〈事見淮南三叛〉又委罪於朱異擅殺功臣不先表聞築第橋南不復朝見此為自在無復所畏不可久忍今規取之卿父作中軍都督使宻嚴整士馬孤當自出臨橋率宿衛虎騎左右無難一時圍之作版詔敕綝所領皆解散不得舉手正爾自當得之卿去但當使宻耳卿宣詔卿父勿令卿母知之女人既不曉大事且綝同堂姊邂逅漏泄誤孤非小也紀承詔以告尚尚無逺慮以語紀母母使人宻語綝九月戊午綝夜以兵襲尚執之遣弟恩殺劉丞於蒼龍門外比明遂圍宫吴主大怒上馬帶鞬執弓欲出曰孤大皇帝適子在位已五年誰敢不從者侍中近臣及乳母共牽攀止之不得出歎咤不食罵全后曰爾父憒憒敗我大事又遣呼紀紀曰臣父奉詔不謹負上無面目復見因自殺綝使光禄勲孟宗告太廟廢吴主為㑹稽王召羣臣議曰少帝荒病昬亂不可以處大位承宗廟已告先帝廢之諸君若有不同者下異議皆震怖曰唯將軍令綝遣中書郎李崇奪吴主璽綬以吴主罪班告逺近尚書桓彞不肯署名綝怒殺之典軍施正勸綝迎立琅邪王休綝從之己未綝使宗正楷與中書郎董朝迎琅邪王於㑹稽遣將軍孫耽送㑹稽王亮之國亮時年十六徙全尚於零陵尋追殺之遷全公主於豫章冬十月戊午琅邪王行至曲阿有老公遮王叩頭曰事乆變生天下喁喁願陛下速行王善之是日進及布塞亭孫綝以琅邪王未至欲入居宫中召百官㑹議皆惶怖失色徒唯唯而已選曹郎虞汜曰明公為國伊周處將相之任擅廢立之威將上安宗廟下恵百姓大小踴躍自以伊霍復見今迎王未至而欲入宫如是羣下揺蕩衆聼疑惑非所以永終忠孝揚名後世也綝不懌而止汜翻之子也綝命弟恩行丞相事率百僚以乘輿法駕迎琅邪王於永昌亭築宫以武帳為便殿設御坐己夘王至便殿止東廂孫恩奉上璽符王三讓乃受羣臣以次奉引王就乘輿百官陪位綝以兵千人迎於半野拜於道側王下車答拜即日御正殿大赦改元永安孫綝稱草莾臣詣闕上書上印綬節鉞求避賢路吴主引見慰諭下詔以綝為丞相荆州牧増邑五縣以恩為御史大夫衛將軍中軍督封縣侯孫據幹闓皆拜將軍封侯又以長水校尉布為輔義將軍封永康侯先是丹陽太守李衡數以事侵琅邪王其妻習氏諌之衡不聼琅邪王上書乞徙他郡詔徙㑹稽及琅邪王即位李衡憂懼謂妻曰不用卿言以至於此吾欲犇魏何如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抜過重既數作無禮而復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歸何面目見中國人乎衡曰計何所出妻曰琅邪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顯於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可自囚詣獄表列前失顯求受罪如此乃當逆見優饒非但直活而已衡從之吴主詔曰丹陽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司敗夫射鉤斬祛在君為君其遣衡還郡勿令自疑又加威逺將軍授以棨㦸己丑吴主封故南陽王和子皓為烏程侯羣臣奏立皇后太子吴主曰朕以寡徳奉承洪業涖事日淺恩澤未敷后妃之號嗣子之位非所急也有司固請吴主不許孫綝奉牛酒詣吴主吴主不受齎詣左將軍張布酒酣出怨言曰初廢少主時多勸吾自為之者吾以陛下賢明故迎之帝非我不立今上禮見拒是與凡臣無異當復改圗耳布以告吴主吴主銜之恐其有變數加賞賜戊戌吴主詔曰大將軍掌中外諸軍事事統煩多其加衛將軍御史大夫恩侍中與大將軍分省諸事或有告綝懐怨侮上欲圗反者吴主執以付綝綝殺之由是益懼因孟宗求出屯武昌吴主許之綝盡敕所督中營精兵萬餘人皆令裝載又取武庫兵器吴主咸令給與綝求中書兩郎典知荆州諸軍事主者奏中書不應外出吴主特聼之其所請求一無違者將軍魏邈説吴主曰綝居外必有變武衛士施朔又告綝謀反吴主將討綝宻問輔義將軍張布布曰左將軍丁奉雖不能吏書而計略過人能㫁大事吴主召奉告之且問以計畫奉曰丞相兄弟支黨甚盛恐人心不同不可卒制可因臘㑹有陛兵以誅之吴主從之十二月丁夘建業中謡言明㑹有變綝聞之不恱夜大風發屋揚沙綝益懼戊辰臘㑹綝稱疾不至吴主强起之使者十餘輩綝不得已將入衆止焉綝曰國家屢有命不可辭可豫整兵令府内起火因是可得速還遂入尋而火起綝求出吴主曰外兵自多不足煩丞相也綝起離席奉布目左右縛之綝叩頭曰願徙交州吴主曰卿何以不徙滕𦙍吕據於交州乎綝復曰願沒為官奴吴主曰卿何不以𦙍據為奴乎遂斬之以綝首令其衆曰諸與綝同謀者皆赦之放仗者五千人孫闓乗船欲降北追殺之夷綝三族發孫峻棺取其印綬斵其木而埋之吴主改葬諸葛恪朝臣有乞為諸葛恪立碑者吴主詔曰盛夏出軍士卒傷損無尺寸之功不可謂能受託孤之任死於䜿子之手不可謂智遂寝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一上
宋 袁樞 撰
魏滅蜀
魏邵陵厲公嘉平五年漢衛將軍姜維自以練西方風俗兼負其才武欲誘諸羌胡以為羽翼謂自隴以西可斷而有每欲興軍大舉大將軍費禕常裁制不從與其兵不過萬人曰吾等不如丞相亦已逺矣丞相猶不能定中夏况吾等乎不如且保國治民謹守社稷如其功業以俟能者無為希冀徼倖决成敗於一舉若不如志悔之無及及禕死維得行其志乃將數萬人出石營圍狄道 髙貴鄉公正元元年夏四月狄道長李簡密書請降於漢六月姜維冦隴西 冬十月漢姜維自狄道進抜河間臨洮將軍徐質與戰殺其盪冦將軍張嶷漢兵乃還
二年秋七月姜維復議出軍征西大將軍張翼廷争以為國小民勞不宜黷武維不聼率車騎將軍夏侯霸及翼同進八月維將數萬人至抱䍐趨狄道征西將軍陳泰敕雍州刺史王經進屯狄道須泰軍到東西合勢乃進泰軍陳倉經所統諸軍於故闗與漢人戰不利經輒渡洮水泰以經不堅據狄道必有他變率諸軍以繼之經已與維戰於洮西大敗以萬餘人還保狄道城餘皆犇散死者萬計張翼謂維曰可以止矣不宜復進進或毁此大功為蛇畫足維大怒遂進圍狄道辛未詔長水校尉鄧艾行安西將軍與陳泰并力拒維戊辰復以大尉孚為後繼泰進軍隴西諸將皆曰王經新敗蜀衆大盛將軍以烏合之卒繼敗軍之後當乘勝之鋒殆必不可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壯士解腕孫子曰兵有所不擊地有所不守蓋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故也不如據險自保觀釁待敝然後進救此計之得者也泰曰姜維提輕兵深入正欲與我争鋒原野求一戰之利王經當髙壁深壘挫其銳氣今乃與戰使賊得計經既破走維若以戰克之威進兵東向據櫟陽積榖之實放兵收降招納羌胡東争闗隴傳檄四郡此我之所惡也而乃以乗勝之兵挫峻城之下銳氣之卒屈力致命攻守勢殊客主不同兵書云脩櫓轒輼三月乃成拒堙三月而後已誠非輕軍逺入之利也今維孤軍逺僑糧榖不繼是我速進破賊之時所謂疾雷不及掩耳自然之勢也洮水帶其表維等在其内今乘髙據勢臨其項領不戰必走寇不可縱圍不可久君等何言如是遂進軍度髙城嶺潜行夜至狄道東南髙山上多舉烽火鳴鼓角狄道城中將士見救至皆憤踴維不意救兵卒至縁山急來攻之泰與交戰維退泰引兵揚言欲向其還路維懼九月甲辰維遁走城中將士乃得出王經歎曰糧不至旬向非救兵速至舉城屠裂覆䘮一州矣泰慰勞將士前後遣還更差軍守并治城壘還屯上邽泰毎以一方有事輒以虚聲擾動天下故希簡上事驛書不過六百里大將軍昭曰陳征西沈勇能斷荷方伯之重救將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簡上事必能辦賊故也都督大將不當爾邪姜維退駐鍾提
甘露元年春正月姜維進位大將軍 夏六月姜維在鍾提議者多以為維力已竭未能更出安西將軍鄧艾曰洮西之敗非小失也士卒彫殘倉廪空虚百姓流離今以䇿言之彼有乘勝之勢我有虚弱之實一也彼上下相習五兵犀利我將易兵新器仗未復二也彼以船行吾以陸軍勞逸不同三也狄道隴西南安祁山各當有守彼専為一我分為四四也從南安隴西因食羌榖若趣祁山熟麥千頃為之外倉五也賊有黠計其來必矣 秋七月姜維復率衆出祁山聞鄧艾已有備乃回從董亭趣南安艾據武城山以拒之維與艾争戰不克其夜渡渭東行縁山趣上邽艾與戰於段口大破之以艾為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維與其鎮西大將軍胡濟期㑹上邽濟失期不至故敗士卒星散死者甚衆蜀人由是怨維維上書謝求自貶黜乃以衛將軍行大將軍事
二年冬十二月姜維聞魏分闗中兵以赴淮南欲乘虚向秦川率數萬人出駱谷至沈嶺時長城積榖甚多而守兵少征西將軍都督雍凉諸軍事司馬望及安西將軍鄧艾進兵據之以拒維維壁於芒水數挑戰望艾不應是時維數出兵蜀人愁苦中散大夫譙周作仇國論以諷之曰或問往古能以弱勝强者其術何如曰吾聞之處大無患者常多慢處小有憂者常思善多慢則生亂思善則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飬民以少取多句踐䘏衆以弱斃彊此其術也或曰曩者項强漢弱相與戰爭項羽與漢約分鴻溝各歸息民張良以為民志既定則難動也率兵追羽終斃項氏豈必由文王之事乎曰當商周之際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習所専深根者難抜據固者難遷當此之時雖漢祖安能仗劍鞭馬取天下乎及秦罷侯置守之後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嵗改主或月易公鳥驚獸駭莫知所從於是豪彊並争虎裂狼分疾搏者獲多遲後者見吞今我與彼皆傳國易世矣既非秦末鼎峙之時實有六國並據之勢故可為文王難為漢祖夫民之疲勞則騷擾之兆生上慢下暴則瓦解之形起諺曰射幸數跌不如審發是故智者不為小利移目不為意似改歩時可而後動數合而後舉故湯武之師不再戰而克誠重民勞而度時審也如遂極武黷征土崩勢生不幸遇難雖有智者將不能謀之矣三年春二月姜維退還成都復拜大將軍 初漢昭烈留魏延鎮漢中皆實兵諸圍以禦外敵敵若來攻使不得入及興勢之役王平捍拒曹爽皆承此制及姜維用事建議以為錯守諸圍適可禦敵不獲大利不若使聞敵至諸圍皆斂兵聚榖退就漢樂二城聽敵入平重闗頭鎮守以捍之令㳺軍旁出以伺其虚敵攻闗不克野無散榖千里運糧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後諸城並出與㳺軍并力搏之此殄敵之術也於是漢主令督漢中胡濟却住漢夀監軍王含守樂城護軍蔣斌守漢城四年尚書令陳祗以巧佞有寵於漢主姜維雖位在祗上而多率衆在外希親朝政權任不及祗 秋八月丙子祗卒漢主以僕射義陽董厥為尚書令尚書諸葛瞻為僕射
元皇帝景元二年冬十月漢主以董厥為輔國大將軍諸葛瞻為都護衛將軍共平尚書事以侍中樊建為尚書令時中常侍黄皓用事厥瞻皆不能矯正士大夫多附之唯建不與皓往來秘書令郤正乆在内職與皓比屋周旋三十餘年澹然自守以書自娱既不為皓所愛亦不為皓所憎故官不過六百石而亦不罹其禍漢主弟甘陵王永憎皓皓譖之使十年不得朝見吴主使五官中郎將薛珝聘于漢及還吴主問漢政得失對曰主闇而不知其過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聞直言經其野民皆菜色臣聞燕雀處堂子母相樂自以為至安也突決棟焚而燕雀怡然不知禍之将及其是之謂乎珝綜之子也
三年秋八月大將軍姜維將出軍右車騎將軍廖化曰兵不戢必自焚伯約之謂也智不出敵而力少於冦用之無厭將何以存 冬十月維入冦洮陽鄧艾與戰於侯和破之維退住沓中初維以羈旅依漢身受重任興兵累年功績不立黄皓用事於中與右大將軍閻宇親善隂欲廢維樹宇維知之言於漢主曰皓姦巧専恣將敗國家請殺之漢主曰皓趨走小臣耳往董允毎𭃄齒吾常恨之君何足介意維見皓枝附葉連懼於失言遜辭而出漢主敕皓詣維陳謝維由是自疑懼返自洮陽因求種麥沓中不敢歸成都 司馬昭患姜維數為冦官騎路遺求為刺客入蜀從事中郎荀朂曰明公為天下宰宜仗正義以伐違貳而以刺客除賊非所以刑于四海也昭善之朂爽之曽孫也昭欲大舉伐漢朝臣多以為不可獨司𨽻校尉鍾㑹勸之昭諭衆曰自定夀春以來息役六年治兵繕甲以擬二虜今吴地廣大而下濕攻之用功差難不如先定巴蜀三年之後因順流之勢水陸並進此滅虢取虞之勢也計蜀戰士九萬居守成都及備他境不下四萬然則餘衆不過五萬今絆姜維於沓中使不得東顧直指駱谷出其空虚之地以襲漢中以劉禪之闇而邊城外破士女内震其亡可知也乃以鍾㑹為鎮西將軍都督闗中征西將軍鄧艾以為蜀未有釁屢陳異議昭使主簿師纂為艾司馬以諭之艾乃奉命姜維表漢主聞鍾㑹治兵闗中欲規進取宜並遣左右車騎張翼廖化督諸軍分護陽安闗口及隂平之橋頭以防未然黄皓信巫謂敵終不自致啟漢主寢其事羣臣莫知
四年夏五月詔諸軍大舉伐漢遣征西將軍鄧艾督三萬餘人自狄道趣甘松沓中以連綴姜維雍州刺史諸葛緒督三萬餘人自祁山趣武街橋頭絶維歸路鍾㑹統十餘萬衆分從斜谷駱谷子午谷趣漢中以廷尉衛瓘持節監艾㑹軍事行鎮西軍司瓘覬之子也㑹過幽州刺史王雄之孫戎問計將安出戎曰道家有言為而不恃非成功難保之難也或以問參相國軍事平原劉寔曰鍾鄧其平蜀乎寔曰破蜀必矣而皆不還客問其故寔笑而不答 秋八月軍發洛陽大賚將士陳師誓衆將軍鄧敦謂蜀未可討司馬昭斬以狥漢人聞魏兵且至乃遣廖化將兵詣沓中為姜維繼援張翼董厥等詣陽安闗口為諸圍外助大赦改元炎興敕諸圍皆不得戰退保漢樂二城城中各有兵五千人翼厥比至隂平聞諸葛緒將向建威留住月餘待之鍾㑹率諸軍平行至漢中九月鍾㑹使前將軍李輔統萬人圍王含於樂城護軍荀愷圍蔣斌於漢城㑹徑過西趣陽安口遣人祭諸葛亮墓初漢武興督蔣舒在事無稱漢朝令人代之使助將軍傅僉守闗口舒由是恨鍾㑹使護軍胡烈為前鋒攻闗口舒詭謂僉曰今賊至不擊而閉城自守非良圗也僉曰受命保城惟全為功今違命出戰若喪師負國死無益矣舒曰子以保城獲全為功我以出戰克敵為功請各行其志遂率其衆出僉謂其戰也不設備舒率其衆迎降胡烈烈乘虚襲城格鬬而死僉彤之子也鍾㑹聞闗口已下長驅而前大得庫藏積榖鄧艾遣天水太守王頎直攻姜維營隴西太守牽𢎞邀其前金城太守楊欣趣甘松維聞鍾㑹諸軍已入漢中引兵還欣等追躡於彊川口大戰維敗走聞諸葛緒已塞道屯橋頭乃從孔函谷入北道欲出緒後緒聞之却還三十里維入北道三十餘里聞緒軍却尋還從橋頭過緒趣截維較一日不及維遂還至隂平合集士衆欲赴闗城未到聞其已破退趣白水遇廖化張翼董厥等合兵守劍閣以拒㑹 冬十月鄧艾進至隂平簡選精銳欲與諸葛緒自江油趣成都緒以本受節度邀姜維西行非本詔遂引軍向白水與鍾㑹合㑹欲専軍勢宻白緒畏懦不進檻車徴還軍悉屬㑹姜維列營守險㑹攻之不能克糧道險逺軍食乏欲引還鄧艾上言賊已摧折宜遂乘之若從隂平由邪徑經漢徳陽亭趣涪出劍閣西百里去成都三百餘里竒兵衝其腹心出其不意劒閣之守必還赴涪則㑹方軌而進劒閣之軍不還則應涪之兵寡矣遂自隂平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髙谷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瀕於危殆艾以氊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縁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油蜀守將馬邈降諸葛瞻督諸軍知艾至涪停住不進尚書郎黄崇權之子也屢勸瞻宜速行據險無令敵得入平地瞻猶豫未納崇再三言之至於流涕瞻不能從艾遂長驅而前擊破瞻前鋒瞻退住緜竹艾以書誘瞻曰若降者必表為琅邪王瞻怒斬艾使列陳以待艾艾遣子惠唐亭侯忠等出其右司馬師纂等出其左忠纂戰不利並引還曰賊未可擊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舉何不可之有叱忠纂等將斬之忠纂馳還更戰大破斬瞻及黄崇瞻子尚歎曰父子荷國重恩不早斬黄皓使敗國殄民用生何為䇿馬冐陳而死漢人不意魏兵卒至不為城守調度聞艾已入平土百姓擾擾皆迸山野不可禁制漢主使羣臣㑹議或以為蜀之與吴本為盟國宜可犇吴或以為南中七郡阻險斗絶易以自守宜可犇南光禄大夫譙周以為自古以來無寄他國為天子者今若入吴國亦當臣服且治政不殊則大能吞小此數之自然也由此言之則魏能并吴吴不能并魏明矣等為稱臣為小孰與為大再辱之恥何與一辱且若欲犇南則當早為之計然後可往今大敵已近禍敗將及羣小之心無一可保恐發足之日其變不測何至南之有乎或曰今艾已不逺恐不受降如之何周曰方今東吴未賔事勢不得不受受之不得不禮若陛下降魏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請身詣京都以大義争之衆人皆從周議漢主猶欲入南狐疑未决周上䟽曰南方逺夷之地平常無所供為猶數反叛自丞相亮以兵威偪之窮乃率從今若至南外當拒敵内供服御費用張廣他無所取耗損諸夷其叛必矣漢主乃遣侍中張紹等奉璽綬以降於艾北地王諶怒曰若理窮力屈禍敗將及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同死社稷以見先帝可也奈何降乎漢主不聽是日諶哭於昭烈之廟先殺妻子而後自殺張紹等見鄧艾於雒艾大喜報書襃納漢主遣太僕蔣顯别敕姜維使降鍾㑹又遣尚書郎李虎送士民簿於艾户二十八萬口九十四萬甲士十萬二千吏四萬人艾至成都城北漢主率太子諸王及羣臣六十餘人面縛輿櫬詣軍門艾持節解縛焚櫬延請相見檢御將士無得虜略綏納降附使復舊業輒依鄧禹故事承制拜漢主禪行驃騎將軍太子奉車諸王駙馬都尉漢羣司各隨髙下拜為王官或領艾官屬以師纂領益州刺史隴西太守牽𢎞等領蜀中諸郡艾聞黄皓姦險收閉將殺之皓賂艾左右卒以得免姜維等聞諸葛瞻敗未知漢主所嚮乃引軍東入於巴鍾㑹進軍至涪遣胡烈等追維維至郪得漢主敕命乃令兵悉放仗送節傳於胡烈自從東道與廖化張翼董厥等同詣㑹降將士咸怒拔刀斫石於是諸郡縣圍守皆被漢主敕罷兵降鍾㑹厚待姜維等皆權還其印綬節蓋 魏之伐蜀也吴人或謂襄陽張悌曰司馬氏得政以來大難屢作百姓未服今又勞力逺征敗於不暇何以能克悌曰不然曹操雖功蓋中夏民畏其威而不懐其徳也丕叡承之刑繁役重東西驅馳無有寧歳司馬懿父子累有大功除其煩苛而布其平惠為之謀主而救其疾苦民心歸之亦已久矣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擾曹髦之死四方不動任賢使能各盡其心其本根固矣姦計立矣今蜀閹宦専朝國無政令而玩戎黷武民勞卒敝競於外利不脩守備彼彊弱不同智筭亦勝因危而伐殆無不克噫彼之得志我之憂也吴人笑其言至是乃服 十二月乙夘以鄧艾為太尉鍾㑹為司徒 鄧艾在成都頗自矜伐謂蜀士大夫曰諸君賴遭艾故得有今日耳如遇吴漢之徒已殄滅矣艾以書言於晋公昭曰兵有先聲而後實者今因平蜀之勢以乗吴吴人震恐席卷之時也然大舉之後將士疲勞不可便用且徐緩之留隴右兵二萬人蜀兵二萬人煑鹽興冶為軍農要用並作舟船豫為順流之事然後發使告以利害吴必歸化可不征而定也今宜厚劉禪以致孫休封禪為扶風王錫其資財供其左右郡有董卓塢為之宫舍爵其子為公侯食郡内縣以顯歸命之寵開廣陵城陽以待吴人則畏威懐徳望風而從矣昭使監軍衛瓘喻艾事當須報不宜輒行艾重言曰銜命征行奉指授之䇿元惡既服至於承制拜假以安初附謂合權宜今蜀舉衆歸命地盡南海東接吴㑹宜早鎮定若待國命往復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専之可也今吴未賔勢與蜀連不可拘常以失事機兵法進不求名退不避罪艾雖無古人之節終不自嫌以損國家計也鍾㑹内有異志姜維知之欲構成擾亂乃說㑹曰聞君自淮南已來算無遺䇿晉道克昌皆君之力今復定蜀威徳振世民髙其功主畏其謀欲以此安歸乎何不法陶朱公泛舟絶迹全功保身邪㑹曰君言逺矣我不能行且為今之道或未盡於此也維曰其佗則君智力之所能無煩於老夫矣由是情好歡甚出則同轝坐則同席㑹因鄧艾承制専事乃與衛瓘宻白艾有反狀㑹善效人書於劒閣要艾章表白事皆易其言令辭指悖傲多自矜伐又毁晉公昭報書手作以疑之
咸熙元年春正月壬辰詔以檻車徴鄧艾晉公昭恐艾不從命敕鍾㑹進軍成都又遣賈充將兵入斜谷昭自將大軍從帝幸長安以諸王公皆在鄴乃以山濤為行軍司馬鎮鄴初鍾㑹以才能見任昭夫人王氏言於昭曰㑹見利㤀義好為事端寵過必亂不可大任及㑹將發漢西曹屬邵悌言於晉公曰今遣鍾㑹率十萬餘衆伐蜀愚謂㑹單身無任不若使餘人行也晉公笑曰我寧不知此邪蜀數為邊冦師老民疲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衆言蜀不可伐夫人心豫怯則智勇並竭智勇並竭而彊使之適所以為敵禽耳惟鍾㑹與人意同今遣㑹伐蜀蜀必可滅滅蜀之後就如卿慮何憂其不能辦邪夫蜀已破亡遺民震恐不足與共圗事中國將士各自思歸不肯與同也㑹若作惡祗自滅族耳卿不須憂此慎勿使人聞也及晉公將之長安悌復曰鍾㑹所統兵五六倍於鄧艾但可敕㑹取艾不須自行晉公曰卿忘前言邪而云不須行乎雖然所言不可宣也我要自當以信意待人但人不當負我耳我豈可先人生心哉近日賈護軍問我頗疑鍾㑹不我答言如今遣卿行寧可復疑卿邪賈亦無以易我語也我到長安則自了矣鍾㑹遣衛瓘先至成都收鄧艾㑹以瓘兵少欲令艾殺瓘因以為艾罪瓘知其意然不可得距乃夜至成都檄艾所統諸將稱奉詔收艾其餘一無所問若來赴官軍爵賞如先敢有不出誅及三族比至鷄鳴悉來赴瓘唯艾帳内在焉平旦開門瓘乘使者車徑入至艾所居艾尚卧未起遂執艾父子置艾於檻車諸將圗欲刼艾整仗趣瓘營瓘輕出迎之偽作表草將申明艾事諸將信之而止丙子㑹至成都送艾赴京師㑹所憚惟艾艾父子既禽㑹獨統大衆威震西土遂决意謀反㑹欲使姜維將五萬人出斜谷為前驅㑹將大衆隨其後既至長安令騎士從陸道歩兵從水道順流浮渭入河以為五日可到孟津與騎兵㑹洛陽一旦天下可定也㑹得晋公書云恐鄧艾或不就徴今遣中護軍賈充將歩騎萬人徑入斜谷屯樂城吾自將十萬屯長安相見在近㑹得書驚呼所親語之曰但取鄧艾相國知我獨辦之今來大重必覺我異矣便當速發事成可得天下不成退保蜀漢不失作劉備也丁丑㑹悉請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及蜀之故官為太后發哀於蜀朝堂矯太后遺詔使㑹起兵廢司馬昭皆班示坐上人使下議訖書版署置更使所親信代領諸軍所請羣官悉閉著益州諸曹屋中城門宫門皆閉嚴兵圍守衛瓘詐稱疾篤出就外廨㑹信之無所復憚姜維欲使㑹盡殺北來諸將已因殺㑹盡坑魏兵復立漢主宻書與劉禪曰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㑹欲從維言誅諸將猶豫未決㑹帳下督丘建本屬胡烈㑹愛信之建恐烈獨坐啟㑹使聽内一親兵出取飲食諸牙門隨例各内一人烈紿語親兵及䟽與其子淵曰丘建宻説消息㑹已作大坑白棓數千欲悉呼外兵入人賜白幍拜散將以次棓殺内坑中諸牙門親兵亦咸説此語一夜轉相告皆徧己夘日中胡淵率其父兵雷鼓出門諸軍不期皆鼓譟而出曽無督促之者而争先赴城時㑹方給姜維鎧杖白外有匈匈聲似失火者有頃白兵走向城㑹驚謂維曰兵來似欲作惡當云何維曰但當撃之耳㑹遣兵悉殺所閉諸牙門郡守内人共舉机以拄門兵斫門不能破斯須城外倚梯登城或燒城屋蟻附亂進矢下如雨牙門郡守各縁屋出與其軍士相得姜維率㑹左右戰手殺五六人衆格斬維爭前殺㑹㑹將士死者數百人殺漢太子璿及姜維妻子軍衆抄略死喪狼籍衛瓘部分諸將數日乃定鄧艾本營將士追出艾於檻車迎還衛瓘自以與㑹共陷艾恐其為變乃遣護軍田續等將兵襲艾遇於緜竹西斬艾父子艾之入江油也田續不進艾欲斬續既而捨之及瓘遣續謂曰可以報江油之辱矣鎮西長史杜預言於衆曰伯玉其不免乎身為名士位望已髙既無徳音又不御下以正將何以堪其責乎瓘聞之不𠉀駕而謝預預恕之子也鄧艾餘子在洛陽者悉伏誅徙其妻及孫於西城鍾會兄毓嘗宻言於晉公曰㑹挾術難保不可専任及㑹反毓已卒晉公思鍾繇之勲與毓之賢特原毓子峻辿官爵如故㑹功曹向䧺收葬㑹尸晉公召而責之曰往者王經之死卿哭於東市而我不問鍾㑹躬為叛逆又輙收葬若復相容其如王法何雄曰昔先王掩骼埋胔仁流朽骨當時豈先卜其功罪而後收葬哉今王誅既加於法已備雄感義收葬教亦無闕法立於上教𢎞於下以此訓物不亦可乎何必使雄背死違生以立於世明公讎對枯骨捐之中野豈仁賢之度哉晉公恱與宴談而遣之 三月劉禪舉家東遷洛陽時擾攘倉卒禪之大臣無從行者惟秘書令郤正及殿中督汝南張通捨妻子單身隨禪禪賴正相導宜適舉動無闕乃慨然太息恨知正之晚初漢建寧太守霍弋都督南中聞魏兵至欲赴成都劉禪以備敵既定不聼成都不守弋素服大臨三日諸將咸勸弋宜速降弋曰今道路隔塞未詳主之安危去就大故不可茍也若魏以禮遇主上則保境而降不晚也若萬一危辱吾將以死拒之何論遲速邪得禪東遷之問始率六郡將守上表曰臣聞人生於三事之如一惟難所在則致其命今臣國敗主附守死無所是以委質不敢有貳晉王善之拜南中都尉委以本任丁亥封劉禪為安樂公子孫及羣臣封侯者五十餘人晉王與禪宴為之作故蜀技旁人皆為之感愴而禪喜笑自若王謂賈充曰人之無情乃至於是雖使諸葛亮在不能輔之乆全况姜維邪佗日王問禪曰頗思蜀否禪曰此間樂不思蜀也郤正聞之謂禪曰若王後問宜泣而答曰先人墳墓逺在岷蜀乃心西悲無日不思因閉其目㑹王復問禪對如前王曰何乃似郤正語邪禪驚視曰誠如尊命左右皆笑 初鍾㑹之伐漢也辛憲英謂其夫之從子羊祜曰㑹在事縱恣非持乆處下之道吾畏其有他志也㑹請其子郎中琇為參軍憲英憂曰他日吾為國憂今日難至吾家矣琇固請於晉王王不聼憲英謂琇曰行矣戒之軍旅之間可以濟者其惟仁恕乎琇竟以全歸癸巳詔以琇嘗諌㑹反賜爵闗内侯
晉武帝泰始五年春二月濟隂太守巴西文立上言故蜀之名臣子孫流徙中國者宜量才叙用以慰巴蜀之心傾吴人之望帝從之己未詔曰諸葛亮在蜀盡其心力其子瞻臨難而死義其孫京宜隨才署吏又詔曰蜀將傅僉父子死於其主天下之善一也豈由彼此以為異哉僉息著募沒入奚官宜免為庶人
七年安樂思公劉禪卒
九年 初鄧艾之死人皆寃之而朝廷無為之辨者及帝即位議郎敦煌段灼上䟽曰鄧艾心懐至忠而荷反逆之名平定巴蜀而受三族之誅艾性剛急矜功伐善不能協同朋類故莫肯理之臣竊以為艾本屯田掌犢人寵位已極功名已成七十老公復何所求正以劉禪初降逺郡未附矯令承制權安社稷鍾㑹有悖逆之心畏艾威名因其疑似構成其事艾被詔書即遣彊兵束身就縳不敢顧望誠自知奉見先帝必無當死之理也㑹受誅之後艾官屬將吏愚戇相聚自共追艾破壊檻車解其囚執艾在困地狼狽失據未嘗與腹心之人有平素之謀獨受腹背之誅豈不哀哉陛下龍興闡𢎞大度謂可聼艾歸葬舊墓還其田宅以平蜀之功繼封其後使艾闔棺定諡死無所恨則天下狥名之士思立功之臣必投湯火樂為陛下死矣帝善其言而未能從㑹帝問給事中樊建以諸葛亮之治蜀曰吾獨不得如亮者而臣之乎建稽首曰陛下知鄧艾之寃而不能直雖得亮得無如馮唐之言乎帝笑曰卿言起我意乃以艾孫朗為郎中
淮南三叛〈文欽 毌丘儉 諸葛誕〉
魏髙貴鄉公正元元年 初揚州刺史文欽驍果絶人曹爽以鄉里故愛之欽恃爽勢多所陵傲及爽誅欽已内懼又好増虜級以邀功賞司馬師常抑之由是怨望鎮東將軍毌丘儉素與夏侯𤣥李豐善𤣥等死儉亦不自安乃以計厚待欽儉子治書侍御史甸謂儉曰大人居方嶽重任國家傾覆而晏然自守將受四海之責矣儉然之
二年春正月儉欽矯太后詔起兵於夀春移檄州郡以討司馬師又表言相國懿忠正有大勲於社稷宜宥及後世請廢師以侯就第以弟昭代之太尉孚忠孝小心護軍望忠公親事皆宜親寵授以要任望孚之子也儉又遣使邀鎮南將軍諸葛誕誕斬其使儉欽將五六萬衆度淮西至項儉堅守使欽在外為游兵司馬師問計於河南尹王肅肅曰昔闗羽虜于禁於漢濵有北向爭天下之志後孫權襲取其將士家屬羽士衆一旦瓦解今淮南將士父母妻子皆在内州但急往禦衛使不得前必有闗羽土崩之勢矣時師新割目瘤創甚或以為大將軍不宜自行不如遣太尉孚拒之唯王肅與尚書傅嘏中書侍郎鍾㑹勸師自行師疑未决嘏曰淮楚兵勁而儉等負力逺鬭其鋒未易當也若諸將戰有利鈍大勢一失則公事敗矣師蹶然起曰我請輿疾而東戊午師率中外諸軍以討儉欽以弟昭兼中領軍留鎮洛陽召三方兵㑹于陳許師問計於光禄勲鄭袤袤曰毌丘儉好謀而不達事情文欽勇而無筭今大軍出其不意江淮之卒銳而不能固宜深溝髙壘以挫其氣此亞夫之長䇿也師稱善師以荆州刺史王基為行監軍假節統許昌軍基言於師曰淮南之逆非吏民思亂也儉等誑誘廹脅畏目下之戮是以尚屯聚耳若大兵一臨必土崩瓦解儉欽之首不終朝而致於軍門矣師從之以基為前軍既而復敕基停駐基以為儉等舉軍足以深入而久不進者是其詐偽已露衆心疑沮也今不張示威形以副民望而停軍髙壘有似畏懦非用兵之勢也若儉欽虜略人民以自益又州郡兵家為賊所得者更懐離心儉等所廹脅者自顧罪重不敢復還此為錯兵無用之地而成姦宄之源吴冦因之則淮南非國家有矣譙沛汝豫危而不安此計之大失也軍宜連進據南頓南頓有大邸閣計足軍人四十日糧保堅城因積榖先人有奪人之心此平賊之要也基屢請乃聼進據㶏水閏月甲申師次于㶏橋儉將吏招李續相次來降王基復言於師曰兵聞拙速未覩巧之久也方今外有彊冦内有叛臣若不時决則事之深淺未可測也議者多言將軍持重將軍持重是也停軍不進非也持重非不行之謂也進而不可犯耳今保壁壘以積實資虜而逺運軍糧甚非計也師猶未許基曰將在軍君令有所不受彼得則利我得亦利是謂爭地南頓是也遂輒進據南頓儉等從項亦欲往争發十餘里聞基先到乃復還保項 吴丞相峻率驃騎將軍吕據左將軍㑹稽留贊襲夀春司馬師命諸軍皆深壁髙壘以待東軍之集諸將請進軍攻項師曰諸軍得其一未知其二淮南將士本無反志儉欽說誘與之舉事謂逺近必應而事起之日淮北不從史招李續前後瓦解内乖外叛自知必敗困獸思鬭速戰更合其志雖云必克傷人亦多且儉等欺誑將士詭變萬端小與持乆詐情自露此不戰而克之術也乃遣諸葛誕督豫州諸軍自安風向夀春征東將軍胡遵督責徐諸軍出譙宋之間絶其歸路師屯汝陽毋丘儉文欽進不得鬭退恐夀春見襲計窮不知所為淮南將士家皆在北衆心沮散降者相屬惟淮南新附農民為之用儉之初起遣健歩齎書至兖州兖州刺史鄧艾斬之將兵萬餘人兼道前進先趨樂嘉城作浮橋以待師儉使文欽將兵襲之師自汝陽潛兵就艾於樂嘉欽猝見大軍驚愕未知所為欽子鴦年十八勇力絶人謂欽曰及其未定擊之可破也於是分為二隊夜夾攻軍鴦率壯士先至皷譟軍中震擾師驚駭所病目突出恐衆知之囓被皆破欽失期不應㑹明鴦見兵盛乃引還師謂諸將曰賊走矣可追之諸將曰欽父子驍猛未有所屈何苦而走師曰夫一鼓作氣再而衰鴦鼓譟失應其勢已屈不走何待欽將引而東鴦曰不先折其勢不得去也乃與驍騎十餘摧鋒陷陳所向皆披靡遂引去師使左長史司馬班率驍騎八千翼而追之鴦以匹馬入數千騎中輒殺傷百餘人乃出如此者六七追騎莫敢逼殿中人尹大目小為曹氏家奴常在天子左右師將與俱行大目知師一目已出啟云文欽本是明公腹心但為人所誤耳又天子鄉里素與大目相信乞為公追解語之令還與公復好師許之大目單身乗大馬被鎧胄追欽遥相與語大目心實欲為曹氏謬言君侯何苦不可復忍數日中也欲欽解其㫖欽殊不悟乃更厲聲罵大目曰汝先帝家人不念報恩而反與司馬師作逆不顧上天天不祐汝張弓傅矢欲射大目大目涕泣曰世事敗矣善自努力是日毌丘儉聞欽退恐懼夜走衆遂大潰欽還至項以孤軍無繼不能自立欲還夀春夀春已潰遂犇吴吴孫峻至東興聞儉等敗壬寅進至橐臯文欽父子詣軍降毌丘儉走北至慎縣左右人兵稍棄儉去儉藏水邊草中甲辰安風津民張屬就殺儉傅首京師封屬為侯諸葛誕至夀春夀春城中十餘萬口懼誅或流迸山澤或散走入吴詔以誕為鎮東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揚州諸軍事夷毌丘儉三族儉黨七百餘人繫獄侍御史杜友治之惟誅首事者十人餘皆奏免之 吴孫峻聞諸葛誕已據夀春乃引兵還以文欽為都護鎮北大將軍幽州牧
甘露元年秋九月吴孫峻卒孫綝輔政
甘露二年夏四月征東大將軍諸葛誕素與夏侯𤣥鄧颺等友善𤣥等死王凌毌丘儉相繼誅滅誕内不自安乃傾帑藏振施曲赦有罪以收衆心畜飬揚州輕俠數千人以為死士因吴人欲向徐堨請十萬衆以守夀春又求臨淮築城以備吴冦司馬昭初秉政長史賈充請遣參佐慰勞四征且觀其志昭遣充至淮南充見誕論説時事因曰洛中諸賢皆願禪代君以為如何誕厲聲曰卿非賈豫州子乎世受魏恩豈可欲以社稷輸人乎若洛中有難吾當死之充黙然還言於昭曰諸葛誕再在揚州得士衆心今召之必不來然反疾而禍小不召則反遲而禍大不如召之昭從之甲子詔以誕為司空召赴京師誕得詔書愈恐疑揚州刺史樂綝間已遂殺綝斂淮南及淮北郡縣屯田口十餘萬官兵楊州新附勝兵者四五萬人聚榖足一年食為閉門自守之計遣長史吴綱將少子靚至吴稱臣請救并請以牙門子弟為質 司馬昭奉帝及太后討諸葛誕吴綱至吴吴人大喜使將軍全懌全端唐咨王祚將三萬衆與文欽同救誕以誕為左都護假節大司徒驃騎將軍青州牧封夀春侯懌琮之子端其從子也六月甲子車駕次項司馬昭督諸軍二十六萬進屯丘頭以鎮南將軍王基行鎮東將軍都督楊豫諸軍事與安東將軍陳騫等圍夀春基始至圍城未合文欽全懌等從城東北因山乘險得將其衆突入城昭敕基斂軍堅壁基累求進討㑹吴朱異率三萬人進屯安豐為文欽外勢詔基引諸軍轉據北山基謂諸將曰今圍壘轉固兵馬向集但當精脩守備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險使得放縱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遂守便宜上䟽曰今與賊家對敵當不動如山若遷移依險人心揺蕩於勢大損諸軍並據深溝髙壘衆心皆定不可傾動此御兵之要也書奏報聽於是基等四面合圍表裏再重塹壘甚峻文欽等數出犯圍逆擊走之司馬昭又使奮武將軍監青州諸軍事石苞督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質等簡銳卒為㳺軍以備外冦㤗擊破朱異於陽淵異走㤗追之殺傷二千人 秋七月吴大將軍綝大發卒出屯鑊里復遣朱異帥將軍丁奉黎斐等五人前解夀春之圍異留輜重於都陸進屯黎漿石苞州泰又擊破之泰山太守胡烈以竒兵五千襲都陸盡焚異資糧異將餘兵食葛葉走歸孫綝綝使異更死戰異以士卒乏食不從綝命綝怒九月己巳綝斬異於鑊里辛未引兵還建業綝既不能抜出諸葛誕而䘮敗士衆自戮名將由是吴人莫不怨之司馬昭曰異不得至夀春非其罪也而吴人殺之欲以謝夀春而堅誕意使其猶望救耳今當堅圍備其越逸而多方以誤之乃縱反間揚言吴救方至大軍乏食分遣羸疾就穀淮北勢不能乆誕等益寛恣食俄而城中乏糧外救不至將軍蔣班焦𢑴皆誕腹心謀主也言於誕曰朱異等以大衆來而不能進孫綝殺異而歸江東外以發兵為名内實坐湏成敗今宜及衆心尚固士卒思用并力决死攻其一面雖不能盡克猶有可全者空坐守死無為也文欽曰公今舉十餘萬之衆歸命於吴而欽與全端等皆同居死地父兄子弟盡在江表就孫綝不欲來主上及其親戚豈肯聽乎且中國無歳無事軍民並疲今守我一年内變將起奈何捨此欲乘危徼幸乎班彞固勸之欽怒誕欲殺班彞二人懼十一月棄誕踰城來降全懌兄子輝儀在建業與其家内争訟携其母將部曲數十家來犇於是懌與兄子靖及全端弟翩緝皆將兵在夀春城中司馬昭用黄門侍郎鍾㑹䇿宻為輝儀作書使輝儀所親信齎入城告懌等説吳中怒懌等不能㧞夀春欲盡誅諸將家故逃來歸命十二月懌等遂率其衆數千人開門出降城中震懼不知所為諂拜懌平東將軍封臨湘侯端等封拜各有差
三年春正月文欽謂諸葛誕曰蔣班焦𢑴謂我不能遽出而走全端全懌又率衆逆降此敵無備之時也可以戰矣誕及唐咨等皆以為然遂大為攻具晝夜五六日攻南圍欲决圍而出圍上諸軍臨髙發石車火箭逆燒破其攻具矢石雨下死傷蔽地血流盈野復還城城内食轉竭出降者數萬口欽欲盡出北方人省食與吴人堅守誕不聼由是争恨欽素與誕有隙徒以計合事急愈相疑欽見誕計事誕遂殺欽欽子鴦虎將兵在小城中聞欽死勒兵赴之衆不為用遂單走踰城出自歸於司馬昭軍吏請誅之昭曰欽之罪不容誅其子固應就戮然鴦虎以窮歸命且城未拔殺之是堅其心也乃赦鴦虎使將數百騎廵城呼曰文欽之子猶不見殺其餘何懼又表鴦虎皆為將軍賜爵闗内侯城内皆喜且日益飢困司馬昭身自臨圍見城上持弓者不發曰可攻矣乃四靣進軍同時鼓譟登城二月乙酉克之誕窘急單馬將其麾下突小城欲出司馬胡奮部兵擊斬之夷其三族誕麾下數百人皆拱手為列不降毎斬一人輒降之卒不變以至於盡吴將于詮曰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人既不能克又束手於敵吾弗取也乃免胄冒陳而死唐咨王祚等皆降吴兵萬衆器仗山積司馬昭初圍夀春王基石苞等皆欲急攻之昭以為夀春城固而衆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冦表裏受敵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於孤城之中天其或者使同就戮吾當以全䇿縻之但堅守三靣若吴賊陸道而來軍糧必少吾以游兵輕騎絶其轉輸可不戰而破也吴賊破欽等必成擒矣乃命諸軍按甲以守之卒不煩攻而破議者又以為淮南仍為叛逆吴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縱宜悉坑之昭曰古之用兵全國為上戮其元惡而已吴兵就得亡還適可以示中國之大度耳一無所殺分布三河近郡以安處之拜唐咨安逺將軍其餘禆將咸假位號衆皆恱服其淮南將士吏民為誕所脅略者皆赦之聽文鴦兄弟收斂父䘮給其車牛致葬舊墓昭遺王基書曰初議者云云求移者甚衆時未臨履亦謂宜然將軍深筭利害獨秉固志上違詔命下拒衆議終至制敵禽賊雖古人所述不是過也昭欲遣諸軍輕兵深入招迎唐咨等子弟因釁有滅吴之勢王基諌曰昔諸葛恪乗東闗之勝竭江表之兵以圍新城城既不抜而衆死者大半姜維因洮西之利輕兵深入糧餉不繼軍覆上邽夫大㨗之後上下輕敵輕敵則慮難不深今賊新敗於外又内患未弭是其脩備設慮之時也且兵出踰年人有歸志今俘馘十萬罪人斯得自厯代征伐未有全兵獨克如今之盛者也武皇帝克袁紹於官渡自以所獲已多不復追犇懼挫威也昭乃止以基為征東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進封東武侯 習鑿齒曰君子謂司馬大將軍於是役也可謂能以徳攻矣夫建業者異道各有所尚而不能兼并也故窮武之雄斃於不仁存義之國喪於懦退今一征而禽三叛大虜吴衆席卷淮浦俘馘十萬可謂壯矣而未及安坐賞王基之功種惠吴人結異類之情寵鴦葬欽忘疇昔之隙不咎誕衆使揚土懐愧功髙而人樂其成業廣而敵懐其徳武昭既敷文筭又洽推此道也天下其孰能當之哉
司馬氏簒魏
魏髙貴鄉公正元元年春二月殺中書令李豐初豐年十七八已有清名海内翕然稱之其父太僕恢不願其然敕使閉門斷客曹爽専政司馬懿稱疾不出豐為尚書僕射依違二公間故不與爽同誅豐子韜以選尚齊長公主司馬師秉政以豐為中書令是時太常夏侯𤣥有天下重名以曹爽親故不得在勢任居常怏怏張緝以后父去郡家居亦不得意豐皆與之親善師雖擢用豐豐私心常在𤣥豐在中書二歳帝數獨召豐與語不知所說師知其議已請豐相見以詰豐豐不以實告師怒以刀鐶築殺之送尸付廷尉遂收豐子韜及夏侯𤣥張緝等皆下廷尉鍾毓案治云豐與黄門監蘇鑠永寧署令樂敦宂從僕射劉賢等謀曰拜貴人日諸營兵皆屯門陛下臨軒因此同奉陛下將羣僚人兵就誅大將軍陛下儻不從人便當刼將去耳又云謀以𤣥為大將軍緝為驃騎將軍𤣥緝皆知其謀庚戌誅韜𤣥緝鑠敦賢皆夷三族 帝以李豐之死意殊不平安東將軍司馬昭鎮許昌詔召之使撃姜維九月昭領兵入見帝幸平樂觀以臨軍過左右勸帝因昭辭殺之勒兵以退大將軍已書詔於前帝懼不敢發昭引兵入城大將軍師乃謀廢帝甲戌師以皇太后令召羣臣㑹議以帝荒滛無度䙝近倡優不可以承天緒羣臣皆莫敢違乃奏收帝璽綬歸藩于齊使郭芝入白太后太后方與帝對坐芝謂帝曰大將軍欲廢陛下立彭城王據帝乃起去太后不恱芝曰太后有子不能教今大將軍意已成又勒兵于外以備非常但當順㫖將復何言太后曰我欲見大將軍口有所説芝曰何可見邪但當速取璽綬太后意折乃遣傍侍御取璽綬著坐側芝出報師師甚喜又遣使者授帝齊王印綬使出就西宫帝與太后垂涕而别遂乗王車從太極殿南出羣臣送者數十人司馬孚悲不自勝餘多流涕師又使使者請璽綬於太后太后曰彭城王我之季叔也今來立我當何之且明皇帝當永絶嗣乎髙貴鄉公文皇帝之長孫明皇帝之弟子於禮小宗有後大宗之義其詳議之丁丑師更召羣臣以太后令示之乃定迎髙貴鄉公髦於元城髦者東海定王霖之子也時年十四使太常王肅持節迎之師又使請璽綬太后曰我見髙貴鄉公小時識之我自欲以璽綬手授之冬十月己丑髙貴鄉公至𤣥武館羣臣奏請舍前殿公以先帝舊處避止西廂羣臣又請以法駕迎公不聽庚寅公入于洛陽羣臣迎拜西掖門南公下輿答拜儐者請曰儀不拜公曰吾人臣也遂答拜至止車門下輿左右曰舊乘輿入公曰吾被皇太后徴未知所為遂歩至太極東堂見太后其日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百僚陪位者皆欣欣焉大赦改元為齊王築宫于河内二年春文欽毌丘儉起兵夀春司馬師率中外諸軍討之〈事見淮南三叛〉 舞陽忠武侯司馬師疾篤還許昌衛將軍昭自洛陽往省師師令昭總統諸軍辛亥師卒于許昌二月丁巳詔以司馬昭為大將軍録尚書事
甘露元年夏四月庚戌賜大將軍昭衮冕之服赤舄副焉 秋八月庚午詔司馬昭加號大都督奏事不名假黄鉞
二年司馬昭奉帝討諸葛誕〈事見淮南三叛〉
三年夏五月詔以司馬昭為相國封晉公食邑八郡加九錫昭前後九讓乃止
四年春正月黄龍二見寧陵井中先是頓丘冠軍陽夏井中屢有龍見羣臣以為吉祥帝曰龍者君徳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數屈於井非嘉兆也作潛龍詩以自諷司馬昭見而惡之
元皇帝景元元年夏四月詔有司率遵前命復進大將軍昭位相國封晉公加九錫 帝見威權日去不勝其忿五月己丑召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謂曰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廢辱今日當與鄉自出討之王經曰昔魯昭公不忍季氏敗走失國為天下笑今權在其門為日乆矣朝廷四方皆為之致死不顧逆順之理非一日也且宿衛空闕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資用而一旦如此無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禍殆不測宜見重詳帝乃出懐中黄素詔投地曰行之决矣正使死何懼况不必死邪於是入白太后沈業犇走告昭呼經欲與俱經不從帝遂抜劍升輦率殿中宿衛蒼頭官僮鼓譟而出昭弟屯騎校尉伷遇帝於東止車門左右呵之伷衆犇走中護軍賈充自外入逆與帝戰於南闕下帝自用劍衆欲退騎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濟問充曰事急矣當云何充曰司馬公畜飬汝等正為今日今日之事無所問也濟即抽戈前刺帝殞于車下昭聞之大驚自投於地太傅孚犇徃枕帝股而哭甚哀曰殺陛下者臣之罪也昭入殿中召羣臣㑹議尚書左僕射陳泰不至昭使其舅尚書荀顗召之泰曰世之論者以泰方於舅今舅不如泰也子弟内外咸共逼之乃入見昭悲慟昭亦對之泣曰𤣥伯卿何以處我泰曰獨有斬賈充少可以謝天下耳昭久之曰卿更思其次泰曰泰言惟有進於此不知其次昭乃不復更言顗彧之子也太后下令罪狀髙貴鄉公廢為庶人葬以民禮收王經及其家屬付廷尉經謝其母母顏色不變笑而應曰人誰不死正恐不得其所以此并命何恨之有及就誅故吏向雄哭之哀動一市王沈以功封安平侯庚寅太傅等上言請以王禮葬髙貴鄉公太后許之使中護軍司馬炎迎燕王宇之子常道鄉公璜於鄴以為明帝嗣炎昭之子也 癸卯司馬昭固讓相國晉公九錫之命太后詔許之 戊申昭上言成濟兄弟大逆不道夷其族六月癸丑太后詔常道鄉公更名奐 甲寅常道鄉公入洛陽是日即皇帝位年十五大赦改元 丙辰詔進司馬昭爵位九錫如前昭固讓乃止
二年秋八月甲寅復命司馬昭進爵位如前不受四年春二月復命司馬昭進爵位如前又辭不受 冬十月復命大將軍昭進位爵賜一如前詔昭乃受命昭辟任城魏舒為相國参軍
咸熙元年春三月己卯進晉公爵為王増封十郡王祥何曽荀顗共詣晉王顗謂祥曰相王尊重何侯與一朝之臣皆已盡敬今日便當相率而拜無所疑也祥曰相國雖尊要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三公王公相去一階而已安有天子三公可輒拜人者損魏朝之望虧晉王之徳君子愛人以禮我不為也及入顗遂拜而祥獨長揖王謂祥曰今日然後知君見顧之重也 夏五月癸未追命舞陽文宣侯懿為晉宣王忠武侯師為景王秋八月庚寅命中撫軍司馬炎副貳相國事 九月戊午以司馬炎為撫軍大將軍 冬十月丙午立炎為世子
晉武帝泰始元年夏五月魏帝加文王殊禮進王妃曰后世子曰太子 秋八月辛卯文王卒太子嗣為相國晉王 戊子以魏司徒何曽為晉丞相癸亥以驃騎將軍司馬望為司徒 冬十二月壬戌魏帝禪位于晋甲子出舍于金墉城太傅司馬孚拜辭執帝手流涕歔欷不自勝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純臣也丙寅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丁卯奉魏帝為陳留王即宫于鄴優崇之禮皆倣魏初故事魏氏諸王皆降為侯追尊宣王為宣皇帝景王為景皇帝文王為文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石苞為大司馬鄭冲為太傅王祥為太保何曽為太尉賈充為車騎將軍王沈為驃騎將軍其餘文武増位進爵有差 詔除魏宗室禁錮 初置諌官以散騎常侍傅𤣥皇甫陶為之𤣥幹之子也𤣥以魏末士風頺敝上疏曰臣聞先王之御天下教化隆於上清議行於下近者魏武好法術而天下貴刑名魏文慕通達而天下賤守節其後綱維不攝放誕盈朝遂使天下無復清議陛下龍興受禪𢎞堯舜之化惟未舉清逺有禮之臣以敦風節未退虚鄙之士以懲不恪臣是以猶敢有言上嘉納其言使𤣥草詔進之然亦不能革也
二年春正月丁亥即用魏廟祭征西府君以下并景帝凡七室 秋九月戊戌有司奏大晉受禪於魏宜一用前代正朔服色如虞遵唐故事從之
八年春二月壬辰安平獻王孚卒年九十三孚性忠慎宣帝執政孚常自退損後逢廢立之際未嘗預謀景文二帝以孚屬尊亦不敢逼及帝即位恩禮尤重元㑹詔孚乗輿上殿帝於阼階迎拜既坐親奉觴上夀如家人禮帝毎拜孚跪而止之孚雖見尊寵不以為榮常有憂色臨終遺令曰有魏貞士河内司馬孚字叔達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終始若一當衣以時服斂以素棺詔賜東園温明祕器諸所施行皆依漢東平獻王故事其家遵孚遺㫖所給器物一不施用
十年邵陵厲公曹芳卒初芳之廢遷金墉也太宰中郎陳留范粲素服拜送哀動左右遂稱疾不出陽狂不言寢所乗車足不履地子孫有婚宦大事輒宻諮焉合者則色無變不合則眠寢不安妻子以此知其㫖子喬等三人並棄學業絶人事侍疾家庭足不出邑里及帝即位詔以二千石禄飬病加賜帛百匹喬以父疾篤辭不敢受粲不言凡三十六年年八十四終於所寢之車惠帝太安元年陳留王薨諡曰魏元皇帝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一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一下
宋 袁樞 撰
晉滅吴
魏元帝景元三年冬十月吴主以濮陽興為丞相廷尉丁宻光禄勲孟宗為左右御史大夫初興為㑹稽太守吴主在㑹稽興遇之厚左將軍張布嘗為㑹稽王左右督將故吴主即位二人皆貴寵用事布典宫省興闗軍國以佞巧更相表裏吴人失望
咸熙元年秋七月吴主寢疾口不能言乃手書呼丞相濮陽興入令子𩅦出拜之休把興臂指𩅦以托之癸未吴主殂諡曰景帝羣臣尊朱后為皇太后吴人以蜀初亡交趾攜叛國内恐懼欲得長君左典軍萬彧嘗為烏程令與烏程侯皓相善稱皓才識明斷長沙桓王之儔也又加之好學奉遵法度屢言之於丞相興左將軍布興布說朱太后欲以皓為嗣朱后曰我寡婦人安知社稷之慮茍吴國無隕宗廟有賴可矣於是遂迎立皓改元元興大赦 冬十月丁亥詔以夀春所獲吴相國参軍事徐紹為散騎常侍水曹掾孫彧為給事黄門侍郎以使於吴其家人在此者悉聼自隨不必使還以開廣大信晉王因致書吴主諭以禍福 初吴主之立發優詔恤士民開倉廪振貧乏料出宫女以配無妻者禽獸飬於苑中者皆放之當時翕然稱為明主及既得志麤暴驕盈多忌諱好酒色大小失望濮陽興張布竊悔之或譛諸吴主十一月朔興布入朝吴主執之徙於廣州道殺之夷三族
晉武帝泰始元年春三月吴主使光禄大夫紀陟五官中郎將洪璆與徐紹孫彧偕來報聘紹行至濡須有言紹譽中國之羙者吴主怒追還殺之 冬吴西陵督歩闡表請吴主徙都武昌吴主從之使御史大夫丁固右將軍諸葛靚守建業
二年春三月吴主大㑹羣臣廬江王蕃沈醉頓伏吴主疑其詐轝蕃出外頃之召還蕃行止自若吴主大怒斬之 五官中郎將丁忠說吴主曰北方無守戰之備弋陽可襲而取吴主以問羣臣鎮西大將軍陸凱曰北方新并巴蜀遣使求和非求援於我也欲蓄力以俟時耳敵勢方彊而欲徼幸求勝未見其利也吴主雖不出兵然遂與晉絶 秋八月吴主以陸凱為左丞相萬彧為右丞相吴主惡人視已羣臣侍見莫敢舉目陸凱曰君臣無不相識之道若猝有不虞不知所赴吴主乃聼凱自視而它人如故吴主居武昌揚州之民泝流供給甚苦之又奢侈無度公私窮匱凱上䟽曰今四邊無事當務飬民豐財而更窮奢極欲無災而民命盡無為而國財空臣竊痛之昔漢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劉失道皆為晉有此目前之明驗也臣愚但為陛下惜國家耳武昌土地危險塉确非王者之都且童謠曰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以此觀之足明民心與天意矣今國無一年之蓄民有離散之怨國有露根之漸而官吏務為苛急莫之或恤大帝時後宫列女及諸織絡數不滿百景帝以來乃有千數此耗財之甚者也又左右之臣率非其人羣黨相扶害忠隠賢此皆蠧政病民者也臣願陛下省息百役罷去苛擾料出宫女清選百官則天悦民附國家永安矣吴主雖不悦以其宿望特優容之 冬十二月吴主使黄門徧行州郡科取將吏家女其二千石大臣子女皆歳歳言名年十五六一簡閲簡閲不中乃得出嫁後宫以千數而採擇無已
三年夏六月吴主作昭明宫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伐木大開苑囿起土山樓觀窮極伎巧功役之費以億萬計陸凱諌不聼中書丞華覈上䟽曰漢文之世九州晏然賈誼獨以為如抱火厝於積薪之下而寢其上今大敵據九州之地有大半之衆欲與國家為相吞之計非徒漢之淮南濟北而已也比於賈誼之世孰為緩急今倉庫空匱編户失業而北方積榖飬民専心東向又交趾淪没嶺表動搖胸背有嫌首尾多難乃國朝之厄㑹也若舍此急務盡力功作卒有風塵不虞之變當委版築而應烽燧驅怨民而赴白刃此乃大敵所因以為資者也時吴俗奢侈覈又上䟽曰今事多而役繁民貧而俗奢百工作無用之器婦人為綺靡之餙轉相倣效耻獨無有兵民之家猶復逐俗内無甔石之儲而出有綾綺之服上無尊卑等級之差下有耗財費力之損求其富給庸可得乎吴主皆不聼
五年春二月帝有滅吴之志壬寅以尚書左僕射羊祜都督荆州諸軍事鎮襄陽征東大將軍衛瓘都督青州諸軍事鎮臨淄鎮東大將軍東莞王伷都督徐州諸軍事鎮下邳祜綏懐逺近甚得江漢之心與吴人開布大信降者欲去皆聼之減戍邏之卒以墾田八百餘頃其始至也軍無百日之糧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積祜在軍常輕裘緩帶身不被甲鈴閣之下侍衛不過十數人初汝南何定嘗為吴大帝給使及吴主即位自表先
帝舊人求還内侍吴主以為樓下都尉典知酤糴事遂専為威福吴主信任之委以衆事左丞相陸凱面責定曰卿見前後事主不忠傾亂國政寧有得以夀終者邪何以専為姦邪塵穢天聽宜自改厲不然方見卿有不測之禍定大恨之凱竭心公家忠懇内發表䟽皆指事不飾及疾病吴主遣中書令董朝問所欲言凱陳何定不可信用宜授以外任奚熙小吏建起浦里田亦不可聼姚信樓𤣥賀邵張悌郭連薛瑩滕脩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資才卓茂皆社稷之良輔願陛下重留神思訪以時務使各盡其忠拾遺萬一邵齊之孫瑩綜之子𤣥沛人脩南陽人也凱尋卒吴主素銜其切直且曰聞何定之譛乆之竟徙凱家於建安
六年夏四月吴左大司馬施績卒以鎮軍大將軍陸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樂鄉公安諸軍事治樂郷抗以吴主政事多闕上疏曰臣聞徳均則衆者勝寡力侔則安者制危此六國所以并於秦西楚所以屈於漢也今敵之所據非特闗右之地鴻溝以西而國家外無連衡之援内非西楚之彊庶政陵遲黎民未乂議者所恃徒以長江峻山限帶封域此乃守國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臣毎念及此中夜撫枕臨餐㤀食夫事君之義犯而勿欺謹陳時宜十七條以聞吴主不納 吴主遣監軍李朂督軍徐存從建安海道擊交阯朂以建安道不利殺導將馮斐引軍還初何定嘗為子求婚於朂朂不計乃白朂枉殺馮斐擅徹軍還誅朂及徐存并其家屬仍焚朂尸定又使諸將各上御犬一犬至直縑數十匹纓紲直錢一萬以捕供厨吴人皆歸罪於定而吴主以為忠勤賜爵列侯陸抗上䟽曰小人不明理道所見既淺雖使竭情盡節猶不足任況其姦心素篤而憎愛移易哉吴主不從 冬十一月吴主從弟前將軍秀為夏口督吴主惡之民間皆言秀當見圗㑹吴主遣何定將兵五千人獵夏口秀驚夜將妻子親兵數百人來犇十二月拜秀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㑹稽公
七年春正月吴人刁𤣥詐増䜟文云黄旗紫蓋見於東南終有天下者荆揚之君吴主信之是月晦大舉兵出華里載太后皇后及後宫數千人從牛渚西上東觀令華覈等固諌不聼行遇大雪道塗陷壊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車寒凍殆死皆曰若遇敵便當倒戈吴主聞之乃還帝遣義陽王望統中軍二萬騎三千屯夀春以備之聞吴師退乃罷
八年 初廣漢太守𢎞農王濬為羊祜参軍祜深知之祜兄子暨白濬為人志大奢侈不可専任宜有以裁之祜曰濬有大才將以濟其所欲必可用也更轉為車騎從事中郎濬在益州明立威信蠻夷多歸附之俄遷大司農時帝與羊祜隂謀伐吴祜以為伐吴宜藉上流之勢宻表留王濬復為益州刺史使治水軍尋加龍驤將軍監益梁諸軍事詔濬罷屯田兵大作舟艦别駕何攀以為屯田兵不過五六百人作船不能猝辦後者未成前者已腐宜召諸郡兵合萬餘人造之歳終可成濬欲先上須報攀曰朝廷猝聞召萬兵必不聼不如輒召設當見却功夫已成勢不得止濬從之令攀典造船艦器仗於是作大艦長百二十歩受二千餘人以木為城起樓櫓開四出門其上皆得馳馬往來時作舩木柹蔽江而下吴建平大守吴郡吴彦取流柹以白吴主曰晉必有攻吴之計宜増建平兵以塞其衝要吴主不從彦乃為鐵鎻横㫁江路 秋八月吴主徴昭武將軍西陵督歩闡闡世在西陵猝被徴自以失職且懼有䜛九月據城來降 冬十月吴陸抗聞歩闡叛亟遣將軍左奕吴彦等討之帝遣荆州刺史楊肇迎闡於西陵車騎將軍羊祜帥歩軍出江陵巴東監軍徐𦙍帥水軍擊建平以救闡陸抗敕西陵諸軍築嚴圍自赤谿至于故市内以圍闡外以禦晉兵晝夜催切如敵已至衆甚苦之諸將諌曰今宜及三軍之銳急攻闡比晉救至必可抜也何事於圍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處勢既固糧榖又足且凡備禦之具皆抗所宿規今反攻之不可猝抜北兵至而無備表裏受難何以禦之諸將皆欲攻闡抗欲服衆心聽令一攻果無利圍備始合而羊祜兵五萬至江陵諸將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無可憂者假令敵得江陵必不能守所損者小若晉據西陵則南山羣夷皆當擾動其患不可量也乃自帥衆赴西陵初抗以江陵之北道路平易敕江陵督張咸作大堰遏水漸漬平土以絶冦叛羊祜欲因所遏水以船運糧揚聲將破堰以通歩軍抗聞之使咸亟破之諸將皆惑屢諌不聼祜至當陽聞堰敗乃改船以車運糧大費功力十一月楊肇至西陵陸抗令公安督孫遵循南岸禦羊祜水軍督留慮拒徐𦙍抗自將大軍憑圍對肇將軍朱喬營都督俞賛亡詣肇抗曰賛軍中舊吏知吾虚實吾常慮夷兵素不簡練若敵攻圍必先此處即夜易夷兵皆以精兵守之明日肇果攻故兵䖏抗命擊之矢石雨下肇衆傷死者相屬十二月肇計屈夜遁抗欲追之而慮歩闡畜力伺間兵不足分於是但鳴鼓戒衆若將追者肇衆洶懼悉解甲挺走抗使輕兵躡之肇兵大敗祜等皆引軍還抗遂㧞西陵誅闡及同謀將吏數十人皆夷三族自餘所請赦者數萬口東還樂鄉貎無矜色謙沖如常吴主加抗都護羊祜坐貶平南將軍楊肇免為庻人吴主既克西陵自謂得天助志益張大使術士尚廣筮取天下對曰吉庚子歳青蓋當入洛陽吴主喜不脩徳政専為兼并之計 吴主之㳺華里也右丞相萬彧與右大司馬丁奉左將軍留平宻謀曰若至華里不歸社稷事重不得不自還吴主頗聞之以彧等舊臣隠忍不發是歳吴主因㑹以毒酒飲彧傳酒人私减之又飲留平平覺之服他藥以觧得不死彧自殺平憂懣月餘亦死徙彧子弟於廬陵初彧請選忠清之士以補近職吴主以大司農樓𤣥為宫下鎮主殿中事𤣥正身帥衆奉灋而行應對𭃄直吴主浸不悦中書令領太子太傅賀邵上䟽諌曰自頃年以來朝列紛錯真偽相貿忠良排墜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茍媚先意承指各希時趣人執反理之評士吐詭道之論遂使清流變濁忠臣結舌陛下處九天之上隱百里之室言出風靡令行景從親洽寵媚之臣日聞順意之辭將謂此輩實賢而天下已平也臣聞興國之君樂聞其過𮎰亂之主樂聞其譽聞其過者過日消而福臻聞其譽者譽日損而禍至陛下嚴刑灋以禁直辭黜善士以逆諌口杯酒造次死生不保仕者以退為幸居者以出為福誠非所以保安洪緒熙隆道化也何定本僕𨽻小人身無行能而陛下愛其佞媚假以威福夫小人求入必進姦利定間者妄興事役𤼵江邊戍兵以驅麋鹿老弱飢凍大小怨歎傳曰國之興也視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為草芥今灋禁轉苛賦調益繁中官近臣所在興事而長吏畏罪苦民求辦是以人力不堪家户離散呼嗟之聲感傷和氣今國無一年之儲家無經月之蓄而後宫之中坐食者萬有餘人又北敵注目伺國盛衰長江之限不可乆恃茍我不能守一葦可杭也願陛下豐基彊本割情從道則成康之治興聖祖之祚隆矣吴主深恨之於是左右共誣樓𤣥賀邵相逢駐共耳語大笑謗訕政事俱被詰責 羊祜歸自江陵務修徳信以懐吴人毎交兵刻日方戰不為掩襲之計將帥有欲進譎計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祜出軍行吴境刈榖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毎會衆江遊獵常止晉地若禽獸先為吴人所傷而為晉兵所得者皆送還之於是吴邊人皆悦服祜與陸抗對境使命常通抗遺祜酒祜飲之不疑抗疾求藥於祜祜以成藥與之抗即服之人多諫抗抗曰豈有酖人羊叔子哉抗告其邊戍曰彼専為徳我専為暴是不戰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巳無求細利吴主聞二境交和以詰抗抗曰一邑一鄉不可以無信義况大國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徳於祜無傷也吴主用諸將之謀數侵盜晉邉陸抗上疏曰昔有夏多罪而殷湯用師紂作虐而周武授鉞苟無其時雖復大聖亦宜飬威自保不可輕動也今不務力農富國審官任能明黜陟慎刑賞訓諸司以徳撫百姓以仁而聼諸將狥名窮兵黷武動費萬計士卒彫瘁寇不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争帝王之資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姦便非國家之良䇿也昔齊魯三戰魯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則大小之勢異也況今師所克獲不補所喪哉吴主不從九年春三月吴以陸抗為大司馬荆州牧
十年秋七月吴大司馬陸抗疾病上䟽曰西陵建平國之蕃表既處上流受敵二境若敵汎舟順流星犇電邁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縣也此乃社稷安危之機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臣父遜昔在西垂上言西陵國之西門雖云易守亦復易失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荆州非吴有也如其有虞當傾國争之臣前乞屯精兵三萬而主者循常未肯差赴自歩闡以後益更損耗今臣所統千里外禦彊對内懐百蠻而上下見兵財有數萬羸敝日乆難以待變臣愚以為諸王幼沖無用兵馬以妨要務又黄門宦官開立占募兵民避役逋逃入占乞特詔簡閲一切料出以補疆受敵常處使臣所部足滿八萬省息衆務并力備禦庶㡬無虞若其不然深可憂也臣死之後乞以西方為屬及卒吴使其子晏景𤣥機雲分將其兵
咸寧二年秋七月吴人或言於吴主曰臨平湖自漢末薉塞長老言此湖塞天下亂此湖開天下平近無故忽更開通此天下當太平青蓋入洛之祥也吴主以問奉禁都尉厯陽陳訓對曰臣止能望氣不能達湖之開塞退而告其友曰青蓋入洛者將有御璧之事非吉祥也冬十月以羊祜為征南大將軍祜上䟽請伐吴曰先
帝西平巴蜀南和吴㑹庶㡬海内得以休息而吴復背信使邊事更興夫期運雖天所授而功業必因人而成不一大舉掃滅則兵役無時得息也蜀平之時天下皆謂吴當并亡自是以來十有三年矣夫謀之雖多決之欲獨凡以險阻得全者謂其勢均力敵耳若輕重不齊彊弱異勢雖有險阻不可保也蜀之為國非不險也皆云一夫荷㦸千人莫當及進兵之日曽無藩籬之限乘勝席卷徑至成都漢中諸城皆烏栖而不敢出非無戰心誠力不足以相抗也及劉禪請降諸營堡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險不如劍閣孫皓之暴過於劉禪吴人之困甚於巴蜀而大晉兵力盛於往時不於此際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於征戍經厯盛衰不可長乆也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陸俱下荆楚之衆進臨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揚青兖並㑹秣陵以一隅之吴當天下之衆勢分形散所備皆急巴漢竒兵出其空虚一處傾壊則上下震蕩雖有智者不能為吴謀矣吴縁江為國東西數千里所敵者大無有寧息孫皓恣情任意與下多忌將疑於朝士困於野無有保世之計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猶懐去就兵臨之際必有應者終不能齊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乆弓弩㦸楯不如中國唯有水戰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則長江非復所保還趣城池去長入短非吾敵也官軍縣進人有致死之志吴人内顧各有離散之心如此軍不踰時克可必矣帝深納之而朝議方以秦凉為憂祜復表曰吴平則胡自定但當速濟大功耳議者多有不同賈充荀朂馮紞尤以伐吴為不可祜歎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天與不取豈非更事者恨於後時哉唯度支尚書杜預中書令張華與帝意合賛成其計
三年夏五月吴將邵顗夏祥帥衆七千餘人來降 冬十二月吴夏口督孫慎入江夏汝南略千餘家而去詔遣侍臣詰羊祜不追討之意并欲移荆州祜曰江夏去襄陽八百里比知賊問賊已去經日歩軍安能追之勞師以免責非臣志也昔魏武帝置都督類皆與州相近以兵勢好合惡離故也疆埸之間一彼一此慎守而已若輒徙州賊出無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據也
四年夏六月羊祜以病求入朝既至帝命乘輦入殿不拜而坐祜面陳伐吴之計帝善之以祜病不宜數入更遣張華就問籌䇿祜曰孫皓暴虐已甚於今可不戰而克若皓不幸而沒吴人更立令主雖有百萬之衆長江未可窺也將為後患矣華深然之祜曰成吾志者子也帝欲使祜臥護諸將祜曰取吴不必臣行但既平之後當勞聖慮耳功名之際臣不敢居若事了當有所付授願審擇其人也 冬十月吴人大佃皖城欲謀入冦都督揚州諸軍事王渾遣揚州刺史應綽攻破之斬首五千級焚其積榖百八十餘萬斛踐稻田四千餘頃毁船六百餘艘十一月羊祜疾篤舉杜預自代辛卯以預為鎮南大將軍都督荆州諸軍事祜卒帝哭之甚哀南州民聞祜卒為之罷市巷哭聲相接吴守邊將士亦為之泣祜好逰峴山襄陽人建碑立廟於其地歳時祭祀望其碑者無不流涕因謂之墮涙碑杜預至鎮簡精鋭襲吴西陵督張政大破之政吴之名將也恥以無備取敗不以實告吴主預欲間之乃表還其所獲吴主果召政還遣武昌監留憲代之
五年吴主毎宴羣臣咸令沈醉又置黄門郎十人為司過宴罷之後各奏其闕失迕視謬言㒺有不舉大者即加刑戮小者記録為罪或剝人面或鑿人眼由是上下離心莫為盡力益州刺史王濬上䟽曰孫皓荒滛凶逆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賢主則彊敵也臣作船七年日有朽敗臣年七十死亡無日三者一乖則難圗也誠願陛下無失事機帝於是决意伐吴㑹安東將軍王渾表孫皓欲北上邉戍皆戒嚴朝廷乃更議明年出師王濬參軍何攀奉使在洛上䟽稱皓必不敢出宜因戒嚴掩取甚易杜預上表曰自閏月以來賊但敕嚴下無兵上以理勢推之賊之窮計力不兩完必保夏口以東以延視息無縁多兵西上空其國都而陛下過聼便用委棄大計縱敵患生誠可惜也嚮使舉而有敗勿舉可也今事為之制務從完牢若或有成則開太平之基不成不過費損日月之間何惜而不一試之若當須後年天時人事不得如常臣恐其更難也今有萬安之舉無傾敗之慮臣心實了不敢以曖昧之見自取後累惟陛下察之旬月未報預復上表曰羊祜不先博謀於朝臣而宻與陛下共施此計故益令朝臣多異同之議凡事當以利害相校今此舉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一二止於無功耳必使朝臣言破敗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計不出己功不在身各恥其前言之失而固守之也自頃朝廷事無大小異意蜂起雖人心不同亦由恃恩不慮後患故輕相同異也自秋已來討賊之形頗露今若中止孫皓或怖而生計徙都武昌更完脩江南諸城逺其居民城不可攻野無所掠則明年之計或無所及矣帝方與張華圍碁預表適至華推枰斂手曰陛下聖武國富兵彊吴主滛虐誅殺賢能當今討之可不勞而定願勿以為疑帝乃許之以華為度支尚書量計運漕賈充荀朂馮紞固争之帝大怒充免冠謝罪僕射山濤退而告人曰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内憂今釋吴為外懼豈非筭乎 冬十一月大舉伐吴遣鎮軍將軍琅邪王伷出涂中安東將軍王渾出江西建威將軍王戎出武昌平南將軍胡奮出夏口鎮南大將軍杜預出江陵龍驤將軍王濬巴東監軍魯國唐彬下巴蜀東西凡二十餘萬命賈充為使持節假黄鉞大都督以冠軍將軍楊濟副之充固陳伐吴不利且自言衰老不堪元帥之任詔曰君若不行吾便自出充不得已乃受節鉞將中軍南屯襄陽為諸軍節度
太康元年春正月杜預向江陵王渾出横江攻吴鎮戍所向皆克二月戊午王濬唐彬擊破丹陽監盛紀吴人於江磧要害之處並以鐵鎻横截之又作鐵錐長丈餘暗置江中以逆拒舟艦濬作大筏數十方百餘歩縛草為人被甲持仗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鐵錐錐輒著筏而去又作大炬長十餘丈大數十圍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鎻然炬燒之須臾融液斷絶於是船無所礙庚申濬克西陵殺吴都督留憲等壬戌克荆門夷道二城殺夷道監陸晏杜預遣牙門周㫖等帥竒兵八百泛舟夜渡江襲樂鄉多張旗幟起火巴山吴都督孫歆懼與江陵督伍延書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㫖等伏兵樂鄉城外歆遣軍出拒王濬大敗而還㫖等發伏兵隨歆軍而入歆不覺直至帳下虜歆而還乙丑王濬擊殺吴水軍都督陸景杜預進攻江陵甲戌克之斬伍延於是沅湘以南接于交廣州郡皆望風送印綬預仗節稱詔而綏撫之凡所斬獲吴都督監軍十四牙門郡守百二十餘人胡奮克江安乙亥詔王濬唐彬既定巴丘與胡奮王戎共平夏口武昌順流長騖直造秣陵杜預當鎮静零桂懐輯衡陽大兵既過荆州南境固當傳檄而定預等各分兵以益濬彬太尉充移屯項王戎遣參軍襄陽羅尚南陽劉喬將兵與王濬合攻武昌吴江夏太守劉朗督武昌諸軍虞昺皆降昺翻之子也杜預與衆軍㑹議或曰百年之冦未可盡克方春水生難於久駐宜俟來冬更為大舉預曰昔樂毅藉濟西一戰以并彊齊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無復著手處也遂指授羣帥方略徑造建業吴主聞王渾南下使丞相悌督丹陽太守沈瑩護軍孫震副軍師諸葛靚帥衆三萬渡江逆戰至牛渚沈瑩曰晉治水軍於蜀乆矣上流諸軍素無戒備名將皆死幼小當任恐不能禦也晉之水軍必至於此宜蓄衆力以待其來與之一戰若幸而勝之江西自清今渡江與晉大軍戰不幸而敗則大事去矣悌曰吴之將亡賢愚所知非今日也吾恐蜀兵至此衆心駭懼不可復整及今渡江猶可决戰若其敗喪同死社稷無所復恨若其克㨗北敵犇走兵勢萬倍便當乘勝南上逆之中道不憂不破也若如子計恐士衆散盡坐待敵到君臣俱降無復一人死難者不亦辱乎三月悌等濟江圍渾部將城陽都尉張喬於楊荷喬衆纔七千閉柵請降諸葛靚欲屠之悌曰彊敵在前不宜先事其小且殺降不祥靚曰此屬以救兵未至力少不敵故且偽降以緩我非真伏也若捨之而前必為後患悌不從撫之而進悌與楊州刺史汝南周浚結陳相對沈瑩帥丹陽鋭卒刀楯五千三衝晉兵不動瑩引退其衆亂將軍薛勝蔣班因其亂而乘之吴兵以次犇潰將帥不能止張喬自後擊之大敗吴兵于版橋諸葛靚帥數百人遁去使過迎張悌悌不肯去靚自往牽之曰存亡自有大數非卿一人所支奈何故自取死悌垂涕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為兒童時便為卿家丞相所識抜常恐不得其死負名賢知顧今以身狥社稷復何道邪靚再三牽之不動乃流淚放去行百餘歩顧之已為晉兵所殺并斬孫震沈瑩等七千八百級吴人大震初詔書使王濬下建平受杜預節度至建業受王渾節度預至江陵謂諸將曰若濬得建平則順流長驅威名已著不宜令受制於我若不能克則無縁得施節度濬至西陵預與之書曰足下既摧其西藩便當徑取建業討累世之逋冦釋吴人於塗炭振旅還都亦曠世一事也濬大悅表呈預書及張悌敗死揚州别駕何惲謂周浚曰張悌舉全吴精兵殄滅於此吴之朝野莫不震懾今王龍驤既破武昌乘勝東下所向輒克土崩之勢見矣謂宜速引兵渡江直指建業大軍猝至奪其膽氣可不戰禽也浚善其謀使白王渾惲曰渾闇於事機而欲慎已免咎必不我從浚固使白之渾果曰受詔但令屯江北以抗吴軍不使輕進貴州雖武豈能獨平江東乎今者違命勝不足多若其不勝為罪已重且詔令龍驤受我節度但當具君舟檝一時俱濟耳惲曰龍驤克萬里之冦以既成之功來受節度未之聞也且明公為上將見可而進豈得一一須詔令乎今乘此渡江十全必克何疑何慮而淹留不進此鄙州上下所以恨恨也渾不聼王濬自武昌順流徑趣建業吴主遣㳺擊將軍張象帥舟師萬人禦之象衆望旗而降濬兵甲滿江旌旗燭天威勢甚盛吴人大懼吴主之嬖臣岑昏以傾險諛佞致位九列好興功役為衆患苦及晉兵將至殿中親近數百人叩頭請於吴主曰北軍日近而兵不舉刃陛下將如之何吴主曰何故對曰正坐岑昏耳吴主獨言若爾當以奴謝百姓衆因曰唯遂並起收昏吳主絡驛追止已屠之矣陶濬將討郭馬至武昌聞晉兵大入引兵東還至建業吴主引見問水軍消息對曰蜀船皆小今得二萬兵乘大船以戰自足破之於是合衆授濬節鉞明日當發其夜衆悉逃潰時王渾王濬及琅邪王伷皆臨近境吴司徒何植建威將軍孫晏悉送印節詣渾降吴主用光禄勲薛瑩中書令胡冲等計分遣使者奉書於渾濬伷以請降又遺其羣臣書深自咎責且曰今大晉平治四海是英俊展節之秋勿以移朝改朔用損厥志使者先送璽綬於琅邪王伷壬寅王濬舟師過三山王渾遣信要濬蹔過論事濬舉帆直指建業報曰風利不得泊也是日濬戎卒八萬方舟百里鼓譟入于石頭吴主皓面縳輿櫬詣軍門降濬解縛焚櫬延請相見收其圗籍克州四郡四十三户五十二萬三千兵二十三萬朝廷聞吴已平羣臣皆賀上夀帝執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驃騎將軍孫秀不賀南向流涕曰昔討逆弱冠以一校尉創業今後主舉江南而棄之宗廟山陵於此為墟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吴之未下也大臣皆以為未可輕進獨張華堅執以為必克賈充上表稱吴地未可悉定方夏江淮下濕疾疫必起宜召諸軍還以為後圗雖腰斬張華不足以謝天下帝曰此是吾意華但與吾同耳荀朂復奏宜如充表帝不從杜預聞充奏乞罷兵馳表固爭使至轘轅而吴已降充慙懼詣闕請罪帝撫而不問 夏四月甲申詔賜孫皓爵歸命侯乙酉大赦改元大酺五日遣使者分詣荆揚撫慰吴牧守已下皆不更易除其苛政悉從簡易吴人大悦滕脩討郭馬未克聞晉伐吴帥衆赴難至巴丘聞吴亡縞素流涕還與廣州刺史閭豐蒼梧太守王毅各送印綬請降孫皓遣陶璜之子融持手書諭璜璜流涕數日亦送印綬降帝皆復其本職王濬之東下也吴城戍皆望風降附獨建平太守吾彦嬰城不下聞吴亡乃降帝以彦為金城太守初朝廷尊寵孫秀孫楷欲以招來吴人及吴亡降秀為伏波將軍楷為度遼將軍琅邪王伷遣使送孫皓及其宗族詣洛陽五月丁亥朔皓至與其太子瑾等泥頭靣縛詣東陽門詔遣謁者解其縳賜衣服車乘田三十頃歳給錢榖綿絹甚厚拜瑾為中郎諸子為王者皆為郎中吴之舊望隨才擢叙孫氏將吏渡江者復十年百姓復二十年庚寅帝臨軒大㑹文武有位及四方使者國子學生皆預焉引見歸命侯皓及吴降人皓登殿稽顙帝謂皓曰朕設此座以待卿乆矣皓曰臣於南方亦設此座以待陛下賈充謂皓曰聞君在南方鑿人目剥人面皮此何等刑也皓曰人臣有弑其君及姦回不忠者則加此刑耳充黙然甚愧而皓顔色無怍帝從容問散騎常侍薛瑩孫皓所以亡對曰皓昵近小人刑罰放濫大臣諸將人不自保此其所以亡也它日又問吾彦對曰吴主英俊宰輔賢明帝笑曰若是何故亡彦曰天禄永終厯數有屬故為陛下禽耳帝善之王濬之入建業也其明日王渾乃濟江以濬不待已至先受孫皓降意甚愧忿將攻濬何攀勸濬送皓與渾由是忿得解何惲以渾與濬争功與周浚牋曰書貴推讓易大謙光前破張悌吴人失氣龍驤因之䧟其區宇論其前後我實緩師既失機㑹不及於事而今方競其功彼既不吞聲將虧雍穆之𢎞興矜争之鄙斯愚情之所不取也浚得牋即諌止渾渾不納表濬違詔不受節度誣以罪狀渾子濟尚常山公主宗黨彊盛有司奏請檻車徵濬帝弗許但以詔書責讓濬以不從渾命違制昧利濬上書自理曰前被詔書令臣直造秣陵又令受太尉充節度臣以十五日至三山見渾軍在北岸遣書邀臣臣水軍風發乘勢徑造賊城無縁回船過渾臣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渾所下當受節度之符欲令臣明十六日悉將所領還圍石頭又索蜀兵及鎮南諸軍人名定見臣以為皓已來降無縁空圍石頭又兵人定見不可倉猝得就皆非當今之急不可承用非敢忽棄明制也皓衆叛親離匹夫獨坐雀䑕貪生茍乞一活耳而江北諸軍不知虚實不早縛取自為小誤臣至便得更見怨恚並云守賊百日而令他人得之臣愚以為事君之道茍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其顧嫌疑以避咎責此是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渾又騰周浚書云濬軍得吴寳物又云濬牙門將李髙放火燒皓偽宫濬復表曰臣孤根獨立結恨彊宗夫犯上干主其罪可救乖忤貴臣禍在不測偽中郎將孔攄説去二月武昌失守水軍行至皓案行石頭還左右人皆跳刀大呼云要當為陛下一死戰決之皓意大喜謂必能然便盡出金寳以賜與之小人無狀得便持走皓懼乃圖降首降使適去左右劫奪財物略取妻妾放火燒宫皓逃身竄首恐不脫死臣至遣參軍主者救斷其火耳周浚先入皓宫渾又先登皓舟臣之入觀皆在其後皓宫之中乃無席可坐若有遺寳則浚與渾先得之矣浚等云臣屯聚蜀人不時送皓欲有反狀又恐動吴人言臣皆當誅殺取其妻子冀其作亂得騁私忿謀反大逆尚以見加其餘謗𠴲故其宜耳今年平吴誠為大慶於臣之身更受咎累濬至京師有司奏濬違詔大不敬請付廷尉科罪詔不許又奏濬赦後燒賊船百三十五艘輒敕付廷尉禁推詔勿推渾濬争功不已帝命守廷尉廣陵劉頌校其事以渾為上功濬為中功帝以頌折灋失理左遷京兆太守庚辰増賈充邑八千户以王濬為輔國大將軍封襄陽縣侯杜預為當陽縣侯王戎為安豐縣侯封琅邪王伷二子為亭侯増京陵侯王渾邑八千户進爵為公尚書闗内侯張華進封廣武縣侯増邑萬户荀朂以専典詔命功封一子為亭侯其餘諸將及公卿以下賞賜各有差帝以平吴䇿告羊祜廟乃封其夫人夏侯氏為萬歳鄉君食邑五千户王濬自以功大而為渾父子及黨與所挫抑每進見陳其攻伐之勞及見枉之狀或不勝忿憤徑出不辭帝每容恕之益州護軍范通謂濬曰卿功則羙矣然恨所以居羙者未盡善也卿旋斾之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平吴之事若有問者輒曰聖主之徳羣帥之力老夫何力之有此藺生所以屈廉頗也王渾能無愧乎濬曰吾始懲鄧艾之事懼禍及身不得無言其終不能遣諸胷中是吾𥚹也時人咸以濬功重報輕為之憤邑博士秦秀等並上表訟濬之屈帝乃遷濬鎮軍大將軍王渾嘗詣濬濬嚴設備衛然後見之杜預還襄陽以為天下雖安忘戰必危乃勤於講武申嚴戍守又引滍淯水以浸田萬餘頃開揚口通零桂之漕公私賴之預身不跨馬射不穿札而用兵制勝諸將莫及預在鎮數餉遺洛中貴要或問其故預曰吾但恐為害不求益也王渾遷征東大將軍復鎮夀陽諸葛靚逃竄不出帝與靚有舊靚姊為琅邪王妃帝知靚在姊間因就見焉靚逃於厠帝又逼見之謂曰不謂今日復得相見靚流涕曰臣不能漆身皮面復覩聖顔誠為慙恨詔以為侍中固辭不拜歸于鄉里終身不向朝廷而坐
羌胡之叛〈樹機能齊萬年〉
晉武帝泰始五年春二月分雍涼梁州置秦州以胡烈為刺史先是鄧艾納鮮卑降者數萬置于雍凉之間與民雜居朝廷恐其乆而為患以烈素著名於西方故使鎮撫之
六年夏六月戊午胡烈討鮮卑秃髪樹機能於萬斛堆兵敗被殺都督雍凉州諸軍事扶風王亮遣將軍劉旂救之旂觀望不進亮坐貶為平西將軍旂當斬亮上言節度之咎由亮而出乞丏旂死詔曰若罪不在旂當有所在乃免亮官遣尚書樂陵石鑒行安西將軍都督秦州諸軍事討樹機能樹機能兵盛鑒使秦州刺史杜預出兵撃之預以虜乘勝馬肥而官軍縣乏宜并力大運芻糧湏春進討鑑奏預稽乏軍興檻車徴詣廷尉以贖論既而鑒討樹機能卒不能克
七年夏四月北地胡冦金城凉州刺史牽𢎞討之衆胡皆内叛與樹機能共圍𢎞於青山𢎞軍敗而死初大司馬陳騫言於帝曰胡烈牽𢎞皆勇而無謀彊於自用非綏邊之材也將為國恥時𢎞為揚州刺史多不承順騫命帝以為騫與𢎞不協而毁之於是徴𢎞既至尋復以為涼州刺史騫數歎息以為必敗二人果失羌戎之和兵敗身沒征討連年僅而能定帝乃悔之
咸寧三年春三月平虜護軍文鴦督涼秦雍州諸軍討樹機能破之諸胡二十萬口來降
四年春正月司馬督東平馬隆上言涼州刺史楊欣失羌戎之和必敗 夏六月欣與樹機能之黨若羅㧞能等戰于武威敗死 冬十二月鮮卑樹機能乆為邉患僕射李憙請發兵討之朝議皆以為出兵重事虜不足憂
五年春正月樹機能攻䧟涼州帝甚悔之臨朝而歎曰誰能為我討此虜者司馬督馬隆進曰陛下能任臣臣能平之帝曰必能平賊何為不任顧方略何如耳隆曰臣願募勇士三千人無問所從來帥之以西虜不足平也帝許之乙丑以隆為討虜護軍武威太守公卿皆曰見兵已多不宜横設賞募隆小將妄言不足信也帝不聼隆募能引弓四鈞挽弩九石者取之立標簡試自旦至日中得三千五百人隆曰足矣又請自至武庫選仗武庫令與隆忿争御史中丞劾奏隆隆曰臣當畢命戰場武庫令乃給以魏時朽仗非陛下所以使臣之意也帝命惟隆所取仍給三年軍資而遣之 十一月馬隆西度温水樹機能等以衆數萬據險拒之隆以山路陿隘乃作扁箱車為木屋施於車上轉戰而前行千餘里殺傷甚衆自隆之西音問㫁絶朝廷憂之或謂已沒後隆使夜到帝撫掌歡笑詰朝召羣臣謂曰若從諸卿言無涼州矣乃詔假隆節拜宣威將軍隆至武威鮮卑大人猝跋韓且萬能等帥萬餘落來降十二月隆與樹機能大戰斬之涼州遂平
太康元年 漢魏以來羌胡鮮卑降者多處之塞内諸郡其後數因忿恨殺害長吏漸為民患侍御史西河郭欽上䟽曰戎狄彊獷厯古為患魏初民少西北諸郡皆為戎居内及京兆魏郡𢎞農往往有之今雖服從若百年之後有風塵之警胡騎自平陽上黨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馮翊安定上郡盡為狄庭矣宜及平吴之威謀臣猛將之略漸徙内郡雜胡於邊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制此萬世之長䇿也帝不聼惠帝元康四年夏五月匈奴郝散反攻上黨殺長吏秋八月郝𣪚帥衆降馮翊都尉殺之
六年夏郝散弟度元與馮翊北地馬蘭羌盧水胡俱反殺北地太守張損敗馮翊太守歐陽建征西大將軍趙王倫與雍州刺史濟南解系争軍事更相表奏朝廷以梁王彤為征西大將軍都督雍涼二州諸軍事 秋八月解系為郝度元所敗秦雍氐羌悉反立氐帥齊萬年為帝圍涇陽御史中丞周處彈劾不避權戚梁王彤嘗違灋處按劾之 冬十一月詔以處為建威將軍與振威將軍盧播俱𨽻安西將軍夏侯駿以討齊萬年中書令陳凖言於朝曰駿及梁王皆貴戚非將帥之才進不求名退不畏罪周處吴人忠直勇果有仇無援宜詔積弩將軍孟觀以精兵萬人為處前鋒必能殄冦不然梁王當使處先驅而不救以䧟之其敗必也朝廷不從齊萬年聞處來曰周府君嘗為新平太守有文武才若専斷而來不可當也或受制於人此成禽耳
七年春正月齊萬年屯梁山有衆七萬梁王彤夏侯駿使周處以五千兵擊之處曰軍無後繼必敗不徒亡身為國取恥彤駿不聼逼遣之癸丑處與盧播觧系攻萬年於六陌處軍士未食彤促令速進自旦戰至暮斬獲甚衆絶矢盡救兵不至左右勸處退處按劍曰是吾効節致命之日也遂力戰而死朝廷雖以尤彤而亦不能罪也
八年秋九月張華陳凖以趙王梁王相繼在闗中皆雍容驕貴師老無功乃薦孟觀沈毅有文武材用使討齊萬年觀身當矢石大戰十數皆破之
九年春正月孟觀大破氐衆於中亭獲齊萬年太子洗馬陳留江統以為戎狄亂華宜早絶其原乃作徙戎論以警朝廷曰夫夷蠻戎狄地在要荒禹平九土而西戎即叙其性氣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為甚弱則畏服彊則侵叛當其彊也以漢之髙祖困於白登孝文軍於霸上及其弱也以元成之微而單于入朝此其已然之效也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待之有備禦之有常雖稽顙執贄而邊城不弛固守彊暴為冦而兵甲不加逺征期令境内獲安疆場不侵而已及至周室失統諸侯専征封疆不固而利害異心戎狄乗間得入中國或招誘安撫以為已用自是四夷交侵與中國錯居及秦始皇并天下兵威旁達攘胡走越當是時中國無復四夷也漢建武中馬援領隴西太守討叛羗徙其餘種於闗中居馮翊河東空地數歳之後族類蕃息既恃其肥彊且苦漢人侵之永初之元羣羌叛亂覆沒將守屠破城邑鄧隲敗北侵及河内十年之中夷夏俱敝任尚馬賢僅乃克之自此之後餘燼不盡小有際㑹輒復侵叛中世之冦惟此為大魏興之初與蜀分隔彊之戎一彼一此武帝徙武都氐於秦川欲以弱冦彊國扞禦蜀虜此蓋權宜之計非萬世之利也今者當之已受其敝矣夫闗中土沃物豐帝王所居未聞戎狄宜在此土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因其衰敝遷之畿服士庶翫習侮其輕弱使其怨恨之氣毒於骨髓至於蕃育衆盛則坐生其心以貪悍之性挾憤怒之情𠉀隙乘便輒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無障塞之隔掩不備之人收散野之積故能為禍滋蔓暴害不測此必然之勢已騐之事也當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衆事未罷徙馮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諸羗著先零罕开析支之地徙扶風始平京兆之氐出還隴右著隂平武都之界廪其道路之糧令足自致各附本種反其舊土使屬國撫夷就安集之戎晉不雜並得其所縱有猾夏之心風塵之警則絶逺中國隔閡山河雖為冦暴所害不廣矣難者曰氐冦新平闗中饑疫百姓愁苦咸望寧息而欲使疲瘁之衆徙自猜之冦恐勢盡力屈緒業不卒前害未及弭而後變復横出矣答曰子以今者羣氐為尚挾餘資悔惡反善懐我徳惠而來柔附乎將勢窮道盡智力俱困懼我兵誅以至於此乎曰無有餘力勢窮道盡故也然則我能制其短長之命而令其進退由已矣夫樂其業者不易事安其居者無遷志方其自疑危懼畏怖促遽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無違也迨其死亡散流離逷未鳩與闗中之人户皆為讎故可遐遷逺處令其心不懐土也夫聖賢之謀事也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道不著而平徳不顯而成其次則能轉禍為福因敗為功值困必濟遇否能通今子遭敝事之終而不圗更制之始愛易轍之勤而遵覆車之軌何哉且闗中之人百餘萬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處之與遷必須口實若有窮之糁粒不繼者故當傾闗中之榖以全其生生之計必無擠於溝壑而不為侵掠之害也今我遷之傳食而至附其種族自使相贍而秦地之人得其半榖此為濟行者以廪糧遺居者以積倉寛闗中之逼去盜賊之原除旦夕之損建終年之益若憚蹔舉之小勞而忘永逸之𢎞䇿惜日月之煩苦而遺累世之冦敵非所謂能創業垂統謀及子孫者也并州之胡本實匈奴桀惡之冦也建安中使右賢王去卑誘質呼厨泉聼其部落散居六郡咸熙之際以一部太彊分為三率泰始之初又増為四於是劉猛内叛連結外虜近者郝散之變發於榖逺今五部之衆户至數萬人口之盛過於西戎其天性驍勇弓馬便利倍於氐羗若有不虞風塵之慮則并州之域可為寒心正始中母丘儉討句驪徙其餘種於榮陽始徙之時户落百數子孫孳息今以千計數世之後必至殷熾今百姓失職猶或亡叛犬馬肥充則有噬齧況於夷狄能不為變但顧其微弱勢力不逮耳夫為邦者憂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廣士民之富豈須夷虜在内然後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諭發遣還其本域慰彼覊旅懐土之思釋我華夏介之憂惠此中國以綏四方徳施永世於計為長也朝廷不能用
陳敏之叛
晉惠帝太安二年新野莊王歆為政嚴急失蠻夷心義陽蠻張昌聚黨數千人欲為亂荆州以壬午詔書發武勇赴益州討李流號壬午兵民憚逺征皆不欲行詔書督遣嚴急所經之界停留五日者二千石免官由是郡縣官長皆親出驅逐展轉不逺輒復屯聚為羣盜時江夏大稔民就食者數千口張昌因之誑惑百姓更姓名曰李辰募衆於安陸石巖山諸流民及避戍役者多往從之太守弓欽遣兵討之不勝昌遂攻郡欽兵敗與部將朱伺犇武昌歆遣騎督靳滿討之滿復敗走昌遂據江夏造妖言云當有聖人出為民主得山都縣吏丘沈更其姓名曰劉尼詐云漢後奉以為天子曰此聖人也昌自為相國詐作鳯凰玉璽之瑞建元神鳯郊祀服色悉依漢故事有不應募者族誅之士民莫敢不從又流言云江淮已南皆反官軍大起當悉誅之互相扇動人情惶懼江沔間所在起兵以應昌旬月間衆至三萬皆著絳帽以馬尾作髯詔遣監軍華宏討之敗于障山歆上言妖賊犬羊萬計絳頭毛面挑刀走㦸其鋒不可當請臺敕諸軍三道救助朝廷以屯騎校尉劉喬為豫州刺史寧朔將軍沛國劉𢎞為荆州刺史又詔河間王顒遣雍州刺史劉沈將州兵萬人并征西府五千人出藍田闗以討昌顒不奉詔沈自領州兵至藍田顒又逼奪其衆於是劉喬屯汝南劉𢎞及前將軍趙驤平南將軍羊伊屯宛昌遣其將黄林帥二萬人向豫州劉喬擊却之昌至樊城歆出拒之衆潰為昌所殺詔以劉𢎞代歆為鎮南將軍都督荆州諸軍事 秋七月張昌黨石冰冦揚州敗刺史陳徽諸郡盡沒又攻破江州别將陳貞等攻武陵零陵豫章武昌長沙皆䧟之臨淮人封雲起兵冦徐州以應氷於是荆江揚豫徐五州之境多為昌所據昌更置牧守皆桀盜小人専以劫掠為務劉𢎞遣陶侃等攻昌於竟陵劉喬遣其將李楊等向江夏侃等屢與昌戰大破之前後斬首數萬級昌逃于下儁山其衆悉降 冬十二月議郎周玘前南平内史長沙王矩起兵江東以討石氷推前吴興太守吳郡顧祕都督揚州九郡諸軍事傳檄州郡殺氷所署將吏於是前侍御史賀循起兵於㑹稽廬江内史廣陵華譚及丹陽葛洪甘卓皆起兵以應祕玘處之子循邵之子卓寧之曽孫也氷遣其將羌毒帥兵數萬拒玘玘擊斬之氷自臨淮退趨夀春征東將軍劉凖聞氷至惶懼不知所為廣陵度支廬江陳敏統衆在夀春謂凖曰此等本不樂逺戍逼廹成賊烏合之衆其勢易離敏請督帥運兵為公破之凖乃益敏兵使擊之
永興元年二月陳敏與石氷戰數十合氷衆十倍於敏敏擊之所嚮皆㨗遂與周玘合攻氷於建康三月氷北走投封雲雲司馬張統斬氷及雲以降揚徐二州平周玘賀循皆散衆還家不言功賞朝廷以陳敏為廣陵相秋八月荆州兵擒斬張昌同黨皆夷三族
二年 初陳敏既克石氷自謂勇略無敵有割據江東之志其父怒曰滅我門者必此兒也遂以憂卒敏以喪去職司空越起敏為右將軍前鋒都督越為劉祐所敗敏請東歸收兵遂據厯陽叛吴王常侍甘卓棄官東歸至厯陽敏為子景娶卓女使卓假稱皇太弟令拜敏揚州刺史敏使弟恢及别將錢端等南略江州弟斌東畧諸郡江州刺史應邈揚州刺史劉機丹陽太守王曠皆棄官走敏遂據有江東以顧榮為右將軍賀循為丹揚内史周玘為安豐太守凡江東豪傑名士咸加收禮為將軍郡守者四十餘人或有老疾就加秩命循詐為狂疾得免乃以榮領丹陽内史玘亦稱疾不之郡敏疑諸名士終不為己用欲盡誅之榮説敏曰中國䘮亂胡夷内侮觀今日之勢不能復振百姓將無遺種江南雖經石氷之亂人物尚全榮常憂無孫劉之主有以存之今將軍神武不世勲效已著帶甲數萬舳艫山積若能委信君子使各得盡懐散蔕芥之嫌塞䜛謟之口則上方數州可傳檄而定不然終不濟也敏乃止敏命僚佐推己為都督江東諸軍事大司馬楚公加九錫列上尚書稱被中詔自江入沔漢奉迎鑾駕太宰顒以張光為順陽太守帥歩騎五千詣荆州討敏劉𢎞遣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苖光屯夏口又遣南平太守汝南應詹督水軍以繼之侃與敏同郡又同歳舉吏隨郡内史扈懐言於𢎞曰侃居大郡統彊兵脫有異志則荆州無東門矣𢎞曰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乆必無是也侃聞之遣子洪及兄子臻詣𢎞以自固𢎞引為參軍資而遣之曰賢叔征行君祖母年髙便可歸也匹夫之交尚不負心況大丈夫乎敏以陳恢為荆州刺史冦武昌𢎞加侃前鋒督護以禦之侃以運船為戰艦或以為不可侃曰用官船擊官賊何為不可侃與恢戰屢破之又與皮初張光苖光共破錢端於長岐南陽太守衛展說𢎞曰張光太宰腹心公既與東海宜斬光以明向背𢎞曰宰輔得失豈張光之罪殺人自安君子弗為也乃表光殊勲乞加遷擢
懐帝永嘉元年陳敏刑政無章不為英俊所附子弟凶暴所在為患顧榮周玘等憂之廬江内史華譚遺榮等書曰陳敏盜據吴㑹命危朝露諸君或剖符名郡或列為近臣而更辱身姦人之朝降節叛逆之黨不亦羞乎吴武烈父子皆以英俊之才繼承大業今以陳敏凶狡七弟頑宂欲躡桓王之髙蹤蹈大皇之絶軌逺度諸賢猶當未許也皇輿東返俊彦盈朝將舉六師以清建業諸賢何顔復見中州之士邪榮等素有圗敏之心及得書甚慙宻遣使報征東大將軍劉凖使發兵臨江己為内應剪髪為信準遣揚州刺史劉機等出厯陽討敏敏使其弟廣武將軍昶將兵數萬屯烏江厯陽太守宏屯牛渚敏弟處知顧榮等有貳心勸敏殺之敏不從昶司馬錢廣周玘同郡人也玘宻使廣殺昶因宣言州下已殺敏敢動者誅三族廣勒兵朱雀橋南敏遣甘卓討廣堅甲精兵盡委之顧榮慮敏疑之故往就敏敏曰卿當四出鎮衛豈得就我邪榮乃出與周玘共説甘卓曰若江東之事可濟當共成之然卿觀兹事勢當有濟理不敏既常才政令反覆計無所定其子弟各已驕矜其敗必矣而吾等安然受其官禄事敗之日使江西諸軍函首送洛題曰逆賊顧榮甘卓之首此萬世之辱也卓遂詐稱疾迎女斷橋收船南岸與玘榮及前松滋侯相丹陽紀瞻共攻敏敏自帥萬餘人討卓軍人隔水語敏衆曰本所以戮力陳公者正以顧丹陽周安豐耳今皆異矣汝等何為敏衆狐疑未決榮以白羽扇麾之衆皆潰去敏單騎北走追獲之於江乘歎曰諸人誤我以至今日謂弟處曰我負卿卿不負我遂斬敏於建業夷三族於是㑹稽等郡盡殺敏諸弟時平東將軍周馥代劉準鎮夀春三月己未朔馥傳敏首至京師詔徴顧榮為侍中紀瞻為尚書郎太傅越辟周玘為參軍陸玩為掾玩機之從弟也榮等至徐州聞北方愈亂疑不進越與徐州刺史裴盾書曰若榮等顧望以軍禮發遣榮等懼逃歸盾楷之兄子越妃兄也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一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二上
宋 袁樞 撰
西晉之亂〈賈氏 諸王 胡羯江左中與附〉
魏元帝咸𤋮元年 初晉王娶王肅之女生炎及攸以攸繼景王後攸性孝友多材藝清和平允名聞過於炎晉王愛之常曰天下者景王之天下也吾攝居相位百年之後大業宜歸攸炎立髪委地手垂過厀嘗從容問裴秀曰人有相否因以異相示之秀由是歸心羊琇與炎善為炎畫策察時政所宜損益皆今炎豫記之以備晉王訪問晉王欲以攸為世子山濤曰廢長立少違禮不祥賈充曰中撫軍有人君之徳不可易也何曽裴秀曰中撫軍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固非人臣之相也晉王由是意定丙午立炎為世子晉武帝泰始元年五月魏帝加文王殊禮進王妃曰后世子曰太子秋八月辛卯文王卒太子嗣為晉王 冬十二月壬戍魏帝禪位于晉丙寅王即皇帝位丁卯封皇叔祖父孚為安平王叔父幹為平原王亮為扶風王伷為東莞王駿為汝隂王彤為梁王倫為琅琊王弟攸為齊王鑒為樂安王機為燕王又封羣從司徒望等十七人皆為王帝懲魏氏孤立之𡚁故大封宗室授以職任又詔諸王皆得自選國中長吏衛將軍齊王攸獨不敢皆令上請三年春正月丁卯立子𠂻為皇太子
七年侍中尚書令車騎將軍賈充自文帝時寵任用事帝之為太子充頗有力故益有寵於帝充為人巧諂與太尉行太子太傅荀顗侍中中書監荀勗越騎校尉安平馮紞相為黨友朝野惡之帝問侍中裴楷以方今得失對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風所以未比徳於堯舜者但以賈充之徒尚在朝耳宜引天下賢人與宏政道不宜示人以私侍中樂安任愷河南尹潁川庾純皆與充不協充欲解其近職乃薦愷忠貞宜在東宫帝以愷為太子少傅而侍中如故會樹機能亂秦雍帝以為憂愷曰宜得威望重臣有智畧者以鎮撫之帝曰誰可者愷因薦充純亦稱之秋七月癸酉以充為都督秦凉二州諸軍事侍中車騎將軍如故充患之 冬十一月賈充將之鎮公卿餞於夕陽亭充私問計於荀朂朂曰公為宰相乃為一夫所制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辭之實難獨有結婚太子可不辭而自留矣充曰然孰可寄懐朂曰朂請言之因謂馮紞曰賈公遠出吾等失埶太子婚尚未定何不勸帝納賈公之女乎紘亦然之初帝將納衛瓘女為太子妃充妻郭槐賂楊后左右使后說帝求納其女帝曰衛公女有五可賈公女有五不可衛氏種賢而多子美而長白賈氏種妬而少子醜而短黑后固以為請荀顗荀朂馮紞皆稱充女絶美且有才徳帝遂從之留充復居舊任
八年春二月辛邜皇太子納賈妃妃年十五長於太子二歲姤忌多權詐太子嬖而畏之 秋七月以賈充為司空侍中尚書令領兵如故
十年秋七月丙寅皇后楊氏殂初帝以太子不慧恐不堪為嗣常宻以訪后后曰立子以長不以賢豈可動也鎮軍大將軍胡奮女為貴嬪有寵於帝后疾篤恐帝立貴嬪為后致太子不安枕帝膝泣曰叔父駿女芷有徳色願陛下以備六宫帝流涕許之
咸寧二年 初齊王攸有寵於文帝每見攸輙撫牀呼其小字曰此桃符座也幾為太子者數矣臨終為帝叙漢淮南王魏陳思王事而泣執攸手以授帝太后臨終亦流涕謂帝曰桃符性急而汝為兄不慈我若不起必恐汝不能相容以是屬汝勿忘我言及帝疾甚朝野皆屬意於攸攸妃賈充之長女也河南尹夏侯和謂充曰卿二壻親踈等耳立人當立徳充不答攸素惡荀朂及左衛將軍馮紞傾諂朂乃使紞說帝曰陛下前日疾若不愈齊王為公卿百姓所歸太子雖欲髙譲其得免乎宜遣還藩以安社稷帝隂納之乃徙和為光禄勲奪充兵權而位遇無替 冬十月丁卯立皇后楊氏大赦后元皇后之從妹也美而有婦徳帝初聘后后叔父珧上表曰自古一門二后未有能全其宗者乞藏此表於宗廟異日如臣之言得以免禍帝許之十二月以后父鎮軍將軍駿為車騎將軍封臨晉侯尚書禇䂮郭奕皆表駿小器不可任社稷之重帝不從駿驕傲自得胡奮謂駿曰卿恃女更益豪邪歴觀前世與天家婚未有不滅門者但早晚事耳駿曰卿女不在天家乎奮曰我女與卿女作婢耳何能為損益乎
三年秋七月衛將軍楊珧等建議以為古者封建諸侯所以藩衛王室今諸王公皆在京師非干城之義又異姓諸將居邉宜參以親戚帝乃詔諸王各以户邑多少為三等大國置三軍五千人次國二軍三千人小國一軍一千一百人諸王為都督者各徙其國使相近八月癸亥徙扶風王亮為汝南王出為鎮南大將軍都督豫州諸軍事琅琊王倫為趙王督鄴城守事勃海王輔為為太原王監并州諸軍事以東莞王伷在徐州徙封琅琊王汝隂王駿在關中徙封扶風王又徙太原王顒為河間王汝南王東為南陽王輔孚之子顒孚之孫也其無官者皆遣就國諸王公戀京師皆涕泣而去又封皇子璋為始平王允為濮陽王該為新都王遐為清河王其異姓之臣有大功者皆封郡公郡侯四年冬十月徴征北大將軍衛瓘為尚書令是時朝野咸知太子昏愚不堪為嗣瓘每欲陳啓而未敢發會侍宴陵雲臺瓘陽醉跪帝牀前曰臣欲有所啓帝曰公所言何邪瓘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撫牀曰此座可惜帝意悟因謬曰公真大醉邪瓘於此不復有言帝悉召東宫官屬為設宴會而密封尚書疑事令太子决之賈妃大懼倩外人代對多引古義給使張曰太子不學陛下所知而答詔多引古義必責作草主更益譴負不如直以意對妃大喜謂曰便為我好答富貴與汝共之即具草令太子自寫帝省之甚悅先以示瓘瓘大踧踖衆人乃知瓘嘗有言也賈充密遣人語妃云衛瓘老奴幾破汝家太康元年侍御史郭欽上䟽請徙内郡𦍑胡鮮卑於邉地帝不聽〈事見羌胡之叛〉
二年帝既平吳頗事逰宴怠於政事掖庭殆將萬人后父楊駿及弟珧濟始用事交通請謁勢傾内外時人謂之三楊舊臣多被踈退山濤數有規諷帝雖知而不能改三年春正月帝喟然問司𨽻校尉劉毅曰朕可方漢之何帝對曰桓靈帝曰何至於此對曰桓靈賣官錢入官庫陛下賣官錢入私門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靈之世不聞此言今朕有直臣固為勝之 尚書張華以文學才識名重一時論者皆謂華宜為三公中書監荀朂侍中馮紞以伐吳之謀深疾之㑹帝問華誰可託後事者華對以明徳至親莫如齊王由是忤㫖朂因而譛之甲午以華都督幽州諸軍事 齊王攸徳望日隆荀朂馬紞楊珧皆惡之紞言於帝曰陛下詔諸侯之國宜從親者始親者莫如齊王今獨留京師可乎朂曰百僚内外皆歸心齊王陛下萬歲後太子不得立矣陛下試詔齊王之國必舉朝以為不可則臣言驗矣帝以為然冬十二月甲申詔曰古者九命作伯或入毗朝政或出御方嶽其揆一也侍中司空齊王攸佐命立勲劬勞王室其以為大司馬都督青州諸軍事侍中如故仍加崇典禮主者詳案舊制施行以汝南王亮為太尉録尚書事領太子太傅光禄大夫山濤為司徒尚書令衛瓘為司空征東大將軍王渾上書以為攸至親盛徳侔於周公宜贊皇朝與聞政事今出攸之國假以都督虚號而無典戎幹方之實虧友于欵篤之義懼非陛下追述先帝文明太后待攸之宿意也若以同姓寵之太厚則有吳楚逆亂之謀漢之呂霍王氏皆何人也歴觀古今茍事之輕重所在無不為害唯當任正道而求忠良耳若以智計猜物雖親見疑至於踈者庸可保乎愚以為太子太保缺宜留攸居之與汝南王亮楊珧共幹朝事三人齊位足相持正既無偏重相傾之勢又不失親親仁覆之恩計之盡善者也於是扶風王駿光禄大夫李憙中䕶軍羊琇侍中王濟甄徳皆切諫帝並不從濟使其妻常山公主及徳妻長廣公主俱入稽顙涕泣請帝留攸帝怒謂侍中王戎曰兄弟至親今出齊王自是朕家事而甄徳王濟連遣婦來生哭入邪乃出濟為國子祭酒徳為大鴻臚羊琇與北軍中候成粲謀見楊珧手刃殺之珧知之辭疾不出諷有司奏琇左遷太僕琇憤怨發病卒李憙亦以年老遜位卒於家四年春正月帝命太常議崇錫齊王之物博士庾旉太叔廣劉暾繆蔚郭頥秦秀傳珍上表曰昔周選建明徳以左右王室周公康叔𣆀季皆入為三公明股肱之任重守地之位輕也漢諸王侯位在丞相三公上其入讚朝政者乃有兼官其出之國亦不復假台司虚名為隆寵也今使齊王賢邪則不宜以母弟之親尊居魯衛之常職不賢邪不宜大啓土宇表建東海也古禮三公無職坐而論道不聞以方任嬰之惟宣王救急朝夕然後命召穆公征淮夷故其詩曰徐方不回王曰旋歸宰相不得久在外也今天下已定六合為家將數延三事與論太平之基而更出之去王城二千里違舊章矣旉純之子暾毅之子也旉既具草先以呈純純不禁事過太常鄭黙博士祭酒曹志志愴然歎曰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親不得樹本助化而遠出海隅晉室之隆其殆矣乎乃奏議曰古之夾輔王室同姓則周公異姓則太公皆身居朝廷五世反葬及其衰也雖有五霸代興豈與周召之治同日而論哉自羲皇以來豈一姓所能獨有當推至公之心與天下共其利害乃能享國久長是以秦魏欲獨擅其權而纔得沒身漢周能分其利而親踈為用此前事之明驗也志以為當如博士等議帝覽之大怒曰曹志尚不明吾心况四海乎且謂博士不答所問而答所不問横造異論下有司䇿免鄭黙於是尚書朱整禇䂮等奏志等侵官離局迷罔朝廷崇飾惡言假託無諱請收志等付廷尉科罪詔免志官以公還第其餘皆付廷尉科罪庾純詣廷尉自首旉以議草見示愚淺聽之詔免純罪廷尉劉頌奏旉等大不敬當棄市尚書奏請報聽廷尉行刑尚書夏侯駿曰官立八座正為此時乃獨為駮議左僕射下邳王晃亦從駿議奏留中七日乃詔曰旉是議主應為戮首但旉家人自首宜并廣等七人皆丏其死命並除名二月詔以濟南郡益齊國己丑立齊王攸子長樂亭侯寔為北海王命攸備物典䇿設軒懸之樂六佾之舞黄鉞朝車乗輿之副從焉三月齊獻王攸憤怨發病乞守先后陵帝不許遣御醫診視諸醫希㫖皆言無疾河南尹向雄諌曰陛下子弟雖多然有徳望者少齊王卧居京邑所益實深不可不思也帝不納雄憤恚而卒攸疾轉篤帝猶催上道攸自强入辭素持容儀疾雖困尚自整厲舉止如常帝益疑其無疾辭出數日歐血而薨帝往臨喪攸子冏號踴訴父病為醫所誣詔即誅醫以冏為嗣初帝愛攸甚篤為荀勗馮紞等所構欲為身後之慮故出之及薨帝哀慟不已馬紞侍側曰齊王名過其實天下歸之今自薨殞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過帝收淚而止詔攸喪禮依安平獻王故事攸舉動以禮鮮有過事雖帝亦敬憚之每引之同處必擇言而後發
十年帝極意聲色遂至成疾楊駿忌汝南王亮排出之冬十一月甲申以亮為侍中大司馬假黄鉞大都督督豫州諸軍事鎮許昌徙南陽王柬為秦王都督闗中諸軍事始平王瑋為楚王都督荆州諸軍事濮陽王允為淮南王都督揚江二州諸軍事並假節之國立皇子又為長沙王潁為成都王晏為呉王熾為豫章王演為代王皇孫遹為廣陵王又封淮南王子迪為漢王楚王子儀為毗陵王徙扶風王暢為順陽王暢弟歆為新野公暢駿之子也琅邪王覲弟澹為東武公繇為東安公覲伷之子也初帝以才人謝玖賜太子生皇孫遹宫中嘗夜失火帝登樓望之遹年五歲牽帝裾入闇中曰暮夜倉猝宜備非常不可令照見人主帝由是竒之嘗封羣臣稱遹似宣帝故天下咸歸仰之帝知太子不才然恃遹明慧故無廢立之心復用王佑之謀以太子母弟東瑋允分鎮要害又恐楊氏之偪復以佑為北軍中𠉀典禁兵帝為皇孫遹髙選僚佐以散騎常侍劉寔志行清素命為廣陵王傅
惠帝永熙元年春三月帝疾篤未有顧命勲舊之臣多已物故侍中車騎將軍楊駿獨侍疾禁中大臣皆不得在左右駿因輙以私意改易要近樹其心腹會帝小間見其新所用者正色謂駿曰何得便爾時汝南王亮尚未發乃令中書作詔以亮與駿同輔政又欲擇朝士有聞望者數人佐之駿從中書借詔觀之得便藏去中書監華廙恐懼自往索之終不與會帝復迷亂皇后奏以駿輔政帝頷之夏四月辛丑皇后召華廙及中書令何劭口宣帝㫖作詔以駿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録尚書事詔成后對廙劭以呈帝帝視而無言廙歆之孫劭曽之子也遂趨汝南王亮赴鎮帝尋小間問汝南王來未左右言未至帝遂困篤己酉崩于含章殿帝宇量宏厚明達好謀容納直言未嘗失色於人太子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賈氏為皇后楊駿入居太極殿梓宫將殯六宫出辭而駿不下殿以虎賁百人自衛詔石鑒與中䕶軍張劭監作山陵汝南王亮畏駿不敢臨喪哭於大司馬門外出營城外表求過葬而行或告亮欲舉兵討駿者駿大懼白太后令帝為手詔與石鑒張劭使帥陵兵討亮劭駿甥也即帥所領趨鑒速發鑒以為不然保持之亮問計於廷尉何勗勗曰今朝野皆歸心於公公不討人而畏人討邪亮不敢發夜馳赴許昌乃得免駿弟濟及甥河南尹李斌皆勸駿留亮駿不從濟謂尚書左丞傅咸曰家兄若徴大司馬退身避之門户庶幾可全咸曰宗室外戚相恃為安但召大司馬還共崇至公以輔政無為避也濟又使侍中石崇見駿言之駿不從五月辛未𦵏武帝于峻陽陵楊駿自知素無美望欲依魏明帝即位故事普進封爵以求媚於衆左軍將軍傅祗與駿書曰未有帝王始崩臣下論功者也駿不從祗嘏之子也丙子詔中外羣臣皆増位一等預喪事者増二等二千石已上皆封關中侯復租調一年散騎常侍石崇散騎侍郎何攀共上奏以為帝正位東宫二十餘年今承大業而班賞行爵優於泰始革命之初及諸將平呉之功輕重不稱且大晉卜世無窮今之開制當垂于後若有爵必進則數世之後莫非公侯矣不從詔以太尉駿為太傅大都督假黄鉞録朝政百官總己以聽傅咸謂駿曰諒闇不行久矣今聖上謙冲委政於公而天下不以為善懼明公未易當也周公大聖猶致流言况聖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竊謂山陵既畢明公當審思進退之宜茍有以察其忠款言豈在多駿不從咸數諫駿駿漸不平欲出咸為郡守李斌曰斥逐正人將失人望乃止楊濟遺咸書曰諺云生子癡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想慮破頭故具有白咸復書曰衛公有言酒色殺人甚於作直坐酒色死人不為悔而逆畏以直致禍此由心不能正欲以茍且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禍者當由矯枉過正或不忠篤欲以亢厲為聲故致忿耳安有悾悾忠益而反見怨疾乎楊駿以賈后險悍多權略忌之故以其甥叚廣為散騎常侍管機密張劭為中䕶軍典禁兵凢有詔命帝省訖入呈太后然後行之駿為政嚴碎専愎中外多惡之馮翊太守孫楚謂駿曰公以外戚居伊霍之任當以至公誠信謙順處之今宗室彊盛而公不與共參萬機内懷猜忌外樹私昵禍至無日矣駿不從楚資之孫也宏訓少府蒯欽駿之姑子也數以直言犯駿他人皆為之懼欽曰楊文長雖闇猶知人之無罪不可妄殺不過踈我我得踈乃可以免不然與之俱族矣駿辟匈奴東部人王彰為司馬彰逃避不受其友新興張宣子怪而問之彰曰自古一姓二后未有不敗况楊太傅昵近小人踈逺君子専權自恣敗無日矣吾踰海出塞以避之猶恐及禍奈何應其辟乎且武帝不惟社稷大計嗣子既不克負荷受遺者復非其人天下之亂可立待也 秋八月壬午立廣陵王遹為皇太子以中書監何劭為太子太師衛尉裴楷為少師吏部尚書王戎為太傅前太常張華為少傅衛將軍楊濟為太保尚書和嶠為少保拜太子母謝氏為淑媛賈后常置謝氏於别室不聽與太子相見 初和嶠嘗從容言於武帝曰皇太子有淳古之風而末世多偽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黙然後與荀勗等同侍武帝武帝曰太子近入朝差長進卿可俱詣之粗及世事既還勗等並稱太子明識雅度誠如明詔嶠曰聖質如初武帝不恱而起及帝即位嶠從太子遹入朝賈后使帝問曰卿昔謂我不了家事今日定如何嶠曰臣昔事先帝曽有斯言言之不效國之福也
元康元年 初賈后之為太子妃也嘗以妬手殺數人又以㦸擲孕妾子隨刃墮武帝大怒修金墉城將廢之荀勗馮紞楊珧及充華趙粲共營救之曰買妃年少妬者婦人常情長自當差楊后曰賈公閭有大勲於社稷妃親其女正復妬忌豈可遽忘其先徳邪妃由是得不廢后數誡厲妃妃不知后之助已返以后為構已於武帝更恨之及帝即位賈后不肯以婦道事太后又欲干預政事而為太傅駿所抑殿中中郎渤海孟觀李肇皆駿所不禮也隂構駿云將危社稷黄門董猛素給事東宫為寺人監賈后宻使猛與觀肇謀誅駿廢太后又使肇報汝南王亮使舉兵討駿亮不可肇報都督荆州諸軍事楚王瑋瑋欣然許之乃求入朝駿素憚瑋勇銳欲召之而未敢因其來朝遂聽之二月癸酉瑋及都督揚州諸軍事淮南王允來朝三月辛卯孟觀李肇啓帝夜作詔誣駿謀反中外戒嚴遣使奉詔廢駿以侯就第命東安公繇帥殿中四百人討駿楚王瑋屯司馬門以淮南相劉頌為三公尚書屯衛殿中叚廣跪言於帝曰楊駿孤公無子豈有反理願陛下審之帝不答時駿居曹爽故府在武庫南聞内有變召衆官議之太傅主簿朱振說駿曰今内有變其趣可知必是閹豎為賈后設謀不利於公宜燒雲龍門以脅之索造事者首開萬春門引東宫及外營兵擁皇太子入宫取姦人殿内振懼必斬送之不然無以免難駿素怯懦不決乃曰雲龍門魏明帝所造功費甚大奈何燒之侍中傅祗白駿請與尚書武茂入宫觀察時勢因謂羣僚曰宫中不宜空遂揖而下階衆皆走茂猶坐祗顧曰君非天子臣邪今内外隔絶不知國家所在何得安坐茂乃驚起駿黨左軍將軍劉豫陳兵在門遇右軍將軍裴頠問太傅所在頠紿之曰向於西掖門遇公乘素車從二人西出矣豫曰吾何之頠曰宜至廷尉豫從頠言遂委而去尋詔頠代豫領左軍將軍屯萬春門頠秀之子也皇太后題帛為書射之城外曰救太傅者有賞賈后因宣言太后同反尋而殿中兵出燒駿府又令弩士於閣上臨駿府而射之駿兵皆不得出駿逃于馬廐就殺之孟觀等遂收駿弟珧濟張劭李斌叚廣劉豫武茂及散騎常侍楊邈中書令蔣俊東夷校尉文鴦皆夷三族死者數千人珧臨刑告東安公繇曰表在石函可問張華衆謂宜依鍾毓例為之申理繇不聽而賈氏族黨趣使行刑珧號呌不已刑者以刀破其頭繇諸葛誕之外孫也故忌文鴦誣以為駿黨而誅之是夜誅賞皆自繇出威振内外王戎謂繇曰大事之後宜深逺權勢繇不從壬辰赦天下改元賈后矯詔使後軍將軍荀悝送太后于永寜宫特全太后母髙都君龎氏之命聽就太后居尋復諷羣公有司奏曰皇太后隂漸姦謀圖危社稷飛箭繫書要募將士同惡相濟自絶于天魯侯絶文姜春秋所許葢奉祖宗任至公於天下陛下雖懷無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詔詔曰此大事更詳之有司又奏宜廢皇太后為峻陽庶人中書監張華議皇太后非得罪於先帝今黨其所親為不母於聖世宜依漢廢趙太后為孝成后故事貶皇太后之號還稱武皇后居異宫以全始終之恩左僕射荀愷與太子少師下邳王晃等議曰皇太后謀危社稷不可復配先帝宜貶尊號廢詣金墉城於是有司奏請從晃等議廢太后為庶人詔可又奏楊駿造亂家屬應誅詔原其妻龎命以慰太后之心今太后廢為庶人請以龎付廷尉行刑詔不許有司復固請乃從之龎臨刑太后抱持號呌截髪稽顙上表詣賈后稱妾請全母命不見省董飬逰太學升堂歎曰朝廷建斯堂將以何為乎每覽國家赦書謀反大逆皆赦至於殺祖父母父母不赦者以為王灋所不容故也奈何公卿處議文飾禮典乃至此乎天人之禮既滅大亂將作矣有司收駿官屬欲悉誅之侍中傅祗啓曰昔魯芝為曹爽司馬斬關赴爽宣帝用為青州刺史駿之僚佐不可悉加罪詔赦之壬寅徴汝南王亮為太宰與太保衛瓘皆録尚書事輔政以秦王柬為大將軍東平王楙為撫軍大將軍楚王瑋為衛將軍領北軍中候下邳王晃為尚書令東安公繇為尚書左僕射進爵為王楙望之子也封董猛為武安侯三兄皆為亭侯亮欲取悦衆心論誅楊駿之功督將侯者千八十一人御史中丞傅咸遺亮書曰今封賞勲赫震動天地自古以來未之有也無功而獲厚賞則人莫不樂國之有禍是禍原無窮也凡作此者由東安公人謂殿下既至當有以正之正之以道衆亦何怒衆之所怒者在於不平耳而今皆更倍論莫不失望亮頗專權勢咸復諌曰楊駿有震主之威委任親戚此天下所以諠譁今之處重宜反此失靜黙頤神有大得失乃維持之自非大事一皆抑遣比過尊門冠蓋車馬填塞街衢此之翕習既宜弭息又夏侯長容無功而暴擢為少府論者謂長容公姻家故至於此流聞四方非所以為益也亮皆不從賈后族兄車騎司馬模從舅右衛將軍郭彰女弟之子賈謐與楚王瑋東安王繇並預國政賈后暴戾日甚繇宻謀廢后賈氏憚之繇兄東武公澹素惡繇屢譖之於太宰亮曰繇專行誅賞欲擅朝政庚戍詔免繇官又坐有悖言廢徙帶方於是賈謐郭彰權勢愈盛賔客盈門謐雖驕奢而好學喜延士大夫郭彰石崇陸機機弟雲和郁及滎陽潘岳清河崔基勃海歐陽建蘭陵繆徴京兆杜斌摰虞琅邪諸葛詮𢎞農王粹襄城杜育南陽鄒㨗齊國左思沛國劉瓌周恢安平牽秀潁川陳聄髙陽許猛彭城劉訥中山劉輿輿弟琨皆附於謐號曰二十四友郁嶠之弟也崇與岳尤諂事謐每𠉀謐及廣城君郭槐出皆降車路左望塵而拜太宰亮太保瓘以楚王瑋剛愎好殺惡之欲奪其兵權以臨海侯裴楷代瑋為北軍中𠉀瑋怒楷聞之不敢拜亮復與瓘謀遣瑋與諸王之國瑋益忿怨瑋長史公孫宏舍人岐盛皆有寵於瑋勸瑋自昵於賈后后留瑋領太子少傅盛素善於楊駿衛瓘惡其反覆將收之盛乃與宏謀因積弩將軍李肇矯稱瑋命譖亮瓘於賈后云將謀廢立后素怨瓘且患二公執政已不得專恣夏六月后使帝作手詔賜瑋曰太宰太保欲為伊霍之事王宜宣詔令淮南長沙成都王屯諸宫門免亮及瓘官夜使黄門齎以授瑋瑋欲覆奏黄門曰事恐漏泄非宻詔本意也瑋亦欲因此復私怨遂勒本軍復矯詔召三十六軍告以二公濳圖不軌吾今受詔都督中外諸軍諸在直衛者皆嚴加警備其在外營便相帥徑詣行府助順討逆又矯詔亮瓘官屬一無所問皆罷遣之若不奉詔便軍灋從事遣公孫宏李肇以兵圍亮府侍中清河王遐收瓘亮帳下督李龍白外有變請拒之亮不聽俄而兵登墻大呼亮驚曰吾無貳心何故至此詔書其可見乎宏等不許趣兵攻之長史劉凖謂亮曰觀此必是姦謀府中俊乂如林猶可力戰又不聽遂為肇所執歎曰我之赤心可破示天下也與世子矩俱死衛瓘左右亦疑遐矯詔請拒之須自表得報就戮未晚瓘不聽初瓘為司空帳下督榮晦有罪斥遣之至是晦從遐收瓘輙殺瓘及子孫共九人遐不能禁岐盛說瑋宜因兵勢遂誅賈郭以正王室安天下瑋猶豫未決會天明太子少傅張華使董猛說賈后曰楚王既誅二公則天下威權盡歸之矣人主何以自安宜以瑋專殺之罪誅之賈后亦欲因此除瑋深然之是時内外擾亂朝廷恟懼不知所出張華白帝遣殿中將軍王宫齎騶虞幡出麾衆曰楚王矯詔勿聴也衆皆釋杖而走瑋左右無復一人窘廹不知所為遂執之下廷尉乙丑斬之瑋出懷中青紙詔流涕以示監刑尚書劉頌曰幸託體先帝而受枉乃如此乎公孫宏岐盛並夷三族瑋之起兵也隴西王泰嚴兵將助瑋祭酒丁綏諌曰公為宰相不可輕動且夜中倉猝宜遣人參審定問泰乃止衛瓘女與國臣書曰先公名諡未顯每怪一國蔑然無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於是太保主簿劉繇等執黄幡撾登聞鼓上言曰初矯詔者至公即奉送章綬單車從命如矯詔之文唯免公官而故給使榮晦輙收公父子及孫一時斬戮乞驗盡情偽加以明刑乃詔族誅榮晦追復亮爵位諡曰文成封瓘蘭陵郡公諡曰成於是賈后專朝委任親黨以賈模為散騎常侍加侍中賈謐與后謀以張華庶姓無逼上之嫌而儒雅有籌略為衆望所依欲委以朝政疑未決以問裴頠頠賛成之乃以華為侍中中書監頠為侍中又以南安將軍裴楷為中書令加侍中與右僕射王戎並管機要華盡忠帝室彌縫遺闕賈后雖凶險猶知敬重華賈模與華頠同心輔政故數年之間雖闇主在上而朝野安靜華等之功也
二年春二月己酉故楊太后卒于金墉城是時太后尚有侍御十餘人買后悉奪之絶膳八日而卒賈后恐太后有靈或訴寃於先帝乃覆而殯之仍施諸厭劾符書藥物等
六年夏趙王倫信用嬖人琅邪孫秀與雍州刺史濟南解系爭軍事更相表奏歐陽建亦表倫罪惡朝廷以倫撓亂關右徴倫為車騎將軍倫至洛陽用秀計深交賈郭賈后大愛信之倫因求録尚書事又求尚書令張華裴頠固執以為不可倫秀由是怨之
七年 王衍為尚書令南陽樂廣為河南尹皆善清談宅心事外名重當世朝野之人爭慕效之衍與弟澄好品題人物舉世以為儀凖衍神情明秀少時山濤見之嗟歎良久曰何物老嫗生寜馨兒然誤天下蒼生者未必非此人也
九年春正月太子洗馬江綂以為戎狄亂華宜早絶其原作徙戎論以警朝廷〈語在𦍑胡之叛〉 夏六月賈后淫虐日甚私於太醫令程據等又以簏箱載道上年少入宫復恐其漏泄往往殺之賈模恐禍及已甚憂之裴頠與模及張華議廢后更立謝淑妃模華皆曰主上自無廢黜之意而吾等專行之儻上心不以為然將若之何且諸王方彊朋黨各異恐一旦禍起身死國危無益社稷頠曰誠如公言然中宫逞其昏虐亂可立待也華曰卿二人於中宫皆親戚言或見信宜數為陳禍福之戒庶無大悖則天下尚未至於亂吾曹得以優游卒嵗而已頠旦夕說其從母廣城君令戒諭賈后以親厚太子賈模亦數為后言禍福后不能用反以模為毁已而踈之模不得志憂憤而卒秋八月以裴頠為尚書僕射頠雖賈后親屬然雅望素隆四海唯恐其不居權位尋詔頠專任門下事頠上表固辭以賈模適亡復以臣代之崇外戚之望彰偏私之舉為聖朝累不聽或謂頠曰君可以言當盡言於中宫言而不從當逺引而去儻二者不立雖有十表難以免矣頠慨然久之竟不能從帝為人戇騃嘗在華林園聞蝦蟆謂左右曰此鳴者為官乎為私乎時天下荒饉百姓餓死帝聞之曰何不食肉糜由是權在羣下政出多門勢位之家更相薦託有如互市賈郭恣横貨賂公行南陽魯褒作錢神論以譏之曰錢之為體有乾坤之象親之如兄字曰孔方無徳而尊無勢而熱排金門入紫闥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是故忿爭非錢不勝幽滯非錢不㧞怨讐非錢不解令聞非錢不發洛中朱衣當塗之士愛我家兄皆無己巳執我之手抱我終始凡今之人惟錢而已 裴頠薦平陽韋忠於張華華辟之忠辭疾不起人問其故忠曰張茂先華而不實裴逸民慾而無厭棄典禮而附賊后此豈大丈夫之所為哉逸民每有心託我我常恐其溺於深淵而餘波及我况可褰裳而就之哉關内侯敦煌索靖知天下將亂指洛陽宫門銅駝歎曰會見汝在荆棘中耳 初廣城君郭槐以賈后無子常勸后使慈愛太子賈謐驕縱數無禮於太子廣城君恒切責之廣城君欲以韓夀女為太子妃太子亦欲婚韓氏以自固夀妻賈午及后皆不聽而為太子聘王衍少女太子聞衍長女美而后為賈謐聘之心不能平頗以為言及廣城君病臨終執后手令盡心於太子言甚切至又曰趙粲賈午必亂汝家事我死後勿復聽入深記吾言后不從更與粲午謀害太子太子幼有令名及長不好學惟與左右嬉戯賈后復使黄門輩誘之為奢靡威虐由是名譽浸減驕慢益彰或廢朝侍而縱逰逸於宫中為市使人屠酤手揣斤兩輕重不差其母本屠家女也故太子好之東宫月俸錢五十萬太子常探取二月用之猶不足又令西園賣葵菜藍子雞麵等物而收其利又好隂陽小數多所拘忌洗馬江統上書陳五事一曰雖有微若宜力疾朝侍二曰宜勤見保傅咨詢善道三曰畫室之功可且減省後園刻鏤雜作一皆罷遣四曰西園賣葵藍之屬虧敗國體貶損令聞五曰繕牆正瓦不必拘攣小忌太子皆不從中舍人杜錫恐太子不得安其位每盡忠諫勸太子修徳業保令名言辭懇切太子患之置針著錫常所坐氊中刺之流血錫預之子也太子性剛知賈謐恃中宫驕貴不能假借之謐時為侍中至東宫或捨之於後庭㳺戲詹事裴權諫曰謐后所親昵一旦交構則事危矣不從謐譛太子於后曰太子多畜私財以結小人者為賈氏故也若宫車晏駕彼居大位依楊氏故事誅臣等廢后於金墉如反手耳不如早圖之更立慈順者可以自安后納其言乃宣揚太子之短布於逺近又詐為有娠内藁物産具取妹夫韓夀子慰祖養之欲以代太子于時朝野咸知賈后有害太子之意中䕶軍趙俊請太子廢后太子不聴左衛率東平劉卞以賈后之謀問張華華曰不聞卞曰卞自須昌小吏受公成拔以至今日士感知己是以盡言而公更有疑於卞邪華曰假令有此君欲如何卞曰東宫俊乂如林四率精兵萬人公居阿衡之任若得公命皇太子因朝入録尚書事廢賈后於金墉城兩黄門力耳華曰今天子當陽太子人子也吾又不受阿衡之命忽相與行此是無君父而以不孝示天下也雖能有成猶不免罪况權戚滿朝威柄不一成可必乎賈后常使親黨微服聽察於外頗聞卞言乃遷卞為雍州刺史卞知言泄飲藥而死十二月太子長子虨病太子為虨求王爵不許虨病篤太子為之禱祀求福賈后聞之乃詐稱帝不豫召太子入朝既至后不見置于别室遣婢陳舞以帝命賜太子酒三升使盡飲之太子辭以不能飲三升舞逼之曰不孝邪天賜汝酒而不飲酒中有惡物邪太子不得已强飲至盡遂大醉后使黄門侍郎潘岳作書草令小婢承福以紙筆及草因太子醉稱詔使書之文曰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當入了之中宫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當手了之并與謝妃共要刻期兩發勿疑猶豫以致後患茹毛飲血於三辰之下皇天許當掃除患害立道文為王蔣氏為内主願成當以三牲祠北君太子醉迷不覺遂依而冩之其字半不成后補成之以呈帝壬戌帝幸式乾殿召公卿入使黄門令董猛以太子書及青紙詔示之曰遹書如此令賜死徧示諸公王莫有言者張華曰此國之大禍自古以來常因廢黜正嫡以致喪亂且國家有天下日淺願陛下詳之裴頠以為宜先檢校傳書者又請比校太子手書不然恐有詐妄賈后乃出太子啓事十餘紙衆人比視亦無敢言非者賈后使董猛矯以長廣公主辭白帝曰事宜速決而羣臣各不同其不從詔者宜以軍法從事議至日西不決后見華等意堅懼事變乃表免太子為庶人詔許之於是使尚書和郁等持節詣東宫廢太子為庶人太子改服出再拜受詔步出承華門乘麤犢車東武公澹以兵仗送太子及妃王氏三子虨臧尚同幽于金墉城王衍自表離婚許之妃慟哭而歸殺太子母謝淑媛及虨母保林蔣俊
永康元年春正月西戎校尉司馬閻纘輿棺詣闕上書以為漢戾太子稱兵拒命言者猶曰罪當笞耳今遹受罪之曰不敢失道猶為輕於戾太子宜重選師傅先加嚴誨若不悛改棄之未晚也書奏不省纘圃之孫也賈后使黄門自首欲與太子為逆詔以黄門首辭班示公卿遣東武公澹以千兵防衛太子幽于許昌宫令治書御史劉振持節守之詔宫臣不得辭送洗馬江統潘滔舍人王敦杜㽔魯瑶等冒禁至伊水拜辭涕泣司𨽻校尉滿奮收縛統等送獄其繫河南獄者樂廣悉解遣之繫洛陽縣獄者猶未釋都官從事孫琰說賈謐曰所以廢徙太子以其為惡故耳今宫臣冒罪拜辭而加以重辟流聞四方乃更彰太子之徳也不如釋之謐乃語洛陽令曹攄使釋之廣亦不坐敦覽之孫攄肇之孫也太子至許遺王妃書自陳誣枉妃父衍不敢以聞 三月尉氏雨血妖星見南方太白晝見中台星拆張華少子韙勸華遜位華不從曰天道幽逺不如靜以待之 太子既廢衆情憤怒右衛督司馬雅常從督許超皆嘗給事東宫與殿中郎士猗等謀廢賈后復太子以張華裴頠安常保位難與行權右軍將軍趙王倫執兵柄性貪冐可假以濟事乃說孫秀曰中宫凶妬無道與賈謐等共誣廢太子今國無嫡嗣社稷將危大臣將起大事而公名奉事中宫與賈郭親善太子之廢皆云豫知一朝事起禍必相及何不先謀之乎秀許諾言於倫倫納焉遂告通事令史張林及省事張衡等使為内應事將起孫秀言於倫曰太子聰明剛猛若還東宫必不受制於人明公素黨於賈后道路皆知之今雖建大功於太子太子謂公特逼於百姓之望翻覆以免罪耳雖含忍宿忿必不能深徳明公若有瑕釁猶不免誅不若遷延緩期賈后必害太子然後廢賈后為太子報讐豈徒免禍而已乃更可以得志倫然之秀因使人行反間言殿中人欲廢皇后迎太子賈后數遣宫婢微服於民間聽察聞之甚懼倫秀因勸謐等早除太子以絶衆望癸未賈后使太醫令程據和毒藥矯詔使黄門孫慮至許昌毒太子太子自廢黜恐被毒常自煮食於前慮以告劉振振乃徙太子於小坊中絶其食宫人猶竊於牆上過食與之慮逼太子以藥太子不肯服慮以藥杵椎殺之有司請以庶人禮𦵏賈后表請以廣陵王禮𦵏之 夏四月趙王倫孫秀將討賈后告右衛佽飛督閭和和從之期以癸巳丙夜一籌以鼓聲為應癸巳秀使司馬雅告張華曰趙王欲與公共匡社稷為天下除害使雅以告華拒之雅怒曰刃將加頸猶為是言邪不顧而出及期倫矯詔敕三部司馬曰中宫與賈謐等殺吾太子今使車騎入廢中宫汝等皆當從命事畢賜爵關中侯不從者誅三族衆皆從之又矯詔開門夜入陳兵道南遣翊軍校尉齊王冏將百人排閤而入華林令駱休為内應迎帝幸東堂以詔召賈謐於殿前將誅之謐走入西鍾下呼曰阿后救我就斬之賈后見齊王冏驚曰卿何為來冏曰有詔收后后曰詔當從我出何詔也后至上閤遥呼帝曰陛下有婦使人廢之亦行自廢矣時梁王肜亦預其謀后問冏曰起事者誰冏曰梁趙后曰繫狗當繋頸反繫其尾何得不然遂廢后為庶人幽之於建始殿收趙粲賈午等付暴室考竟詔尚書收捕賈氏親黨召中書監侍中黄門侍郎八坐皆夜入殿尚書始疑詔有詐郎師景露版奏請手詔倫等斬之以狥倫隂與秀謀簒位欲先除朝望且報宿怨乃執張華裴頠解系解結等於殿前華謂張林曰卿欲害忠臣邪林稱詔詰之曰卿為宰相太子之廢不能死節何也華曰式乾之議臣諫事具存可覆按也林曰諫而不從何不去位華無以對遂皆斬之仍夷三族解結女適裴氏明日當嫁而禍起裴氏欲認活之女曰家既若此我何以活為亦坐死朝廷由是議革舊制女不從死甲午倫坐端門遣尚書和郁持節送賈庶人于金墉城誅劉振董猛孫慮程據等司徒王戎及内外官坐張裴親黨黜免者甚衆閻纘撫張華尸慟哭曰早語君遜位而不肯今果不免命也於是趙王倫稱詔赦天下自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相國侍中一依宣文輔魏故事置府兵萬人以其世子散騎常侍荂領冗從僕射子馥為前將軍封濟陽王䖍為黄門郎封汝隂王詡為散騎侍郎封霸城侯孫秀等皆封大郡並據兵權文武官封侯者數千人百官總己以聽於倫倫素庸愚復受制於孫秀秀為中書令威權振朝廷天下皆事秀而無求於倫詔追復故太子遹位號使尚書和郁帥東宫官屬迎太子喪於許昌追封遹子虨為南陽王虨弟臧為臨淮王尚為襄陽王有司奏尚書令王衍備位大臣太子被誣志在茍免請禁錮終身從之相國倫欲收人望選用海内名徳之士以前平陽太守李重滎陽太守荀組為左右長史東平王堪沛國劉謨為左右司馬尚書郎陽平束晳為記室淮南王文學荀崧殿中郎陸機為㕘軍組勗之子崧彧之𤣥孫也李重知倫有異志辭疾不就倫逼之不已憂憤成疾扶曵受拜數日而卒 太子遹之廢也將立淮南王允為太弟議者不合會趙王倫廢賈后乃以允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領中䕶軍己亥相國倫矯詔遣尚書劉𢎞齎金屑酒賜賈后死于金墉城 五月己巳詔立臨淮王臧為皇太孫還妃王氏以母之太子官屬即轉為太孫官屬相國倫行太孫太傅 己卯諡故太子曰愍懷六月壬寅葬于顯平陵中䕶軍淮南王允性沉毅宿衛將士皆畏服之允知相國倫及孫秀有異志隂養死士謀討之倫秀深憚之秋八月轉允為太尉外示優崇實奪其兵權允稱疾不拜秀遣御史劉機逼允收其官屬以下劾以拒詔大逆不敬允視詔乃秀手書也大怒收御史將斬之御史走免斬其令史二人厲色謂左右曰趙王欲破我家遂帥國兵及帳下七百人直出大呼曰趙王反我將討之從我者左袒於是歸之者甚衆允將赴宫尚書左丞王輿閉掖門允不得入遂圍相府允所將兵皆精銳倫與戰屢敗死者千餘人太子左率陳徽勒東宫兵鼓譟於内以應允允結陣於承華門前弓弩齊發射倫飛矢雨下主書司馬眭秘以身蔽倫箭中其背而死倫官屬皆隠樹而立每樹輒中數百箭自辰至未中書令陳淮徽之兄也欲應允言於帝曰宜遣白虎幡以解鬬乃使司馬督䕶伏𦙍將騎四百持幡從宫中出侍中汝隂王䖍在門下省隂與𦙍誓曰富貴當與卿共之𦙍乃懷空板出詐言有詔助淮南王允不之覺開陣内之下車受詔𦙍因殺之并殺允子秦王郁漢王迪坐允夷滅者數千人曲赦洛陽初孫秀嘗為小吏事黄門郎潘岳岳屢撻之衛尉石崇之甥歐陽建素與相國倫有隙崇有愛妾曰緑珠孫秀使求之崇不與及淮南王允敗秀因稱石崇潘岳歐陽建奉允為亂收之崇歎曰奴輩利吾財耳收者曰知財為禍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初潘岳母常誚責岳曰汝當知足而乾沒不已乎及敗岳謝母曰負阿母遂與崇建皆族誅籍沒崇家相國倫收淮南王母弟吳王晏欲殺之光禄大夫傅祗爭之於朝堂衆皆諫止倫倫乃貶晏為賔徒縣王齊王冏以功遷逰擊將軍冏意不滿有恨色孫秀覺之且憚其在内乃出為平東將軍鎮許昌 孫秀議加相國倫九錫百官莫敢異議吏部尚書劉頌曰昔漢之錫魏魏之錫晉皆一時之用非可通行周勃霍光其功至大皆不聞有九錫之命也張林積忿不已以頌為張華之黨將殺之孫秀曰殺張裴已傷時望不可復殺頌林乃止以頌為光禄大夫遂下詔加倫九錫復加其子荂撫軍將軍䖍中軍將軍翊為侍中又加孫秀侍中輔國將軍相國司馬右率如故張林等竝居顯要増相府兵為二萬人與宿衛同井所隠匿之兵數踰三萬九月改司徒為丞相以梁王肜為之肜固辭不受倫及諸子皆頑鄙無識秀狡黠貪淫所與共事者皆邪佞之士惟競榮利無深謀逺畧志趣乖異互相憎嫉秀子會為射聲校尉形貎短陋加奴僕之下者秀使尚帝女河東公主 冬十一月甲子立皇后羊氏赦天下后尚書郎泰山羊𤣥之之女也外祖平南將軍樂安孫旂與孫秀善故秀立之拜𤣥之光禄大夫特進散騎常侍封興晉侯
永寜元年春正月相國倫與孫秀使牙門趙奉詐傳宣帝神語云倫宜早入西宫散騎常侍義陽王威望之孫也素諂事倫倫以威兼侍中使威逼奪帝璽綬作禅詔又使尚書令滿奮持節奉璽綬禅位於倫左衛將軍王輿前軍將軍司馬雅等帥甲士入殿曉諭三部司馬示以威賞無敢違者張林等屯守諸門乙丑倫備灋駕入宫即帝位赦天下改元建始帝自華林西門出居金墉城倫使張衡將兵守之丙寅尊帝為太上皇改金墉曰永昌宫廢皇太孫為濮陽王立世子荂為皇太子封子馥為京兆王䖍為廣平王詡為霸城王皆侍中將兵以梁王肜為宰衡何劭為太宰孫秀為侍中中書監驃騎將軍儀同三司義陽王威為中書令張林為衛將軍其餘黨與皆為卿將超階越次不可勝紀下至奴卒亦加爵位每朝會貂蟬盈坐時人為之諺曰貂不足狗尾續初平南將軍孫旂之子弼弟子髦輔琰皆附會孫秀與之合族旬月間致位通顯及倫稱帝四子皆為將軍封郡侯以旂為車騎將軍開府旂以弼等受倫官爵過差必為家禍遣㓜子回責之弼等不從旂不能制慟哭而已癸酉殺濮陽哀王臧孫秀専執朝政倫所出詔令秀輙改更與奪自書青紙為詔或朝行夕改百官轉易如流張林素與秀不相能且怨不得開府濳與太子荂牋言秀専權不合衆心而功臣皆小人撓亂朝廷可悉誅之荂以書白倫倫以示秀秀勸倫収林殺之夷其三族秀以齊王冏成都王頴河間王顒各擁彊兵據方面惡之乃盡用其親黨為三王參佐加冏鎮東大將軍頴征北大將軍皆開府儀同三司以寵安之 三月齊王冏謀討趙王倫遣使告成都王頴河間王顒常山王乂及南中郎將新野公歆移檄征鎮州郡縣國稱逆臣孫秀迷誤趙王當共誅討有不從命者誅及三族使者至鄴成都王頴召鄴令盧志謀之志曰趙王簒逆人神共憤殿下收英俊以從人望仗大順以討之百姓必不召自至攘臂爭進蔑不克矣頴從之以志為諮議㕘軍仍補左長史志毓之孫也頴以兖州刺史王彦冀州刺史李毅督䕶趙驤石超等為前鋒逺近響應至朝歌衆二十餘萬超苞之孫也常山王乂在其國與太原内史劉暾各帥衆為頴後繼新野公歆得冏檄未知所從嬖人王綏曰趙親而彊齊踈而弱公宜從趙參軍孫洵大言於衆曰趙王凶逆天下當共誅之何親踈彊弱之有歆乃從冏前安西參軍夏侯奭在始平合衆數千人以應冏遣使邀河間王顒顒用長史隴西李含謀遣振武將軍河間張方討擒奭及其黨腰斬之冏檄至顒執冏使送於倫遣張方將兵助倫方至華隂顒聞二王兵盛復召方還更附二王冏檄至楊州州人皆欲應冏刺史郗隆慮之𤣥孫也以兄子鑒及諸子悉在洛陽疑未決悉召僚吏謀之主簿淮南趙誘前秀才虞潭皆曰趙王簒逆海内所疾今義兵四起其敗必矣為明使君計莫若自將精兵徑赴許昌上䇿也遣將將兵會之中䇿也量遣小軍隨形助勝下䇿也隆退密與别駕顧彦謀之彦曰誘等下䇿乃上計也治中留寳主簿張褒西曹留承聞之請見曰不審明使君今當何施隆曰我俱受二帝恩無所偏助欲守州而已承曰天下者世祖之天下也太上承代已久今上取之不平齊王順時舉事成敗可見使君不早發兵應之狐疑遷延變難將生此州豈可保也隆不應潭翻之孫也隆停檄六日不下將士憤怒參軍王邃鎮石頭將士争往歸之隆遣從事於牛渚禁之不能止將士遂奉邃攻隆隆父子及顧彦皆死傳首於冏安南將軍監沔北諸軍事孟觀以為紫宫帝坐無他變倫必不敗乃為之固守倫秀聞三王兵起大懼詐為冏表曰不知何賊猝見攻圍臣懦弱不能自固乞中軍見救庶得歸死以其表宣示内外遣上軍將軍孫輔折衝將軍李嚴帥兵七千自延夀關出征虜將軍張左軍將軍蔡璜前軍將軍閭和帥兵九千自堮阪關出鎮軍將軍司馬雅揚威將軍莫原帥兵八千自成臯關出以拒冏遣孫秀子會督將軍士猗許超帥宿衛兵三萬以拒穎召東平王楙為衛將軍都督諸軍又遣京兆王馥廣平王䖍帥兵八千為三軍繼援倫秀日夜禱祈厭勝以求福使巫覡選戰日又使人於嵩山著羽衣詐稱仙人王喬作書述倫祚長久欲以惑衆 閏月張等進據陽翟與齊王冏戰屢破之冏軍頴隂夏四月乘勝逼之冏遣兵逆戰諸軍不動而孫輔徐建軍夜亂徑歸洛自首曰齊王兵盛不可當等已没矣趙王倫大恐秘之而召其子䖍及許超還會破冏露布至倫乃復遣之等悉帥諸軍濟潁攻冏營冏出兵擊其别將孫髦司馬譚等破之等乃退孫秀詐稱已破冏營擒得冏令百官皆賀成都王穎前鋒至黄橋為孫會士猗許超所敗殺傷萬餘人士衆震駭欲退保朝歌盧志王彦曰今我軍失利敵新得志有輕我之心我若退縮士氣沮衂不可復用且戰何能無勝負不若更選精兵星行倍道出敵不意此用兵之竒也穎從之倫賞黄橋之功士猗許超與孫會皆持節由是各不相從軍政不一且恃勝輕穎而不設備穎帥諸軍擊之大戰于溴水會等大敗棄軍南走穎乗勝長驅濟河自冏等起兵百官將士皆欲誅倫秀秀懼不敢出中書省及聞河北軍敗憂懣不知所為孫會許超士猗等至與秀謀或欲收餘卒出戰或欲焚宫室誅不附己者挾倫南就孫旂孟觀或欲乗船東走入海計未決辛酉左衛將軍王輿與尚書廣陵公漼帥營兵七百餘人自南掖門入宫三部司馬為應於内攻孫秀許超士猗於中書省皆斬之遂殺孫竒孫弼及前將軍謝惔等漼伷之子也王輿屯雲龍門召八坐皆入殿中使倫為詔曰吾為孫秀所誤以怒三王今已誅秀其迎太上皇復位吾歸老於農畝傳詔以騶虞幡敕將士解兵黄門將倫自華林東門出及太子荂皆還汶陽里第遣甲士數千迎帝于金墉城百姓咸稱萬嵗帝自端門入升殿羣臣頓首謝罪詔送倫荂等付金墉城廣平王䖍自河北還至九曲聞變棄軍將數十人歸里第癸亥赦天下改元大酺五日分遣使者慰勞三王梁王肜等表趙王倫父子凶逆宜伏誅丁邜遣尚書袁敞持節賜倫死收其子荂馥䖍詡皆誅之凡百官為倫所用者皆斥免臺省府衛僅有存者是日成都王穎至己巳河間王顒至穎使趙𩦪石超助齊王討張等於陽翟等皆䧏自兵興六十餘日戰鬬死者近十萬人斬張衡閭和孫髦于東市蔡璜自殺五月誅義陽王威襄陽太守岱宗承冏檄斬孫旂永饒冶令空桐機斬孟觀皆傳首洛陽夷三族 六月乙卯齊王冏帥衆入洛陽頓軍通章署甲士數十萬威震京師甲戍詔以齊王冏為大司馬加九錫備物典䇿如宣景文武輔魏故事成都王穎為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黄鉞録尚書事加九錫入朝不趨劒履上殿河間王顒為侍中太尉加三賜之禮常山王乂為撫軍大將軍領左軍進廣陵公漼爵為王領尚書加侍中進新野公歆爵為王都督荆州諸軍事加鎮南大將軍齊成都河間三府各置掾屬四十人武號森列文官備員而已識者知兵之未戢也己卯以梁王肜為太宰領司徒光禄大夫劉蕃女為趙世子荂妻故蕃及二子散騎侍郎輿冠軍將軍琨皆為趙王倫所委任大司馬冏以琨父子有才望特宥之以輿為中書郎琨為尚書左丞又以前司徒王戎為尚書令劉暾為御史中丞王衍為河南尹新野王歆將之鎮與冏同乗謁陵因說冏曰成都王至親同建大勲今宜留之與輔政若不能爾當奪其兵權常山王乂與成都王穎俱拜陵乂謂穎曰天下者先帝之業王宜維正之聞其言者莫不憂懼盧志謂穎曰齊王衆號百萬與張等相持不能決大王逕前濟河功無與貳然今齊王欲與大王共輔朝政志聞兩雄不俱立宜因太妃微疾求還定省委重齊王以收四海之心此計之上也穎從之帝見穎於東堂慰勞之穎拜謝曰此大司馬冏之勲臣無預焉因表稱冏功徳宜委以萬機自陳母疾請歸藩即辭出不復還營便謁太廟出自東陽城門遂歸鄴遣信與冏别冏大驚馳出送穎至七里澗及之穎住車言别流涕滂沱惟以太妃疾苦為憂不及時事由是士民之譽皆歸穎冏辟新興劉殷為軍諮祭酒洛陽令曹攄為記室督尚書郎江統陽平太守河内苟晞參軍事呉國張翰為東曹掾孫𠅤為户曹掾前廷尉正顧榮及順陽王豹為主簿惠賁之曽孫榮雍之孫也冏以何勗為中領軍董艾典樞機又封其將佐有功者葛旟路秀衛毅劉真韓泰皆為縣公委以心膂號曰五公成都王穎至鄴詔遣使者就申前命穎受大將軍讓九錫殊禮表論興義功臣皆封公侯又表稱大司馬前在陽翟與賊相持既久百姓困敝乞運河北邸閣米十五萬斛以振陽翟饑民造棺八千餘枚以成都國秩為衣服斂祭黄橋戰士旌顯其家加常戰亡二等又命温縣瘞趙王倫戰士萬四千餘人皆盧志之謀也穎形美而神昏不知書然氣性敦厚委事於志故得成其美焉詔復遣使諭穎入輔并使受九錫穎嬖人孟玖不欲還洛又程太妃愛戀鄴都故穎終辭不拜初大司馬冏疑中書郎陸機為趙王倫撰禪詔收欲殺之大將軍穎為之辨理得免死因表為平原内史以其弟雲為清河内史機友人顧榮及廣陵戴淵以中國多難勸機還呉機以受穎全濟之恩且謂穎有時望可與立功遂留不去 秋七月復封常山王乂為長沙王 冬十二月封大司馬冏子冰為樂安王英為濟陽王超為淮南王
太安元年大司馬冏欲久専大政以帝子孫俱盡大將軍穎有次立之勢清河王覃遐之子也方八歲乃上表請立之夏五月癸卯立覃為皇太子以冏為太子太師東海王越為司空領中書監 齊武閔王冏既得志頗驕奢擅權大起府第壞公私廬舍以百數制與西宫等中外失望侍中嵇紹上䟽曰存不忘亡易之善戒也臣願陛下無忘金墉大司馬無忘穎上大將軍無忘黄橋則禍亂之萌無由而兆矣又與冏書以為唐虞茅茨夏禹卑宫今大興第舍及為三王立宅豈今日之所急邪冏遜辭謝之然不能從冏耽於宴樂不入朝見坐拜百官符敕三臺選舉不均嬖寵用事殿中御史桓豹奏事不先經冏府即加考竟南陽處士鄭方上書諌冏曰今大王安不慮危燕樂過度一失也宗室骨肉當無纎介今則不然二失也蠻夷不靜大王謂功業已隆不以為念三失也兵革之後百姓窮困不聞振救四失也大王與義兵盟約事定之後賞不踰時而今猶有有功未論者五失也冏謝曰非子孤不聞過孫惠上書曰天下有五難四不可而明公皆居之冒犯鋒刃一難也聚致英豪二難也與將士均勞苦三難也以弱勝彊四難也興復皇業五難也大名不可久荷大功不可久任大權不可久執大威不可久居大王行其難而不以為難處其不可而謂之可惠竊所不安也明公宜思功成身退之道崇親推近委重長沙成都二王長揖歸藩則太伯子臧不専美於前矣今乃忘髙亢之可危貪權勢以受疑雖遨逰髙臺之上逍遥重墉之内愚竊見危亡之憂過於在穎翟之時也冏不能用惠辭疾去冏謂曹攄曰或勸吾委權還國何如攄曰物禁大盛大王誠能居髙慮危褰裳去之斯善之善者也冏不聽張翰顧榮皆慮及禍翰因秋風起思菰菜蓴羮鱸魚鱠歎曰人生貴適志耳富貴何為即引去榮故酣飲不省府事長史葛旟以其廢職白冏徙榮為中書侍郎穎川處士庾衮聞冏期年不朝歎曰晉室卑矣禍亂將興帥妻子逃於林慮山中王豹致牋於冏曰伏思元康已來宰相在位未有一人獲終者乃事埶使然非皆為不善也今公克平禍亂安國定家乃復尋覆車之軌欲冀長存不亦難乎今河間樹根於闗右成都盤桓於舊魏新野大封於江漢三王各以方剛彊盛之年並典戎馬處要害之地而明公以難賞之功挾震主之威獨據京都專執大權進則亢龍有悔退則據于蒺藜冀此求安未見其福也因請悉遣王侯之國依周召之法以成都王為北州伯治鄴冏自為南州伯治宛分河為界各統王侯以夾輔天子冏優令荅之長沙王乂見豹牋謂冏曰小子離間骨肉何不銅鉇下打殺冏乃奏豹讒内間外坐生猜嫌不忠不義鞭殺之豹將死曰縣吾頭大司馬門見兵之攻齊也冏以河間王顒本附趙王倫心常恨之梁州刺史安定皇甫商與顒長史李含不平含被徴為翊軍校尉時商參冏軍事夏侯奭兄亦在冏府含心不自安又與冏右司馬趙驤有隙遂單馬犇顒詐稱受宻詔使顒誅冏因說顒曰成都王至親有大功推譲還藩甚得衆心齊王越親而専政朝廷側目今檄長沙王使討齊齊王必誅長沙吾因以為齊罪而討之必可禽也去齊立成都除逼建親以安社稷大勲也顒從之是時武帝族弟范陽王虓都督豫州諸軍事顒上表陳冏罪狀且言勒兵十萬欲與成都王穎新野王歆范陽王虓共會洛陽請長沙王乂廢冏還第以穎代冏輔政顒遂舉兵以李含為都督帥張方等趨洛陽復遣使邀穎頴將應之盧志諫不聼 十二月丁卯顒表至冏大懼會百官議之曰孤首唱義兵臣子之節信著神明今二王信讒作難將若之何尚書令王戎曰公勲業誠大然賞不及勞故人懷貳心今二王兵盛不可當也若王就第委權崇讓庶可求安冏從事中郎葛旟怒曰三臺納言不恤王事賞報稽緩責不在府讒言逆亂當共誅討奈何虗承偽書遽令公就第乎漢魏以來王侯就第寜有得保妻子者邪議者可斬百官震悚失色戎偽藥發墮厠得免李含屯隂盤張方帥兵二萬軍新安檄長沙王乂使討冏冏遣董艾襲乂乂將左右百餘人馳入宫閉諸門奉天子攻大司馬府董艾陳兵宫西縱火燒千秋神武門冏使人執騶虞幡唱云長沙王矯詔乂又稱大司馬謀反是夕城内大戰飛矢雨集火光屬天帝幸上東門矢集御前羣臣死者相枕連戰三日冏衆大敗大司馬長史趙淵殺何朂因執冏以䧏冏至殿前帝惻然欲活之乂叱左右趣牽出斬於閶闔門外狥首六軍同黨皆夷三族死者二千餘人囚冏子超冰英於金墉城廢冏弟北海王寔赦天下改元李含等聞冏死引兵還長安長沙王乂雖在朝廷事無巨細皆就鄴諮大將軍穎穎以孫惠為參軍陸雲為右司馬
二年 初李含以長沙王乂微弱必為齊王冏所殺因欲以為冏罪而討之遂廢帝立大將軍穎以河間王顒為宰相已得用事既而冏為乂所殺穎顒猶守藩不如所謀穎恃功驕奢百度弛廢甚於冏時猶嫌乂在内不得逞其欲欲去之時皇甫商復為乂參軍商兄重為秦州刺史含說顒曰商為乂所任重終不為人用宜早除之可表遷重為内職因其過長安執之重知之露檄上尚書發隴上兵以討含乂以兵方少息遣使詔重罷兵徴含為河南尹含就徴而重不奉詔顒遣金城太守游楷隴西太守韓稚等合四郡兵攻之顒密使含與侍中馮蓀中書令卞粹謀殺乂皇甫商以告乂收含蓀粹殺之驃騎從事琅邪諸葛玫前司徒長史武邑牽秀皆出奔鄴 河間王顒聞李含等死即起兵討長沙王乂大將軍穎上表請討張昌許之聞昌已平因欲與顒共攻乂盧志諫曰公前有大功而委權辭寵時望美矣今宜頓軍關外文服入朝此霸主之事也參軍魏郡邵續曰人之有兄弟如左右手明公欲當天下之敵而先去其一手可乎穎皆不從八月顒穎共表乂論功不平與右僕射羊𤣥之左將軍皇甫商専擅朝政殺害忠良謀誅𤣥之商遣乂還國詔曰顒敢舉大兵内向京輦吾當親帥六軍以誅姦逆其以乂為太尉都督中外諸軍事以禦之顒以張方為都督將精兵七萬自函谷東趨洛陽穎引兵屯朝歌以平原内史陸機為前將軍前鋒都督督北中郎將王粹冠軍將軍牽秀中䕶軍石超等軍二十餘萬南向洛陽機以羇旅事穎一旦頓居諸將之右王粹等心皆不服白沙督孫惠與機親厚勸機譲都督於粹機曰彼將謂吾首䑕兩端適所以速禍也遂行穎列軍自朝歌至河橋鼓聲聞數百里乙丑帝如十三里橋太尉乂使皇甫商將萬餘人拒張方於宜陽己巳帝還軍宣武場庚午舍于石樓九月丁丑屯于河橋壬子張方襲皇甫商敗之甲申帝軍于芒山丁亥幸偃師辛卯舍于豆田大將軍穎進屯河南阻清水為壘癸巳羊𤣥之憂懼而卒帝旋軍城東丙申幸緱氏擊牽秀走之大赦張方入京城大掠死者萬計 石超進逼緱氏冬十月壬寅帝還宫丁未敗牽秀於東陽門外大將軍穎遣將軍馬咸助陸機戊申太尉乂奉帝與機戰于建春門乂司馬王瑚使數千騎繫㦸於馬以突咸陳咸軍亂執而斬之機軍大敗赴七里澗死者如積水為之不流斬其大將賈崇等十六人石超遁去初宦人孟玖有寵於大將軍穎玖欲用其父為邯郸令左長史盧志等皆不敢違右司馬陸雲固執不許曰此縣公府掾資豈有黄門父居之邪玖深怨之玖弟超領萬人為小督未戰縱兵大掠陸機録其主者超將鐵騎百餘人直入機麾下奪之顧謂機曰貉奴能作督不機司馬呉郡孫拯勸機殺之機不能用超宣言於衆曰陸機將反又還書與玖言機持兩端故軍不速決及戰超不受機節度輕兵獨進敗没玖疑機殺之譛之於頴曰機有貳心於長沙牽秀素諂事玖將軍王闡郝昌帳下督陽平公師藩皆玖所引用相與共證之穎大怒使秀將兵收機參軍事王彰諫曰今日之舉彊弱異勢庸人猶知必克况機之明達乎但機呉人殿下用之太過北土舊將皆疾之耳穎不從機聞秀至釋戎服著白帢與秀相見為牋辭穎既而歎曰華亭鶴唳可復聞乎秀遂殺之穎又收機弟清河内史雲平東祭酒耽及孫拯皆下獄記室江統陳留蔡克潁川棗嵩等上䟽以為陸機淺謀致敗殺之可也至於反逆則衆共知其不然宜先檢校機反狀若有徴驗誅雲等未晚也統等懇請不已穎遲迴者三日蔡克入至穎前叩頭流血曰雲為孟玖所怨逺近莫不聞今果見殺竊為明公惜之僚屬隨克入者數十人流涕固請穎惻然有宥雲之色孟玖扶穎入催令殺雲耽夷機三族獄吏考掠孫拯數百兩踝骨見終言機寃吏知拯義烈謂拯曰二陸之枉誰不知之君可不愛身乎拯仰天歎曰陸君兄弟世之奇士吾𫎇知愛今既不能救其死忍復從而誣之乎玖等知拯不可屈乃令獄吏詐為拯辭穎既殺機意常悔之及見拯辭大喜謂玖等曰非卿之忠不能窮此姦遂夷拯三族拯門人費慈宰意二人詣獄明拯寃拯譬遣之曰吾義不負二陸死自吾分卿何為爾邪曰君既不負二陸僕又安可負君固言拯寃玖又殺之太尉又奉帝攻張方方兵望見乗輿皆退走方遂大敗死者五千餘人方退屯十三里橋衆懼欲夜遁方曰勝負兵家之常善用兵者能因敗為成今我更前作壘出其不意此竒策也乃夜潛進逼洛城七里築壘數重外引廩穀以足軍食又既戰勝以為方不足憂聞方壘成十一月引兵攻之不利朝議以為乂頴兄弟可辭説而釋乃使中書令王衍等往説頴令與乂分陜而居穎不從乂因致書於穎為陳利害欲與之和解穎復書請斬皇甫商等首則引兵還鄴乂不可穎進兵逼京師張方決于金堨水碓皆涸乃發王公奴婢手春給兵一品已下不從征者男子十三已上皆從役又發奴助兵公私窮踧米石萬錢詔命所行一城而已驃騎主簿范陽祖逖言於又曰劉沈忠義果毅雍州兵力足制河間宜啓上為詔與沈使發兵襲顒顒窘急必召張方以自救此良策也乂從之沈奉詔馳檄四境諸郡多起兵應之沈合七郡之衆凡萬餘人趣長安乂又使皇甫商間行齎帝手詔命游楷等罷兵敕皇甫重進軍討顒商行至新平遇其從甥從甥素憎商以告顒顒捕商殺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二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二下
宋 袁樞 撰
西晉之亂〈二〉
永興元年春正月長沙厲王乂屢與大將軍穎戰破之前後斬獲六七萬人而乂未嘗虧奉上之禮城中糧食日窘而士卒無離心張方以為洛陽未可克欲還長安而東海王越慮事不濟癸亥潛與殿中諸將夜收乂送别省甲子越啓帝下詔免乂官置金墉城大赦改元城既開殿中將士見外兵不盛悔之更謀刧出乂以拒頴越懼欲殺乂以絶衆心黄門侍郎潘滔曰不可將自有靜之者乃遣人宻告張方丙寅方取乂於金墉城至營炙而殺之方軍士亦為之流涕公卿皆詣鄴謝罪大將軍穎入京師復還鎮于鄴詔以穎為丞相加東海王越守尚書令穎遣奮武將軍石超等帥兵五萬屯十二城門殿中宿所忌者穎皆殺之悉代去宿衛兵表盧志為中書監留鄴參署丞相府事 河間王顒頓軍於鄭為東軍聲援聞劉沈兵起還鎮渭城遣督䕶虞䕫逆戰於好畤䕫兵敗顒懼退入長安急召張方方掠洛中官私奴婢萬餘人而西軍中乏食殺人雜牛馬肉食之劉沈渡渭而軍與顒戰顒屢敗沈使安定太守衛博功曹皇甫澹以精甲五千襲長安入其門力戰至顒帳下沈兵來遲馮翊太守張輔見其無繼引兵橫擊之殺博及澹沈兵遂敗收餘卒而退張方遣其將敦偉夜擊之沈軍驚潰沈與麾下南走追獲之沈謂顒曰知己之惠輕君臣之義重沈不可以違天子之詔量彊弱以茍全投𬒮之日期之必死葅醢之戮其甘如薺顒怒鞭之而後腰斬新平太守江夏張光數為沈畫計顒執而詰之光曰劉雍州不用鄙計故令大王得有今日顒壯之引與歡宴表為右衛司馬 三月乙酉丞相穎表廢皇后羊氏幽于金墉城廢皇太子覃為清河王 河間王顒表請立丞相頴為太弟戊申詔以頴為皇太弟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如故大赦乗輿服御皆遷于鄴制度一如魏武帝故事以顒為太宰大都督雍州牧前太傳劉寔為太尉寔以老固辭不拜皇太弟穎僭侈日甚嬖倖用事大失衆望司空東海王越與右衛將軍陳聄及長沙王故將上官已等謀討之秋七月丙申朔陳聄勒兵入雲龍門以詔召三公百僚入殿中戒嚴討穎石超犇鄴戊戍大赦復皇后羊氏及太子覃己亥越奉帝北征以越為大都督徴前侍中嵇紹詣行在侍中秦凖謂紹曰今往安危難測卿有佳馬乎紹正色曰臣子扈衛乘輿死生以之佳馬何為越檄召四方兵赴者雲集比至安陽衆十餘萬鄴中震恐穎會羣僚問計東安王繇曰天子親征宜釋甲縞素出迎請罪穎不從遣石超帥衆五萬拒戰折衝將軍喬智明勸穎奉迎乘輿穎怒曰卿名曉事投身事孤今主上為羣小所逼卿奈何欲使孤束手就刑邪陳聄二弟匡規自鄴赴行在云鄴中皆已離散由是不甚設備己未石超軍奄至乘輿敗績於蕩隂帝傷頰中三矢百官侍御皆散嵇紹朝服下馬登輦以身衛帝兵人引紹於轅中斫之帝曰忠臣也勿殺對曰奉太弟令惟不犯陛下一人耳遂殺紹血濺帝衣帝墮於草中亡六璽石超奉帝幸其營帝餒甚超進水左右奉秋桃穎遣盧志迎帝庚申入鄴大赦改元曰建武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陳聄上官已等奉太子覃守洛陽司空越犇下邳徐州都督東平王楙不納越徑還東海太弟穎以越兄弟宗室之望下令招之越不應命前奮威將軍孫惠上書勸越要結藩方同奬王室越以惠為記室參軍與參謀議北軍中侯茍晞奔范陽王虓虓承制以晞行兖州刺史 初三王之起兵討趙王倫也安北將軍王浚擁衆挾兩端禁所部士民不得赴三王召募太弟穎欲討之而未能浚心亦欲圖穎穎以右司馬和演為幽州刺史宻使殺浚演與烏桓單于審登謀與浚游薊城南清泉因而圖之會天暴雨兵器霑濕不果而還審登以為浚得天助乃以演謀告浚浚與審登宻嚴兵約并州刺史東嬴公騰共圍演殺之自領幽州營兵騰越之弟也太弟穎稱詔徴浚浚與鮮卑叚務勿塵烏桓羯朱及東嬴公騰同起兵討穎穎遣北中郎將王斌及石超擊之 太弟穎怨東安王繇前議八月戊辰收繇殺之初繇兄瑯邪恭王覲薨子睿嗣睿沉敏有度量為左將軍與東海參軍王導善導敦之從父弟也識量清逺以朝廷多故每勸睿之國及繇死睿從帝在鄴恐及禍將逃歸穎先敕諸闗津無得出貴人睿至河陽為津吏所止從者宋典自後來以鞭拂睿而笑曰舍長官禁貴人汝亦被拘邪吏乃聴過至洛陽迎太妃夏侯氏俱歸國 丞相從事中郎王澄發孟玖姦利事勸太弟穎誅之穎從之 司空越之討太弟穎也太宰顒遣右將軍馮翊太守張方將兵二萬救之聞帝已入鄴因命方鎮洛陽上官已與别將苗願拒之大敗而還太子覃夜襲已願已願出走方入洛陽覃於廣陽門迎方而拜方下車扶止之復廢覃及羊后初太弟穎表匈奴左賢王劉淵為冠軍將軍使將兵在鄴以淵子聰為積弩將軍淵從祖右賢王宣等謀共立淵為大單于〈事見劉淵僭漢〉王浚東嬴公騰起兵淵説頴曰今二鎮跋扈衆十餘萬恐非宿衛及近郡士衆所能禦也請為殿下還說五部以赴國難穎曰五部之衆果可發否就能發之鮮卑烏桓未易當也吾欲奉乘輿還洛陽以避其鋒徐傳檄天下以逆順制之君意何如淵曰殿下武皇帝之子有大勲於王室威恩逺著四海之内孰不願為殿下盡死力者何難發之有王浚豎子東嬴踈屬豈能與殿下爭衡邪殿下一發鄴宫示弱於人洛陽不可得至雖至洛陽威權不復在殿下也願殿下撫勉士衆靖以鎮之淵請為陛下以二部摧東嬴三部梟王浚二豎之首可指日而懸也穎悅拜淵為北單于參丞相軍事淵至左國城劉宣等上大單于之號二旬之間有衆五萬都於離石以聰為鹿蠡王遣左於陸王宏帥精騎五千會穎將王粹拒東嬴公騰粹已為騰所敗宏無及而歸王浚東嬴公騰合兵撃王斌大破之浚以主簿祁𢎞為前鋒敗石超於平棘乗勝進軍候騎至鄴鄴中大震百僚犇走士卒分散盧志勸穎奉帝還洛陽時甲士尚有萬五千人志夜部分至曉將發而程太妃戀鄴不欲去穎狐疑未決俄而衆潰穎遂將帳下數十騎與志奉帝御犢車南犇洛陽倉猝上下無齎中黃門被囊中齎私錢三千詔貸之於道中買飯夜則御中黄門布被食以瓦盆至温將謁陵帝喪履納從者之履下拜流涕及濟河張方自洛陽遣其子羆帥騎三千以所乗車奉迎帝至芒山下方自帥萬餘騎迎帝方將拜謁帝下車自止之帝還宫犇散者稍還百官粗備辛巳大赦王浚入鄴士衆暴掠死者甚衆使烏桓羯朱追太弟穎至朝歌不及浚還薊以鮮卑多掠人婦女命有敢挾藏者斬於是沈於易水者八千人 劉淵聞太弟穎去鄴歎曰不用吾言逆自犇潰真奴才也然吾與之有言矣不可以不救將發兵擊鮮卑烏桓劉宣等諌曰晉人奴𨽻御我今其骨肉相殘是天棄彼而使我復呼韓邪之業也鮮卑烏桓我之氣類可以為援奈何擊之淵曰善大丈夫當為漢髙魏武呼韓邪何足効哉宣等稽首曰非所及也冬十月帝既還洛陽張方擁兵專制朝政太弟穎不得復預事豫州都督范陽王虓徐州都督東平王楙等上言穎弗克負荷宜降封一邑特全其命太宰宜委以闗右之任自州郡以下選舉授任一皆仰成朝之大事廢興損益每輙疇咨張方為國効節而不逹變通未即西還宜遣還郡所加方官請悉如舊司徒戎司空越並忠國小心宜幹機事委以朝政王浚有定社稷之勲宜特崇重遂撫幽朔長為北藩臣等竭力捍城藩屏皇家則陛下垂拱四海自正矣張方在洛既久兵士剽掠殆竭衆情喧喧無復留意議欲奉帝遷都長安恐帝及公卿不從欲須帝出而劫之乃請帝謁廟帝不許十一月乙未方引兵入殿以所乘車迎帝帝馳避後園竹中軍人引帝出逼使上車帝垂泣從之方於馬上稽首曰今冦賊縱横宿衛單少願陛下幸臣壘臣盡死力以備不虞時羣臣皆逃匿唯中書監盧志侍側曰陛下今日之事當一從右將軍帝遂幸方壘令方具車載宫人寳物軍人因妻略後宫分爭府藏割流蘇武帳為馬帴魏晉以來蓄積掃地無遺方將焚宗廟宫室以絶人返顧之心盧志曰昔董卓無道焚燒洛陽怨毒之聲百年猶存何為襲之乃止帝停方壘三日方擁帝及太弟穎豫章王熾等趨長安王戎出犇郟太宰顒帥官屬步騎三萬迎于霸上顒前拜謁帝下車止之帝入長安以征西府為宫唯尚書僕射荀藩司𨽻劉暾河南尹周馥等在洛陽為留臺承制行事號東西臺藩勗之子也丙午留臺大赦改元復為永安辛丑復皇后羊氏 十二月丁亥詔太弟穎以成都王還第更立豫章王熾為皇太弟帝兄弟二十五人時存者惟穎熾及呉王晏晏材質庸下熾冲素好學故太宰顒立之詔以司空越為太傅與顒夾輔帝室王戎參録朝政又以光禄大夫王衍為尚書左僕射髙宻王略為鎮南將軍領司𨽻校尉權鎮洛陽東中郎將模為寜北將軍都督冀州諸軍事鎮鄴百官各還本職令州郡蠲除苛政愛民務本清通之後當還東京大赦改元略模皆越之弟也王浚既去鄴越使模鎮之顒以四方乖離禍難不已故下此詔和解之冀獲少安越辭太傅不受又詔以太宰顒都督中外諸軍事張方為中領軍録尚書事領京兆太守
二年夏四月張方廢羊后 游楷等攻皇甫重累年不能克重遣其養子昌求救於外昌詣司空越越以太宰顒新與山東連和不肯出兵昌乃與故殿中人楊篇詐稱越命迎羊后於金墉城入宫以后令發兵討張方奉迎大駕事起倉猝百官初皆從之俄知其詐相與誅昌顒請遣御史宣詔喻重令降重不奉詔先是城中不知長沙厲王及皇甫商已死重獲御史騶人問曰我弟將兵來欲至未騶人曰已為河間王所害重失色立殺騶人於是城中知無外救共殺重以降顒以馮翊太守張輔為秦州刺史東海中尉劉洽以張方劫遷車駕勸司空越起兵討
之秋七月越傳檄山東征鎮州郡云欲紏帥義旅奉迎天子還復舊都東平王楙聞之懼長史王脩說楙曰東海宗室重望今興義兵公宜舉徐州以授之則免於難且有克讓之美矣楙從之越乃以司空領徐州都督楙自為兖州刺史詔即遣使者劉䖍授之是時越兄弟並據方任於是范陽王虓及王浚等共推越為主越輙選置刺史以下朝士多赴之 成都王穎既廢河北人多憐之穎故將公師藩等自稱將軍起兵於趙魏衆至數萬初上黨武鄉羯人石勒有膽力善騎射并州大饑建威将軍閻粹說東嬴公騰執諸胡於山東賣充軍實勒亦被掠賣為茌平人師懽奴懽奇其狀貎而免之懽家鄰於馬牧勒乃與牧帥汲桑結壯士為羣盜及公師藩起桑與勒帥數百騎赴之桑始命勒以石為姓勒為名藩攻陷郡縣殺二千石長史轉前攻鄴平昌公模甚懼范陽王虓遣其將荀晞救鄴與廣平太守譙國丁紹共擊藩走之 秋八月司空越以瑯琊王睿為平東将軍監徐州諸軍事留守下邳睿請王導為司馬委以軍事越帥甲卒三萬西屯蕭縣范陽王虓自許屯于滎陽越承制以豫州刺史劉喬為冀州刺史以范陽王虓領豫州刺史喬以虓非天子命發兵拒之虓以劉琨為司馬越以劉藩為淮北䕶軍劉輿為潁川太守喬上尚書列輿兄弟罪惡因引兵攻許遣其長子祐將兵拒越於蕭縣之靈壁越兵不能進東平王楙在兖州徴求不已郡縣不堪命范陽王虓遣茍晞還兖州徙楙都督青州楙不受命背山東諸侯與劉喬合 太宰顒聞山東兵起甚懼以公師藩為成都王穎起兵壬午表穎為鎮軍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給兵千人以盧志為魏郡太守隨穎鎮鄴欲以撫安之又遣建武將軍呂朗屯洛陽顒發詔令東海王越等各就國越等不從會得劉喬上事冬十月丙子下詔稱劉輿迫脅范陽王虓造構凶逆其令鎮南大將軍劉𢎞平南將軍彭城王釋征東大將軍劉凖各勒所統與劉喬幷力以張方為大都督統精卒十萬與呂朗共會許昌誅輿兄弟釋宣帝弟子穆王權之孫也丁丑顒使成都王穎領將軍樓褒等前車騎將軍石超領北中郎將王闡等據河橋為劉喬繼援進喬鎮東將軍假節劉𢎞遺喬及司空越書欲使之解怨釋兵同奬王室皆不聴𢎞又上表曰自頃兵戈紛亂猜禍蜂生疑隙構於羣王災難延於宗子今夕為忠明旦為逆翩其反而互為戎首載籍以來骨肉之禍未有如今者也臣竊悲之今邉陲無備豫之儲中華有杼軸之困而股肱之臣不惟國體職競尋常自相楚剥萬一四夷乘虛為變此亦猛虎交鬭自效於卞莊者矣臣以為宜速發明詔詔越等令兩釋猜嫌各保分局自今以後其有不被詔書擅興兵馬者天下共伐之時太宰顒方拒關東倚喬為助不納其言喬乘虚襲許破之劉琨將兵救許不及遂與兄輿及范陽王虓俱犇河北琨父母為喬所執劉𢎞以張方殘暴知顒必敗乃遣參軍劉盤為都䕶帥諸軍受司空越節度 冬十一月立節將軍周權詐被檄自稱平西將軍復立羊后洛陽令何喬攻權殺之復廢羊后太宰顒矯詔以羊后屢為姦人所立遣尚書田淑敕留臺賜后死詔書屢至司𨽻校尉劉暾等上奏固執以為羊庶人門户殘破廢放空宫門禁峻密無縁得與姦人搆亂衆無愚智皆謂其寃今殺一祜窮之人而令天下傷慘何益於治顒怒遣吕朗收暾暾犇青州依髙密王略然羊后亦以是得免 十二月吕朗等東屯滎陽成都王穎進據洛陽 劉琨說冀州刺史太原温羨使讓位於范陽王虓虓領冀州遣琨詣幽州乞師於王浚浚以突騎資之擊王闡於河上殺之琨遂與虓引兵濟河斬石超於滎陽劉喬自考城引退虓遣琨及督䕶田徽東擊東平王楙於廪邱楙走還國琨徽引兵東迎越擊劉祐於譙祐敗死喬衆遂潰喬犇平氏司空越進屯陽武王浚遣其將祁𢎞帥突騎鮮卑烏桓為越先驅
光熙元年 初太弟中庶子蘭陵繆播有寵於司空越播從弟右衛率𦙍太宰顒前妃之弟也越之起兵遣播𦙍詣長安說顒令奉帝還洛約與顒分陜為伯顒素信重播兄弟即欲從之張方自以罪重恐為誅首謂顒曰今據形勝之地國富兵彊奉天子以號令誰敢不從奈何拱手受制於人顒乃止及劉喬敗顒懼欲罷兵與山東和解恐張方不從猶豫未決方素與長安富人郅輔親善以為帳下督顒參軍河間畢垣嘗為方所侮因說顒曰張方久屯霸上聞山東兵盛盤桓不進宜防其未萌其親信郅輔具知其謀繆播繆𦙍復説顒宜急斬方以謝山東可不勞而定顒使人召輔垣迎說輔曰張方欲反人謂卿知之王若問卿何辭以對輔驚曰實不聞方反為之奈何垣曰王若問卿但言爾爾不然必不免禍輔入顒問之曰張方反卿知之乎輔曰爾顒曰遣卿取之可乎又曰爾顒於是使輔送書於方因殺之輔既昵於方持刀而入守閤者不疑方火下發函輔斬其頭還報顒以輔為定安太守送方頭於司空越以請和越不許宋胄襲河橋樓褒西走平昌公模遣前鋒督䕶馮嵩會宋胄逼洛陽成都王穎西犇長安至華隂聞顒已與山東和親留不敢進吕朗屯滎陽劉琨以張方首示之遂降甲子司空越遣祁𢎞宋胄司馬纂帥鮮卑西迎車駕以周馥為司𨽻校尉假節都督諸軍屯澠池 夏四月己巳司空越引兵屯温初太宰顒以為張方死東方兵必可解既而東方兵聞方死爭入關顒悔之乃斬郅輔遣𢎞農太守彭隨北地太守刁黙將兵拒祁𢎞等於湖五月壬辰𢎞等擊隨黙大破之遂西入關又敗顒將馬瞻郭偉於霸水顒單馬逃入太白山𢎞等入長安所部鮮卑大掠殺二萬餘人百官犇散入山中拾橡實食之己亥𢎞等奉帝乘牛車東還以太弟太保梁桞為鎮西將軍守關中六月丙辰朔帝至洛陽復羊后辛未大赦改元 馬瞻等入長安殺梁桞與始平太守梁邁共迎太宰顒於南山𢎞農太守裴廙秦國内史賈龕定太守賈疋等起兵擊顒斬馬瞻梁邁疋詡之曽孫也司空越遣督䕶麋晃將兵擊顒至鄭顒使平北將軍牽秀屯馮翊顒長史楊騰詐稱顒命使秀罷兵騰遂殺秀關中皆服於越顒保城而已 秋八月以司空越為太傅録尚書事范陽王虓為司空鎮鄴平昌公模為鎮東大將軍鎮許昌王浚為驃騎大將軍都督東夷河北諸軍事領幽州刺史越以吏部郎潁川庾敳為軍諮祭酒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輔之為從事中郎黄門侍郎河南郭象為主簿鴻臚丞阮脩為行參軍謝鯤為掾輔之薦樂安光逸於越越亦辟之敳等皆尚虚𤣥不以世務嬰心縱酒放誕敳貨殖無厭象薄行好招權越皆以其名重於世故辟之 祁𢎞之入關也成都王穎自武關犇新野會新城元公劉𢎞卒司馬郭勱作亂欲迎穎為主治中順陽郭舒奉𢎞子璠以討勱斬之詔南中郎將劉陶收穎穎北渡河犇朝歌收故將士得數百人欲赴公師藩九月頓丘太守馮嵩執之送鄴范陽王虓不忍殺而幽之公師藩自白馬南渡河兖州刺史茍晞討斬之進東嬴公騰爵為東燕王平昌公模為南陽王 冬
十月范陽王虓薨長史劉輿以成都王穎素鄴人所附祕不發喪偽令人為臺使稱詔夜賜穎死并殺其二子穎官屬先皆逃散惟盧志隨從至死不怠收而殯之太傅越召志為軍諮祭酒越將召劉輿或曰輿猶膩也近則汚人及至越疎之輿密視天下兵簿及倉庫牛馬器械水陸之形皆黙識之時軍國多事每會議自長史潘滔以下莫知所對輿應機辨畫越傾膝酬接以為左長史軍國之務悉以委之輿說越遣其弟琨鎮并州以為北面之重越表琨為并州刺史以東燕王騰為車騎將軍都督鄴城諸軍事鎮鄴 十一月己巳夜帝食䴵中毒庚午崩于顯陽殿羊后自以於太弟熾為嫂恐不得為太后將立清河王覃侍中華混諫曰太弟在東宫已久民望素定今日寜可易乎即露板馳告太傅越召太弟入宫后已召覃至尚書閤疑變託疾而返癸酉太弟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惠皇后居𢎞訓宫追尊母王才人曰皇太后立妃梁氏為皇后懷帝始遵舊制於東堂聴政每至宴會輙與羣官論衆務考經籍黄門侍郎傅宣歎曰今日復見武帝之世矣 十二月太傅越以詔書徴河間王顒為司徒顒乃就徴南陽王模遣其將梁臣邀之於新安車上扼殺之并殺其三子劉琨至上黨東燕王騰即自井陘東下時并州饑饉數為胡寇所掠郡縣莫能自保州將田甄甄弟蘭任祉祁濟李惲薄盛等及吏民萬餘人悉隨騰就榖冀州號為乞活所餘之户不滿二萬寇賊縱横道路斷塞琨募兵上黨得五百人轉鬭而前至晉陽府寺焚毁邑野蕭條琨撫循勞徠流民稍集
懷帝永嘉元年二月東萊王彌寇青徐二州自稱征東大將軍攻殺二千石太傅越以公車令東萊鞠羨為本郡太守以討彌彌擊殺之 三月詔追復楊太后號丁卯改葬之諡曰武悼 庚午立清河王覃弟豫章王詮為皇太子辛未大赦帝親覽大政留心庶事太傅越不悅固求出藩庚辰越出鎮許昌 以髙密王略為征南大將軍都督荆州諸軍事鎮襄陽南陽王模為征西大將軍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諸軍事鎮長安東燕王騰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諸軍事仍鎮鄴 公師藩既死汲桑逃還苑中更聚衆劫掠郡縣自稱大將軍聲言為成都王報仇以石勒為前驅所嚮輙克署勒掃虜將軍遂進攻鄴時鄴中府庫空竭而新蔡武哀王騰資用甚饒騰性吝嗇無所振惠臨急乃賜將士米各數升帛各丈尺以是人不為用夏五月桑大破魏郡太守馮嵩長驅入鄴騰輕騎出犇為桑將李豐所殺桑出成都王穎棺載之車中每事啓而後行遂燒鄴宫火旬日不滅殺士民萬餘人大掠而去濟自延津南擊兖州太傅越大懼使茍晞及將軍王讃等討之 石勒與茍晞等相持於平原陽平間數月大小三十餘戰互有勝負 秋七月己酉朔太傅越屯官渡為聲援 己未以琅邪王睿為安東將軍都督楊州江南諸軍事假節鎮建業 八月己卯朔茍晞擊汲桑於東武陽大破之桑退保清淵 九月戊申琅邪王睿至建業睿以安東司馬王導為謀主推心親信每事咨焉睿名論素輕吳人不附居久之士大夫莫有至者導患之會睿出觀禊導使睿乘肩輿具威儀導與諸名勝皆騎從紀瞻顧榮等見之驚異相帥拜於道左導因說睿曰顧榮賀循此土之望宜引之以結人心二子既至則無不來矣睿乃使導躬造循榮二人皆應命而至以循為呉國内史榮為軍司加散騎常侍凢軍府政事皆與之謀議又以紀瞻為軍祭酒卞壼為從事中郎周玘為倉曹屬琅邪劉超為舍人張闓及魯國孔衍為參軍壼粹之子闓昭之曽孫也王導說睿謙以接士儉以足用以清靜為政撫綏新舊故江東歸心焉睿初至頗以酒廢事導以為言睿命酌引觴覆之於此遂絶 茍晞追擊汲桑破其八壘死者萬餘人桑與石勒收餘衆將犇漢冀州刺史丁紹邀之於赤橋又破之桑犇馬牧勒犇樂平太傅越還許昌加茍睎撫軍將軍都督青兖諸軍事丁紹寜北將軍監冀州諸軍事皆假節 胡部大張㔨督馮莫突等擁衆數千壁于上黨石勒往從之因說㔨督等曰劉單于舉兵擊晉部大拒而不從自度終能獨立乎曰不能勒曰然則安可不早有所屬今部落皆已受單于賞募往往聚議欲叛部大而歸單于矣㔨督等以為然冬十月㔨督等隨勒單騎歸漢漢王淵署㔨督為親漢王莫突為都督部大以勒為輔漢將軍平晉王以統之烏桓張伏利度有衆二千壁于樂平淵屢招不能致勒偽獲罪於淵往犇伏利度伏利度喜結為兄弟使勒帥諸胡冦掠所向無前諸胡畏服勒知衆心之附已乃因會執伏利度謂諸胡曰今起大事我與伏利度誰堪為主諸胡咸推勒勒於是釋伏利度帥其衆歸漢淵加勒督山東征討諸軍事以伏利度之衆配之 十一月甲寅以尚書右僕射和郁為征北將軍鎮鄴乙亥以王衍為司徒 十二月戊寅乞活田甄田蘭薄盛等起兵為新蔡王騰復讎斬汲桑于樂陵棄成都王穎棺於故井中穎故臣收𦵏之 前北軍中侯吕雍度支校尉陳顔等謀立清河王覃為太子事覺太傅越矯詔囚覃於金墉城 初太傅越與茍晞親善引升堂結為兄弟司馬潘滔說越曰兖州衝要魏武以之創業茍晞有大志非純臣也久令處之則患生心腹矣若遷于青州厚其名號晞必悅公自牧兖州經緯諸夏藩衛本朝此所謂為之於未亂者也越以為然癸卯越自為丞相領兖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幷諸軍事以晞為征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假節都督青州諸軍事領青州刺史封東平郡公越晞由是有隙 初陽平劉靈少貧賤力制犇牛走及犇馬時人雖異之莫能舉也靈撫膺歎曰天乎何當亂也及公師藩起靈自稱將軍冦掠趙魏會王彌為茍純所敗靈亦為王讃所敗遂俱遣使降漢漢拜彌鎮東大將軍青徐二州牧都督縁海諸軍事封東萊公以靈為平北將軍純晞之弟也
二年春正月漢王淵遣撫軍將軍聰等十將南據太山輔漢將軍石勒等十將東下趙魏 二月辛卯太傅越殺清河王覃 三月太傅越自許昌徙鎮甄城王彌收集亡散兵復大振分遣諸將攻掠青徐兖豫四州所過攻陷郡縣多殺守令有衆數萬茍晞與之連戰不能克夏四月丁亥彌入許昌太傅越遣司馬王斌帥甲士五千人衛京師涼州刺史張軌亦遣督䕶北宫純將兵衛京師五月彌入自轘轅敗官軍于伊北京師大震宫城門晝閉壬戌彌至洛陽屯于津陽門詔以王衍都督征討諸軍事甲子衍與王斌等出戰北宫純募勇士百餘人突陳彌兵大敗乙丑彌燒建春門而東衍遣左衛將軍王秉追之戰于七里澗又敗之彌走渡河與王桑自軹關如平陽漢王淵遣侍中兼御史大夫郊迎令曰孤親行將軍之館拂席洗爵敬待將軍及至拜司𨽻校尉加侍中特進以桑為散騎侍郎 北宫純等與漢劉聰戰於河東敗之 秋七月甲辰漢王淵冦平陽太守宋抽棄郡走河東太守路述戰死淵徙都蒲子上郡鮮卑陸逐延氐酋單徴並降於漢 八月丁亥太傅越自鄄城徙屯濮陽未幾又徙屯滎陽 九月漢王彌石勒冦鄴和郁棄城走詔豫州刺史裴憲屯白馬以拒彌車騎將軍王堪屯東燕以拒勒平北將軍曹武屯大陽以備蒲子憲楷之子也 石勒劉靈帥衆三萬冦魏郡汲郡頓丘百姓望風降附者五十餘壘皆假壘主將軍都尉印綬簡其彊壯五萬為軍士老弱安堵如故己酉勒執魏郡太守王粹于三臺殺之
三年春正月辛丑朔熒惑犯紫微漢太史令宣于脩之言於漢主淵曰不出三年必克洛陽蒲子﨑嶇難以久安平陽氣象方昌請徙都之淵從之 三月丁巳太傅越自滎陽入京師中書監王敦謂所親曰太傅專執威權而選用表請尚書猶以舊制裁之今日之來必有所誅帝之為太弟也與中庶子繆播親善及即位以播為中書監繆𦙍為太僕卿委以心膂帝舅散騎常侍王延尚書何綏太史令髙堂冲並參機宻越疑朝臣貳於己劉輿潘滔勸越悉誅播等越乃誣播等欲為亂乙丑遣平東將軍王秉帥甲士三千入宫執播等十餘人於帝側付廷尉殺之帝歎息流涕而已綏曽之孫也初何曽侍武帝宴退謂諸子曰主上開創大業吾毎宴見未嘗聞經國逺圗惟說平生常事非貽厥孫謀之道也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汝輩猶可以免指諸孫曰此屬必及於難及綏死兄嵩哭之曰我祖其殆聖乎 臣光曰何曽譏武帝偷惰取過目前不為逺慮知天下將亂子孫必與其憂何其明也然身為僭侈使子孫承流卒以驕奢亡族其明安在哉且身為宰相知其君之過不以告而私語於家非忠臣也 丁邜詔以王衍為太尉太傅越解兖州牧領司徒越以頃來興事多由殿省乃奏宿衛有侯爵者皆罷之時殿中武官並封侯由是出者略盡皆泣涕而去更使右衛將軍何倫左衛將軍王秉領東海國兵數百人宿衛 左積弩將軍朱誕奔漢具陳洛陽孤弱勸漢主淵攻之淵以誕為前鋒都督以滅晉大將軍劉景為大都督將兵攻黎陽克之又敗王堪於延津沈男女三萬餘人於河淵聞之怒曰景何面復見朕且天道豈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馬氏耳細民何罪黜景為平虜將軍 夏漢安東大將軍石勒冦鉅鹿常山衆至十餘萬集衣冠人物别為君子營以趙郡張賔為謀主刁膺為股肱夔安孔萇支雄桃豹逯明為爪牙幷州諸胡羯多從之初張賔好讀書闊達有大志常自比張子房及石勒徇山東賔謂所親曰吾歴觀諸將無如此胡將軍者可與共成大業乃提劍詣軍門大呼請見勒亦未之竒也賔數以策干勒已而皆如所言勒由是竒之署為軍功曹動靜咨之 漢主淵以王彌為侍中都督青徐兖豫荆揚六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青州牧與楚王聰共攻壺關以石勒為前鋒都督劉琨遣䕶軍黄肅韓述救之聰敗述於西澗勒敗肅於封田皆殺之太傅越遣淮南内史王曠將軍施融曹超將兵拒聦等曠濟河欲長驅而前融曰彼乘險間出我雖有數萬之衆猶是一軍獨受敵也且當阻水為固以量形勢然後圗之曠怒曰君欲沮衆邪融退曰彼善用兵曠闇於事勢吾屬今必死矣曠等踰太行與聦遇戰於長平之間曠兵大敗融超皆死聦遂破屯留長子凡斬獲萬九千級上黨太守龐淳以壺闗降漢劉琨以都尉張倚領上黨太守據襄垣 秋八月漢主淵命楚王聦等進攻洛陽詔平北將軍曹武等拒之皆為聦所敗聦長驅至宜陽自恃驟勝怠不設備九月𢎞農太守垣延詐降夜襲聦軍聦大敗而還 冬十月漢主淵復遣楚王聰王彌始安王曜汝隂王景帥精騎五萬冦洛陽大司空鴈門剛穆公呼延翼帥步卒繼之丙辰聰等至宜陽朝廷以漢兵新敗不意其復至大懼辛酉聰屯西明門北宫純等夜帥勇士千餘人出攻漢壁斬其征虜將軍呼延顥壬戍聦南屯洛水乙丑呼延翼為其下所殺其衆自大陽潰歸淵敕聰等還師聰表稱晉兵微弱不可以翼顥死故還師固請留攻洛陽淵許之太傅越嬰城自守戊寅聰親祈嵩山留平晉將軍安陽哀王厲冠軍將軍呼延朗督攝留軍太傅參軍孫詢說越乘虛出撃朗斬之厲赴水死王彌謂聰曰今軍既失利洛陽守備猶固運車在陜糧食不支數日殿下不如與龍驤還平陽裹糧發卒更為後舉下官亦收兵穀待命於兖豫不亦可乎聰自以請留未敢還宣于脩之言於淵曰嵗在辛未乃得洛陽今晉氣猶盛大軍不歸必敗淵乃召聰等還 十一月甲申漢楚王聰始安王曜歸于平陽王彌南出轘轅流民之在潁川襄城汝南南陽河南者數萬家素為居民所苦皆燒城邑殺二千石長吏以應彌 石勒冦信都殺冀州刺史王斌王浚自領冀州詔車騎將軍王堪北中郎將裴憲將兵討勒勒引兵還拒之魏郡太守劉矩以郡降勒勒至黎陽裴憲棄軍犇淮南王堪退保倉垣 十二月漢王彌表左長史曺嶷行安東將軍東徇青州
四年春正月漢征東大將軍石勒濟河拔白馬王彌以三萬衆會之共冦徐豫兖州二月勒襲鄄城殺兖州刺史袁孚遂拔倉垣殺王堪復北濟河攻冀州諸郡民從之者九萬餘口 秋七月漢楚王聰始安王曜石勒及安北大將軍趙國圍河内太守裴整于懷詔征虜將軍宋抽救懷勒與平北大將軍王桑逆擊抽殺之河内人執整以降漢主淵以整為尚書左丞河内督將郭黙收整餘衆自為塢主劉琨以黙為河内太守 己卯漢主淵卒 九月雍州流民多在南陽詔書遣還鄉里流民以關中荒殘皆不願歸征南將軍山簡南中郎將杜㽔各遣兵送之促期令發京兆王如遂潛結壯士夜襲二軍破之於是馮翊嚴嶷京兆侯脫各聚衆攻城鎮殺令長以應之未幾衆至四五萬自號大將軍領司雍二州牧稱藩于漢 冬十月漢河内王粲始安王曜及王彌帥衆四萬冦洛陽石勒帥騎二萬會粲于大陽敗監軍裴邈于澠池遂長驅入洛川粲出轘轅掠梁陳汝潁間勒出成臯關壬寅圍陳留太守王讚於倉垣為讚所敗退屯文石津 京師饑困日甚太傅越遣使以羽檄徴天下兵使入援京師帝謂使者曰為我語諸征鎮今日尚可救後則無及矣既而卒無至者征南將軍山簡遣督䕶王萬將兵入援軍於湼陽為王如所敗如遂大掠沔漢進逼襄陽簡嬰城自守荆州刺史王澄自將欲援京師至沶口聞簡敗衆散而還朝議多欲遷都以避難王衍以為不可賣車牛以安衆心山簡為嚴嶷所逼自襄陽徙屯夏口 石勒引兵濟河將趨南陽王如侯脫嚴嶷等聞之遣衆一萬屯襄城以拒勒勒擊之盡俘其衆進屯宛北是時侯脱據宛王如據穰如素與脫不協遣使重賂勒結為兄弟說勒使攻脱勒攻宛克之嚴嶷引兵救宛不及而降勒斬脱囚嶷送于平陽盡幷其衆遂南冦襄陽攻拔江西壘壁三十餘所還趨襄城王如遣弟璃襲勒勒迎擊滅之復屯江西 太傅越既殺王延等大失衆望又以胡冦益盛内不自安乃戎服入見請討石勒且鎮集兖豫帝曰今胡虜侵逼郊畿人無固志朝廷社稷倚賴於公豈可逺出以孤根本對曰臣出幸而破賊則國威可振猶愈於坐待困窮也十一月甲戍越帥甲士四萬向許昌留妃裴氏世子毗及龍驤將軍李惲右衛將軍何倫守衛京師防察宫省以潘滔為河南尹總留事越表以行臺自隨用太尉衍為軍司朝賢素望悉為佐吏名將勁卒咸入其府於是宫省無復守衛荒饉日甚殿内死人交横盜賊公行府寺營署並掘塹自守越東屯項以馮嵩為左司馬自領豫州牧竟陵王楙白帝遣兵襲何倫不克帝委罪於楙楙逃竄得免 揚州都督周馥以洛陽孤危上書請遷都夀春太傅越以馥不先白已而直上書大怒召馥及淮南太守裴碩馥不肯行令碩帥兵先進碩詐稱受越密㫖襲馥為馥所敗退保東城 初帝以王彌石勒侵逼京畿詔茍晞督帥州郡討之會曹嶷破琅邪北收齊地兵勢甚盛茍純閉城自守晞還救青州與嶷連戰破之五年春正月茍晞為曺嶷所敗棄城犇髙平 裴碩求救琅邪王睿睿使揚威將軍甘卓等攻周馥於夀春馥衆潰犇項新蔡王確執之馥憂憤而卒確騰之子 二月石勒攻新蔡殺新蔡莊王確於南頓進拔許昌殺平東將軍王康 東海孝獻王越既與茍晞有隙河南尹潘滔尚書劉望等復從而譛之晞怒表求滔等首陽言司馬元超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亂茍道將豈可以不義使之乃移檄諸州自稱功伐陳越罪狀帝亦惡越專權多違詔命所留將士何倫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賜晞手詔使討之晞數與帝文書往來越疑之使遊騎於成臯間伺之果獲晞使及詔書乃下檄罪狀晞以從事中郎楊瑁為兖州刺史使與徐州刺史裴盾共討晞晞遣騎收潘滔滔夜遁得免執尚書劉曽侍中程延斬之越憂憤成疾以後事付王衍三月丙子薨于項祕不發喪衆共推衍為元帥衍不敢當以讓襄陽王範範亦不受範瑋之子也於是衍等相與奉越喪還葬東海何倫李惲等聞越薨奉裴妃及世子毗自洛陽東走城中士民爭隨之帝追貶越為縣王以茍晞為大將軍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揚六州諸軍事 夏四月石勒帥輕騎追太傅越之喪及於苦縣寗平城大敗晉兵縱騎圍而射之將士十餘萬人相踐如山無一人得免者執太尉衍襄陽王範任城王濟武陵莊王澹西河王喜梁懷王禧齊王超吏部尚書劉望廷尉諸葛銓豫州刺史劉喬太傅長史庾敳等坐之幕下問以晉故衍具陳禍敗之由云計不在已且自言少無宦情不豫世事因勸勒稱尊號冀以自免勒曰君少壯登朝名蓋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無宦情邪破壞天下非君而誰命左右扶出衆人畏死多自陳述獨襄陽王範神色儼然顧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復紛紜勒謂孔萇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嘗見此輩人當可存乎萇曰彼皆晉之王公終不為吾用勒曰雖然要不可加以鋒刃夜使人排牆殺之濟宣帝弟子景王陵之子禧澹之子也剖越柩焚其尸曰亂天下者此人也吾為天下報之故焚其骨以告天地何倫等至洧倉遇勒戰敗東海世子毗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沒於勒何倫犇下邳李惲犇廣宗裴妃為人所掠賣久之渡江初琅邪王睿之鎮建業裴妃意也故睿徳之厚加存撫以其子冲繼越後 五月以太子太傅傅祗為司徒尚書令荀藩為司空加王浚大司馬侍中大都督督幽冀諸軍事南陽王模為太尉大都督張軌為車騎大將軍琅邪王睿為鎮東大將軍兼督揚江湘交廣五州諸軍事 茍晞表請遷都倉垣使從事中郎劉會將船數十艘宿衛五百人穀千斛迎帝帝將從之公卿猶豫左右戀資財遂不果行既而洛陽饑困人相食百官流亡者什八九帝召公卿議將行而衛從不備帝撫手嘆曰如何曽無車輿乃使傅祗出詣河隂治舟楫朝士數十人導從帝步出西掖門至銅駞街為盜所掠不得進而還度支校尉東郡魏浚帥流民數百家保河隂之峽石時刼掠得榖麥獻之帝以為揚威將軍平陽太守度支如故 漢主聰使前軍大將軍呼延晏將兵二萬七千冦洛陽比及河南晉兵前後十二敗死者三萬餘人始安王曜王彌石勒皆引兵會之未至晏留輜重於張方故壘癸未先至洛陽甲申攻平昌門丙戌克之遂焚東陽門及諸府寺六月丁亥朔晏以外繼不至俘掠而去帝具舟於洛水將東走晏盡焚之庚寅荀藩及弟光禄大夫組奔轘轅辛卯王彌至宣陽門壬辰始安王曜至西明門丁酉王彌呼延晏克宣陽門入南宫升太極前殿縱兵大掠悉收宫人珍寳帝出華林園門欲奔長安漢兵追執之幽於端門曜自西明門入屯武庫戊戍曜殺太子詮呉孝王晏竟陵王楙右僕射曺馥尚書閭丘沖河南尹劉黙等士民死者三萬餘人遂發掘諸陵焚宫廟官府皆盡曜納惠帝羊皇后遷帝及六璽於平陽石勒引兵出轘轅屯許昌光禄大夫劉蕃尚書盧志奔并州丁未漢主聦大赦改元嘉平以帝為特進左光禄大夫封平阿公以侍中庾珉王雋為光禄大夫岷敳之兄也初始平王曜以王彌不待己至先入洛陽怨之彌說曜曰洛陽天下之中山河四塞城池宫室不假修營宜白主上自平陽徙都之曜以天下未定洛陽四面受敵不可守不用彌策而焚之彌罵曰屠各子豈有帝王之意邪遂與曜有隙引兵東屯項關前司𨽻校尉劉暾說彌曰今九州糜沸羣雄競逐將軍於漢建不世之功又與始安王相失將何以自容不如東據本州徐觀天下之勢上下以混壹四海下不失鼎峙之業䇿之上者也彌心然之 司徒傅祗建行臺於河隂司空荀藩在陽城河南尹華薈在成臯汝隂太守平陽李矩為之立屋輸榖以給之薈歆之曽孫也藩與弟組族子中䕶軍崧薈與弟中領軍恒建行臺於密傳檄四方推琅邪王睿為盟主藩承制以崧為襄城太守矩為滎陽太守前冠軍將軍河南禇翜為梁國内史揚威將軍魏浚屯洛北石梁塢劉琨承制假浚河南尹浚詣荀藩諮謀軍事藩邀李矩伺會矩夜赴之矩官屬皆曰浚不可信不宜夜徃矩曰忠臣同心何所疑乎遂徃相與結歡而去浚族子該聚衆據一泉塢藩以為武威將軍豫章王端太子詮之弟也東奔倉垣茍晞帥羣官奉以為皇太子置行臺端承制以晞領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録尚書事自倉垣徙屯䝉城撫軍將軍秦王業呉孝王之子荀藩之甥也年十二南奔密藩等奉之南趣許昌前豫州刺史天水閻鼎聚西州流民數千人於密欲還鄉里荀藩以鼎有才而擁衆用鼎為豫州刺史以中書令李絙司徒左長史彭城劉疇鎮軍長史周顗司馬李述等為之參佐顗浚之子也時海内大亂獨江東差安中國士民避亂者多南渡江鎮東司馬王導說琅邪王睿收其賢俊與之共事睿從之辟掾屬百餘人時人謂之百六掾以前潁川太守渤海刁協為軍諮祭酒前東海太守王承廣陵相卞壼為從事中郎江寜令諸葛恢歴陽參軍陳國陳頵為行參軍前太博掾庾亮為西曺掾 南陽王模使牙門趙染戒蒲坂染帥衆降漢漢兵圍長安模戰敗遂降於漢九月河内王粲殺模關西饑饉白骨蔽野士民存者百無一二聦以始安王曜為車騎大將軍雍州牧更封中山王鎮長安以王彌為大將軍封齊公 茍晞驕奢苛暴衆心離怨加以疾疫饑饉石勒攻王讃於陽夏擒之遂襲䝉城執晞及豫章王端鎻晞頸以為左司馬漢主聰拜勒幽州牧王彌與勒外相親而内相忌彌聞勒擒茍晞心惡之以書賀勒曰公獲茍晞而用之何其神也使晞為公左彌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勒謂張賔曰王公位重而言卑其圖我必矣賔因勸勒乗彌小衰誘而取之 冬十月勒請彌燕于己吾酒酣勒手斬彌而并其衆表漢主聰稱彌叛逆聰大怒遣使讓勒專害公輔有無君之心然猶加勒鎮東大將軍督并幽二州諸軍事領并州刺史以慰其心茍晞王讃潛謀叛勒勒殺之幷晞弟純勒引兵掠豫州諸郡臨江而還屯于葛陂 初南陽王模以從事中郎索綝為馮翊太守綝靖之子也模死綝與安夷䕶軍金城麴允頻陽令梁肅俱奔安定時安定太守賈疋與諸氐羗皆送任子於漢綝等遇之於隂密擁還臨涇與疋謀興復晉室疋從之乃共推疋為平西將軍帥衆五萬向長安雍州刺史麴特新平太守竺恢皆不降於漢聞疋起兵與扶風太守梁綜帥衆十萬會之綜肅之兄也漢河内王粲在新豐使其將劉雅趙染攻新平不克索綝救新平大小百戰雅等敗退中山王曜與疋等戰於黄丘曜衆大敗疋遂襲漢梁州刺史彭蕩仲殺之麴特等擊破粲於新豐粲還平陽於是疋等兵勢大振闗西胡晉翕然響應閻鼎欲奉秦王業入闗據長安以號令四方河隂令傅暢祗之子也亦以書勸之鼎遂行荀藩劉疇周顗李述等皆山東人不欲西行中塗逃散鼎遣兵追之不及殺李絙等鼎與業自宛趣武闗遇盜於上洛士卒敗散收其餘衆進至藍田使人告賈疋疋遣兵迎之十二月入于雍城使梁綜將兵衛之周顗奔琅邪王睿睿以顗為軍諮祭酒前騎都尉譙國桓彛亦避亂過江見睿微弱謂顗曰我以中州多故來此求全而單弱如此將何以濟既而見王導共論世事退謂顗曰向見管夷吾無復憂矣諸名士相與登新亭遊宴周顗中坐歎曰風景不殊舉目有江河之異因相視流涕王導愀然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對泣邪衆皆收淚謝之陳頵遺王導書曰中華所以傾弊者正以取才失所先名望而後實事浮競驅馳互相貢薦言重者先顯言輕者後叙遂相波扇乃至陵遲加有莊老之俗傾惑朝廷飬望者為𢎞雅政事者為俗人王職不䘏法物墜喪夫欲制逺先由近始今宜改張明賞信罰拔卓茂於密縣顯朱邑於桐鄉然後大業可舉中興可冀耳導不能從
六年春正月漢鎮北將軍靳沖平北將軍卜珝冦并州辛未圍晉陽 二月石勒築壘於葛陂課農造舟將攻建業琅邪王睿大集江南之衆於夀春以鎮東長史紀瞻為揚威將軍都督諸軍以討之會大雨三月不止勒軍中飢疫死者大半聞晉軍將至集將佐議之右長史刁膺請先送欵於睿求掃平河朔以自贖俟其軍退徐更圖之勒愀然長嘯中堅將軍䕫安請就髙避水勒曰將軍何怯邪孔萇等三十餘將請各將兵分道夜攻夀春斬呉將頭據其城食其粟要以今年破丹陽定江南勒笑曰是勇將之計也各賜鎧馬一疋顧謂張賔賔曰將軍攻陷京師囚執天子殺害王公妻略妃主擢將軍之髮不足以數將軍之罪奈何復相臣奉乎去年既殺王彌不當來此今天降霖雨於數百里中示將軍不應留此也鄴有三臺之固西接平陽山河四塞宜北徙據之以經營河北河北既定天下無處將軍之右者矣晉之保夀春畏將軍往攻之耳彼聞吾去喜於自全何暇追襲吾後為吾不利邪將軍宜使輜重從北道先發將軍引大兵向夀春輜重既逺大兵徐還何憂進退無地乎勒攘袂鼓髯曰張君計是也責刁膺曰君既相輔佐當共成大功奈何遽勸孤降此策應斬然素知君怯特相宥耳於是黜膺為將軍擢賔為右長史號曰右侯勒引兵發葛陂遣石虎帥騎二千向夀春遇晉運船虎將士爭取之為紀瞻所敗瞻追奔百里前及勒軍勒結陳待之瞻不敢撃退還夀春 漢主聰封帝為會稽郡公加儀同三司聰從容謂帝曰卿昔為豫章王朕與王武子造卿武子稱朕於卿卿言聞其名久矣贈卿柘弓銀研卿頗記否帝曰臣安敢忘之但恨爾日不早識龍顏聰曰卿家骨肉何相殘如此帝曰大漢將應天受命故為陛下自相驅除此殆天意非人事也且臣家若能奉武皇帝之業九族敦睦陛下何由得之聰喜以小劉貴人妻帝曰此名公之孫也卿善遇之 代公猗盧遣兵救晉陽三月乙未漢兵敗走卜珝之卒先奔靳沖擅收珝斬之聰大怒遣使持節斬沖 賈疋等圍長安數月漢中山王曜連戰皆敗驅掠士女八萬餘口奔于平陽秦王業自雍入于長安五月漢主聰貶曜為龍驤大將軍行大司馬聰使河内王粲攻傅祗於三渚右將軍劉參攻郭黙於懷會祗病薨城陷粲遷祗子孫并其士民一萬餘户于平陽 石勒自葛陂北行所過皆堅壁清野虜掠無所獲軍中飢甚士卒相食至東燕聞汲郡向冰聚衆數千壁枋頭勒將濟河恐𣲙邀之張賔曰聞𣲙船盡在瀆中未上宜遣輕兵間道襲取以濟大軍大軍既濟𣲙必可擒也 秋七月勒使支雄孔萇自文石津縛筏潛渡取其船勒引兵自棘津濟河撃𣲙大破之盡得其資儲軍勢復振遂長驅至鄴劉演保三臺以自固臨深牟穆等復帥其衆降於勒諸將欲攻三臺張賔曰演雖弱衆猶數千三臺險固攻之未易猝抜捨而去之彼將自潰方今王彭祖劉越石公之大敵也宜先取之演不足顧也且天下饑亂明公雖擁大兵遊行羈旅人無定志非所以保萬全制四方也不若擇便地而據之廣聚糧儲西禀平陽以圖幽并此霸王之業也邯鄲襄國形勝之地請擇一而都之勒曰右侯之計是也遂進據襄國賔復言於勒曰今吾居此彭祖越石所深忌也恐城塹未固資儲未廣二冦交至宜亟收野榖且遣使至平陽具陳鎮此之意勒從之分命諸將攻冀州郡縣壁壘多降運其榖以輸襄國且表於漢主聰聰以勒為都督冀幽并營四州諸軍事冀州牧進封上黨公劉琨移檄州郡期以十月會平陽擊漢琨素奢豪喜聲色河南徐潤以音律得幸於琨琨以為晉陽令潤驕恣干預政事䕶軍令狐盛數以為言且勸琨殺之琨不從潤譖盛於琨琨收盛殺之琨母曰汝不能駕御豪傑以恢逺畧而專除勝已禍必及我盛子泥奔漢且言虚實漢主聰大喜遣河内王粲中山王曜將兵冦并州以令狐泥為鄉導琨聞之東出收兵於常山及中山使其將郝詵張喬將兵拒粲且遣使求救於代公猗盧詵喬俱敗死粲曜乘虚襲晉陽太原太守髙喬并州别駕郝聿以晉陽降漢八月庚戍琨還救晉陽不及帥左右數十騎奔常山辛亥粲曜入晉陽壬子令狐泥殺琨父母粲曜送尚書盧志侍中許遐太子右衛率崔瑋于平陽聦復以曜為車騎大將軍以前將軍劉豐為幷州刺史鎮晉陽 九月聰以盧志為太弟太師崔瑋為太傅許遐為太保髙喬令狐泥皆為武衛將軍 辛巳賈疋等奉秦王業為皇太子建行臺於長安登壇告類建宗廟社稷大赦以閻鼎為太子詹事總攝百揆加賈疋征西大將軍以秦州刺史南陽王保為大司馬命司空荀藩督攝逺近光禄大夫荀組領司𨽻校尉行豫州刺史與藩共保開封 冬十月代公猗盧遣其子六修及兄子普根將軍衛雄范班箕澹帥衆數萬為前鋒以攻晉陽猗盧自帥衆二十萬繼之劉琨收散卒數千為之鄉導六修與漢中山王曜戰於汾東曜兵敗墜馬中七創討虜將軍傅虎以馬授曜曜不受曰卿當乗以自免吾創已重自分死此虎泣曰虎䝉大王識抜至此常思効命今其時矣且漢室初基天下可無虎不可無大王也乃扶曜上馬驅令渡汾自還戰死曜入晉陽夜與大將軍粲鎮北大將軍豐掠晉陽之民踰䝉山而歸十一月猗盧追之戰於藍谷漢兵大敗擒劉豐斬邢延等三千餘級伏尸數百里猗盧因大獵夀陽山陳閱皮肉山為之赤劉琨自營門步入拜謝固請進軍猗盧曰吾不早來致卿父母見害誠以相愧今卿已復州境吾逺來士馬疲弊且待後舉劉聰未可滅也遺琨馬牛羊各千餘疋車百乘而還留其將箕澹叚繁等戍晉陽琨徙居陽曲招集亡散盧諶為劉粲參軍亡歸琨漢人殺其父志及弟謐詵贈傅虎幽州刺史 十二月彭天䕶攻賈疋殺之閻鼎殺梁綜麴允索綝等攻鼎鼎奔雍為氐所殺愍帝建興元年春正月丁丑朔漢主聰宴羣臣於光極殿使懷帝著青衣行酒庾珉王雋等不勝悲憤因號哭聰惡之有告珉等謀以平陽應劉琨者 二月丁未聰殺珉雋等故晉臣十餘人懷帝亦遇害 荀崧曰懷帝天清劭少著英猷若遇承平足為守文佳主而繼惠帝擾亂之後東海專政故無幽厲之釁而有流亡之禍矣 夏四月丙午懐帝凶問至長安皇太子舉哀因加元服壬申即皇帝大赦改元以衛將軍梁芬為司徒雍州刺史麴允為尚書左僕射録尚書事京兆太守索綝為尚書右僕射領吏部京兆尹是時長安城中户不盈百嵩棘成林公私有車四乘百官無章服印綬唯桑版署號而已尋以索綝為衛將軍領太尉軍國之事悉以委之 漢中山王曜司𨽻校尉喬智明冦長安平西將軍趙染帥衆赴之詔麴允屯黄白城以拒之 石勒使石虎攻鄴鄴潰劉演奔廩丘三臺流民皆降於勒勒以桃豹為魏郡太守以撫之久之以石虎代豹鎮鄴五月壬辰以琅邪王睿為左丞相大都督督陜東
諸軍事南陽王保為右丞相大都督督陜西諸軍事詔曰今當掃除鯨鯢奉迎梓宫令幽幷兩州勒卒三十直造平陽右丞相宜帥秦涼梁雍之師三十萬徑詣長安左丞相帥所領精兵二十萬徑造洛陽同赴大期克成元勲 漢中山王曜屯蒲坂 六月劉琨與代公猗盧會于陘北謀擊漢秋七月琨進據藍谷猗盧遣拓跋普根屯于北屈琨遣監軍韓據自西河而南將攻西平漢主聰遣大將軍粲等拒琨驃騎將軍易等拒普根蕩晉將軍蘭陽等助守西平琨等聞之引兵還聰使軍仍屯所在為進取之計 帝遣殿中都尉劉蜀詔左丞相睿以時進軍與乗輿會除中原八月癸亥蜀至建康睿辭以方平定江東未暇北伐以鎮東長史刁協為丞相左長史從事中郎彭城劉隗為司直邵陵内史廣陵戴邈為軍諮祭酒參軍丹楊張闓為從事中郎尚書郎潁川鍾雅為記室參軍譙國桓宣為舍人豫章熊逺為主簿會稽孔愉為掾劉隗雅習文史善伺候睿意故睿特親愛之 秋九月漢中山王曜趙染攻麴允于黄白城允累戰皆敗詔以索綝為征東大將軍將兵助允冬十月漢趙染謂中山王曜曰麴允帥大衆在外長安空虚可襲也曜使染帥精騎五千襲長安庚寅夜入外城帝奔射鴈樓染焚龍尾及諸營殺掠千餘人辛卯旦退屯逍遥園壬辰將軍麴鑒自阿城帥衆五千救長安癸巳染引還鑒追之與曜遇於零武鑒兵大敗 漢中山王曜恃勝而不設備十一月麴允引兵襲之漢兵大敗殺其冠軍將軍喬智明曜引歸平陽
二年夏五月漢中山王曜趙染冦長安六月曜屯渭汭染屯新豐索綝將兵出拒之染有輕綝之色長史魯徽曰晉之君臣自知彊弱不敵將致死於我不可輕也染曰以司馬模之彊吾取之如拉朽索綝小竪豈能汚吾馬蹄刀刃邪晨帥輕騎數百逆之曰要當獲綝而後食綝與戰于城西染兵敗而歸悔曰吾不用魯徽之言以至此何面目見之先命斬徽徽曰將軍愚愎以取敗乃復忌前害勝誅忠良以逞忿猶有天地將軍其得死於枕席乎詔加索綝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射録尚書承制行事曜染復與將軍殷凱帥衆數萬向長安麴允逆戰於馮翊允敗收兵夜襲凱營凱敗死曜乃還攻河内太守郭黙于懷列三屯圍之黙食盡送妻子為質請糴於曜糴畢復嬰城固守曜怒沈默妻子于河而攻之黙欲投李矩於新鄭矩使其甥郭誦迎之兵少不敢進會劉琨遣參軍張肇帥鮮卑五百餘騎詣長安道阻不通還過矩營矩說肇使擊漢兵漢兵望見鮮卑不戰而走黙遂帥衆歸矩漢主聦召曜還屯蒲阪 秋趙染攻北地麴允拒之染中弩而死
三年春二月丙子以琅邪王睿為丞相大都督督中外諸軍事南陽王保為相國荀組為太尉領豫州牧劉琨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諸軍事琨辭司空不受 夏六月漢大司馬曜攻上黨秋八月癸亥敗劉琨之衆於襄垣曜欲進攻陽曲漢主聰遣使謂之曰長安未平宜以為先曜乃還屯蒲阪秋九月漢大司馬曜冦北地詔以麴允為大都督驃
騎將軍以禦之冬十月以索綝為尚書僕射都督宫城諸軍事曜進拔馮翊太守梁肅奔萬年曜轉冦上郡麴允去黄白城軍於靈武以兵弱不敢進帝屢徴兵於丞相保保左右皆曰蝮虵螫手壯士斷腕今胡冦方盛且宜斷隴道以觀其變從事中郎裴詵曰今虵已螫頭頭可斷乎保乃以鎮軍將軍胡崧行前鋒都督須諸軍集乃發麴允欲奉帝往就保索綝曰保得天子必逞其私志乃止於是自長安以西不復貢奉朝廷百官饑乏採稆以自存
四年秋七月漢大司馬曜圍北地太守麴昌大都督麴允將步騎三萬救之曜繞城縱火煙起蔽天使反間紿允曰郡城已陷往無及也衆懼而潰曜追敗允於磻石谷允奔還靈武曜遂取北地允性仁厚無威斷喜以爵位恱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楊像扶風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皆領征鎮杖節加侍中常侍村塢主帥小者猶假銀青將軍之號然恩不及下故諸將驕士卒離怨闗中危亂允告急於焦嵩嵩素侮允曰須允困當救之曜進至涇陽渭北諸城悉潰 八月漢大司馬曜逼長安 九月焦嵩竺恢宋哲皆引兵救長安散騎常侍華輯監京兆馮翊𢎞農上洛四郡兵屯霸上皆畏漢兵彊不敢進相國保遣胡崧將兵入援擊漢大司馬曜於靈臺破之崧恐國威復振則麴索勢盛乃帥城西諸郡兵屯渭北不進遂還槐里曜攻䧟長安外城麴允索綝退守小城以自固内外斷絶城中饑甚米斗直金二兩人相食死者太半亡逃不可制唯涼州義衆千人守死不移太倉有麴數十䴵麴允屑之為粥以供帝既而亦盡冬十一月帝泣謂允曰今窮厄如此外無救援當忍耻出降以活士民因歎曰誤我事者麴索二公也使侍中宗敞送降牋於曜索綝潛留敞使其子說曜曰今城中食猶足支一年未易克也若許綝以車騎儀同萬户郡公者請以城降曜斬而送之曰帝王之師以義行也孤將兵十五年未嘗以詭計敗人必窮兵極勢然後取之今索綝所言如此天下之惡一也輙相為戮之若兵食審未盡者便可勉强固守如其糧竭兵㣲亦宜早寤天命甲午宗敞至曜營乙未帝乘羊車肉袒䘖壁輿襯出東門降羣臣號泣攀車執帝手帝亦悲不自勝御史中丞馮翊吉朗歎曰吾智不能謀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隨北面事賊虜乎乃自殺曜焚櫬受壁使宗敞奉帝還宫丁酉遷帝及公卿以下於其營辛丑送至平陽壬寅漢主聰臨光極殿帝稽首於前麴允伏地慟哭扶不能起聰怒囚之允自殺聰以帝為光禄大夫封懷安侯以大司馬曜為假黄鉞大都督督陜西諸軍事太宰封秦王大赦改元麟嘉以麴允忠烈贈車騎將軍諡節愍侯以索綝不忠斬於都市尚書梁允侍中梁濬等及諸郡中皆為曜所殺華輯奔南山 于寳論曰昔髙祖宣皇帝以雄才碩量應時而起性深阻有若城府而能寛綽以容納行數術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於是百姓與能大象始構世宗承基太祖繼業咸黜異圖用融前烈至於世祖遂享皇極仁以厚下儉以足用和而不弛寛而能斷掩唐虞之舊域班正朔於八荒于時有天下無窮人之諺雖太平未洽亦足以明民樂其生矣武皇既崩山陵未乾而變難繼起宗子無維城之助師尹無具瞻之貴朝為伊周夕成桀跖國政迭移於亂人禁兵外散於四方方岳無鈞石之鎮關門無結草之固戎羯稱制二帝失尊何哉樹立失權付託非才四維不張而茍且之政多也夫基廣則難傾根深則難拔理節則不亂膠結則不遷昔之有天下者所以能長久用此道也周自后稷愛民十六王而武始君之其積基樹本如此其固今晉之興也其創基立本固異於前代矣加以朝寡純徳之人鄉乏不貳之老風俗淫僻恥尚失所學者以莊老為宗而黜六經談者以虚蕩為辯而賤名檢行身者以放濁為通而狹節信進仕者以茍得為貴而鄙居正當官者以望空為髙而笑勤恪是以劉頌屢言治道傅咸每紏邪正皆謂之俗吏其倚仗虚曠依阿無心者皆名重海内若夫文王日昃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盖共嗤黜以為灰塵矣由是毁譽亂於善惡之實情慝犇於貨欲之塗選者為人擇官官者為身擇利世族貴戚之子弟陵邁超越不拘資次悠悠風塵皆奔競之士列官千百無讓賢之舉子真著崇讓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其婦女不知女工任情而動有逆于舅姑有殺戮妾媵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禮灋刑政於此大壞國之將亡本必先顛其此之謂乎故觀阮籍之行而覺禮教崩弛之所由察庾純賈充之爭而見師尹之多僻考平呉之功而知將帥之不讓思郭欽之謀而寤戎狄之有釁覽傅𤣥劉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核傅咸之奏錢神之論而覩寵賂之彰民風國勢既已如此雖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猶懼致亂况我惠帝以放蕩之徳臨之哉懷帝承亂即位羈以彊臣愍帝奔播之後徒守虚名天下之勢既去非命世之雄才不能復取之矣冬十二月丞相睿聞長安不守出師露次躬擐甲胄移檄四方刻日北征以漕運稽期丙寅斬督運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逆流上至柱末二丈餘而下觀者咸以為寃丞相司直劉隗上言伯罪不至死請免從事中郎周筵等官於是右將軍王導等上䟽引咎請解職睿曰政刑失中皆吾闇塞所致一無所問
元帝建武元年春正月宋哲奔江東二月辛巳宋哲至建康稱受愍帝詔令丞相琅邪王睿統攝萬機三月琅邪王素服出次舉哀三日於是西陽王羕及官屬等共上尊號王不許羕等固請不已王慨然流涕曰孤罪人也諸賢見逼不已當歸琅邪耳呼私奴命駕將歸國羕等乃請依魏晉故事稱晉王許之辛卯即晉王位大赦改元始備百官立宗廟建社稷有司請立太子王愛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謂王導曰立子當以徳導曰世子宣城俱有朗雋之美而世子年長王從之丙辰立世子紹為王太子封裒為琅邪王奉恭王後仍以裒都督青徐兖三州諸軍事鎮廣陵以西陽王羕為太保封譙剛王遜之子氶為譙王遜宣帝之弟子也又以征南大將軍王敦為大將軍江州牧揚州刺史王導為驃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領中書監録尚書事丞相左長史刁恊為尚書左僕射右長史周顗為吏部尚書軍諮祭酒賀循為中書令右司馬戴淵王䆳為尚書司直劉隗為御史中丞行參軍劉超為中書舍人參軍事孔愉長兼中書郎自餘參軍悉拜奉車都尉掾屬拜駙馬都尉行參軍舍人拜騎都尉王敦辭州牧王導以敦統六州辭中外都督賀循以老病辭中書令王皆許之以循為太常是時承喪亂之後江東草創刁協久宦中朝諳練舊事賀循為世儒宗明習禮學凡有疑議皆取決焉夏六月丙寅温嶠等至建康王導周顗庾亮等皆愛嶠才爭與之交是時太尉豫州牧荀組冀州刺史邵續青州刺史曺嶷寜州刺史王遜東夷校尉崔毖等皆上表勸進王不許 冬十一月漢主聰出畋以愍帝行車騎將軍戎服執㦸前導見者指之曰此故長安天子也聚而觀之故老有泣者太子粲言於聰曰昔周武王豈樂殺紂乎正恐同惡相求為患故也今興兵聚衆者皆以子業為名不如早除之聰曰吾前殺庾珉軰而民心猶如是吾未忍復殺也且小觀之十二月聰饗羣臣於光極殿使愍帝行酒洗爵已而更衣又使之執蓋晉臣多涕泣有失聲者尚書郎隴西辛賔起抱帝大哭聰命引出斬之趙固與河内太守郭黙侵漢河東至綘右司𨽻部民犇之者三萬餘人騎兵將軍劉勲追擊之殺萬餘人固黙引歸太子粲帥將軍劉雅生等步騎十萬屯小平津固揚言曰要當生縛劉粲以贖天子粲表於聰曰子業若死民無所望則不為李矩趙固之用不攻而自滅矣戊戌愍帝遇害於平陽粲遣雅生攻洛陽固奔陽城山
大興元年春三月癸丑愍帝凶問至建康王斬縗居廬百官請上尊號王不許紀瞻曰晉氏統絶於今二年陛下當承大業顧望宗室誰復與讓若光踐大位則神民有所憑依茍為逆天時違人事大勢一去不可復還今兩都燔蕩宗廟無主劉聰竊號於西北而陛下方髙讓於東南所謂揖讓而救火也王猶不許使殿中將軍韓績徹去御座瞻叱之曰帝座上應列星敢動者斬王為之改容奉朝請周嵩上䟽曰古之王者義全而後取讓成而後得是以享世長久重光萬載也今梓宫未返舊京未清義夫泣血士女遑遑宜開延嘉謀訓卒厲兵先雪社稷大耻副四海之心則神器將安適哉由是忤㫖出為新安太守又坐怨望抵罪嵩顗之子也丙辰王即皇帝位百官皆陪列帝命王導升御牀共坐導固辭曰若太陽下同萬物蒼生何由仰照帝乃止大赦改元文武増位二等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二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三上
宋 袁樞 撰
劉淵據平陽〈殺太弟又附〉
漢靈帝中平五年春三月詔發南匈奴兵配劉虞討張純單于羌渠遣左賢王將騎詣幽州國人恐發兵無已於是右部䤈落反與屠各胡合凡十餘萬人攻殺羌渠國人立其子右賢王於扶羅為持至尸逐侯單于六年 初南單于於扶羅既立國人殺其父者遂叛共立須卜骨都侯為單于於扶羅詣闕自訟㑹靈帝崩天下大亂於扶羅將數千騎與白波賊合兵冦郡縣時民皆保聚鈔掠無利而兵遂挫傷復欲歸國國人不受乃止河東平陽須卜骨都侯為單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虛其位以老王行國事
獻帝興平二年冬十二月南單于於扶羅死弟呼廚泉立居於平陽
建安二十一年秋七月南單于呼廚泉入朝於魏魏王操因留之於鄴使右賢王去卑監其國單于嵗給綿絹錢穀如列侯子孫傳襲其號分其衆為五部各立其貴人為帥選漢人為司馬以監督之
魏邵陵厲公嘉平三年 初南匈奴自謂其先本漢室之甥因冒姓劉氏太祖留單于呼厨泉於鄴分其衆為五部居并州境内左賢王豹單于於扶羅之子也為左部帥部族最彊城陽太守鄧艾上言單于在内羌夷失統合㪚無主今單于之尊日疎而外土之威日重則胡虜不可不𭰹備也聞劉豹部有叛胡可因叛割為二國以分其勢去卑功顯前朝而子不繼業宜加其子顯號使居雁門離國弱冦追録舊勲此御邊長計也又陳羌胡與民同處者宜以漸出之使居民表以崇亷恥之教塞姦宄之路司馬師皆從之
晉武帝泰始六年 初魏人居南匈奴五部於并州諸郡與中國民雜居自謂其先漢室外孫因改姓劉氏咸寧五年 初南單于呼廚泉以兄於扶羅子豹為左賢王及魏武帝分匈奴為五部以豹為左部帥豹子淵㓜而儁異師事上黨崔㳺博習經史嘗謂同門生上黨朱紀鴈門范隆曰吾嘗恥隨陸無武絳灌無文隨陸遇髙帝而不能建封侯之業絳灌遇文帝而不能興庠序之教豈不惜哉於是兼學武事及長猿臂善射膂力過人姿貌魁偉為仕子在洛陽王渾及子濟皆重之屢薦於帝帝召與語說之濟曰淵有文武長才陛下任以東南之事吳不足平也孔恂楊珧曰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淵才器誠少比然不可重任也及涼州覆没帝問將於李熹對曰陛下誠能發匈奴五部之衆假劉淵一將軍之號使將之而西樹機能之首可指日而梟也孔恂曰淵果梟樹機能則涼州之患方更深耳帝乃止東萊王彌家世二千石彌有學術勇略善騎射青州人謂之飛豹然喜任俠處士陳留董養見而謂之曰君好亂樂禍若天下有事不作士大夫矣淵與彌友善謂彌曰王李以鄉曲見知毎相稱薦適足為吾患耳因欷歔流涕齊王攸聞之言於帝曰陛下不除劉淵臣恐并州不得乆安王渾曰大晉方以信懷殊俗奈何以無形之疑殺人侍子乎何徳度之不𢎞也帝曰渾言是也㑹豹卒以淵代為左部帥
太康十年冬十一月詔以劉淵為匈奴北部都尉淵輕財好施傾心接物五部豪傑幽冀名儒多往歸之惠帝永熈元年冬十月以劉淵為建威將軍匈奴五部大都督
永興元年 初太弟頴表匈奴左賢王劉淵為冠軍將軍監五部軍事使將兵在鄴淵子聰驍勇絶人愽渉經史善屬文彎弓三百斤弱冠㳺京師名士莫不與交頴以聰為積弩將軍淵從祖右賢王宣謂其族人曰自漢亡以來我單于徒有虚號無復尺土自餘王侯降同編户今吾衆雖衰猶不減二萬奈何歛手受役奄過百年左賢王英武超世天苟不欲與匈奴必不虚生此人也今司馬氏骨肉相殘四海鼎沸復呼韓邪之業此其時矣乃相與謀推淵為大單于使其黨呼延攸詣鄴告之淵白頴請歸㑹塟頴弗許淵令攸先歸告宣等使招集五部及雜胡聲言助頴實欲叛之 王浚東嬴公騰攻頴淵請歸發五部兵以擊浚騰頴許之 淵至左國城宣等上大單于號二旬之間有衆五萬都於離石 淵聞頴去鄴命劉景等將兵撃鮮卑劉宣等諌而止〈事並見西晉之亂〉 冬十月劉淵遷都左國城胡晉歸之者愈衆淵謂羣臣曰昔漢有天下乆長恩結於民吾漢室之甥約為兄弟兄亡弟紹不亦可乎乃建國號曰漢劉宣等請上尊號淵曰今四方未定且可依髙祖稱漠王於是即漢王位大赦改元曰元熈追尊安樂公禪為孝懷皇帝作漢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立其妻呼延氏為王后以右賢王宣為丞相崔㳺為御史大夫左於陸王宏為太尉范隆為大鴻臚朱紀為太常上黨崔懿之後部人陳元達皆為黄門郎族子曜為建武將軍㳺固辭不就元達少有志操淵常招之元達不答及淵為漢王或謂元達曰君其懼乎元達笑曰吾知其人乆矣彼亦亮吾之心但恐不過三二日驛書必至其暮淵果徵元達元達事淵屢進忠言退而削草雖子弟莫得知也曜生而眉白目有赤光㓜聰慧有膽量早孤養於淵及長儀觀魁偉性磊落髙亮與衆不羣好讀書善屬文鐡厚一寸射而洞之常自比樂毅及蕭曹時人莫之許也惟劉聰重之曰永明漢世祖魏武之流數公何足道哉
懷帝永嘉二年冬十月甲戌漢王淵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鳯 十一月以其子和為大將軍聰為車騎大將軍族子曜為龍驤大將軍 十二月乙亥漢主淵以大將軍和為大司馬封梁王尚書令歡樂為大司徒封陳留王后父御史大夫呼延翼為大司空封鴈門郡公宗室以親䟽悉封郡縣王異姓以功伐悉封郡縣公侯
三年春正月徙都平陽大赦改元河瑞 五月漢主淵封子裕為齊王隆為魯王 漢主淵遣楚王聰等㓂洛陽軍失利淵召聰等還〈事見西晉之亂〉 十二月漢主淵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傅楚王聰為大司徒江都王延年為大司空遣都護大將軍曲陽王賢與征北大將軍劉靈安北將軍趙固平北將軍王桑東屯内黄王彌表左長史曹嶷行安東將軍東徇青州且迎其家淵許之四年春正月漢主淵立單徵女為皇后梁王和為皇太子大赦封子义為北海王以長樂王洋為大司馬秋七月庚午漢主淵寢疾辛未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宰長樂王洋為太傅江都王延年為太保楚王聰為大司馬單于並錄尚書事置單于臺於平陽西以齊王裕為大司徒魯王隆為尚書令北海王义為撫軍大將軍領司𨽻校尉始安王曜為征討大都督領單于左輔廷尉喬智明為冠軍大將軍領單于右輔光禄大夫劉殷為左僕射王育為右僕射任顗為吏部尚書朱紀為中書監護軍馬景領左衞將軍永安王安國領右衛將軍安昌王盛安邑王欽西陽王璿皆領武衛將軍分典禁兵丁丑淵召太宰歡樂等入禁中受遺詔輔政己卯淵卒太子和即位和性猜忌無恩宗正呼延攸翼之子也淵以其無才行終身不遷官侍中劉乘素惡楚王聰衛尉西昌王銳耻不預顧命乃相與謀說和曰先帝不權輕重之勢使三王總彊兵於内大司馬擁十萬衆屯於近郊陛下便為寄坐耳宜早為之計和攸之甥也𭰹信之辛巳夜召安昌王盛安邑王欽等告之盛曰先帝梓宫在殯四王未有逆節一旦自相魚肉天下謂陛下何且大業甫爾陛下勿信讒夫之言以疑兄弟兄弟尚不可信他人誰足信哉攸銳怒之曰今日之議理無有二領軍是何言乎命左右刃之盛既死欽懼曰惟陛下命壬午銳帥馬景攻楚王聰於單于臺攸帥永安王安國攻齊王裕于司徒府乘帥安邑王欽攻魯王隆使尚書田宻武衛將軍劉璿攻北海王义密璿挾义斬關歸于聰聰命貫甲以待之銳知聰有備馳還與攸乘共攻隆裕攸乘疑安邑欽有異志殺之是日斬裕癸未斬隆甲申聰攻西明門克之銳等走入南宫前鋒隨之乙酉殺和於光極西室收鋭攸乘梟首通衢羣臣請聰即帝位聰以北海王义單后之子也以位讓之义涕泣固請聰乆而許之曰义及羣公正以禍難尚殷貪孤年長故耳此國家之事孤何敢辭俟义年長當以大業歸之遂即位大赦改元光興尊單氏曰皇太后其母張氏曰帝太后以义為皇太弟領大單于大司徒立其妻呼延氏為皇后呼延氏淵后之從父妺也封其子粲為河内王易為河間王翼為彭城王悝為髙平王仍以粲為撫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以石勒為幷州刺史封汲郡公九月辛未塟漢主淵於永光陵諡曰光文皇帝廟號髙祖漢主聰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嫡兄恭因恭寢穴其壁間刺而殺之 漢太后單氏卒漢主聰尊母張氏為皇太后單氏年少美色聰烝焉太弟义屢以為言單氏慚恚而死义寵由是漸衰然以單氏故尚未之廢也呼延后言於聰曰父死子繼古今常道陛下承髙祖之業太弟何為者哉陛下百年後粲兄弟必無種矣聰曰然吾當徐思之呼延氏曰事留變生太弟見粲兄弟浸長必有不安之志萬一有小人交構其間未必不禍發于今日也聰心然之义舅光祿大夫單沖泣謂义曰踈不間親主上有意於河内王矣殿下何不避之义曰河瑞之末主上自惟嫡庻之分以大位讓义义以主上齒長故相推奉天下者髙祖之天下兄終弟及何為不可粲兄弟既壯猶今日也且子弟之間親踈距幾主上寧可有此意乎
愍帝建興二年春正月聰置丞相等七公又置輔漢十六大將軍各配兵二千以諸子為之又置左右司𨽻各領户二千餘萬萬户置一内史單于左右輔各主六夷十萬落萬落置一都尉左右選曹尚書並典選舉事自司𨽻以下六官皆位亞僕射以其子粲為丞相領大將軍錄尚書事進封晉王江都王延年録尚書六條事汝隂王景為太師王育為太傅任顗為太保馬景為大司徒朱紀為大司空中山王曜為大司馬 十一月漢主聰以晉王粲為相國大單于總百揆粲少有儁才自為宰相驕奢専恣逺賢親佞嚴刻愎諌國人始惡之三年三月雨血於漢東宫延明殿太弟义惡之以問太傅崔瑋太保許遐瑋遐説义曰主上往日以殿下為太弟者欲以安衆心耳其志在晉王乆矣王公已下莫不希㫖附之今復以晉王為相國羽儀威重踰於東宫萬幾之事無不由之諸王皆置營兵以為羽翼事勢已去殿下非徒不得立也朝夕且有不測之危不如早為之計今四衛精兵不減五千相國輕佻正煩一刺客耳大將軍無日不出其營可襲而取餘王竝㓜固易奪也茍殿下有意二萬精兵指顧可得鼔行入雲龍門宿衛之士孰不倒戈以迎殿下者大司馬不慮其為異也义弗從東宫舎人荀裕告瑋遐勸义謀反漢主聰收瑋遐於詔獄假以他事殺之使冠威將軍卜抽將兵監守東宫禁义不聴朝㑹义憂懼不知所為上表乞為庻人幷除諸子之封褒美晉王請以為嗣抽抑而弗通
四年漢中常侍王沈宣懷中宫僕射郭猗等皆寵幸用事漢主聰游宴後宫或三日不醒或百日不出自去冬不視朝政事一委相國粲唯殺生除拜乃使沈等入白之沈等多不白而自以其私意決之故勲舊或不叙而姦佞小人有數日至二千石者軍旅嵗起將士無錢帛之賞而後宫之家賜及僮僕動至數千萬沈等車服第舍踰於諸王子弟中表為守令者三十餘人皆貪殘為民害靳凖闔宗謟事之郭猗與凖皆有怨於太弟义猗謂相國粲曰殿下光文帝之世孫主上之嫡子四海莫不屬心奈何欲以天下與太弟乎且臣聞太弟與大將軍謀因三月上已大宴作亂事成許以主上為太上皇大將軍為皇太子又許衛將軍為大單于二王處不疑之地竝握重兵以此舉事無不成者然二王有一時之利不顧父兄事成之後主上豈有全理殿下兄弟固不待言東宫相國單于當在武陵兄弟何肯與人也今禍期甚廹宜早圗之臣屢言於主上主上篤於友愛以臣刀鋸之餘終不之信願殿下勿泄密表其狀殿下儻不信臣言可召大將軍從事中郎王皮衛軍司馬劉惇假之恩意許其歸首以問之必可知也粲許之猗密謂皮惇曰二王逆狀主上及相國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驚曰無之猗曰兹事已決吾憐親舊幷見族耳因欷歔流涕二人大懼叩頭求哀猗曰吾為卿計卿能用之乎相國問卿卿但云有之若責卿不先啓卿即云臣誠負死罪然仰惟主上寛仁殿下敦睦茍言不見信則䧟於誣譛不測之誅故不敢言也皮惇許諾粲召問之二人至不同時而其辭若一粲以為信然靳凖復說粲曰殿下宜自居東宫以領相國使天下早有所繋今道路之言皆云大將軍衛將軍欲奉太弟為變期以季春若使太弟得天下殿下無容足之地矣粲曰為之奈何準曰人告太弟為變主上必不信宜緩東宫之禁使賔客得往來太弟雅好待士必不以此為嫌輕薄小人不能無迎合太弟之意為之謀者然後下官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收其賔客與太弟交通者考問之獄辭既具則主上無不信之理也粲乃命卜抽引兵去東宫少府陳休左衛將軍卜崇為人清直素惡沈等雖在公座未嘗與語沈等𭰹疾之侍中卜幹謂休崇曰王沈等埶力足以囘天地卿輩自料親賢孰與竇武陳蕃休崇曰吾輩年踰五十職位已崇唯欠一死耳死於忠義乃為得所安能俛首低眉以事閹豎乎去矣卜公勿復有言二月漢主聰出臨上秋閣命收陳休卜崇及特進綦毋達大中大夫公師彧尚書王琰田歆大司農朱諧並誅之皆宦官所惡也卜幹泣諌曰陛下方側席求賢而一旦戮卿大夫七人皆國之忠良無乃不可乎藉使休等有罪陛下不下之有司暴明其狀天下何從知之詔尚在臣所未敢宣露願陛下熟思之因叩頭流血王沈叱幹曰卜侍中欲拒詔乎聰拂衣而入免幹為庻人太宰河間王易大將軍渤海王敷御史大夫陳元達金紫光祿大夫西河王延等皆詣闕表諌曰王沈等矯㺯詔㫖欺誣日月内諂陛下外佞相國威權之重侔於人主多樹姦黨毒流海内知休等忠臣為國盡節恐發其姦狀故巧為誣陷陛下不察遽加極刑痛徹天地賢愚傷懼今遺晉未殄巴蜀不賔石勒謀據趙魏曹嶷欲王全齊陛下心腹四支何處無患乃復以沈等助亂誅巫咸戮扁鵲臣恐遂成膏肓之疾後雖救之不可及已請免沈等官付有司治罪聰以表示沈等笑曰羣兒為元逹所引遂成癡也沈等頓首泣曰臣等小人過䝉陛下識㧞得洒掃閨閫而王公朝士疾臣等如讎又𭰹恨陛下願以臣等膏鼎⿰則朝廷自然雍穆矣聰曰此等狂言常然卿何足恨乎聰問沈等於相國粲粲盛稱沈等忠清聰恱封沈等為列侯太宰易又詣闕上疏極諌聰大怒手壊其疏三月易忿恚而卒易素忠直陳元達倚之為援得盡諌爭及卒元達哭之慟曰人之云亡邦國殄瘁吾既不復能言安用黙黙茍生乎歸而自殺九月漢主宴群臣於光極殿引見太弟义义容貌憔悴鬚髪蒼然涕泣陳謝聰亦為之慟哭乃縱酒極歡待之如初
元帝建武元年春三月漢相國粲使其黨王平謂太弟义曰適奉中詔云京師將有變宜衷甲以備非常义信之命宫臣皆衷甲以居粲馳遣告靳準王沈準以白漢主聰曰太弟將為亂已衷甲矣聰大驚曰寧有是耶王沈等皆曰臣等言之乆矣屢言之而陛下不之信也聰使粲以兵圍東宫粲使準沈收氏羌酋長十餘人窮問之皆懸首髙格燒鐡灼目酋長自誣與义謀反聰謂沈等曰吾今而後知卿等之忠也當念知無不言勿恨往日言而不用也於是誅東宫官屬及义素所親信準沈等素所憎怨者大臣數十人坑士卒萬五千餘人夏四月廢义為北部王粲尋使準賊殺之义形神秀爽寛仁有器度故士心多附之聰聞其死哭之慟曰吾兄弟止餘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心邪 秋七月漢主聰立晉王粲為皇太子領相國大單于總攝朝政如故大赦
大興元年夏四月漢中常侍王沈養女有美色漢主聰立以為左皇后尚書令王鑒中書監崔懿之中書令曹恂諌曰臣聞王者立后比徳乾坤生承宗廟没配后土必擇世徳名宗幽閑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稱神祇之心孝成帝以趙飛鷰為后使繼嗣絶滅社稷為墟此前鑑也自麟嘉以來中宫之位不以徳舉借使沈之弟女刑餘小醜猶不可以塵汙椒房况其家婢邪六宫妃嬪皆公子公孫奈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國家之福也聰大怒使中常侍宣懷謂太子粲曰鑒等小子狂言侮慢無復君臣上下之禮其速考實於是收鑒等送市皆斬之金紫光祿大夫王延馳將入諌門者弗通鑒等臨刑王沈以杖叩之曰庸奴復能為惡乎乃公何與汝事鑒瞋目叱之曰豎子滅大漢者正坐汝鼠輩與靳準耳要當訴汝於先帝取汝於地下治之準謂鑒曰吾受詔收君有何不善君言漢滅由吾也鑒曰汝殺皇太弟使主上獲不友之名國家畜養汝輩何得不滅懿之謂準曰汝心如梟鏡必為國患汝既食人人亦當食汝
慕容據鄴
晉武帝太康二年 初鮮卑莫護䟦始自塞外居遼西西棘城之北號曰慕容部莫護䟦生木延木延生涉歸遷於遼東之北世附中國數從征討有功拜大單于冬十月渉歸始㓂昌黎
三年三月安北將軍嚴詢敗慕容涉歸於昌黎斬獲萬計
四年鮮卑慕容渉歸卒弟删簒立將殺涉歸子廆廆亡匿於遼東徐郁家
六年慕容删為其下所殺部衆復迎涉歸子廆而立之渉歸與宇文部素有隙廆請討之朝廷弗許廆怒入冦遼西殺掠甚衆帝遣幽州軍討廆戰於肥如廆衆大敗自是毎嵗犯邊又東擊扶餘扶餘王依慮自殺子弟走保沃沮廆夷其國城驅萬餘人而歸
七年夏慕容廆寇遼東故扶餘王依慮子依羅求帥見人還復舊國請援於東夷校尉何龕龕遣督護賈沈將兵送之廆遣其將孫丁帥騎邀之於路沈力戰斬丁遂復扶餘
十年夏四月慕容廆遣使請降五月詔拜廆鮮卑都督廆謁見何龕以士大夫禮巾衣詣門龕嚴兵以見之廆乃改服戎衣而入人問其故廆曰主人不以禮待客客何為哉龕聞之甚慚𭰹敬異之時鮮卑宇文氏段氏方強數侵掠廆廆卑辭厚幣以事之段國單于階以女妻廆生皝仁昭廆以遼東僻逺徙居徒河之青山
惠帝元康四年慕容廆徙居大棘城
太安元年鮮卑宇文單于莫圭部衆強盛遣其弟屈雲攻慕容廆廆擊其别帥素怒延破之素怒延恥之復發兵十萬圍廆於棘城廆衆皆懼廆曰素怒延兵雖多而無灋制已在吾算中矣諸君但為力戰無所憂也遂出擊大破之追犇百里俘斬萬計遼東孟暉先没於宇文部帥其衆數千家降於廆廆以為建威將軍廆以其臣慕輿句勤恪亷靖使掌府庫句心計黙識不案簿書始終無漏以慕輿河明敏精審使典獄訟覆訊清允懷帝永嘉元年冬十二月慕容廆自稱鮮卑大單于拓䟦猗盧與廆通好
三年 初遼東太守龎本襲殺東夷校尉李臻詔以渤海封釋代之釋収斬本
五年 初東夷校尉李臻之死也遼東附塞鮮卑素喜連木丸津託為臻報仇攻陷諸縣殺掠士民屢敗郡兵連年為寇東夷校尉封釋不能討請與連和連津不從民失業歸慕容廆者甚衆廆廩給遣還願留者即撫存之廆少子鷹揚將軍翰言於廆曰自古有為之君莫不尊天子以從民望成大業今連津外以龎本為名内實幸災為亂封使君已誅本請和而宼暴不已中原離亂州師不振遼東荒散莫之救恤單于不若數其罪而討之上則興復遼東下則幷吞二部忠義彰於本朝私利歸於我國此霸王之基也廆笑曰孺子乃能及此乎遂帥衆東擊連津以翰為前鋒破斬之盡幷二部之衆得所掠民三千餘家及前歸廆者悉以付郡遼東賴以復存封釋疾病屬其孫弈於廆釋卒廆召弈與語說之曰竒士也補小都督釋子冀州主簿悛幽州參軍抽來奔䘮廆見之曰此家抎抎千斤犍也以道不通䘮不得還皆留仕廆廆以抽為長史悛為叅軍王浚以妻舅崔毖為東夷校尉
愍帝建興元年 初中國士民避亂者多北依王浚浚不能存撫又政灋不立士民往往復去之段氏兄弟專尚武勇不禮士大夫唯慕容廆政事修明愛重人物故士民多歸之廆舉其英俊隨才授任以河東裴嶷北平陽耽廬江黄代郡魯昌為謀主廣平遊邃北海逢羨北平西方䖍西河宋奭及封抽裴開為股肱平原宋該安定皇甫岌岌弟眞蘭陵繆愷昌黎劉斌及封弈封裕典機要裕抽之子也裴嶷清方有幹略為昌黎太守兄武為𤣥菟太守武卒嶷與武子開以其䘮歸過廆廆敬禮之及去厚加資送行及遼西道不通嶷欲還就廆開曰鄉里在南奈何北行且等為流寓段氏彊慕容氏弱何必去此而就彼也嶷曰中國䘮亂今往就之是相帥而入虎口也且道逺何由可達若俟其清通又非嵗月可冀今欲求託足之地豈可不慎擇其人汝觀諸段豈有逺略且能待國士乎慕容公修仁行義有霸王之志加以國豐民安今往從之髙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汝何疑焉開乃從之既至廆大喜陽耽清直沈敏為遼西太守慕容翰破段氏於陽樂獲之廆禮而用之遊邃逢羨宋奭皆嘗為昌黎太守與黄俱避地於薊後歸廆王浚屢以手書召邃兄暢暢欲赴之邃曰彭祖刑政不修華戎離叛以邃度之必不能乆兄且盤桓以俟之暢曰彭祖忍而多疑頃者流民北來命所在追殺之今手書殷勤我稽留不往將累及卿且亂世宗族宜分以冀遺種遂從之卒與浚俱没宋該與平原杜羣劉翔先依王浚又依段氏皆以為不足託帥諸流寓同歸於廆東夷校尉崔毖請皇甫岌為長史卑辭說諭終莫能致廆招之岌與弟真即時俱至遼東張統據樂浪帶方二郡與髙句麗王乙弗利相攻連年不解樂浪王遵說統帥其民千餘家歸廆廆為之置樂浪郡以統為太守遵參軍事
元帝建武元年三月晉王以鮮卑大都督慕容廆為都督遼左雜夷流民諸軍事龍驤將軍大單于昌黎公廆不受征虜將軍魯昌說廆曰今兩亰覆没天子䝉塵琅邪王承制江東為四海所係屬明公雖雄據一方而諸部猶阻兵未服者葢以官非王命故也謂宜通使琅邪勸承大統然後奉詔令以伐有罪誰敢不從處士遼東髙詡曰霸王之資非義不濟今晉室雖㣲人心猶附之宜遣使江東示有所尊然後仗大義以正諸部不患無辭矣廆從之遣長史王濟浮海詣建康勸進
大興元年三月帝復遣使授慕容廆龍驤將軍大單于昌黎公廆辭公爵不受以逰邃為龍驤長史劉翔為主簿命邃創定府朝儀法裴嶷言於廆曰晉室衰㣲介居江表威德不能及逺中原之亂非明公不能拯也今諸部雖各擁兵然皆頑愚相聚宜以漸幷取以為西討之資廆曰君言大非孤所及也然君中朝名徳不以孤僻陋而教誨之是天以君賜孤而祐其國也乃以嶷為長史委以軍國之謀諸部弱小者稍稍擊取之
二年平州刺史崔毖自以中州人望鎮遼東而士民多歸慕容廆心不平數遣使招之皆不至意廆拘留之乃隂說髙句麗段氏宇文氏使共攻之約滅廆分其地毖所親渤海髙瞻力諌毖不從三國合兵伐廆諸將請擊之廆曰彼為崔毖所誘欲邀一切之利軍勢初合其鋒甚鋭不可與戰當固守以挫之彼烏合而來既無統壹莫相歸服乆必攜貳一則疑吾與毖許而覆之二則三國自相猜忌待其人情離貳然後擊之破之必矣三國進攻棘城廆閉門自守遣使獨以牛酒犒宇文氏二國疑宇文氏與廆有謀各引兵歸宇文大人悉獨官曰二國雖歸吾當獨取之宇文氏士卒數十萬連營四十里廆使召其子翰於徒河翰遣使白廆曰悉獨官舉國為寇彼衆我寡易以計破難以力勝今城中之衆足以禦宼翰請為竒兵於外伺其間而撃之内外俱奮使彼震駭不知所備破之必矣今幷兵為一彼得專壹攻城無復它虞非䇿之得者也且示衆以怯恐士氣不戰先沮矣廆猶疑之遼東韓夀言於廆曰悉獨官有慿陵之志將驕卒惰軍不堅密若竒兵卒起掎其無備必破之䇿也廆乃聴翰留徒河悉獨官聞之曰翰素名驍果今不入城或能為患當先取之城不足憂乃分遣數千騎襲翰翰知之詐為段氏使者逆於道曰慕容翰乆為吾患聞當擊之吾已嚴兵相待宜速進也使者既去翰即出城設伏以待之宇文氏之騎見使者大喜馳行不復設備進入伏中翰奮擊盡獲之乘勝徑進遣間使語廆出兵大戰廆使其子皝與長史裴嶷將精鋭為前鋒自將大兵繼之悉獨官初不設備聞廆至驚悉衆出戰前鋒始交翰將千騎從旁直入其營縱火焚之衆皆惶擾不知所為遂大敗悉獨官僅以身免廆盡俘其衆獲皇帝玉璽三紐崔毖聞之懼使其兄子燾詣棘城偽賀㑹三國使者亦至請和曰非我本意崔平州教我耳廆以示燾臨之以兵燾懼首服廆乃遣燾歸謂毖曰降者上策走者下策也引兵隨之毖與數十騎棄家犇髙句麗其衆悉降於廆廆以其子仁為征虜將軍鎮遼東官府市里按堵如故髙句麗將如奴子據於河城廆遣將軍張統掩擊擒之俘其衆千餘家以崔燾髙瞻韓恒石琮歸於棘城待以客禮恒安平人琮鑒之孫也廆以髙瞻為將軍瞻稱疾不就廆數臨候之撫其心曰君之疾在此不在它也今晉室䘮亂孤欲與諸君共清世難翼戴帝室君中州望族宜同斯願奈何以華夷之異介然疎之哉夫立功立事惟問志略何如耳華夷何足問乎瞻猶不起廆頗不平龍驤主簿宋該與瞻有隙勸廆除之廆不從瞻以憂卒 宋該勸廆獻捷江東廆使該為表裴嶷奉之幷所得三璽詣建康獻之
三年三月裴嶷至建康盛稱慕容廆之威德賢儁皆為之用朝廷始重之帝謂嶷曰卿中朝名臣當留江東朕别詔龍驤送卿家屬嶷曰臣少䝉國恩出入省闥若得復奉輦轂臣之至榮但以舊亰淪没山陵穿毁雖名臣宿將莫能雪耻獨慕容龍驤竭忠王室志除凶逆故使臣萬里歸誠今臣來而不返必謂朝廷以其僻陋而棄之孤其嚮義之心使懈體於討賊此臣之所甚惜是以不敢徇私而忘公也帝曰卿言是也乃遣使隨嶷拜廆安北將軍平州刺史
四年十二月以慕容廆為都督幽平二州東夷諸軍事車騎將軍平州牧封遼東公單于如故遣謁者即授印綬聴承制置官司守宰廆於是備置僚屬以裴嶷游邃為長史裴開為司馬韓夀為别駕陽耽為軍諮祭酒崔燾為主簿黄鄭林叅軍事廆立子皝為世子作東横以平原劉讃為祭酒使皝與諸生同受業廆得暇亦親臨聴之皝雄毅多權略喜經術國人稱之廆徙慕容翰鎭遼東慕容仁鎭平郭翰撫安民夷甚有威惠仁亦次之
成帝咸和六年冬慕容廆遣使與太尉陶侃牋勸以興兵北伐共清中原僚屬宋該等共議以廆立功一隅位卑任重等差無别不足以鎭華夷宜表請進廆官爵叅軍韓恒駮曰夫立功者患信義不著不患名位不髙桓文有匡復之功不先求禮命以令諸侯宜繕甲兵除羣凶功成之後九錫自至比於邀君以求寵不亦榮乎廆不悦出恒為新昌令於是東夷校尉封抽等䟽上侃府請封廆為燕王行大將軍事侃復書曰夫功成進爵古之成制也車騎雖未能為官摧勒然忠義竭誠今騰牋上聴可不遲速當在天臺也
八年夏五月甲寅遼東武宣公慕容廆卒六月世子皝以平北將軍行平州刺史督攝部内赦繫囚以長史裴開為軍諮祭酒郎中令髙詡為𤣥菟太守皝以帶方太守王誕為左長史誕以遼東太守陽騖為才而讓之皝從之以誕為右長史 秋七月慕容皝遣長史渤海王濟等來告䘮
九年秋八月王濟還遼東詔遣侍御史王齊祭遼東公廆又遣謁者徐孟策拜慕容皝鎭軍大將軍平州刺史大單于遼東公持節都督承制封拜一如廆故事咸康元年秋七月慕容皝立子儁為世子 冬十月王齊南還十二月慕容皝始受朝命
二年秋九月慕容皝遣長史劉斌兼郎中令遼東陽景送徐孟等還建康
三年秋九月鎮軍左長史封弈等勸慕容皝稱燕王皝從之於是備置群司以封奕為國相韓夀為司馬裴開為奉常陽騖為司𨽻王㝢為太僕李洪為大理杜羣為納言令宋該劉睦石琮為常伯皇甫眞陽恊為冗騎常侍宋晃平熈張為將軍封裕為記室監洪臻之孫晃奭之子也 冬十月丁邜皝即燕王位大赦十一月甲寅追尊武宣公曰武宣王夫人段氏曰武宣后立夫人段氏為王后世子儁為王太子如魏武晉文輔政故事
四年十二月燕王皝討段遼〈事見燕討段遼〉
五年燕王皝自以稱王未受晉命冬遣長史劉翔叅軍鞠運來獻㨗論功且言權假之意幷請刻期大舉共平中原
七年春正月燕王皝使唐國内史陽裕等築城於桞城之北龍山之西立宗廟宫闕命曰龍城二月劉翔至建康帝引見問慕容鎭軍平安對曰臣受遣之日朝服拜章翔為燕王皝求大將軍燕王章璽朝議以為故事大將軍不處邊自漢魏以來不封異姓為王所求不可許翔曰自劉石構亂長江以北翦為戎藪未聞中華公卿之胄有一人能攘臂揮戈摧破凶逆者也獨慕容鎭軍父子竭力心存本朝以寡撃衆屢殄彊敵使石虎畏懼悉使邊陲之民散居三魏蹙國千里以薊城為北境功烈如此而惜海北之地不以為封邑何哉昔漢髙祖不愛王爵於韓彭故能成其帝業項羽刓印不忍授卒用危亡吾之至心非茍欲尊其所事竊惜聖朝疎忠義之國使四海無所勸慕耳尚書諸葛恢翔之姊夫也獨主異議以為夷狄相攻中國之利惟器與名不可輕許乃謂翔曰借使慕容鎭軍能除石虎乃是復得一石虎也朝廷何頼焉翔曰嫠婦猶知恤宗周之隕今晉室阽危君位侔元凱曾無憂國之心邪嚮使靡鬲之功不立則少康何以祀夏桓文之戰不㨗則周人皆為左袵矣慕容鎭軍枕戈待旦志殄凶逆而君更唱邪惑之言忌間忠臣四海所以未壹良由君輩耳翔留建康嵗餘衆議終不決翔乃說中常侍彧𢎞曰石虎苞八州之地帶甲百萬志吞江漢自索頭宇文暨諸小國無不臣服惟慕容鎮軍翼戴天子精貫白日而更不獲殊禮之命竊恐天下移心解體無復南向者矣公孫淵無尺寸之益於吳吳主封為燕王加以九錫今慕容鎭軍屢摧賊鋒威振秦隴虎比遣重使甘言厚幣欲授以曜威大將軍遼西王慕容鎮軍惡其非正却而不受今朝廷乃矜惜虚名沮抑忠順豈社稷之長計乎後雖悔之恐無及已𢎞為之入言於帝帝意亦欲許之㑹皝上表稱庾氏兄弟擅權召亂宜加斥退以安社稷及遺庾冰書責其當國秉權不能為國雪耻冰甚愧恨其絶逺非所能制乃與何充奏從其請乙卯以慕容皝為使持節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幽州牧大單于燕王備物典策皆從殊禮又以其世子儁為假節安北將軍東夷校尉左賢王賜軍資器械以千萬計又封諸功臣百餘人以劉翔為代郡太守封臨泉鄉侯加貟外散騎常侍翔固辭不受翔疾江南士大夫以驕奢酣縱相尚嘗因朝賀宴集謂何充等曰四海板蕩奄踰三紀宗社為墟黎民塗炭斯乃廟堂焦慮之時忠臣畢命之秋也而諸君宴安江沱肆情縱欲以奢靡為榮以傲誕為賢謇諤之言不聞征伐之功不立將何以尊主濟民乎充等甚慙詔遣兼大鴻臚郭悕持節詣棘城册命燕王與翔等偕北公卿餞於江上翔謂諸公曰昔少康資一旅以滅有窮勾踐慿㑹稽以報彊吳蔓草猶宜早除況冦讎乎今石虎李夀志相吞噬王師縱未能澄清北方且當從事巴蜀一旦石虎先人舉事倂夀而有之據形便之地以臨東南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中護軍謝廣曰是吾心也 秋七月郭悕劉翔等至燕燕王皝以翔為東夷護軍領大將軍長史以唐國内史陽裕為左司馬典書令李洪為右司馬中尉鄭林為軍諮祭酒
八年冬十月燕王遷都龍城赦其境内
成李據蜀
晉惠帝元康八年 初張魯在漢中賨人李氏自巴西宕渠往依之魏武帝克漢中李氏將五百餘家歸之拜為將軍遷於略陽北土號曰巴氐其孫特庠流皆有材武善騎射性任俠州黨多附之及齊萬年反關中荐饑略陽天水等六郡民流移就糓入漢川者數萬家道路有疾病窮乏者特兄弟常營護振救之由是得衆心流民至漢中上書求寄食巴蜀朝議不許遣侍御史李苾持節慰勞且監察之不令入劔閣苾至漢中受流民賂表言流民十萬餘口非漢中一郡所能賑贍蜀有倉儲又復豐稔宜令就食朝廷從之由是散在梁益不可禁止李特至劔閣太息曰劉禪有如此地面縳於人豈非庸才邪聞者異之
永康元年冬十一月詔徵益州刺史趙廞為大長秋以成都内史中山耿滕為益州刺史廞賈后之姻親也聞徵甚懼且以晉室衰亂隂有據蜀之志乃傾倉廩賑流民以收衆心以李特兄弟材武其黨類皆巴西人與廞同郡厚遇之以為爪牙特等慿恃廞勢專聚衆為盜蜀人患之滕數密表流民剛剽蜀人愞弱主不能制客必為亂階宜使還本土勿留之險地恐秦雍之禍更移於梁益矣廞聞而惡之州被詔書遣文武千餘人迎滕是時成都治少城益州治太城廞猶在太城未去滕欲入州功曹陳恂諌曰今州郡構怨日𭰹入城必有大禍不如留少城以觀其變檄諸縣合村保以備秦氐陳西夷行至且當待之不然退保犍為西渡江源以防非常滕不從是月帥衆入州廞遣兵逆之戰於西門滕敗死郡吏皆竄走惟陳恂面縛詣廞請滕䘮廞義而許之廞又遣兵逆西夷校尉陳總總至江陽聞廞有異志主簿蜀郡趙模曰今州郡不恊必生大變當速行赴之府是兵要助順討逆誰敢動者總更縁道停留比至南安魚涪津已遇廞軍模白總散財募士以拒戰若克州軍則州可得不克順流而退必無害也總曰趙益州忿耿侯故殺之與吾無嫌何為如此模曰今州起事必當殺君以立威雖不戰無益也言至垂涕總不聴衆遂自潰總逃草中模著總服格戰廞兵殺模見其非是更搜求得總殺之廞自稱大都督大將軍益州牧署置僚屬改易守令王官被召無敢不往李庠帥妺壻李含天水任囘上官晶扶風李攀始平費他氐符成隗伯等四千騎歸廞廞以庠為威寇將軍封陽泉亭侯委以心膂使招合六郡壯勇至萬餘人以斷北道
永寧元年春正月李庠驍勇得衆心趙廞浸忌之而未言長史蜀郡杜淑張粲說廞曰將軍起兵始爾而遽遣李庠握彊兵於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倒戈授人也宜早圗之㑹庠勸廞稱尊號淑粲因白廞以庠大逆不道引斬之幷其子姪十餘人時李特李流皆將兵在外廞遣人慰撫之曰庠非所宜言罪應死兄弟罪不相及復以特流為督將特流怨廞引兵歸緜竹廞牙門將涪陵許弇求為巴東監軍杜淑張粲固執不許弇怒手殺淑粲於廞閤下淑粲左右復殺弇三人皆廞之腹心也廞由是遂衰廞遣長史犍為費逺蜀郡太守李苾督護常俊督萬餘人斷北道屯緜竹之石亭李特宻収兵得七千餘人夜襲逺等軍燒之死者什八九遂進攻成都費逺李苾及軍諮祭酒張㣲夜斬關走文武盡散廞獨與妻子乘小船走至廣都為從者所殺特入成都縱兵大掠遣使詣洛陽陳廞罪狀初梁州刺史羅尚聞趙廞反表廞素非雄才蜀人不附敗亡可計日而待詔拜尚平西將軍益州刺史督牙門將王敦蜀郡太守徐儉廣漢太守辛冉等七千餘人入蜀特等聞尚來甚懼使其弟驤於道奉迎幷獻珍玩尚恱以驤為騎督特流復以牛酒勞尚於緜竹王敦辛冉說尚曰特等專為盜賊宜因㑹斬之不然必為後患尚不從冉與特有舊謂特曰故人相逢不吉當凶矣特𭰹自猜懼二月尚至成都初朝廷符下秦雍州使召還流民入蜀者又遣御史馮該張昌督之李特兄輔自略陽至蜀言中國方亂不足復還特然之累遣天水閻式詣羅尚求權停至秋又納賂於尚及馮該尚該許之朝廷論討趙廞功拜特宣威將軍弟流奮武將軍皆封侯璽書下益州條列六郡流民與特同討廞者將加封賞廣漢太守辛冉欲以滅廞為已功寢朝命不以實上衆咸怨之羅尚遣從事督遣流民限七月上道時流民布在梁益為人傭力聞州郡逼遣人人愁怨不知所為且水潦方盛年糓未登無以為行資特復遣閻式詣尚求停至冬辛冉及犍為太守李苾以為不可尚舉别駕蜀郡杜弢秀才式為弢説逼移利害弢亦欲寛流民一年尚用冉苾之謀不從弢乃致秀才板出還家冉性貪暴欲殺流民首領取其資貨乃與苾白尚言流民前因趙廞之亂多所剽掠宜因移設關以奪取之尚移書令梓潼太守張演於諸要施關搜索寳貨特數為流民請留流民皆感而恃之多相帥歸特特乃結大營於緜竹以處流民移辛冉求自寛冉大怒遣人分牓通衢購募特兄弟許以重賞特見之悉取以歸與弟驤改其購云能送六郡之豪李任閻趙楊上官及氐叟侯王一首賞百匹於是流民大懼歸特者愈衆旬月間過二萬人流亦聚衆數千人特又遣閻式詣羅尚求申期式見營柵衝要謀掩流民歎曰民心方危今而速之亂將作矣又知辛冉李苾意不可囘乃辭尚還緜竹尚謂式曰子且以吾意告諸流民今聴寛矣式曰明公惑於姦說恐無寛理弱而不可輕者民也今趣之不以理衆怒難犯恐為禍不淺尚曰然吾不欺子子其行矣式至緜竹言於特曰尚雖云爾然未可信也何者尚威刑不立冉等各擁彊兵一旦為變亦非尚所能制𭰹宜為備特從之 冬十月特分為二營特居北營流居東營繕甲厲兵戒嚴以待之冉苾相與謀曰羅侯貪而無斷日復一日令流民得展姦計李特兄弟並有雄才吾屬將為所虜矣宜為決計羅侯不足復問也乃遣廣漢都尉曽元牙門張顯劉並等潜帥步騎三萬襲特營羅尚聞之亦遣督䕶田佐助元元等至特安卧不動待其衆半入發伏擊之死者甚衆殺田佐曽元張顯傳首以示尚冉尚謂將佐曰此虜成去矣而廣漢不用吾言以張賊勢今若之何於是六郡流民李含等共推特行鎭北大將軍承制封拜以其弟流行鎭東大將軍號東督護以相鎮統又以兄輔為票騎將軍弟驤為驍騎將軍進兵攻冉於廣漢尚遣李苾費逺帥衆救冉畏特不敢進冉出戰屢敗潰圍犇徳陽特入據廣漢以李超為太守進兵攻尚於成都尚以書諭閻式式復書曰辛冉傾巧曾元小豎李叔平非將帥之材式前為節下及杜景文論留徙之宜人懷桑梓孰不願之但往日初至隨穀庸賃一室五分復值秋潦乞須冬熟而終不見聽繩之太過窮鹿抵虎流民不肯延頸受刃以致為變即聽式言寛使治嚴不過去九月盡集十月進道今達鄉里何有如此也特以兄輔弟驤子始蕩雄及李含含子國離任回李攀攀弟恭上官晶任臧楊褒上官惇等為將帥閻式李逺等為僚佐羅尚素貪殘為百姓患特與蜀民約灋三章施捨振貸禮賢㧞滯軍政肅然蜀民大悦尚頻為特所敗乃阻長圍縁郫水作營連延七百里與特相拒求救於梁州及南夷校尉
太安元年夏五月河間王顒遣督䕶衙博討李特軍於梓潼朝廷復以張㣲為廣漢太守軍於德陽羅尚遣督護張龜軍於繁城特使其子鎭軍將軍蕩等龍慱而自將擊龜破之蕩敗博兵於陽沔梓潼太守張演委城走巴西丞毛植以郡降蕩進攻博於葭萌走其衆盡降河間王顒更以許雄為梁州刺史特自稱大將軍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諸軍事 秋八月李特攻張㣲㣲擊破之遂進攻特營李蕩引兵救之山道險陿蕩力戰而前遂破㣲兵特欲還涪蕩及司馬王幸諌曰㣲軍已破智勇俱竭宜乗鋭氣遂禽之特復進攻㣲殺之生禽㣲子存以㣲䘮還之特以其將寋碩守徳陽李驤軍毗橋羅尚遣軍擊之屢為驤所敗驤遂進攻成都燒其門李流軍成都之北尚遣精勇萬人攻驤驤與流合擊大破之還者什一二許雄數遣軍攻特不勝特勢益盛建寧大姓李叡毛詵逐太守杜俊朱提大姓李猛逐太守雍約以應特衆各數萬南夷校尉李毅討破之斬詵李猛奉牋降而辭意不遜毅誘而殺之
二年春正月李特潜渡江擊羅尚水上軍皆散走蜀郡太守徐儉以少城降特入據之惟取馬以供軍餘無侵掠赦其境内改元建初羅尚保太城遣使求和於特蜀民相聚為塢者皆送款於特特遣使就撫之以軍中糧少乃分六郡流民於諸塢就食李流言於特曰諸塢新附人心未固宜質其大姓子弟聚兵自守以備不虞又與特司馬上官惇書曰納降如待敵不可易也前將軍雄亦以為言特怒曰大事已定但當安民何為更逆加疑忌使之離叛乎朝廷遣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孫阜帥水軍三萬以救羅尚岱以阜為前鋒進逼德陽特遣李蕩及蜀郡太守李璜就徳陽太守任臧共拒之岱阜軍勢甚盛諸塢皆有貳心益州兵曹從事蜀郡任叡言於羅尚曰李特散衆就食驕怠無備此天亡之時也宜密約諸塢刻期同發内外擊之破之必矣尚使叡夜縋出城宣㫖於諸塢期以二月十日同擊特叡因詣特詐降特問城中虚實叡曰糧儲將盡但餘貨帛耳叡求出省家特許之遂還報尚二月尚遣兵掩襲特營諸塢皆應之特兵大敗斬特及李輔李逺皆焚尸傳首洛陽流民大懼李流李蕩李雄收餘衆還保赤祖流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益州牧保東營蕩雄保北營孫阜破徳陽獲寋碩任臧退屯涪陵三月羅尚遣督護何沖常𭰹等攻李流涪陵民藥紳等亦起兵攻流流與李驤拒深使李蕩李雄拒紳何沖乗虚攻北營氐符成隗伯在營中叛應之蕩母羅氏擐甲拒戰伯手刃傷其目羅氏氣益壯營垂破㑹流等破𭰹紳引兵還與沖等戰大破之成伯帥其黨突出詣尚流等乘勝進抵成都尚復閉城自守蕩馳馬逐北中矛而死朝廷遣侍中燕國劉沈假節統羅尚許雄等軍討李流行至長安河間王顒留沈為軍師遣席薳代之李流以李特李蕩繼死宗岱孫阜將至甚懼李含勸流降流從之李驤李雄迭諌不納夏五月流遣其子世及含子胡為質於阜軍胡兄離為梓潼太守聞之自郡馳還欲諌不及退與雄謀襲阜軍雄曰為今計當如是而二翁不從奈何離曰當劫之耳雄大喜乃共說流民曰吾屬前已殘暴蜀民今一旦束手便為魚肉惟有同心襲阜以取富貴耳衆皆從之雄遂與離襲擊阜軍大破之㑹宗岱卒於墊江荆州軍遂退流甚慙由是竒雄才軍事悉以任之六月李雄攻殺汶山太守陳圗遂取郫城 秋七月李流徙屯郫蜀民皆保險結塢或南入寧州或東下荆州城邑皆空野無煙火流虜掠無所得士衆饑乏唯涪陵千餘家依青城山處士范長生平西叅軍浩陵徐轝說羅尚求為汶山太守邀結長生與共討流尚不許轝怒出降於流流以轝為安西將軍轝説長生使資給流軍糧長生從之流軍由是復振九月李流疾篤謂諸將曰驍騎仁明固足以濟大事然前軍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於前軍流卒衆推李雄為大都督大將軍益州牧治郫城雄使武都朴泰紿羅尚使襲郫城云已為内應尚使隗伯將兵攻郫泰約舉火為應李驤伏兵於道泰出長梯於外隗伯兵見火起爭縁梯上驤縱兵擊大破之追犇夜至城下詐稱萬嵗曰已得郫城矣入少城尚乃覺之退保大城隗伯創甚雄生獲之赦不殺李驤攻犍為斷尚運道獲太守龔恢殺之閏十二月李雄急攻羅尚尚軍無食留牙門張羅守城夜由牛鞞水東走羅開門降雄入成都軍士飢甚乃帥衆就榖於郪掘野芋而食之許雄坐討賊不進徵即罪
永興元年春正月羅尚逃至江陽遣使表狀詔尚權統巴東巴郡涪陵以供軍賦尚遣别駕李興詣鎮南將軍劉𢎞求糧𢎞綱紀以運道阻逺且荆州自空乏欲以零陵米五千斛與尚𢎞曰天下一家彼此無異吾今給之則無西顧之憂矣遂以三萬斛給之尚頼以自存 李雄以范長生有名徳為蜀人所重欲迎以為君而臣之長生不可諸將固請雄即尊位 冬十月雄即成都王位大赦改元曰建興除晉灋約灋七章以其叔父驤為太傅兄始為太保李離為太尉李雲為司徒李璜為司空李國為太宰閻式為尚書令楊襃為僕射尊母羅氏為王太后追尊父特為成都景王雄以李國李離有智謀凡事必咨而後行然國離事雄彌謹十二月羅尚移屯巴郡遣兵掠蜀中獲李驤妻昝氏及子夀
光熈元年春三月范長生詣成都成都王雄門迎執板拜為丞相尊之曰范賢 夏六月成都王雄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曰晏平國號大成追尊父特曰景皇帝廟號始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范長生為天地太師復其部曲皆不豫征稅諸將恃恩互爭班位尚書令閻式上疏請考漢晉故事立百官制度從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三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三下
宋 袁樞 撰
張氏據凉
晉惠帝永寧元年春正月以散騎常侍安定張軌為涼州刺史軌以時方多難隂有保據河西之志故求為凉州時州境盗賊縱横鮮卑為寇軌至以宋配汜瑗為謀主悉討破之威著西土
懷帝永嘉二年春二月涼州刺史張軌病風口不能言使其子荗攝州事隴西内史晉昌張越凉州大族欲逐軌而代之與其兄酒泉太守鎮及西平太守曹祛謀遣使詣長安告南陽王模稱軌廢疾請以秦州刺史賈龕代之龕將受之其兄讓龕曰張涼州一時名士威著西州汝何德以代之龕乃止鎮祛上疏更請刺史未報遂移檄廢軌以軍司杜耽攝州事使耽表越為刺史軌下教欲避位歸老宜陽長史王融叅軍孟暢蹋折鎮檄排閤入言曰晉室多故明公撫寧西夏張鎮兄弟敢肆凶逆當鳴鼔誅之遂出戒嚴㑹軌長子寔自京師還乃以寔為中督䕶將兵討鎮遣鎮甥太府主簿令狐亞先往說鎮為陳利害鎮流涕曰人誤我乃詣寔歸罪寔南擊曹祛走之朝廷得鎮祛䟽以侍中袁瑜為涼州刺史治中楊澹馳詣長安割耳盤上訴軌之被誣南陽王模表請停瑜武威太守張琠亦上表留軌詔依模所表且命誅曹袪軌於是命寔帥歩騎三萬討袪斬之張越犇鄴涼州乃定 五月詔封張軌西平郡公軌辭不受時州郡之使莫有至者軌獨遣使貢獻嵗時不絶
四年十一月詔加張軌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光祿大夫傅祇太常摰虞遺軌書告以京師饑匱軌遣叅軍杜勲獻馬五百匹㲜布三萬匹
六年春三月凉州主簿馬魴説張軌宜命將出師翼戴帝室軌從之馳檄關中共尊輔秦王且言今遣前鋒督護宋配帥步騎二萬徑趨長安西中郎將寔帥中軍三萬武威太守張琠帥胡騎二萬絡繹繼發 秋九月秦州刺史裴苞據險以拒凉州兵張寔宋配等擊破之苞奔柔凶塢
愍帝建興二年二月壬寅以張軌為太尉凉州牧封西平郡公朝廷以張軌老病拜其子寔為副刺史 夏五月西平武穆公張軌寢疾遺令文武將佐務安百姓上思報國下以寧家己丑軌薨長史張璽等表世子寔攝父位 冬十月以張寔為都督凉州諸軍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三年冬十月凉州軍士張冰得璽文曰皇帝行璽獻於張寔僚屬皆賀寔曰是非人臣所得留遣使歸於長安四年夏四月張寔下令所部吏民有能舉其過者賞以布帛羊米後曹佐髙昌隗瑾曰今明公為政事無巨細皆自决之或興師發令府朝不知萬一違失謗無所分羣下畏威受成而已如此雖賞之千金終不敢言也謂宜少損聰明凡百政事皆延訪羣下使各盡所懷然後采而行之則嘉言自至何必賞也實悦從之增瑾位三等實遣將軍王該帥歩騎五千入援長安且送諸郡貢計詔拜實都督陜西諸軍事以實弟茂為秦州刺史元帝建武元年春正月黃門郎史淑侍御史王沖自長安犇涼州稱愍帝出降前一日使淑等齎詔賜張寔拜寔大都督涼州牧侍中司空承制行事且曰朕已詔琅邪王時攝大位君其協贊琅邪共濟多難淑等至姑臧寔大臨三日辭官不受初寔叔父肅為西海太守聞長安危逼請為先鋒入援寔以其老弗許及聞長安不守肅悲憤而卒寔遣太府司馬韓璞撫戎將軍張閬等帥歩騎一萬東擊漢命討虜將軍陳安安故太守賈騫隴西太守呉紹各統郡兵為前驅又遺相國保書曰王室有事不忘投軀前遣賈騫瞻公舉動中被符命敕騫還軍俄聞寇逼長安胡崧不進麴允持金五百請救於崧遂決遣騫等進軍度嶺㑹聞朝廷傾覆為忠不遂憤痛之深死有餘責今更遣璞等唯公命是從璞等卒不能進而還至南安諸羌斷路相持百餘日糧竭矢盡璞殺車中牛以饗士泣謂之曰汝曹念父母乎曰念念妻子乎曰念欲生還乎曰欲從我令乎曰諾乃鼓譟進戰㑹張閬帥金城兵繼至夾擊大破之斬首數千級先是長安謡曰奉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觀及漢兵覆關中氐羌掠隴右雍秦之民死者什八九獨凉州安全天興元年春三月寔遣牙門蔡忠奉表詣建康比至帝已即位寔不用江東年號猶稱建興
三年夏六月京兆人劉𢎞客居涼州天梯山以妖術惑衆從受道者千餘人西平元公張寔左右皆事之帳下閻涉牙門趙卬皆𢎞鄉人𢎞謂之曰天與我神璽應王凉州涉卬信之密與寔左右十餘人謀殺寔奉𢎞為主寔弟荗知其謀請誅𢎞寔令牙門將史初收之未至涉等懷刅而入殺寔於外寢𢎞見史初至謂曰使君已死殺我何為初怒截其舌而囚之轘於姑臧市誅其黨與數百人左司馬隂元等以寔子駿尚㓜推張荗為凉州刺史西平公赦其境内以駿為撫軍將軍 秋八月西平公張荗立兄子駿為世子
四年春二月張荗築靈鈞臺基髙九仭武陵閻曾夜叩府門呼曰武公遣我來言何故勞民築臺有司以為妖請殺之荗曰吾信勞民曾稱先君之命以規我何謂妖乎乃為之罷役
永昌元年冬十二月張荗使將軍韓璞帥衆取隴西南安之地置秦州
明帝太寧元年八月趙主曜自隴上西擊涼州遣其將劉咸攻韓璞於冀城呼延晏攻寧羌護軍隂鑒於桑壁曜自將戎卒二十八萬軍於河上列營百餘里金鼓之聲動地河水為沸張荗臨河諸戍皆望風奔潰曜揚聲欲百道俱濟直抵姑臧凉州大震叅軍馬岌勸荗親出拒戰長史汜褘怒請斬之岌曰汜公糟粕書生刺舉小才不思國家大計明公父子欲為朝廷誅劉曜有年矣今曜自至逺近之情共觀明公此舉當立信勇之驗以副秦隴之望力雖不敵勢不可以不出荗曰善乃出屯石頭荗謂叅軍陳珍曰劉曜舉三秦之衆乘勝席捲而來將若之何珍曰曜兵雖多精卒至少大抵皆氐羌烏合之衆恩信未洽且有山東之虞安能捨其腹心之疾曠日持乆與我爭河西之地邪若二旬不退珍請得𡚁卒數千為明公擒之荗喜使珍將兵救韓璞趙諸將爭欲濟河趙主曜曰吾軍勢雖盛然畏威而來者三分有二中軍疲困其實難用今但案甲勿動以吾威聲震之若出中旬張荗之表不至者吾為負卿矣荗尋遣使稱藩獻馬牛羊珍寳不可勝紀曜拜荗侍中都督涼南北秦梁益巴漠隴右西域雜夷匈奴諸軍事太師涼州牧封涼王加九錫 張荗大城姑臧修靈鈞臺别駕吳紹諫曰明公所以修城築臺者葢懲既往之患耳愚以為茍恩未洽於人心雖處層臺亦無所益適足以疑羣下忠信之志失士民繫託之望示怯弱之形啟鄰敵之謀將何以佐天子霸諸侯乎願亟罷兹役以息勞費荗曰亡兄一旦失身於物豈無忠臣義士欲盡節者哉顧禍生不意雖有智勇無所施耳王公設險勇夫重閉古之道也今國家未靖不可以太平之理責人於屯邅之世也卒為之
二年夏五月甲申張荗疾病執世子駿手泣曰吾家世以孝友忠順著稱今雖天下大亂汝奉承之不可失也且下令曰吾官非王命苟以集事豈敢榮之死之日當以白帢入棺勿以朝服歛是日薨愍帝使者史淑在姑臧左長史汜褘右長史馬謨等使淑拜駿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赦其境内前趙王曜遣使贈荗太宰謚曰成烈王拜駿上大將軍涼州牧涼王 冬十二月涼州將辛晏據枹罕不服張駿將討之從事劉慶諌曰霸王之師必須天時人事相得然後乃起辛晏凶狂安忍其亡可必奈何以饑年大舉盛寒攻城乎駿乃止駿遣叅軍王隲聘于趙趙主曜謂之曰貴州欵誠和好卿能保之乎隲曰不能侍中徐邈曰君來結好而云不能保何也隲曰齊桓貫澤之盟憂心兢兢諸侯不召自至葵丘之㑹振而矜之叛者九國趙國之化常如今日可也若政教陵遲尚未能察邇者之變况鄙州乎曜曰此涼州之君子也擇使可謂得人矣厚禮而遣之
三年春二月張駿承元帝凶問大臨三日㑹黃龍見嘉泉氾禕等請改年以章休祥駿不許辛晏以枹罕降駿復收河南之地
成帝咸和元年張駿畏趙人之逼是嵗徙隴西南安二千餘家於姑臧又遣使修好於成以書勸成主雄去尊號稱藩於晉雄復書曰吾過為士大夫所推然本無心於帝王思為晉室元功之臣掃除氛埃而晉室陵遲德聲不振引領東望有年月矣㑹獲來貺情在闇至有何己巳自是聘使相繼
二年夏五月張駿聞趙兵為後趙所敗乃去趙官爵復稱晉大將軍涼州牧遣武威太守竇濤金城太守張閬武興太守辛巖楊烈將軍宋輯等帥衆數萬東㑹韓璞攻掠趙秦州諸郡趙南陽王𦙍將兵擊之屯狄道枹罕䕶軍辛晏告急秋駿使韓璞辛巖救之璞進度沃干嶺巖欲速戰璞曰夏末以來日星數有變不可輕動且曜與石勒相攻𦙍必不能乆與我相守也與𦙍夾洮相持七十餘日 冬十月璞遣辛巖督運於金城𦙍聞之曰韓璞之衆十倍於吾吾糧不多難以持乆今虜分兵運糧天授我也若敗辛巖璞等自潰乃帥騎三千襲巖於沃干嶺敗之遂前逼璞衆大潰𦙍乘勝追奔濟河攻㧞令居斬首二萬級進據振武河西大駭張閬辛晏帥其衆數萬降趙駿遂失河南之地
三年張駿治兵欲乘虛襲長安理曹郎中索詢諌曰劉曜雖東征其子𦙍守長安未易輕也若使小有所獲彼若釋東方之圖還與我校禍難之興未可量也駿乃止五年夏五月張駿因前趙之亡復收河南地至狄道置五屯䕶軍與趙分境六月趙遣鴻臚孟毅拜駿征西大將軍涼州牧加九錫駿耻為之臣不受留毅不遣七年凉州僚屬勸張駿稱凉王領秦涼二州牧置公卿百官如魏武晉文故事駿曰此非人臣所宜言也敢言此者罪不赦然境内皆稱之為王駿立次子重華為世子
八年 初張駿欲假道於成以通表建康成主雄不許乃遣治中從事張淳稱藩於成以假道雄偽許之將使盗覆諸東峽蜀人橋賛密以告淳淳謂雄曰寡君使小臣行無迹之地萬里通誠於建康者以陛下嘉尚忠義能成人之美故也若欲殺臣者當斬之都市宣示衆目曰涼州不忘舊徳通使琅邪主聖臣明發覺殺之如此則義聲逺播天下畏威今使盗殺之江中威刑不顯何足以示天下乎雄大驚曰安有此邪司𨽻校尉景騫言於雄曰張淳壯士請留之雄曰壯士安肯留且試以卿意觀之騫謂淳曰卿體豐大天熱可且遣下吏少住須涼淳曰寡君以皇輿播越梓宫未返生民塗炭莫之振救故遣淳通誠上都所論事重非下吏所能傳使下吏可了則淳亦不來矣雖火山湯海猶將赴之豈寒暑之足憚哉雄謂淳曰貴主英名葢世土險兵彊何不亦稱帝自娯一方淳曰寡君祖考以來世篤忠貞以讎耻未雪枕戈待旦何自娯之有雄甚慙曰我之祖考本亦晉臣遭天下大亂與六郡之民避難此州為衆所推遂有今日琅邪若能中興大晉於中國者亦當帥衆輔之厚為淳禮而遣之淳卒致命於建康長安之失守也敦煌計吏耿訪自漢中入江東屢上書請遣大使慰撫涼州朝廷以訪守治書御史拜張駿鎭大將軍選隴西賈陵等十二人配之訪至梁州道不通以詔書付賈陵詐為賈客以達之是嵗陵始至涼州駿遣部曲督王豐等報謝九年春二月丁卯詔遣耿訪王豐齎印綬授張駿大將軍都督陜西雍秦涼州諸軍事自是每嵗使者不絶咸康元年 初張軌及二子寔茂雖保據河右而軍旅之事無嵗無之及張駿嗣位境内漸平駿勤修庶政總御文武咸得其用民富兵彊逺近稱之以為賢君駿遣將楊宣伐龜兹鄯善於是西域諸國焉耆于窴之屬皆詣姑臧朝貢駿於姑臧南作五殿官屬皆稱臣駿有兼秦雍之志遣叅軍麴䕶上疏以為勒雄既死虎期繼逆兆庻離主漸冉經世先老消落後生不識慕戀之心日逺日忘乞勅司空鑒征西亮等汎舟江沔首尾齊舉五年九月張駿立辟雍明堂以行禮十一月以世子重華行凉州事
六年春三月張駿遣别駕馬詵入貢於趙表辭蹇傲趙王虎怒欲斬詵侍中石璞諫曰今國家所當先除者遺晉也河西僻陋不足為意今斬馬詵必征張駿則兵力分而為二建康復延數年之命矣乃止璞苞之曾孫也穆帝永和元年十二月張駿伐焉耆降之是嵗駿分武威等十一郡為凉州以世子重華為刺史分興晉等八郡為河州以寧戎校尉張瓘為刺史分敦煌等三郡及西域都護等三營為沙州以西胡校尉楊宣為刺史駿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假凉王督攝三州始置祭酒郎中大夫舎人謁者等官官號皆倣天朝而㣲變其名車服旌旗擬於王者
二年夏五月丙戍西平忠成公張駿薨官屬上世子重華為使持節大都督太尉䕶羌校尉涼州牧西平公假涼王赦其境内尊嫡母嚴氏為太王太后母馬氏為王太后 趙將軍王擢擊張重華襲武街執護軍曹權胡宣徙七千餘户于雍州涼州刺史麻秋將軍孫伏都攻金城太守張冲請降涼州震動重華悉發境内兵使征南將軍裴恒將之以禦趙恒壁於廣武乆而不戰涼州司馬張躭言于重華曰國之存亡在兵兵之勝敗在將今議者舉將多推宿舊夫韓信之舉非舊德也葢明主之舉用無常人才之所堪則授以大事今彊宼在境諸將不進人情危懼主簿謝艾兼資文武可用以禦趙重華召艾問以方略艾願請兵七千人必破趙以報重華拜艾中堅將軍給步騎五千使擊秋艾引兵出振武夜有二梟鳴於牙中艾曰六慱得梟者勝今梟鳴牙中克敵之兆也進與趙戰大破之斬首五千級重華封艾為福祿伯
三年夏四月趙涼州刺史麻秋攻枹䍐晉昌太守郎坦以城大難守欲棄外城武成太守張悛曰棄外城則動衆心大事去矣寧戎挍尉張璩從悛言固守大城秋帥衆八萬圍壍數重雲梯地突百道皆進城中禦之秋衆死傷數萬趙王虎復遣其將劉渾等帥步騎二萬㑹之郎坦恨言不用教軍士李嘉潛引趙兵千餘人登城璩督諸將力戰殺一百餘人趙兵乃退璩燒其攻具秋退保大夏虎以中書監石寧為征西將軍帥幷司州兵二萬餘人為秋等後繼張重華將宋秦等帥户二萬降於趙重華以謝艾為使持節軍師將軍帥步騎三萬進軍臨河艾乘軺車戴白幍鳴鼓而行秋望見怒曰艾年少書生冠服如此輕我也命黒矟龍驤三千人馳擊之艾左右大擾或勸艾宜乘馬艾不從下車踞胡牀指麾處分趙人以為有伏兵懼不敢進别將張瑁自間道引兵截趙軍後趙軍退艾乘勢進擊大破之斬其將杜勲汲魚獲首虜一萬三千級秋單馬奔大夏五月秋與石寧復帥衆十二萬進屯河南劉寧王擢略地晉興廣武武街至於曲栁張重華使將軍牛旋禦之退守枹罕姑臧大震重華欲親出拒之謝艾固諌别駕從事索遐曰君者一國之鎭不可輕動乃以艾為使持節都督征討諸軍事行衛將軍遐為軍正將軍帥歩騎二萬拒之别將楊康敗劉寧於沙阜寧退屯金城 秋七月趙王虎復遣征西將軍孫伏都將軍劉渾帥歩騎二萬㑹麻秋軍長驅濟河擊張重華遂城長最謝艾建牙誓衆有風吹旌旗東南指索遐曰風為號令今旌旗指敵天所贊也艾軍於神鳥王擢與艾前鋒戰敗走還河南八月戊午艾進擊秋大破之秋遁歸金城虎聞之歎曰吾以偏師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於枹罕彼有人焉未可圖也艾還討叛虜斯骨真等萬餘皆破平之 九月趙麻秋又襲張重華將張瑁敗之斬首三千餘級枹罕䕶軍李逵帥衆七千降於趙自河以南氐羌皆附於趙冬十月乙丑遣侍御史俞歸至涼州授張重華侍中
大都督督隴右關中諸軍事大將軍涼州刺史西平公歸至姑臧重華欲稱涼王未肯受詔使所親沈猛私謂歸曰主公奕世為晉忠臣今曾不如鮮卑何也朝廷封慕容皝為燕王而主公纔為大將何以表勸忠賢乎明臺宜移河右共勸州主為涼王人臣出使苟利社稷專之可也歸曰吾子失言昔三代之王也爵之貴者莫若上公及周之衰吳楚始僭號稱王而諸侯亦不之非葢以蠻夷畜之也借使齊魯稱王諸侯豈不四靣攻之乎漢髙祖封韓彭為王尋皆誅滅葢權時之宜非厚之也聖上以貴公忠賢故爵以上公任以方伯寵榮極矣豈鮮卑夷狄所可比哉且吾聞之功有大小賞有重輕今貴公始繼世而為王若帥河右之衆東平胡羯修復陵廟迎天子返洛陽將何以加之乎重華乃止
五年秋九月涼州官屬共上張重華為丞相涼王雍秦涼三州牧重華屢以錢帛賜左右寵臣又喜愽奕頗廢政事徵事索振諫曰先王夙夜勤儉充實府庫正以讎耻未雪志平海内故也殿下嗣位之初彊宼侵逼賴重餌之故得戰士死力僅保社稷今蓄積已虚而宼讎尚在豈可輕有耗散以與無功之人乎昔漢光武躬親萬機章奏詣闕報不終日故能隆中興之業今章奏停滯動經時月下情不得上通沈寃困於囹圄殆非明主之事也重華謝之
王敦平湘漢
晉懷帝永嘉五年巴蜀流民布在荆湘間數為土民所侵苦蜀人李驤聚衆據樂鄉反南平太守應詹與醴陵令杜弢共擊破之荆州刺史王澄使成都内史王機討驤驤請降澄偽許而襲殺之以其妻子為賞沈八千餘人於江流民益怨忿蜀人杜疇等復反湘州叅軍馮素與蜀人汝班有隙言於刺史荀眺曰巴蜀流民皆欲反眺信之欲盡誅流民流民大懼四五萬家一時俱反以杜弢州里重望共推為主弢自稱梁益二州牧領湘州刺史 王敦為揚州刺史尋加都督征討諸軍事夏四月杜弢攻長沙五月荀眺棄城犇廣州弢追擒之於是弢南破零桂東掠武昌殺二千石長史甚衆六年故新野王歆牙門將胡亢聚衆於竟陵自號楚公寇掠荆土以歆南蠻司馬新野杜曽為竟陵太守曾勇冠三軍能被甲游于水中 王澄在荆州恱成都内史王機謂為已亞使之内綜心膂外為爪牙澄屢為杜弢所敗望實俱損猶傲然自得無憂懼之意但與機日夜縱酒慱奕由是上下離心南平太守應詹屢諫不聴澄自出軍擊杜弢軍於作塘故山簡叅軍王冲擁衆迎應詹為刺史詹以冲無賴棄之還南平冲乃自稱刺史澄懼使其將杜㽔守江陵徙治孱陵尋又犇沓中别駕郭舒諫曰使君臨州雖無異政然一州人心所繫今西收華容之兵足以擒此小醜奈何自棄遽為犇亡乎澄不從欲將舒東下舒曰舒為萬里紀綱不能匡正令使君犇亡誠不忍渡江乃留屯沔口琅邪王睿聞之召澄為軍諮祭酒以軍諮祭酒周顗代之澄乃赴召顗始至州建平流民傅密等叛迎杜弢弢别將王眞襲沔陽顗狼狽失據征討都督王敦遣武昌太守陶侃潯陽太守周訪厯陽内史甘卓共擊弢敦進屯豫章為諸軍繼援王澄過詣敦自以名聲素出敦右猶以舊意侮敦敦怒誣其與杜弢通信遣壯士搤殺之王機聞澄死懼禍以其父毅兄矩皆嘗為廣州刺史就敦求廣州牧領之㑹廣州將温邵等叛刺史郭訥迎機為刺史機遂將奴客門生千餘人入廣州訥遣兵拒之將士皆機父兄時部曲不戰迎降訥乃避位以州授之
愍帝建興元年胡亢性猜忌殺其驍將數人杜曽懼潛引王冲之兵使攻亢亢悉精兵出拒之城中空虚曽因殺亢而幷其衆 周顗屯潯水城為杜弢所困陶侃使明威將軍朱伺救之弢退保冷口侃曰弢必步向武昌乃自徑道還郡以待之弢果來攻侃使朱伺逆擊大破之弢遁歸長沙周顗出潯水投王敦於豫章敦留之陶侃使叅軍王貢告捷於敦敦曰若無陶侯便失荆州矣乃表侃為荆州刺史屯沔江左丞相睿召周顗復以為軍諮祭酒 王貢自王敦所還至竟陵矯陶侃之命以杜曽為前鋒大都督擊王冲斬之悉降其衆侃召曾曾不至貢恐以矯命獲罪遂與曽反擊侃 冬十月侃兵大敗僅以身免敦表侃以白衣領職侃復帥周訪等進擊杜弢大破之敦乃奏復侃官
二年春三月杜弢將王眞襲陶侃於林障侃犇灄中周訪救侃擊弢兵破之
三年春二月王敦遣陶侃甘卓等討杜弢前後數十戰弢將士多死乃請降於丞相睿睿不許弢遺南平太守應詹書自陳昔與詹共討樂鄉本同休戚後在湘中懼死求生遂相結聚儻以舊交之情為明枉直使得輸誠盟府厠列義徒或北清中原或西取李雄以贖前愆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詹為啟呈其書且言弢益州秀才素有清望為鄉人所逼今悔惡歸善宜命使撫納以息江湘之民睿乃使前南海太守王運受弢降赦其反逆之罪以弢為巴東監軍弢既受命諸將猶攻之不已弢不勝憤怒遂殺運復反遣其將杜𢎞張彦殺臨川内史謝摛遂䧟豫章三月周訪擊彦斬之𢎞犇臨賀 秋八月陶侃與杜弢相攻弢使王貢出挑戰侃遥謂之曰杜弢為益州小吏盗用庫錢父死不犇喪卿本佳人何為隨之天下寧有白頭賊邪貢初橫脚馬上聞侃言歛容下脚侃知可動復遣使諭之截髪為信貢遂降於侃弢衆潰遁走道死侃與南平太守應詹進克長沙湘州悉平丞相睿承制赦其所部進王敦鎮東大將軍加都督江楊荆湘交廣六州諸軍事江州刺史敦始自選置刺史以下寖益驕橫 初朝廷聞張光死以侍中第五猗為安南將軍監荆梁益寧四州諸軍事荆州刺史自武關出杜曾迎猗於襄陽為兄子娶猗女遂聚兵萬人與猗分據漢沔陶侃既破杜弢乘勝進擊曾有輕曽之志司馬魯恬諫曰凡戰當先料其將今使君諸將無及曽者未易可逼也侃不從進圍曽於石城曽軍多騎兵密開門突侃陳出其後反擊之侃兵死者數百人曾將趨順陽下馬拜侃告辭而去時荀崧都督荆州江北諸軍事屯宛曽引兵圍之崧兵少食盡欲求救於故吏襄陽太守石覽崧小女灌年十三帥勇士數十人踰城突圍夜出且戰且前遂達覽所又為崧書求救於南中郎將周訪訪遣子撫帥兵三千與覽共救崧曽乃遁去曽復致牋於崧求討丹水賊以自效崧許之陶侃遺崧書曰杜曽凶狡所謂鴟梟食母之物此人不死州土未寧足下當識吾言崧以宛中兵少藉曽為外援不從曽復帥流亡二千餘人圍襄陽數日不克而還 王敦嬖人呉興錢鳳疾陶侃之功屢毁之侃將還江陵欲詣敦自陳朱伺及安定皇甫方囬諌曰公入必不出侃不從旣至敦留侃不遣左轉廣州刺史以其從弟丞相軍諮祭酒廙為荆州刺史荆州將吏鄭攀馬雋等詣敦上書留侃敦怒不許攀等以侃始滅大賊而更被黜衆情憤惋又以廙忌戾難事遂帥其徒三千人屯溳口西迎杜曾廙為攀等所襲犇於江安杜曾與攀等北迎第五猗以拒廙廙督諸軍討曽復為曽所敗敦意攀承侃風㫖被甲持矛將殺侃出而復還者數四侃正色曰使君雄斷當裁天下何此不決乎因起如厠諸議叅軍梅陶長史陳頒言於敦曰周訪與侃親姻如左右手安有斷人左手而右手不應者乎敦意解乃設盛饌以饑之侃使夜發敦引其子瞻為叅軍初交州刺史顧祕卒州人以祕子夀領州事帳下督梁碩起兵攻夀殺之碩遂專制交州王機自以盗據廣州恐王敦討之更求交州㑹杜𢎞詣機降敦欲因機以討碩乃以降杜𢎞為機功轉交州刺史機至鬱林碩迎前刺史修則子湛行州事以拒之機不得進乃更與杜𢎞及廣州將温邵交州秀才劉沈謀復還據廣州陶侃至始興州人皆言宜觀察形勢不可輕進侃不聽直至廣州諸郡縣皆已迎機矣杜𢎞遣使偽降侃知其謀進擊𢎞破之遂執劉沈於小桂遣督護許高討王機走之機病死於道髙掘其尸斬之諸將皆請乗勝擊温邵侃笑曰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一函紙自定耳乃下書諭之邵懼而走追獲於始興杜𢎞詣王敦降廣州遂平敦以杜𢎞為將寵任之
元帝建武元年鄭攀等相與拒王廙衆心不壹散還横桑口欲入杜曾王敦遣武昌太守趙誘襄陽太守朱軌擊之攀等懼請降杜曽亦請擊第五猗於襄陽以自贖廙將赴荆州留長史劉浚鎭揚口壘竟陵内史朱伺謂廙曰曽猾賊也外示屈服欲誘官軍使西然後兼道襲揚口耳宜大部分未可便西廙性矜厲自用以伺為老怯遂西行曾等果還趨揚口廙乃遣伺歸裁至壘即為曽所圍劉浚自守北門使伺守南門馬雋從曽來攻壘雋妻子先在壘中或欲皮其面以示之伺曰殺其妻子未能解圍但益其怒耳乃止曽攻陷北門伺被傷退入船開船底以出沈行五十歩乃得免曽遣人説伺曰馬雋德卿全其妻子今盡以卿家内外百口付雋雋已盡心收視卿可來也伺報曰吾年六十餘不能復與卿作賊吾死亦當南歸妻子付汝裁之乃就王廙於甑山病創而卒戊寅趙誘朱軌及陵江將軍黃峻與曽戰於女觀湖誘等皆敗死曽乘勝徑造沔口威震江沔王使豫章太守周訪擊之訪有衆八千進至沌陽曽鋭氣甚盛訪使將軍李恒督左甄許朝督右甄訪自領中軍曽先攻左右甄訪於陣後射雉以安衆心令其衆曰一甄敗鳴三皷兩甄敗鳴六皷趙誘子𦙍將父餘兵屬左甄力戰敗而復合馳馬告訪訪怒叱令更進𦙍號哭還戰自旦至申兩甄皆敗訪選精鋭八百人自行酒飲之敕不得妄動聞皷音乃進曾兵未至三十歩訪親鳴皷將士皆騰躍奔赴曽遂大潰殺千餘人訪夜追之諸將請待明日訪曰曾驍勇能戰向者彼勞我逸故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滅也乃鼓行而進遂定漢沔曽走保武當王廙始得至荆州訪以功遷梁州刺史屯襄陽
大興元年冬十一月詔以王敦為荆州牧加陶侃都督交州諸軍事敦固辭州牧乃聽為刺史 二年夏四月周訪擊杜曽大破之馬雋等執曽以降訪斬之并獲第五猗送於武昌訪以猗本中朝所署加有時望白王敦不宜殺敦不聽而斬之
石勒寇河朔
晉惠帝太安二年安北將軍都督幽州諸軍事王浚以天下方亂欲結援夷狄乃以一女妻鮮卑段務勿塵又表以遼西郡封務勿塵為遼西公
懷帝永嘉四年冬十月壬子以劉琨為平北大將軍王浚為司空進鮮卑段務勿塵為大單于
五年秋七月王浚設壇告類立皇太子布告天下稱受中詔承制封拜備置百官列署征鎭以荀藩為太尉琅邪王睿為大將軍浚自領尚書令以裴憲及其壻棗嵩為尚書以田徽為兖州刺史李惲為青州刺史 劉琨長於招懷而短於撫御一日之中雖歸者數千而去者亦相繼琨遣子遵請兵於代公猗盧又遣族人髙陽内史希合衆於中山幽州所統代郡上谷廣寗之民多歸之衆至三萬王浚怒遣燕相胡矩督諸軍與遼西公段疾陸眷共攻希殺之驅略三郡士女而去疾陸眷務勿塵之子也
六年冬十二月廣平㳺綸張豺擁衆數萬據苑鄉受王浚假署石勒遣䕫安支雄等七將攻之破其外壘浚遣督護王昌帥諸軍及遼西公段疾陸眷疾陸眷弟匹磾文鴦從弟末柸部衆五萬攻勒於襄國疾陸眷屯於渚陽勒遣諸將出戰皆為疾陸眷所敗疾陸眷大造攻具將攻城勒衆甚懼勒召將佐謀之曰今城塹未固糧儲不多彼衆我寡外無救援吾欲悉衆與之決戰何如諸將皆曰不如堅守以疲敵待其退而擊之張賔孔萇曰鮮卑之種段氏最為勇悍而末柸尢甚其銳卒皆在末柸所今聞疾陸眷刻曰攻北城其大衆逺來戰鬬連日謂我孤弱不敢出戰意必懈惰宜且勿出示之以怯鑿北城為突門二十餘道俟其來至列守未定出其不意直衝末柸帳彼必驚駭不暇為計破之必矣末柸敗則其餘不攻而潰矣勒從之密為突門既而疾陸眷攻北城勒登城望之見其將士或釋仗而寢乃命孔萇督鋭卒自突門出擊之城上鼓譟以助其勢萇攻末柸帳不能克而退末柸逐之入其壘門為勒衆所獲疾陸眷等軍皆退走萇乘勝追擊枕尸三十餘里獲鎧馬五千匹疾陸眷收其餘衆還屯渚陽勒質末柸遣使求和於疾陸眷疾陸眷許之文鴦諫曰今以末柸一人之故而縱垂亡之虜得無為王彭祖所怨招後患乎疾陸眷不從復以鎧馬金銀賂勒且以末柸三弟為質而請末柸諸將皆勸勒殺末柸勒曰遼西鮮卑健國也與我素無仇讎為王浚所使耳今殺一人而結一國之怨非計也歸之必深徳我不復為浚用矣乃厚以金帛報之遣石虎與疾陸眷盟于渚陽結為兄弟疾陸眷引歸王昌等不能獨留亦引兵還薊勒召末柸與之燕飲誓為父子遣還遼西末柸在塗日南嚮而拜者三由是段氏專心附勒王浚之勢遂衰㳺綸張豺請降於勒勒攻信都殺冀州刺史王象浚復以邵舉行冀州刺史保信都
愍帝建興元年夏四月石勒使石虎攻鄴鄴潰劉演犇廪丘劉琨復以劉演為兖州刺史鎭廪丘 石勒攻李惲於上白斬之王浚復以薄盛為青州刺史 王浚使棗嵩督諸軍屯易水召段疾陸眷欲與之共擊石勒疾陸眷不至浚怒以重幣賂拓䟦猗盧幷檄慕容廆等共討疾陸眷猗盧遣右賢王六修將兵㑹之為疾陸眷所敗五月石勒使孔萇擊定陵殺田徽薄盛帥所部降勒山東郡縣相繼為勒所取漢主聰以勒為侍中征東大將軍烏桓亦叛王浚潜附於勒 冬十一月王浚以其父字處道自謂應當塗髙之䜟謀稱尊號前渤海太守劉亮北海太守王司空椽髙柔切諌浚皆殺之燕國霍原志節清髙屢辭徴辟浚以尊號事問之原不荅浚誣原與羣盗通殺而梟其首於是士民駭怨而浚矜豪日甚不親政事所任皆苛刻小人棗嵩朱碩貪横尢甚北州謠曰府中赫赫朱丘伯十嚢五嚢入棗郎調發殷煩下不堪命多叛入鮮卑從事韓咸監䕶桞城盛稱慕容廆能接納士民欲以諷浚浚怒殺之浚始者唯恃鮮卑烏桓以為彊既而皆叛之加以蝗旱連年兵勢益弱石勒欲襲之未知虚實將遣使覘之叅佐請用羊祜陸抗故事致書於浚勒以問張賔賔曰浚召為晉臣實欲廢晉自立但患四海英雄莫之從耳其欲得將軍猶項羽之欲得韓信也將軍威振天下今卑辭厚禮折節事之猶懼不信況為羊陸之亢敵乎夫謀人而使人覺其情難以得志矣勒曰善十二月勒遣舎人王子春董肇多齎珍寳奉表於浚曰勒本小胡遭世饑亂流離屯厄竄命冀州竊相保聚以救性命今晉祚淪夷中原無主殿下州鄉貴望四海所宗為帝王者非公復誰勒所以捐軀起兵誅討暴亂者正為殿下驅除爾伏願殿下應天順人早登皇祚勒奉戴殿下如天地父母殿下察勒㣲心亦當視之如子也又遺棗嵩書厚賂之浚以段疾陸眷新叛士民多棄已去聞勒欲附之甚喜謂子春曰石公一時英傑據有趙魏乃欲稱藩於孤其可信乎子春曰石將軍才力彊盛誠如聖㫖但以殿下中州貴望威行夷夏自古胡人為輔佐名臣則有矣未有為帝王者也石將軍非惡帝王不為而讓於殿下顧以帝王自有厯數非智力之所取雖彊取之必不為天人之所與故也項羽雖彊終為漢有石將軍之比殿下猶隂精之與太陽是以逺鑒前事歸身殿下此乃石將軍之明識所以逺過於人也殿下又何怪乎浚大悦封子春肇皆為列侯遣使報聘以厚幣酬之㳺綸兄統為浚司馬鎭范陽遣使私附於勒勒斬其使以送浚浚雖不罪統益信勒為忠誠無復疑矣
二年春正月壬辰王子春等及王浚使者至襄國石勒匿其勁卒精甲羸師虚府以示之北靣拜使者而受書浚遺勒麈尾勒陽不敢執懸之於壁朝夕拜之曰我不得見王公見其所賜如見公也復遣董肇奉表於浚期以三月中旬親詣幽州奉上尊號亦修牋於棗嵩求幷州牧廣平公勒問浚之故事於王子春子春曰幽州去歳大水人不粒食浚積粟百萬不能賑贍刑政苛酷賦役殷煩忠賢内離夷狄外叛人皆知其將亡而浚意氣自若曽無懼心方更置立臺閣布列百官自謂漢髙魏武不足比也勒撫几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浚使者還薊具言石勒形勢寡弱欵誠無二浚大恱益驕怠不復設備 二月石勒纂巖將襲王浚而猶豫未發張賔曰夫襲人者當出其不意今軍嚴經日而不行豈非畏劉琨及鮮卑烏桓為吾後患乎勒曰然為之奈何賔曰彼三方智勇無及將軍者將軍雖逺出彼必不敢動且彼未謂將軍便能懸軍千里取幽州也輕軍往返不出二旬藉使彼雖有心比其謀議出師吾已還矣且劉琨王浚雖同名晉臣實為仇敵若修牋於琨送質請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終不救浚而襲我也用兵貴神速勿後時也勒曰吾所未了右侯已了之吾復何疑遂以火宵行至柏人殺主簿㳺綸以其兄統在范陽恐泄軍謀故也遣使奉牋送質於劉琨自陳罪惡請討浚以自效琨大喜移檄州郡稱已與猗盧方議討勒勒走伏無地求㧞幽都以贖罪今便當遣六修南襲平陽除僣偽之逆類降知死之逋羯順天副民翼奉皇家斯乃曩年積誠靈祐之所致也三月勒軍達易水王浚督護孫緯馳還白浚將勒兵拒之㳺統禁之浚將佐皆曰胡貪而無信必有詭計請擊之浚怒曰石公來正欲奉戴我耳敢言擊者斬衆不敢復言浚設饗以待之壬申勒晨至薊叱門者開門猶疑有伏兵先驅牛羊數千頭聲言上禮實欲塞諸街巷浚始懼或坐或起勒既入城縱兵大掠浚左右請禦之浚猶不許勒升其聽事浚乃走出堂皇勒衆執之勒召浚妻與之竝坐執浚立于前浚罵曰胡奴調乃公何凶逆如此勒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彊兵坐觀本朝傾覆曽不救援乃欲自尊為天子非凶逆乎又委任姦貪殘虐百姓賊害忠良毒徧燕土此誰之罪也使其將王洛生以五百騎先送浚於襄國浚自投于水束而出之斬於襄國市勒殺浚麾下精兵萬人浚將佐等爭詣軍門謝罪饋賂交錯前尚書裴憲從事中郎荀綽獨不至勒召而讓之曰王浚暴虐孤討而誅之諸人皆來慶謝二君獨與之同惡將何以逃其戮乎對曰憲等世仕晉朝荷其榮禄浚雖凶麤猶是晉之藩臣故憲等從之不敢有貳明公茍不修德義專事威刑則憲等死自其分又何逃乎請就死不拜而出勒召而謝之待以客禮綽朂之孫也勒數朱碩棗嵩等以納賄亂政為幽州患責游統以不忠所事皆斬之籍浚將佐親戚家貲皆至巨萬惟裴憲荀綽止有書百餘袠鹽米各十餘斛而已勒曰吾不喜得幽州喜得二子以憲為從事中郎綽為參軍分遣流民各還鄉里勒停薊二日焚浚宫殿以故尚書燕國劉翰行幽州刺史戍薊置守宰而還孫緯遮擊之勒僅而得免勒至襄國遣使奉王浚首獻㨗於漢漢以勒為大都督督陜東諸軍事驃騎大將軍東單于増封十二郡勒固辭受二郡而已初王浚以邵續為樂陵太守屯厭次浚敗續附於石勒勒以續子乂為督䕶浚所署勃海太守東萊劉𦙍棄郡依續謂續曰凡立大功必仗大義君晉之忠臣奈何從賊以自汙乎㑹段匹磾以書邀續同歸左丞相睿續從之其人皆曰今棄勒歸匹磾其如乂何續泣曰我豈得顧子而為叛臣哉殺異議者數人勒聞之殺乂續遣劉𦙍使江東睿以𦙍為參軍以續為平原太守石勒遣兵圍續匹磾使其弟文鴦救之勒引去
四年夏四月石勒使石虎攻劉演於廪𠀌幽州刺史段匹磾使其弟文鴦救之虎㧞廪𠀌演犇文鴦軍虎獲演弟啟以歸 冬十一月石勒圍樂平太守韓據於坫城據請救於劉琨琨新得拓䟦猗盧之衆欲因其鋭氣以討勒箕澹衛雄諫曰此雖晉民久淪異域未習明公之㤙信恐其難用不若且内收鮮卑之餘穀外抄胡賊之牛羊閉闗守險務農息兵待其服化感義然後用之則功無不濟矣琨不從悉發其衆命澹帥歩騎二萬為前驅琨屯廣牧為之聲援石勒聞澹至將逆擊之或曰澹士馬精彊其鋒不可當不若且引兵避之深溝髙壘以挫其鋭必獲萬全勒曰澹兵雖衆逺來疲弊號令不齊何精彊之有今寇敵垂至何可捨去大軍一動豈易中還若澹乘我之退而逼之顧逃潰不暇焉得深溝髙壘乎此自亡之道也立斬言者以孔萇為前鋒都督令三軍後出者斬勒據險要設疑兵於山上前設二伏出輕騎與澹戰陽為不勝而走澹縱兵追之入伏中勒前後夾擊大破之獲鎧馬萬計澹雄帥騎千餘犇代郡韓據棄城走并土震駭 十二月司空長史李𢎞以幷州降石勒劉琨進退失據不知所為段匹磾遣信邀之己未琨帥衆從飛狐犇薊匹磾見琨甚相親重與之結婚約為兄弟勒分徙陽曲樂平民於襄國置守宰而還元帝建武元年春三月劉琨段匹磾相與㰱血同盟期以翼戴晉室辛丑琨檄告華夷遣兼左長史右司馬温嶠匹磾遣左長史榮邵奉表及盟文詣建康勸進秋七月段匹磾推劉琨為大都督檄其兄遼西公疾陸眷及叔父渉復辰弟末柸等㑹於固安共討石勒末柸説疾陸眷渉復辰曰以父兄而從子弟耻也且幸而有功匹磾獨收之吾屬何有哉各引兵還琨匹磾不能獨留亦還薊
大興元年春正月遼西公疾陸眷卒其子㓜叔父渉復辰自立段匹磾自薊往犇䘮段末柸宣言匹磾之來欲為簒也匹磾至右北平渉復辰發兵拒之末柸乘虛襲渉復辰殺之幷其子弟黨與自稱單于迎擊匹磾敗之匹磾走還薊 段匹磾之犇疾陸眷䘮也劉琨使其世子羣送之匹磾敗羣為段末柸所得末柸厚禮之許以琨為幽州刺史欲與之襲匹磾密遣使齎羣書請琨為内應為匹磾邏騎所得時琨别屯征北小城不知也來見匹磾匹磾以羣書示琨曰意亦不疑公是以白公耳琨曰與公同盟庻雪國家之耻若兒書密達亦終不以一子之故負公而忘義也匹磾雅重琨初無害琨意將聽還屯其弟叔軍謂匹磾曰我胡夷耳所以能服晉人者畏吾衆也今我骨肉乖離是其良圖之日若有奉琨以起吾族盡矣匹磾遂留琨琨之庶長子遵懼誅與琨左長史楊橋等閉門自守匹磾攻抜之代郡太守辟閭嵩後將軍韓據復潜謀襲匹磾事泄匹磾執嵩據及其徒黨悉誅之五月癸丑匹磾稱詔收琨縊殺之幷殺其子姪四人琨從事中郎盧諶崔悦等帥琨餘衆犇遼西依段末柸奉劉羣為主將佐多犇石勒悦林之曽孫也朝廷以匹磾尚彊冀其能平河朔乃不為琨舉哀温嶠表琨盡忠帝室家破身亡宜在褒恤盧諶崔悦因末柸使者亦上表為琨訟寃後數嵗乃贈琨太尉侍中謚曰愍於是夷晉以琨死故皆不附匹磾末柸遣其弟攻匹磾匹磾帥其衆數千將犇邵續勒將石越邀之於鹽山大敗之匹磾復還保薊末柸自稱幽州刺史
二年夏四月石勒遣石虎擊鮮卑日六延於朔方大破之斬首二萬餘級俘虜三萬餘人孔萇攻幽州諸郡悉取之段匹磾士卒飢散欲移保上谷代王鬱律勒兵將擊之匹碑棄妻子犇樂陵依邵續
三年春正月段末柸攻段匹磾破之匹磾謂邵續曰吾本夷狄以慕義破家君不忘久要請相與共擊末柸續許之遂相與追擊末柸大破之匹磾與弟文鴦攻薊後趙王勒知續勢孤遣中山公虎將兵圍厭次孔萇攻續别營十一皆下之二月續自出擊之虎伏騎斷其後遂執續使降其城續呼兄子竺等謂曰吾志欲報國不幸至此汝等努力奉匹磾為主勿有貳心匹磾自薊還未至厭次聞續已没衆懼而散復為虎所遮文鴦以親兵數百力戰始得入城與續子緝兄子存竺等嬰城固守虎送續於襄國勒以為忠釋而禮之以為從事中郎因下令自今克敵獲士人母得擅殺必生致之吏部郎劉𦙍聞續被攻言於帝曰此方藩鎭盡矣惟餘邵續而已如使復為石虎所滅孤義士之心阻歸本之路愚謂宜發兵救之帝不能從聞續已沒乃下詔以續位任授其子緝 六月後趙孔萇攻段匹磾恃勝而不設備段文鴦襲擊大破之
四年春三月後趙中山公虎攻幽州刺史段匹磾於厭次孔萇攻其統内諸城悉抜之段文鴦言於匹磾曰我以勇聞故為民所倚望今視民被掠而不救是怯也民失所望誰復為我致死遂帥壯士數十騎出戰殺後趙兵甚衆馬乏伏不能起虎呼之曰兄與我俱夷狄久欲與兄同為一家今天不違願於此得相見何為復戰請釋仗文鴦罵曰汝為寇賊當死日久吾兄不用吾䇿故令汝得至此我寧鬪死不為汝屈遂下馬苦戰槊折執刀戰不已自辰至申後趙兵四面解馬羅披自鄣前執文鴦文鴦力竭被執城内奪氣匹磾欲單騎歸朝邵續之弟樂安内史洎勒兵不聽洎復欲執臺使王英送於虎匹磾正色責之曰卿不能遵兄之志逼吾不得歸朝亦已甚矣復欲執天子使者我雖夷狄所未聞也洎與兄子緝笁等輿櫬出降匹磾見虎曰我受晉㤙志在滅汝不幸至此不能為汝敬也後趙王勒及虎素與匹磾結為兄弟虎即起拜之勒以匹磾為冠軍將軍文鴦為左中郎將散諸流民三萬餘户復其本業置守宰以撫之於是幽冀幷三州皆入於後趙匹磾不為勒禮常著朝服持晉節久之與文鴦邵續皆為後趙所殺
前趙平秦隴
晉懷帝永嘉元年春三月以南陽王模為征西大將軍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諸軍事鎭長安
五年 初太傅越以南陽王模不能綏撫闗中表徴為司空將軍淳于定説模使不就徴模從之表遣世子保為平西中郎將鎭上邽秦州刺史裴苞拒之模使帳下都尉陳安攻苞苞犇安定太守賈疋納之 秋七月南陽王模使牙門趙染戍蒲坂染求馮翊太守不得而怒帥衆降漢漢主聰以染為平西將軍八月聰遣染與安西將軍劉雅帥騎二萬攻模於長安河内王粲始安王曜帥大衆繼之染敗模兵於潼闗長驅至下邽涼州將北宫純自長安帥其衆降漢漢兵圍長安模遣淳于定出戰而敗模倉庫虛竭士卒離散遂降於漢趙染送模於河内王粲九月粲殺模
愍帝建興三年春二月丙子以南陽王保為相國 南陽王模之敗也都尉陳安往歸世子保於秦州保命將千餘人討叛羌寵待甚厚保將張春疾之譛安云有異志請除之保不許春輙伏刺客以刺安安被創馳還隴城遣使詣保貢獻不絶
元帝大興元年春三月焦嵩陳安舉兵逼上邽相國保遣使告急於張寔寔遣金城太守竇濤督歩騎二萬赴之軍至新陽聞愍帝崩保謀稱尊號破羌都尉張詵言於寔曰南陽王國之疏屬忘其大耻而亟欲自尊必不能成功晉王近親且有名德當帥天下以奉之寔從之遣牙門蔡忠奉表詣建康比至帝已即位寔不用江東年號猶稱建興
二年夏四月南陽王保自稱晉王改元建康置百官以張寔為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陳安自稱秦州刺史降於漢又降於成上邽大饑士衆困迫張春奉保之南安祁山寔遣韓璞帥歩騎五千救之陳安退保綿諸保歸上邽未幾保復為安所逼實遣其將宋毅救之安乃退 冬十二月屠各路松多起兵於新平扶風以附晉王保保使其將楊曼王連據陳倉張顗周庸據陰密松多據草壁秦隴氐羌多應之趙主曜遣諸將攻之不克曜自將擊之
三年春正月曜攻陳倉王連戰死楊曼犇南氐曜進㧞草壁路松多犇隴城又㧞陰密晉王保懼遷於桑城曜還長安以劉雅為大司徒張春謀奉晉王保奔涼州張寔遣其將陰監將兵迎之聲言翼衛其實拒之 閏三月晉王保將張春楊次與别將楊韜不協勸保誅之且請擊陳安保皆不從 夏五月春次幽保殺之保體肥大重八百斤喜睡好讀書而暗弱無斷故及於難保無子張春立宗室子瞻為世子稱大將軍保衆散犇涼州者萬餘人陳安表於趙主曜請討瞻等曜以安為大將軍擊瞻殺之張春犇枹罕安執楊次於保柩前斬之因以祭保安以天子禮葬保於上邽謚曰元王永昌元年春二月秦州刺史陳安求朝於曜曜辭以疾安怒以為曜已卒大掠而歸曜疾甚乘馬輿而還使其將呼延寔監輜重於後安邀擊獲之謂寔曰劉曜已死子尚誰佐吾當與子共定大業寔叱之曰汝受人寵禄而叛之自視智能何如主上吾見汝不日梟首於上邽市何謂大業宜速殺我安怒殺之以寔長史魯憑為參軍安遣其弟集帥騎三萬追曜衛將軍呼延瑜逆擊斬之安乃還上邽遣將襲汧城㧞之隴上氐羌皆附於安有衆十餘萬自稱大都督假黃鉞大將軍雍涼秦梁四州牧涼王以趙募為相國魯憑對安大哭曰吾不忍見陳安之死也安怒命斬之憑曰死自吾分懸吾頭於上邽市觀趙之斬陳安也遂殺之曜聞之慟哭曰賢人民之望也陳安於求賢之秋而多殺賢者吾知其無能為也休屠王石武以桑城降趙趙以武為秦州刺史封酒泉王
明帝大寧元年夏六月陳安圍趙征西將軍劉貢于南安休屠王石武自桑城引兵趣上邽以救之與貢合擊安大破之安收餘騎八千走保隴城 秋七月趙主曜自將圍隴城别遣兵圍上邽安頻出戰輒敗右軍將軍劉幹攻平襄克之隴上諸縣悉降安留其將楊伯支姜冲兒守隴城自帥精騎突圍出犇陜中曜遣將軍平先等追之安左揮七尺大刀右運丈八虵矛近則刀矛俱發輒殪五六人逺則左右馳射而走先亦勇捷如飛與安戰三交遂奪其虵矛㑹日暮雨甚安棄馬與左右匿於山中趙兵索之不知所在明日安遣其將石容覘趙兵趙輔威將軍呼晏青人獲之栲問安所在容卒不肯言青人殺之雨霽青人尋其迹獲安於澗曲斬之安善撫將士與同甘苦及死隴上人思之為作壯士之歌楊伯支斬姜沖兒以隴城降别將宋亭斬趙募以上邽降曜徙秦州大姓楊姜諸族二千餘户于長安氐羌皆送任請降以赤亭羌酋姚弋仲為平西將軍封平襄公
石勒滅前趙
晉元帝大興元年夏六月漢主聰寢疾徵大司馬曜為丞相石勒為大將軍皆錄尚書事受遺詔輔政曜勒固辭乃以曜為丞相領雍州牧勒為大將軍領幽冀二州牧勒辭不受以上洛王景為太宰濟南王驥為大司馬昌國公顗為太師朱紀為太傅呼延晏為太保並錄尚書事范隆守尚書令儀同三司靳準為大司空領司𨽻挍尉皆迭決尚書奏事癸亥聰卒甲子太子粲即位尊皇后靳氏為皇太后樊氏號𢎞道皇后宣氏號𢎞徳皇后王氏號𢎞孝皇后立其妻靳氏為皇后子元公為太子大赦改元漢昌塟聰於宣光陵謚曰昭武皇帝廟號烈宗靳太后等年皆未盈二十粲多行無禮無復哀戚靳準隂有異志私謂粲曰如聞諸公欲行伊霍之事先誅太保及臣以大司馬統萬機陛下宜早圗之粲不從準懼復使二靳氏言之粲乃從之收其太宰景大司馬驥驥母弟車騎大將軍吳王逞太師顗大司徒齊王勱皆殺之朱紀范隆犇長安八月粲治兵於上林謀討石勒以丞相曜為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仍鎮長安靳準為大將軍錄尚書事粲常游宴後宫軍國之事一決於凖準矯詔以從弟明為車騎將軍康為衛將軍準將作亂謀於王延延弗從馳將告之遇靳康劫延以歸準遂勒光升光極殿使甲士執粲數而殺之謚曰隱帝劉氏男女無少長皆斬東市發永光宣光二陵斬聰屍焚其宗廟準自號大將軍漢天王稱制置百官謂安定胡嵩曰自古無胡人為天子者今以傳國璽付汝還如晉家嵩不敢受凖怒殺之遣使告司州刺史李矩曰劉淵屠各小醜因晉之亂矯稱天命使二帝幽沒輒率衆扶侍梓宫請以上聞矩馳表於帝帝遣太常韓𦙍等奉迎梓宫漢尚書北宫純等招集晉人堡於東宫靳康攻滅之準欲以王延為左光祿大夫延罵曰屠各逆奴何不速殺我以吾左目置西陽門觀相國之入也右目置建春門觀大將軍之入也準殺之相國曜聞亂自長安赴之石勒帥精鋭五萬以討準據襄陵北原凖數挑戰勒堅壁以挫之 冬十月曜至赤壁太保呼延晏等自平陽歸之與太傅朱紀等共上尊號曜即皇帝位大赦惟靳準一門不在赦例改元光初以朱紀領司徒呼延晏領司空太尉范隆以下悉復本位以石勒為大司馬大將軍加九錫增封十郡進爵為趙公勒進攻準於平陽巴及羌羯降者十餘萬落勒皆徙之於所部郡縣漢主曜使征北將軍劉雅鎮北將軍劉策屯汾隂與勒共討準十一月靳準使侍中卜泰送乘輿服御請和於石
勒勒囚泰送於漢主曜曜謂泰曰先帝末年實亂大倫司空行伊霍之權使朕及此其功大矣若早迎大駕者當悉以政事相委況免死乎卿為朕入城具宣此意泰還平陽凖自以殺曜母兄沈吟未從 十二月左右車騎將軍喬泰王騰衛將軍靳康等相與殺凖推尚書令靳明為主遣卜泰奉傳國六璽降漢石勒大怒進軍攻明明出戰大敗乃嬰城固守 石虎帥幽冀之兵㑹石勒攻平陽靳明屢敗遣使求救於漢漢主曜使劉雅劉䇿迎之明帥平陽士女萬五千人犇漢曜西屯粟邑收靳氏男女無少長皆斬之曜迎其母胡氏之䘮於平陽葬於粟邑號曰陽陵謚曰宣明皇太后石勒焚平陽宫室使裴憲石㑹修永光宣光二陵收漢主粲已下百餘口塟之置戍而歸
二年春二月石勒遣左長史王修獻㨗於漢漢主曜遣兼司徒郭汜授勒太宰領大將軍進爵趙王加殊禮出警入蹕如曹公輔漢故事拜王修及其副劉荗皆為將軍封列侯修舎人曹平樂從修至粟邑因留仕漢言於曜曰大司馬遣修等來外表至誠内覘大駕彊弱俟其復命將襲乗輿時漢兵實疲𡚁曜信之乃追汜還斬修於市 三月勒還至襄國劉荗逃歸言修死狀勒大怒曰孤事劉氏於人臣之職有加矣彼之基業皆孤所為今既得志還欲相圗趙王趙帝孤自為之何待於彼邪乃誅曹平樂三族 漢主曜還都長安 夏六月漢主曜立宗廟社稷南北郊於長安詔曰吾之先興於北方光文立漢宗廟以從民望今宜改國號以單于為祖亟議以聞羣臣奏光文始封盧奴伯陛下又王中山中山趙分也請改國號為趙從之以冒頓配天光文配上帝 冬石勒左右長史張敬張賔左右司馬張屈六程遐等勸勒稱尊號勒不許十一月將佐等復請勒稱大將軍大單于領冀州牧趙王依漢昭烈在蜀魏武在鄴故事以河内等二十四郡為趙國太守皆為内史準禹貢復冀州之境以大單于鎭撫百蠻罷幷朔司三州通置部司以監之勒許之戊寅即趙王位大赦依春秋時列國稱元年初勒以世亂律令煩多命法曹令史貫志采集其要作辛亥制五千文施行十餘年仍用律令以理曹叅軍上黨續咸為律學祭酒咸用法詳平國人稱之以中壘將軍支雄逰擊將軍王陽領門臣祭酒專主胡人辭訟重禁胡人不得陵侮衣冠華族號胡為國人遣使循行州郡勸課農桑朝㑹始用天子禮樂衣冠儀物從容可觀矣加張賔大執法專總朝政以石虎為單于元輔都督禁衛諸軍事尋加驃騎將軍侍中開府賜爵中山公自餘羣臣授位進爵各有差
三年春二月趙將尹安宋始宋恕趙愼四軍屯洛陽叛降後趙後趙將石生引兵赴之安等復叛降司州刺史李矩矩使潁川太守郭黙將兵入洛石生虜宋始一軍北渡河於是河南之民皆相帥歸矩洛陽遂空
明帝太寧二年春正月後趙將兵都尉石瞻寇下邳彭城取東莞東海劉遐退保泗口司州刺史石生擊趙河南太守尹平於新安斬之掠五千餘户而歸自是二趙搆隙日相攻掠河東𢎞農之間民不聊生矣石生宼許潁俘獲萬計攻郭誦於陽翟誦與戰大破之生退守康城後趙汲郡内史石聰聞生敗馳救之進攻司州刺史李矩潁川太守郭黙皆破之
三年春三月北羌王盆句除附於趙後趙將石佗自鴈門出上郡襲之俘三千餘落獲牛馬羊百餘萬而歸趙主曜遣中山王岳追之曜屯於富平為岳聲援岳與石佗戰於河濵斬之後趙兵死者六千餘人岳悉收所虜而歸 夏五月後趙將石生屯洛陽寇掠河南司州刺史李矩潁川太守郭黙軍數敗又乏食乃遣使附於趙趙主曜使中山王岳將兵萬五千人趨孟津鎭東將軍呼延謨帥荆司之衆自崤澠而東欲㑹矩黙共攻石生岳克孟津石梁二戍斬獲五千餘級進圍石生於金墉後趙中山公虎帥歩騎四萬入自成臯闗與岳戰於洛西岳兵敗中流矢退保石梁虎作塹栅環之遏絶内外岳衆飢甚殺馬食之虎又擊呼延謨斬之曜自將兵救岳虎帥騎三萬逆戰趙前軍將軍劉黒擊虎將石聰於八特阪大破之曜屯於金谷夜軍中無故大驚士卒奔潰乃退屯澠池夜又驚潰遂歸長安六月虎㧞石梁禽岳及其將佐八十餘人氐羌三千餘人皆送襄國阬其士卒九千人遂攻王騰於幷州執騰殺之阬其士卒七千餘人曜還長安素服郊次哭七日乃入城因憤恚成疾郭黙復為石聰所敗棄妻子南犇建康李矩將士陰謀叛降後趙矩不能討亦帥衆南歸衆皆道亡惟郭誦等百餘人隨之卒於魯陽矩長史崔宣帥其餘衆二千降於後趙於是司豫徐兖之地率皆入於後趙以淮為境矣
成帝咸和三年秋七月後趙中山公虎帥衆四萬自軹關西入擊趙河東應之者五十餘縣遂進攻蒲阪趙主曜遣河間王述發氐羌之衆屯秦州以備張駿楊難敵自將中外精鋭水陸諸軍以救蒲阪自衛關北濟虎懼引退曜追之八月及於髙候與虎戰大破之斬石瞻枕尸二百餘里收其資仗億計虎奔朝歌曜濟自大陽攻石生於金墉決千金堨以灌之分遣諸將攻汲郡河内後趙滎陽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張進等皆降之襄國大震 冬十一月後趙王勒欲自將救洛陽僚佐程遐等固諫曰劉曜懸軍千里勢不支久大王不宜親動動無萬全勒大怒按劍叱遐等出乃赦徐光召而謂之曰劉曜乘一戰之勝圍守洛陽庸人之情皆謂其鋒不可當曜帶甲十萬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師老卒怠以我初鋭擊之可一戰而禽也若洛陽不守曜必送死冀州自河已北席卷而來吾事去矣程遐等不欲吾行卿以為何如對曰劉曜乘髙𠉀之勢不能進臨襄國更守金墉此其無能為可知也以大王威略臨之彼必望旗犇敗平定天下在今一舉不可失也勒笑曰光言是矣乃使内外戒嚴有諫者斬命石堪石聰及豫州刺史桃豹等各統見衆㑹滎陽中山公虎進據石門勒自統歩騎四萬趨金墉濟自大堨勒謂徐光曰曜盛兵成臯關上䇿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陽此成擒耳十二月乙亥後趙諸軍集於成臯歩卒六萬騎二萬七千勒見趙無守兵大喜舉手指天復加額曰天也卷甲銜枚詭道兼行出於鞏訾之間趙主曜專與嬖臣飲博不撫士卒左右或諌曜怒以為妖言斬之聞勒已濟河始議增滎陽戍杜黃馬關俄而洛水𠉀者與後趙前鋒交戰擒羯送之曜問大胡自來邪其衆幾何羯曰王自來軍勢甚盛曜色變使攝金墉之圍陳於洛西衆十餘萬南北十餘里勒望見益喜謂左右曰可以賀我矣勒帥歩騎四萬入洛陽城己卯中山公虎引歩卒三萬自城北而西攻趙中軍石堪石聰等各以精騎八千自城西而北擊趙前鋒大戰於西陽門勒躬貫甲胄出自閶闔門夾擊之曜少而嗜酒末年尢甚將戰飲酒數斗常乘赤馬無故跼頓乃乘小馬北出復飲酒斗餘至西陽門揮陳就平石堪因而乘之趙兵大潰曜昬醉退走馬䧟石渠墜於氷上被瘡十餘通中者三為堪所執勒遂大破趙兵斬首五萬餘級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獲之其敕將士抑鋒止鋭縱其歸命之路曜見勒曰石王頗憶重門之盟否使徐光謂之曰今日之事天使其然復云何邪乙酉勒班師使征東將軍石邃將兵衛送曜邃虎之子也曜瘡甚載以馬輿使醫李永與同載己亥至襄國舎曜於永豐小城給其妓妾嚴兵圍守遣劉岳劉震等從男女盛服以見之曜曰吾謂卿等久為灰土石王仁厚乃全宥至今邪我殺石佗愧之多矣今日之禍自其分耳留宴終日而去勒使曜與其太子熙書諭令速降曜但敕熙與諸大臣匡維社稷勿以吾易意也勒見而惡之久之乃殺曜
四年春正月趙太子熙聞趙主曜被擒大懼與南陽王𦙍謀西保秦州尚書胡勲曰今雖䘮君境土尚完將士不叛且當倂力拒之力不能拒走未晚也𦙍怒以為沮衆斬之遂帥百官奔上邽諸征鎭亦皆棄所守從之關中大亂將軍蔣英辛恕擁衆數十萬據長安遣使降於後趙後趙遣石生帥洛陽之衆赴之 秋八月趙南陽王𦙍帥衆數萬自上邽趨長安隴東武都安定新平北地扶風始平諸郡戎夏皆起兵應之𦙍軍於仲橋石生嬰城自守後趙中山公虎帥騎二萬救之九月虎大破趙兵於義渠𦙍犇還上邽虎乘勝追擊之枕尸千里上邽潰虎執趙太子熙南陽王𦙍及其將王公卿校以下三千餘人皆殺之徙其臺省文武關東流民秦雍大族九千餘人於襄國又阬五郡屠各五十餘人於洛陽五年春二月後趙羣臣請後趙王勒即皇帝位勒乃稱大趙天王行皇帝事立妃劉氏為王后世子𢎞為太子以其子宏為驃騎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單于封秦王斌為左衛將軍封太原王恢為輔國將軍封南陽王以中山公虎為太尉尚書令進爵為王虎子邃為冀州刺史封齊王宣為左將軍挺為侍中封梁王又封石生為河東王石堪為彭城王以左長史郭敖為尚書左僕射右長史程遐為右僕射領吏部尚書左司馬䕫安右司馬郭殷從事中郎李鳳前中郎令裴憲皆為尚書參軍事徐光為中書令領秘書監自餘文武封拜各有差趙羣臣固請正尊號 秋九月趙王勒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平文武封進各有差立其妻劉氏為皇后太子𢎞為皇太子
七年春正月趙王勒大饗羣臣謂徐光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對曰陛下神武謀略過於漢髙後世無可比者勒笑曰人豈不自知卿言太過朕若遇漢髙祖當北面事之與韓彭比肩若遇光武當並驅中原未知鹿死誰手大丈夫行事宜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終不效曹孟德司馬仲達欺人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也羣臣皆頓首稱萬嵗勒雖不學好使諸生讀書而聽之時以其意論今古得失聞者莫不悦服嘗使人讀漢書聞酈食其勸立六國後驚曰此法當失何以遂得天下及聞留侯諫乃曰賴有此耳
氐據仇池
晉惠帝元康六年 初略陽清水氐楊駒始居仇池仇池方百頃其旁平地二十餘里四面斗絶而髙為羊膓蟠道三十六囘而上至其孫千萬附魏封為百頃王千萬孫飛龍浸彊盛徙居略陽飛龍以其甥令狐茂捜為子茂捜避齊萬年之亂十二月自略陽帥部落四千家還保仇池自號輔國將軍右賢王關中人士避亂者多依之茂捜迎接撫納欲去者衛䕶資送之
愍帝建興元年 初氐王楊茂捜之子難敵遣養子敗易於梁州私賣良人子一人梁州刺史張光鞭殺之難敵怨曰使君初來大荒之後兵民之命仰我氐活氐有小罪不能貰也及光與楊虎相攻各求救於茂捜茂捜遣難敵救光難敵求貨於光光不與楊虎厚賂難敵且曰流民珍貨悉在光所今伐我不如伐光難敵大喜光與虎戰使張孟萇居前難敵繼後難敵與虎夾擊孟萇大破之孟萇及其弟援皆死光嬰城自守九月光憤激成疾僚屬勸光退據魏興光按劍曰吾受國重任不能討賊今得死如登仙何謂退也聲絶而卒州人推其少子邁領州事又與氐戰沒衆推始平太守胡子序領梁州 冬十月楊虎楊難敵急攻梁州胡子序棄城走難敵自稱刺史
二年春正月楊虎掠漢中吏民以犇成梁州人張咸等起兵逐楊難敵難敵去咸以其地歸成於是漢嘉涪陵漢中之地皆為成有
元帝建武元年氐王楊茂捜卒長子難敵立與少子堅頭分領部曲難敵號左賢王屯下辨堅頭號右賢王屯河池
永昌元年春二月趙主曜自將擊楊難敵難敵逆戰不勝退保仇池仇池諸氐羌及故晉王保將楊韜隴西太守梁勛皆降於曜曜遷隴西萬餘户於長安進攻仇池㑹軍中大疫曜亦得疾將引兵還恐難敵躡其後乃遣光國中郎將王獷説難敵諭以禍福難敵遣使稱藩曜以難敵為假黃鉞都督益寧南秦涼梁巴六州隴上西域諸軍事上大將軍益寧南秦三州牧武都王
明帝大寧元年楊難敵聞陳安死大懼與弟堅頭南奔漢中趙鎭西將軍劉厚追擊之大獲而還趙主曜以大鴻臚田崧為鎭南大將軍益州刺史鎭仇池難敵送任請降於成成安北將軍李稚受難敵賂不送難敵於成都趙兵退即遣還武都難敵遂據險不服稚自悔失計亟請討之雄遣稚兄侍中中領軍琀與稚出白水征東將軍李壽及琀弟玝出陰平以擊難敵羣臣諫不聽難敵遣兵拒之壽玝不得進而琀稚長驅至下辨難敵遣兵斷其歸路四面攻之琀稚深入無繼皆為難敵所殺死者數千人
三年春三月楊難敵襲仇池克之執田崧立之於前左右令崧拜崧瞋目叱之曰氐狗安有天子牧伯而向賊拜乎難敵字謂之曰子岱吾當與子共定大業子忠於劉氏豈不能忠於我乎崧厲色大言曰賊氐汝本奴才何謂大業我寧為趙鬼不為汝臣顧排一人奪其劍前刺難敵不中難敵殺之
成帝咸和二年夏五月趙武衛將軍劉朗帥騎三萬襲楊難敵于仇池弗克掠三千餘户而歸
六年秋七月成大將軍夀攻隂平武都楊難敵降之九年春正月仇池王楊難敵卒子毅立自稱龍驤將軍左賢王下辨公以叔父堅頭之子盤為冠軍將軍右賢王河池公遣使來稱藩
咸康三年仇池氐王楊毅族兄初襲殺毅幷有其衆自立為仇池公稱臣於趙
穆帝永和三年冬十月武都氐王楊初遣使來稱藩詔以初為使持節征南將軍雍州刺史仇池公
十一年春正月故仇池公楊毅弟宋奴使其姑子梁式王刺殺楊初初子國誅式王及宋奴自立為仇池公桓温表國為鎭北將軍秦州刺史
十二年仇池公楊國從父俊殺國自立以俊為仇池公國子安犇秦
升平四年春正月仇池公楊俊卒子世立
海西公太和三年以仇池公楊世為秦州刺史世弟統為武都太守世亦稱臣於秦秦以世為南秦州刺史五年仇池公楊世卒子纂立始與秦絶叔父武都太守統與之爭國起兵相攻
簡文帝咸安元年春三月秦西縣侯雅楊安王統徐成及羽林左監朱肜揚武將軍姚萇帥步騎七萬伐仇池公楊纂 夏四月秦兵至鷲峽楊纂帥衆五萬拒之梁州刺史𢎞農楊亮遣督護郭寳卜靖帥千餘騎助纂與秦兵戰於峽中纂兵大敗死者什三四寳等亦没纂收散兵遁還西縣侯雅進攻仇池楊統帥武都之衆降秦纂懼靣縛出降雅送纂於長安以統為南秦州刺史加楊安都督南秦州諸軍事鎭仇池
武帝寧康元年秋八月梁州刺史楊亮遣其子廣襲仇池與秦梁州刺史楊安戰廣兵敗沮水諸戍皆委城犇潰亮懼退守磬險九月安進攻漢川 冬秦王堅使益州刺史王統祕書監朱肜帥卒二萬出漢川前禁将軍毛當鷹揚將軍徐成帥卒三萬出劔門入宼梁益梁州刺史楊亮帥巴獠萬餘拒之戰於青谷亮兵敗犇固西城肜遂㧞漢中徐成攻劔門克之楊安進攻梓潼梓潼太守周虓固守涪城遣步騎數千送母妻自漢水趣江陵朱肜邀而獲之虓遂降於安十一月安克梓潼荆州刺史桓豁遣江夏相竺瑤救梁益瑤聞廣漢太守趙長戰死引兵退益州刺史周仲孫勒兵拒朱肜於緜竹聞毛當將至成都仲孫帥騎五千犇于南中秦遂取梁益二州卭莋夜郎皆附於秦秦王堅以楊安為益州牧鎭成都毛當為梁州刺史鎭漢中姚萇為寧州刺史屯墊江王統為南秦州刺史鎮仇池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三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四上
宋 袁樞 撰
祖逖北伐
晉愍帝建興元年初范陽祖逖少有大志與劉琨俱為司州主簿同寢中夜聞雞鳴蹴琨覺曰此非惡聲也因起舞及渡江左丞相睿以為軍諮祭酒逖居京口糾合驍健言於睿曰晉室之亂非上無道而下怨叛也由宗室爭權自相魚肉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土今遺民既遭殘賊人思自奮大王誠能命將出師使如逖者統之以復中原郡國豪傑必有望風響應者矣睿素無北伐之志以逖為奮威將軍豫州刺史給千人廩布三千疋不給鎧仗使自召募逖將其部曲百餘家渡江中流擊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濟者有如大江遂屯淮陰起冶鑄兵募得二千餘人而後進
元帝建武元年初流民張平樊雅各聚衆數千人在譙為塢主王之為丞相也遣行參軍譙國桓宣往説平雅平雅皆請䧏及豫州刺史祖逖出屯蘆州遣參軍殷乂詣平雅乂意輕平視其屋曰可作馬廐見大鑊曰可鑄鐡器平曰此乃帝王鑊天下清平方用之奈何毁之乂曰卿未能保其頭而愛鑊邪平大怒於坐斬乂勒兵固守逖攻之嵗餘不下乃誘其部將謝浮使殺之逖進據太丘樊雅猶據譙城與逖相拒逖攻之不克請兵於南中郎將王含桓宣時為含參軍令遣宣將兵五百助逖逖謂宣曰卿信義已著於彼今復為我説雅宣乃單馬從兩人詣雅曰祖豫州方欲平蕩劉石倚卿為援前殷乂輕薄非豫州意也雅即詣逖降逖既入譙城石勒遣石虎圍譙王含復遣桓宣救之虎解去逖表宣為譙國内史六月己巳晉王傳檄天下稱石虎敢帥犬羊渡河縱毒今遣瑯琊王裒等九軍鋭卒三萬水陸四道徑造賊塲授祖逖節度尋復召裒還建康
太興二年 初蓬陂塢主陳川自稱陳留太守祖逖之攻樊雅也川遣其將李頭助之頭力戰有功逖厚遇之頭每嘆曰得此人為主吾死無恨川聞而殺之頭黨馮寵帥其衆降逖川益怒大掠豫州諸郡逖遣兵擊破之夏四月川以浚儀叛降石勒 祖逖攻陳川於蓬關石勒遣石虎將兵五萬救之戰於浚儀逖兵敗退屯梁國勒又遣桃豹將兵至蓬關逖退屯淮南虎徙川部衆五千户於襄國留豹守川故城
三年夏六月祖逖將韓潛與後趙將桃豹分據陳川故城豹居西臺潜居東臺豹由南門潜由東門出入相守四旬逖以布嚢盛土如米狀使千餘人運上臺又使數人擔米息於道豹兵逐之棄擔而走豹兵乆飢得米以為逖士衆豐飽益懼後趙將劉夜堂以驢千頭運糧饋豹逖使韓潜及别將馮鐡邀擊於汴水盡獲之豹宵遁屯東燕城逖使潜進屯封北以逼之馮鐡據二臺逖鎭雍丘數遣兵邀擊後趙兵後趙鎭戍歸逖者甚多境土漸蹙先是趙固上官已李矩郭黙互相攻擊逖馳使和解之示以禍福遂皆受逖節度秋七月詔加逖鎭西將軍逖在軍與將士同甘苦約已務施勸課農桑撫納新附雖踈賤者皆結以恩禮河上諸塢先有任子在後趙者皆聽兩屬時遣游軍偽抄之明其未附塢主皆感恩後趙有異謀輙密以告由是多所克獲自河以南多叛後趙歸於晉逖練兵積糓為取河北之計後趙王勒患之乃下幽州為逖修祖父墓置守冢二家因與逖書求通使及互市逖不報書而聽其互市収利十倍逖牙門童建殺新蔡内史周密降於後趙勒斬之送首於逖曰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將軍之惡猶吾惡也逖深德之自是後趙人叛歸逖者逖皆不納禁諸將不使侵暴後趙之民邊境之間稍得休息
四年秋七月甲戌以尚書僕射戴淵為征西將軍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諸軍事司州刺史鎭合肥秋八月豫州刺史祖逖以戴淵呉士雖有才望無𢎞致逺識且已翦荆棘收河南地而淵雍容一旦來統之意甚怏怏又聞王敦與劉刁搆隙將有内難知大功不遂感激發病九月壬寅卒於雍丘豫州士女若䘮父母譙梁間皆為立祠王敦乆懷異志聞逖卒益無所憚冬十月壬午以逖弟約為平西將軍豫州刺史領逖之衆約無綏御之才不為士卒所附初范陽李産避亂依逖見約志趣異常謂所親曰吾以北方鼎沸故逺來就此冀全宗族今觀約所為有不可測之志吾託名姻親當早自為計無事復䧟身於不義也爾曹不可以目前之利而忘久長之䇿乃帥子弟十餘人間行歸鄉里
永昌元年冬十月祖逖既卒後趙屢寇河南㧞襄城城父圍譙豫州刺史祖約不能禦退屯壽春後趙遂取陳留梁鄭之間復騷然矣
王敦之亂
晉元帝大興二年 初王敦患杜曾難制謂梁州刺史周訪曰若擒曾當相論為荆州及曾死而敦不用王廙在荆州多殺陶侃將佐以皇甫方回為侃所敬責其不詣已收斬之士民怨怒上下不安帝聞之徴廙為散騎常侍以周訪代廙為荆州刺史王敦忌訪威名意難之從事中郎郭舒説敦曰鄙州雖荒弊乃用武之國不可以假人宜自領之訪為梁州足矣敦從之六月丙子詔加訪安南將軍餘如故訪大怒敦手書譬解并遺玉環玉椀以申厚意訪抵之於地曰吾豈賈豎可以寳悦邪訪在襄陽務農訓兵陰有圖敦之志守宰有缺輙補然後言上敦患之而不能制
三年秋八月辛未梁州刺史周訪卒訪善於撫納士衆皆為致死知王敦有不臣之心私常切齒敦由是終訪之世未敢為逆敦遣從事中郎郭舒監襄陽軍帝以湘州刺史甘卓為梁州刺史督沔北諸軍事鎭㐮陽郭舒既還帝徴為右丞敦留不遣
王敦殺武陵内史向碩帝之始鎭江東也敦與從弟導同心翼戴帝亦推心任之敦總征討𨗳專機政羣從子弟布列顯要時人為之語曰王與馬共天下後敦自恃有功且宗族彊盛稍益驕恣帝畏而惡之乃引劉隗刁協等以為腹心稍抑損王氏之權𨗳亦漸見疎外中書郎孔愉陳𨗳忠賢有佐命之勲宜加委任帝出愉為司徒左長史𨗳能任真推分澹如也有識皆稱其善處興廢而敦益懐不平遂搆嫌隙初敦辟吳興沈充為叅軍充薦同郡錢鳳於敦敦以為鎧曹叅軍二人皆巧慧凶狡知敦有異志陰贊成之為之畫䇿敦寵信之勢傾内外敦上疏為𨗳訟屈辭語怨望𨗳封以還敦敦復遣奏之左將軍譙王氶忠厚有志行帝親信之夜召氶以敦疏示之曰王敦以頃年之功位仕足矣而所求不已言至於此將若之何丞曰陛下不早裁之以至今日敦必為患劉隗為帝謀出心腹以鎮方面㑹敦表以宣城内史沈充代甘卓為湘州刺史帝謂氶曰王敦姦逆已著朕為惠皇其勢不逺湘州據上流之勢控三州之㑹欲以叔父居之何如氶曰臣奉承詔命惟力是視何敢有辭然湘州經蜀冦之餘民物凋𡚁若得之部比及三年乃可即戎茍未及此雖灰身亦無益也十二月詔曰晉室開基方鎮之任親賢並用其以譙王氶為湘州刺史長沙鄧騫聞之歎曰湘州之禍其在斯乎氶行至武昌敦與之宴謂氶曰大王雅素佳士恐非將帥才也氶曰公未見知耳鈆刀豈無一割之用敦謂錢鳯曰彼不知懼而學壯語足知其不武無能為也乃聽之鎮時湘土荒殘公私困𡚁氶躬自儉約傾心綏撫甚有能名四年秋七月甲戌以尚書僕射戴淵為征西將軍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諸軍事司州刺史鎮合肥丹陽尹劉隗為鎮北將軍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諸軍事青州刺史鎮淮陰皆假節領兵名為討胡實備王敦也隗雖在外而朝廷機事進退士大夫帝皆與之密謀敦遺隗書曰頃承聖上顧眄足下今大賊未滅中原鼎沸欲與足下及周生之徒戮力王室共靜海内若其泰也則帝祚於是乎隆若其否也則天下永無望矣隗荅曰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竭股肱之力效之以忠貞吾之志也敦得書甚怒壬午以驃騎將軍王𨗳為侍中司空假節錄尚書領中書監帝以敦故并疎忌𨗳御史中丞周嵩上疏以為𨗳忠素竭誠輔成大業不宜聴孤臣之言惑疑似之説放逐舊徳以佞伍賢虧既往之恩招將來之患帝頗感寤𨗳由是得全
永昌元年春正月王敦以郭璞為記室參軍璞善卜筮知敦必為亂已預其禍甚憂之大將軍掾潁川陳述卒璞哭之極哀曰嗣祖焉知非福也敦既與朝廷乖離乃覊録朝士有時望者置已幕府以羊曼及陳國謝鯤為長史曼祜之兄孫也曼鯤終日酣醉故敦不委以事敦將作亂謂鯤曰劉隗姦邪將危社稷吾欲除君側之惡何如鯤曰隗誠始禍然城狐社鼠敦怒曰君庸才豈達大體出為豫章太守又留不遣戊辰敦舉兵於武昌上疏罪狀劉隗稱隗佞邪讒賊威福自由妄興事役勞擾士民賦役煩重怨聲盈路臣備位宰輔不可坐視成敗輙進軍致討隗首朝懸諸軍夕退昔大甲顛覆厥度幸納伊尹之忠殷道復昌願陛下深垂三思則四海乂安社稷永固矣沈充亦起兵於吳興以應敦敦以充為大都督督䕶東吳諸軍事敦至蕪湖又上表罪狀刁協帝大怒乙亥詔曰王敦憑恃寵靈敢肆狂逆方朕太甲欲見幽囚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今親帥六軍以誅大逆有殺敦者封五千户侯敦兄光錄勲含乘輕舟逃歸於敦太子中庻子温嶠謂僕射周顗曰大將軍此舉似有所在當無濫邪顗曰不然人主自非堯舜何能無失人臣安可舉兵以脅之舉動如此豈得云非亂乎處仲狼抗無上其意寧有限邪敦初起兵遣使告梁州刺史甘卓約與之俱下卓許之及敦升舟而卓不赴使參軍孫雙詣武昌諌止敦敦驚曰甘侯前與吾語云何而更有異正當慮吾危朝廷耳吾今但除姦凶若事濟當以甘侯作公雙還報卓意狐疑或説卓且偽許敦待敦至都而討之卓曰昔陳敏之亂吾先従而後圖之論者謂吾懼逼而思變心常愧之今若復爾何以自明卓使人以敦㫖告順陽太守魏該該曰我所以起兵拒胡賊者正欲忠於王室耳今王公舉兵向天子非吾所宣與也遂絶之敦遣參軍桓羆説譙王氶請氶為軍司氶歎曰吾其死矣地荒民寡勢孤援絶將何以濟然得死忠義夫復何求氶檄長沙虞悝為長史㑹悝遭母喪氶往弔之曰吾欲討王敦而兵少糧乏且新到恩信未洽卿兄弟湘中之豪俊王室方危金革之事古人所不辭將何以教之悝曰大王不以悝兄弟猥劣親屈臨之敢不致死然鄙州荒弊難以進討宜且收衆固守傳檄四方敦勢必分分而圖之庻㡬可捷也氶乃囚桓羆以悝為長史以其弟望為司馬督䕶諸軍與零陵太守尹奉建昌太守長沙王循衡陽太守淮陵劉翼舂陵令長沙易雄同舉兵討敦雄移檄逺近列敦罪惡於是一州之内皆應氶惟湘東太守鄭澹不従氶使虞望討斬之以狥四境澹敦姊夫也氶遣主簿鄧騫至襄陽説甘卓曰劉太連雖驕蹇失衆心非有害於天下大將軍以其私憾稱兵向闕此忠臣義士竭節之時也公受任方伯奉辭伐罪乃桓文之功也卓曰桓文則非吾所能然志在狥國當共詳思之參軍李梁説卓曰昔隗囂跋扈竇融保河西以奉光武卒受其福今將軍有重望於天下但當案兵坐以待之使大將軍事捷當委將軍以方面不捷朝廷必以將軍代之何憂不富貴而釋此廟勝決存亡於一戰邪騫謂梁曰光武當創業之初故隗囂可以文服従容顧望今將軍之於本朝非竇融之比也襄陽之於大府非河西之固也使大將軍克劉隗還武昌増石城之戍絶荆湘之粟將軍欲安歸乎勢在人手而曰我處廟勝未之聞也且為人臣國家有難坐視不救於義安乎卓尚疑之騫曰今既不為義舉又不承大將軍檄此必至之禍愚智所見也且議者之所難以彼彊而我弱也今大將軍兵不過萬餘其留者不能五千而將軍見衆旣倍之矣以將軍之威名帥此府之精鋭仗節鳴鼓以順討逆豈王含所能禦哉遡流之衆勢不自救將軍之舉武昌若槯枯拉朽尚何顧慮邪武昌既定據其軍實鎮撫二州以恩意招懐士卒使還者如歸此呂蒙所以克敵也今釋必勝之䇿安坐以待危亡不可以言智矣㪟恐卓於後為變又遣參軍丹陽樂道融往邀之必欲與之俱東道融雖事敦而忿其悖逆乃説卓曰主上親臨萬機自用譙王為湘州非專任劉隗也而王氏擅權日久卒見分政便謂失職背恩肆逆舉兵向闕國家遇君至厚今與之同豈不違負大義生為逆臣死為愚永為宗黨之恥不亦惜乎為君之計莫若偽許應命而馳襲武昌大將軍士衆聞之必不戰自潰大勲可就矣卓雅不欲従敦聞道融之言遂決曰吾本意也乃與巴東監軍柳純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譚該等露檄數敦逆狀帥所統致討遣參軍司馬讚孫雙奉表詣臺羅英至廣州約陶侃同進戴淵在江西先得卓書表上之臺内皆稱萬嵗陶侃得卓信即遣參軍高寶帥兵北下武昌城中傳卓軍至人皆奔散敦遣従母弟南蠻校尉魏乂將軍李恒帥甲卒二萬攻長沙長沙城池不完資儲又闕人情震恐或説譙王氶南投陶侃或退據零桂氶曰吾之起兵志欲死於忠義豈可貪生茍免為奔敗之將乎事之不濟令百姓知吾心耳乃嬰城固守未幾虞望戰死甘卓欲留鄧騫為參軍騫不可卓乃遣參軍虞沖與騫偕至長沙遣譙王氶書勸之固守當以兵出沔口㫁敦歸路則湘圍自解氶復書稱江左中興草創始爾豈圖惡逆萌自寵臣言吾以宗室受任志在隕命而至止尚淺凡百茫然足下能卷甲電赴猶有所及若其狐疑則求我於枯魚之肆矣卓不能従 帝徵戴淵劉隗入衛建康隗至百官迎于道隗岸幘大言意氣自若及入見與刁協勸帝盡誅王氏帝不許隗始有懼色司空𨗳帥其従弟中領軍邃左衛將軍庾侍中侃彬及諸宗族二十餘人每旦詣臺待罪周顗將入𨗳呼之曰伯仁以百口累卿顗直入不顧既見帝言𨗳忠誠申救甚至帝納其言顗喜飲酒至醉而出𨗳猶在門又呼之顗不與言顧左右曰今年殺諸賊奴取金印如斗大擊肘後既出又上表明𨗳無罪言甚切至𨗳不之知甚恨之帝命還𨗳朝服召見之𨗳稽首曰逆臣賊子何代無之不意今者近出臣族帝跣而執其手曰茂𢎞方寄卿以百里之命是何言邪三月以𨗳為前鋒大都督加戴淵驃騎將軍詔曰𨗳以大義滅親可以吾為安東時節假之以周顗為尚書左僕射王邃為右僕射帝遣王廙往諭王敦敦不従而留之廙更為敦用征虜將軍周札素矜險好利帝以為右將軍都督石頭諸軍事敦將至帝使劉隗軍金城札守石頭帝親被甲狥師於郊外以甘卓為鎮南大將軍侍中郎都督荆梁二州諸軍事陶侃領江州刺史使各帥所統以躡敦敦至石頭欲攻劉隗杜𢎞言於敦曰劉隗死士衆多未易可克不如攻石頭周札少恩兵不為用攻之必敗札敗則隗自走矣敦従之以𢎞為前鋒攻石頭札果開門納𢎞敦據石頭歎曰吾不復得為盛徳事矣謝鯤曰何為其然也但使自今已往日忘日去耳帝命刁協劉隗戴淵帥衆攻石頭王導周顗郭逸盧潭等三道出戰協等兵皆大敗太子紹聞之欲自帥將士決戰升車將出中庻子温嶠執鞚諌曰殿下國之儲副奈何以身輕天下抽劔斬鞅乃止敦擁兵不朝放士卒刼掠宫省奔散惟安東將軍劉超案兵直衛及侍中二人侍帝側帝脱戎衣著朝服顧而言曰欲得我處當早言何至害民如此又遣使謂敦曰公若不忘本朝於此息兵則天下尚可共安如其不然朕當歸琅邪以避賢路刁協劉隗既敗俱入宫見帝於太極東除帝執協隗手流涕嗚咽勸令避禍協曰臣當守死不敢有二帝曰今事逼矣安可不行乃令給協隗人馬使自為計協老不堪騎乗素無恩紀募従者皆委之行至江乗為人所殺送首於敦隗奔後趙官至太子太傅而卒帝令公卿百官詣石頭見敦敦謂戴淵曰前日之戰有餘力乎淵曰豈敢有餘但力不足耳敦曰吾今此舉天下以為何如淵曰見形者謂之逆體誠者謂之忠敦笑曰卿可謂能言又謂周顗曰伯仁卿負我顗曰公戎車犯順下官親帥六軍不能其事使王旅奔敗以此負公辛未大赦以敦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並讓不受初西都覆沒四方皆勸進於帝敦欲專國政忌帝年長難制欲更議所立王𨗳不従及㪟克建康謂𨗳曰不用吾言幾至覆族敦以太子有勇畧為朝野所嚮欲誣以不孝而廢之大㑹百官問温嶠曰皇太子以何徳稱聲色俱厲嶠曰鉤深致逺葢非淺局所量以禮觀之可謂孝矣衆皆以為信然敦謀遂沮帝召周顗於廣室謂之曰近日大事二宫無恙諸人平安大將軍固副所望邪顗曰二宫自如明詔臣等尚未可知䕶軍長史郝嘏等勸顗避敦顗曰吾備位大臣朝廷喪敗寧可復草間求活外投胡越邪敦參軍吕猗嘗為臺郎性姦謟戴淵為尚書惡之猗説敦曰周顗戴淵皆有高名足以惑衆近者之言曽無怍色公不除之恐必有再舉之憂敦素忌二人之才心頗然之従容問王𨗳曰周戴南北之望當登三司無疑也𨗳不荅又曰若不三司止應令僕邪又不荅敦曰若不爾正當誅爾又不答丙子敦遣部將陳郡鄧岳收顗及淵先是敦謂謝鯤曰吾當以周伯仁為尚書令戴若思為僕射是日又問鯤近來人情何如鯤曰明公之舉雖欲大存社稷然悠悠之言實未達髙義若果能舉用周戴則羣情帖然矣敦怒曰君麤疎邪二子不相當吾已收之矣鯤愕然自失參軍王嶠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奈何戮諸名士敦大怒欲斬嶠衆莫敢言鯤曰明公舉大事不戮一人嶠以獻替忤㫖便以釁鼓不亦過乎敦乃釋之黜為領軍長史嶠渾之族孫也顗被收路經太廟大言曰賊臣王㪟傾覆社稷枉殺忠臣神祗有靈當速殺之收人以㦸傷其口血流至踵容止自若觀者皆為流涕并戴淵殺之於石頭南門之外帝使侍中王彬勞敦彬素與顗善先往哭顗然後見敦敦怪其容慘問之彬曰向哭伯仁情不能已敦怒曰伯仁自致刑戮且凡人遇汝汝何哀而哭之彬曰伯仁長者兄之親犮在朝雖無謇諤亦非阿黨而赦後加之極刑所以傷惋也因勃然數敦曰兄抗旌犯順殺戮忠良圖為不軌禍及門户矣辭氣慷慨聲淚俱下敦大怒厲聲曰爾狂悖乃至此以吾為不能殺汝邪時王𨗳在坐為之懼勸彬起謝彬曰脚痛不能拜且此復何謝敦曰脚痛孰若頸痛彬殊無懼容竟不肯拜王𨗳後料檢中書故事乃見顗救已之表執之流涕曰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㝠之中負此良友沈充抜吳國殺内史張茂初王敦聞甘卓起兵大懼卓兄子卭為敦參軍敦使卭歸説卓曰君此自是臣節不相責也吾家計急不得不爾想便旋軍襄陽當更結好卓雖慕忠義性多疑少決軍于豬口欲待諸方同出軍稽留累旬不前敦既得建康乃遣臺使以騶虞幡駐卓軍卓聞周顗戴淵死流涕謂卭曰吾之所憂正為今日且使聖上元吉太子無恙吾據敦上流亦未敢遽危社稷適吾徑據武昌敦勢逼必劫天子以絶四海之望不如還襄陽更思後圖即命旋軍都尉秦康與樂道融説卓曰今分兵㫁彭澤使敦上下不得相赴其衆自然離散可一戰擒也將軍起義兵而中止竊為將軍不取且將軍之下士卒各求其利欲求西還亦恐不可得也卓不従道融晝夜泣諌卓不聴道融憂憤而卒卓性本寛和忽更彊塞徑還襄陽意氣騷擾舉動失常識者知其將死矣王敦以西陽王羕為太宰加王𨗳尚書令王廙為荆州刺史改易百官及諸軍鎮轉徙黜免者以百數或朝行暮改惟意所欲敦將還武昌謝鯤言於敦曰公至都以來稱疾不朝是以雖建勲而人心實有未達今若朝天子使君臣釋然則物情皆悦服矣敦曰君能保無變乎對曰鯤近日入覲主上側席遲得見公宫省穆然必無虞也公若入朝鯤請侍従敦勃然曰正復殺君等數百人亦復何損於時竟不朝而去夏四月敦還武昌初宜都内史天門周級聞譙王氶起兵使其兄子該潛詣長沙申款於氶魏乂等攻湘州急氶遣該及従事邵陵周﨑間出求救皆為邏者所得乂使﨑語城中稱大將軍已克建康甘卓還襄陽外援阻絶﨑偽許之既至城下大呼曰援兵尋至努力堅守乂殺之乂考該至死竟不言其故周級由是獲免乂等攻戰日逼敦又送所得臺中人書疏令乂射以示氶城中知朝廷不守莫不悵惋相持且百日劉翼戰死士卒死傷相枕癸巳乂抜長沙氶等皆被執乂將殺虞悝子弟對之號泣悝曰人生㑹當有死今闔門為忠義之亦復何恨乂以檻車載氶及易雄送武昌佐吏皆奔散惟主簿桓雄西曹書佐韓階従事武延毁服為僮従氶不離左右乂見桓雄姿貎舉止非凡人憚而殺之韓階武延執志愈固荆州刺史王廙承敦㫖殺氶於道中階延送氶喪至都塟之而去易雄至武昌意氣忼慨曽無懼容敦遣人以檄示雄而數之雄曰此實有之惜雄位微力弱不能救國難耳今日之死固所願也敦憚其辭正釋之遣就舎衆人皆賀之雄笑曰吾安得生既而敦遣人潛殺之魏乂求鄧騫甚急鄉人皆為之懼騫笑曰此欲用我耳彼新得州多殺忠良故求我以厭人望也乃往詣乂乂喜曰君古之解揚也以為别駕詔以陶侃領湘州刺史王敦止侃復還廣州加散騎常侍 甘卓家人勸卓備王敦卓不従悉散兵佃作聞諌輒怒襄陽太守周慮密承敦意詐言湖中多魚勸卓遣左右悉出捕魚五月乙亥慮引兵襲卓於寢室殺之傳首於敦并殺其諸子敦以従事中郎周撫督沔北諸軍事代卓鎮沔中撫訪之子也敦既得志暴慢滋甚四方貢獻多入其府將相岳牧皆出其門以沈充錢鳳為謀主唯二人之言是従所譛無不死者以諸葛瑤鄧岳周撫李桓謝雍為𤓰牙充等並凶險驕恣大起營府侵人田宅剽掠市道識者咸知其將敗焉
王敦自領寧益二州都督冬十月己丑荆州刺史武陵康侯王廙卒王敦以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諸軍事鎮淮隂衛將軍王含都督沔南諸軍事領荆州刺史武昌太守丹陽王諒為交州刺吏使諒収交州刺史修湛新昌太守梁碩殺之諒誘湛斬之碩舉兵圍諒於龍編 十一月以臨潁元公荀組為大尉辛酉薨罷司徒并丞相府王敦以司徒官屬為留府 帝憂憤成疾閏月己丑崩司空王導受遺詔輔政帝恭儉有餘而明斷不足故大業未復而禍亂内興庚寅太子即皇帝位赦
明帝大寧元年王敦謀簒位諷朝廷徴已帝手詔徴之夏四月加敦黄鉞班劒奏事不名入朝不趨劒履上殿敦移鎮姑㪟屯于湖以司空導為司徒敦自領揚州牧敦欲為逆王彬諫之甚苦敦變色目左右將収之彬正色曰君昔殺兄今又殺弟耶敦乃止以彬為豫章太守帝畏王敦之逼欲以郄鑒為外援拜鑒兖州刺史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鎮合肥王敦忌之表鑒為尚書令八月詔徴鑒還道經姑㪟敦與之論西朝人士曰樂彦輔短才耳考其實豈勝滿武秋邪鑒曰彦輔道韻平淡愍懐之廢柔而能正武秋失節之士安得擬之敦曰當是時危機交急鑒曰丈夫當死生以之敦惡其言不復相見久留不遣敦黨皆勸敦殺之敦不從鑒還臺遂與帝謀討敦 王敦從子允之方總角敦愛其聰警常以自隨敦嘗夜飲允之辭醉先卧敦與錢鳯謀為逆允之悉聞其言即於卧處大吐衣面並汚鳯出敦果照視見允之卧於吐中不復疑之㑹其父舒拜廷尉允之求歸省父急以敦鳯之謀白舒舒與王導俱啟帝隂為之備敦欲彊其宗族陵弱帝室冬十一月徙王含為征東將軍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王舒為荆州刺史監荆州沔南諸軍事王彬為江州刺史 㑹稽内史周札一門五侯宗族彊盛吳士莫與為比王敦忌之敦有疾錢鳳勸敦早除周氏敦然之周嵩以兄顗之死心常憤憤敦無子養王含子應為嗣嵩甞於衆中言應不宜統兵敦惡之嵩與札兄子筵皆為敦従事中郎道士李脱以妖術惑衆士民頗信事之
二年春正月王敦誣周嵩周筵與李脱謀為不軌収嵩筵於軍中殺之遣參軍賀鸞就沈充於吳盡殺周札諸兄子進兵襲㑹稽札拒戰而死 夏五月王敦疾甚矯詔拜王應為武衛將軍以自副以王含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錢鳯謂敦曰脱有不諱便當以後事付應邪敦曰非常之事非常人所能且應少年豈堪大事我死之後莫若釋兵散衆歸身朝廷保全門户上計也退還武昌收兵自守貢獻不廢中計也及吾尚存悉衆而下萬一僥倖下計也鳳謂其黨曰公之下計乃上䇿也遂與沈充定謀俟敦死即作亂又以宿衛尚多奏令三番休二初帝親任中書令温嶠敦惡之請嶠為左司馬嶠乃繆為勤敬綜其府事時進密謀以附其欲深結錢鳳為之聲譽每曰錢世儀精神滿腹嶠素有藻鑑之名鳳甚悦深與嶠結好㑹丹陽尹缺嶠言於敦曰京尹咽喉之地公宜自選其才恐朝廷用人或不盡理敦然之問嶠誰可者嶠曰愚謂無如錢鳳鳳亦推嶠嶠偽辭之敦不聴六月表嶠為丹陽尹且使覘伺朝廷嶠恐既去而錢鳯於後間止之因敦餞别嶠起行酒至鳳鳳未及飲嶠偽醉以手版擊鳳幘墜作色曰錢鳳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飲敦以為醉兩釋之嶠臨去與敦别涕泗横流出閤復入者再三行後鳳謂敦曰嶠於朝廷甚密而與庾亮深交未可信也敦曰太真昨醉小加聲色何得便爾相讒嶠至建康盡以敦逆謀告帝請先為之備又與庾亮共畫討敦之謀敦聞之大怒曰吾乃為小物所欺與司徒𨗳書曰太真别來幾日作如此事當募人生致之自抜其舌帝將討敦以問光祿勲應詹詹勸成之帝意遂決丁卯加司徒𨗳大都督領揚州刺史以温嶠都督東安北部諸軍事與右將軍卞敦守石頭應詹為䕶軍將軍都督前鋒及朱雀橋南諸軍事郗鑒行衛將軍都督従駕諸軍事庾亮領左衛將軍以吏部尚書卞壺行中軍將軍郗鑒以為軍號無益事實固辭不受請召臨淮太守蘇峻兖州刺史劉遐同討敦詔徵峻遐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約廣陵太守陶瞻等入衛京師帝屯于中堂司徒𨗳聞敦疾篤帥子弟為敦發哀衆以為敦信死咸有奮志於是尚書騰詔下敦府列敦罪惡曰敦輒立兄息以自承代未有宰相繼體而不由王命者也頑凶相奬無所顧忌志騁凶醜以窺神器天不長姦敦以隕斃鳳承凶宄彌復煽逆今遣司徒𨗳等虎旅三萬十道並進平西將軍邃等精鋭三萬水陸齊勢朕親統諸軍討鳯之罪有能殺鳳送首封五千户侯諸文武為敦所授用者一無所問無或猜嫌以取誅滅敦之將士従敦彌年違離家室朕甚愍之其單丁在軍皆遣歸家終身不調其餘皆與假三年休訖還臺當與宿衛同例三畨敦見詔甚怒而而病轉篤不能自將將舉兵冦京師使記室郭璞筮之璞曰無成敦素疑璞助温嶠庾亮及聞卦凶乃問璞曰卿更筮吾夀幾何璞曰思向卦明公起事必禍不久若住武昌夀不可測敦大怒曰卿夀幾何曰命盡今日日中敦乃收璞斬之敦使錢鳳及冠軍將軍鄧岳前將軍周撫等帥衆向京師含謂敦曰此乃家事吾當自行於是以含為元帥鳳等問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得稱天子便盡卿兵勢保䕶東海王及裴妃而已乃上疏以誅姦臣温嶠等為名秋七月壬申朔王含等水陸五萬奄至江寧南岸人情恟懼温嶠移屯水北燒朱雀桁以挫其鋒含等不得渡帝欲親將兵擊之聞橋已絶大怒嶠曰今宿衛寡弱徵兵未至若賊豕突危及社稷宗廟且恐不保何愛一橋乎司徒導遺含書曰近承大將軍困篤或云已有不諱尋知錢鳳大嚴欲肆姦逆謂兄當抑制不逞還藩武昌今乃與犬羊俱下兄之此舉謂可得如大將軍昔年之事乎昔年佞臣亂朝人懐不寧如𨗳之徒心思外濟今則不然大將軍來屯于湖漸失人心君子危怖百姓勞弊臨終之日委重安期安期㫁乳幾日又於時望便可襲宰相之跡邪自開闢以來頗有宰相以孺子為之者乎諸有耳者皆知將為禪代非人臣之事也先帝中興遺愛在民聖主聰明徳洽朝野兄乃欲妄萌逆節凡在人臣誰不憤歎導門户小大受國厚恩今日之事明目張膽為六軍之首寧為忠臣而死不為無賴而生矣含不答或以為王含錢鳳衆力百倍苑城小而不固宜及軍勢未成大駕自出拒戰郗鑒曰羣逆縦逸勢不可當可以謀屈難以力競且含等號令不一抄盜相尋吏民懲往年暴掠皆人自為守乘逆順之勢何憂不可且賊無經畧逺圖惟恃豕突一戰曠日持久必啟義士之心令智力得展今以此弱力敵彼彊冦決勝負於一朝定成敗於呼吸萬一蹉跌雖有申胥之徒義存投袂何補於既往哉帝乃止帝帥諸軍出屯南皇堂癸酉夜募壯士遣將軍叚秀中軍司馬曹渾等帥甲卒千人渡水掩其未備平旦戰於越城大破之斬其前鋒將何康秀匹磾之弟也敦聞含敗大怒曰我兄老婢耳門户衰世事去矣顧謂參軍吕寳曰我當力行因作勢而起困乏復卧乃謂其舅少府羊鑒及王應曰我死應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後營塟事敦尋卒應祕不發喪裹尸以席蠟塗其外埋於㕔事中與諸葛瑤等日夜縱酒滛樂帝使吳興沈楨説沈充許以為司空充曰三司具曕之重豈吾所任幣厚言甘古人所畏也且丈夫共事終始當同豈可中道改易人誰容我乎遂舉兵趣建康宗正卿虞潭以疾歸㑹稽聞之起兵餘姚以討充帝以潭領㑹稽内史前安東將軍劉超宣城内史鍾雅皆起兵以討充義興人周蹇殺王㪟所署太守劉芳平西將軍祖約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沈充師衆萬餘人與王含軍合司馬顧颺説充曰今舉大事而天子已扼其咽喉鋒摧氣沮相持日久必鼓禍敗今若決破栅塘因湖水以灌京邑乘水勢縦舟師以攻之此上䇿也藉初至之鋭并東西軍之力十道俱進衆寡過倍理必摧䧟中䇿也轉禍為福召錢鳳計事因斬之以䧏下䇿也充皆不能用颺逃歸于吳丁亥劉遐蘇峻等帥精卒萬人至帝夜見勞之賜將士各有差沈充錢鳯欲因北軍初到疲困擊之乙未夜充鳳従竹格渚渡淮䕶軍將軍應詹建威將軍趙𦙍等拒戰不利充鳳至宣陽門抜柵將戰劉遐蘇峻自南塘横擊大破之赴水死者三千人遐又破沈充于青溪潯陽大守周光聞敦舉兵帥千餘人來赴既至求見敦王應辭以疾光退曰今我逺來而不得見公其死乎遽見其兄撫曰王公死兄何為與錢鳳作賊衆皆愕然丙申王含等燒營夜遁丁酉帝還宫大赦惟敦黨不原命庾亮督蘇峻等追沈充於吳興温嶠督劉遐等追王含錢鳯於江寧分命諸將追其黨與劉遐軍人頗縦虜掠嶠責之曰天道助順故王含勦絶豈可因亂為亂也遐惶恐拜謝王含欲奔荆州王應曰不如江州含曰大將軍平素與江州云何而欲歸之應曰此乃所以宜歸也江州當人彊盛時能立同異此非常人所及今覩困厄必有愍惻之心荆州守文豈能意外行事邪含不従遂奔荆州王舒遣軍迎之沈含父子於江王彬聞應當來密具舟以待之不至深以為恨錢鳳走至闔廬洲周光斬之詣闕自贖沈充走失道誤入故將吳儒家儒誘充内重壁中因笑謂充曰三千户侯矣充曰爾以義存我我家必厚報汝若以利殺我我死汝族滅矣儒遂殺之傳首建康敦黨悉平充子勁當坐誅鄉人錢舉匿之得免其後勁竟滅吳氏有司發王敦瘞出户焚其衣冠跽而斬之與沈充首同懸于南桁郗鑒言於帝曰前朝誅楊駿等皆先極官刑後聴私殯臣以為王誅加於上私義行於下宜聴敦家收葬於義為𢎞帝許之司徒𨗳等皆以討敦功受封賞周撫與鄧岳俱亡周光欲資給其兄而取岳撫怒曰我與伯山同亡何不先斬我㑹岳至撫出門遙謂之曰何不速去今骨肉尚欲相危况他人乎岳迴舟而走與撫共入西陽蠻中明年詔原敦黨撫岳出首得免死禁錮故吳内史張茂妻陸氏傾家産帥茂部曲為先登以討沈充報其夫仇充敗陸氏詣闕上書為茂謝不克之責詔贈茂太僕有司奏王彬等敦之親族皆當除名詔曰司徒導以大義滅親猶將百世宥之况彬等皆公之近親乎悉無所問有詔王敦綱紀除名參佐禁錮温嶠上疏曰王敦剛愎不仁忍行殺戮朝廷所不能制骨肉所不能諌處其朝者恒懼危亡故人士結舌道路以目誠賢人君子道窮數盡遵養時晦之辰也原其私心豈遑晏處如陸玩劉𦙍郭璞之徒常與臣言備知之矣必其贊導凶悖自當正以典刑如其枉陷姦黨謂宜施之寛貸臣以玩等之誠聞於聖聴當受同賊之責茍黙而不言實負其心惟陛下仁聖裁之郗鑒以為先王立君臣之敎貴於仗節死義王敦佐吏雖多逼迫然進不能止其逆謀退不能脱身逺遁準之前訓宜加義責帝卒従嶠議 冬十月以司徒導為太保領司徒加殊禮西陽王羕領太尉應詹為江州刺史劉遐為徐州刺史代王邃鎮淮陰蘇峻為歴陽内史加庾亮䕶軍將軍温嶠前將軍導固辭不受應詹至江州吏民未安詹撫而懐之莫不悅服
三年春二月贈故譙王氶甘卓戴淵周顗虞望郭璞王澄等官周札故吏為札訟寃尚書卞壺議以為札守石頭開門延冦不當贈謚司徒導以為往年之事敦姦逆未彰自臣等有識以上皆所未悟與札無異既悟其姦札便以身許國尋取梟夷臣謂宜與周戴同例郗鑒以為周戴死節周札延冦事異賞均何以勸沮如司徒議謂往年有識以上皆與札無異則譙王周戴皆應受責何贈謚之有今三臣既褒則札宜受貶明矣導曰札與譙王周戴雖所見有異同皆人臣之節也鑒曰敦之逆謀履霜日久縁札開門令王師不振若敦前者之舉義同桓文則先帝可為幽厲邪然卒用導議贈札
蘇峻之亂
晉成帝咸和元年 初王導輔政以寛和得衆及庾亮用事任灋裁物頗失人心豫州刺史祖約自以名軰不後郗卞而不豫顧命又望開府復不得及諸表請多不見許遂懐怨望及遺詔褒進大臣又不及約與陶侃二人皆疑庾亮刪之歴陽内史蘇峻有功於國威望漸著有鋭卒萬人器械甚精朝廷以江外寄之而峻頗懐驕溢有輕朝廷之志招納亡命衆力日多皆仰食縣官運漕相屬稍不如意輒肆忿言亮既疑峻約又畏侃之得衆八月以丹陽尹温嶠為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鎮武昌尚書僕射王舒為㑹稽内史以廣聲援又修石頭以備之丹陽尹阮孚以太后臨朝政出舅族謂所親曰今江東創業尚淺主幼時艱庾亮年少徳信未孚以吾觀之亂將作矣遂求出為廣州刺史孚咸之子也冬十月南頓王宗自以失職怨望又素與蘇峻善庾
亮欲誅之宗亦欲廢執政御史中丞鍾雅劾宗謀反亮使右衛將軍趙𦙍收之宗以兵拒戰為𦙍所殺貶其族為馬氏三子綽超演皆廢為庶人免太宰西陽王羕降封弋陽縣王大宗正虞𦙍左遷桂陽太守宗宗室近屬羕先帝保傅亮一旦翦黜由是愈失逺近之心宗黨卞闡亡奔蘇峻亮符峻送闡峻保匿不與宗之死也帝不之知久之帝問亮曰常日白頭公何在亮對以謀反伏誅帝泣曰舅言人作賊便殺之人言舅作賊當如何亮懼變色
二年冬十月庾亮以蘇峻在歴陽終為禍亂欲下詔徵之訪於司徒導導曰峻猜險必不奉詔不若且包容之亮言於朝曰峻狼子野心終必為亂今日徵之縦不順命為禍猶淺若復經年不可復制猶七國之於漢也朝臣無敢難者獨光祿大夫卞壼爭之曰峻擁彊兵逼近京邑路不終朝一旦有變易為蹉跌宜深思之亮不従壼知必敗與温嶠書曰元規召峻意定此國之大事峻已出狂意而召之是更速其禍也必縦毒蠚以向朝廷朝廷威力雖盛不知果可擒不王公亦同此情吾與之爭甚懇切不能如之何本出足下以為外援而今更恨足下在外不得相與共諌止之或當相従耳嶠亦累書上亮舉朝以為不可亮皆不聴峻聞之遣司馬何仍詣亮曰討賊外任逺近惟命至於内輔實非所堪亮不許召北中郎將郭黙為後將軍領屯騎校尉司徒右長史庾氷為吳國内史皆將兵以備峻氷亮之弟也於是下優詔徵峻為大司農加散騎常侍位特進以弟逸代領部曲峻上表曰昔明皇帝親執臣手使臣北討胡冦今中原未靖臣何敢即安乞補青州界一荒郡以展鷹犬之用復不許峻嚴裝將赴召猶豫未決參軍任讓謂峻曰將軍求處荒郡而不見許事勢如此恐無生路不如勒兵自守阜陵令匡術亦勸峻反峻遂不應命温嶠聞之即欲帥衆下衛建康三吳亦欲起義兵亮並不聴而報嶠書曰吾憂西陲過於歴陽足下無過雷池一歩也朝廷遣使諭峻峻曰臺下云我欲反豈得活邪我寧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頭往者國家危如累卵非我不濟狡兎既死獵犬宜烹但當死報造謀者耳峻知祖約怨朝廷乃遣參軍徐㑹推崇約請共討庾亮約大喜其従子智衍並勸成之譙國内史桓宣謂智曰本以彊胡未滅將戮力討之使君若欲為雄霸何不助國討峻則威名自舉今乃與峻俱反此安得久乎智不従宣詣約請見約知其欲諌拒而不内宣遂絶約不與之同十一月約遣兄子汴内史渙女壻淮南太守許柳以兵㑹峻逖妻柳之姊也固諌不従詔復以卞壼為尚書令領右衛將軍以㑹稽内史王舒行揚州刺史事吳興太守虞潭督三吳等諸郡軍事 尚書左丞孔垣司徒司馬丹陽陶回言於王導請及峻未至急㫁阜陵守江西當利諸口彼少我衆一戰決矣若峻未來可往逼其城今不先往峻必先至峻至則人心危駭難與戰矣此時不可失也導然之庾亮不従十二月辛亥蘇峻使其將韓晃張健等襲陷姑孰取鹽米亮方悔之壬子彭城王雄章武王休叛奔峻雄釋之子也庚申京師戒嚴假庾亮節都督征討諸軍事以左衛將軍趙𦙍為歴陽太守使左將軍司馬流將兵據慈湖以拒峻以前射聲校尉劉超為左衛將軍侍中褚翜典征討軍事亮使弟翼以白衣領數百人備石頭 宣城内史桓彛欲起兵以赴朝廷其長史禆惠以郡兵寡弱山民易擾謂宜且案甲以待之彛厲色曰見無禮於其君者若鷹鸇之逐鳥雀今社稷危逼義無宴安辛未彛進屯蕪湖韓晃擊破之因進攻宣城彛退保廣徳晃大掠諸縣而還徐州刺史郗鑒欲帥所領赴難詔以北冦不許
三年春正月温嶠入救建康軍于潯陽韓晃襲司馬流於慈湖流素懦怯將戰食炙不知口處兵敗而死丁未蘇峻帥祖渙許柳等衆二萬人濟自横江登牛渚軍于陵口臺兵禦之屢敗二月庚戌峻至蔣陵覆舟山陶回謂庾亮曰峻知石頭有重戍不敢直下必向小丹陽南道歩來宜伏兵邀之可一戰擒也亮不従峻果自小丹陽來迷失道夜行無復部分亮聞乃悔之朝士以京邑危逼多遣家人入東避難左衛將軍劉超獨遷妻孥入居宮内詔以卞壼都督大桁東諸軍事與侍中鍾雅帥郭黙趙𦙍等軍及峻戰于西陵壼等大敗死傷以千數丙辰峻攻青溪柵卞壺帥諸軍拒擊不能禁峻因風縦火燒臺省及諸營寺署一時蕩盡壼背癕新愈創猶未合力疾帥左右苦戰而死二子昣盱隨父後亦赴敵而死其母撫尸哭曰父為忠臣子為孝子夫何恨乎丹陽尹羊曼勒兵守雲龍門與黄門侍郎周導廬江太守陶瞻皆戰死庾亮帥衆將陳于宜陽門内未及成列士衆皆棄甲走亮與弟懌條翼及郭黙趙𦙍俱奔潯陽將行顧謂鍾雅曰後事深以相委雅曰棟折榱崩誰之咎也亮曰今日之事不容復言亮乘小船亂兵相剥掠亮左手射賊誤中柂工應而倒船上咸失色欲散亮不動徐曰此手何可使著賊衆乃安峻兵入臺城司徒導謂侍中禇翜曰至尊當御正殿君可啟令速出翜即入上閤躬自抱帝登太極前殿𨗳及光祿大夫陸荀崧尚書張闓共登御牀擁衛帝以劉超為右衛將軍使與鍾雅褚翜侍立左右太常孔愉朝服守宗廟時百官奔散殿省蕭然峻兵既入叱褚翜令下翜正立不動呵之曰蘇冠軍來覲至尊軍人豈得侵逼由是峻兵不敢上殿突入後宫宫人及太后左右侍人皆見掠奪峻兵驅役百官光祿勲王彬等皆被捶撻令負擔登蔣山裸剝士女皆以壊席苫草自鄣無草者坐地以土自覆哀號之聲震動内外初姑孰既陷尚書左丞孔垣謂人曰觀峻之勢必破臺城自非戰士不須戎服及臺城陷戎服者多死白衣者無佗時官有布二十萬匹金銀五十斤錢億萬絹數萬匹佗物稱是峻盡費之太官惟有燒餘米數石以供御膳或謂鍾雅曰君性亮直必不容於冦讐盍早為之計雅曰國亂不能匡君危不能濟各遁逃以求免何以為臣丁巳峻稱詔大赦惟庾亮兄弟不在原例以王導有徳望猶使以本官居已之右祖約為侍中太尉尚書令峻自為驃騎將軍錄尚書事許柳為丹陽尹馬雄為左衛將軍祖渙為驍騎將軍弋陽王羕詣峻稱述峻功峻復以羕為西陽王太宰錄尚書事峻遣兵攻吳國内史庾冰冰不能禦棄郡奔㑹稽至浙江峻購之甚急吳鈴下卒引氷入船以蘧蒢覆之吟嘯鼓枻泝流而去每逢邏所輙以杖叩船曰何處覔庾冰庾冰正在此人以為醉不疑之冰僅免峻以侍中蔡謨為吳國内史温嶠聞建康不守號慟人有𠉀之者悲哭相對庾亮至潯陽宣太后詔以嶠為驃騎将軍開府儀同三司又加徐州刺史郗鑒司空嶠曰今日當以滅賊為急未有功而先拜官将何以示天下遂不受嶠素重亮亮雖奔敗嶠愈推奉之分兵給亮 三月蘇峻南屯于湖夏四月庾亮温嶠將起兵討蘇峻而道路斷絶不知
建康聲聞㑹南陽范汪至潯陽言峻政令不壹貪暴縦横滅亡已兆雖彊易弱朝廷有倒懸之急宜時進討嶠深納之亮辟汪參䕶軍事亮嶠互相推為盟主嶠従弟充曰陶征西位重兵彊宜共推之嶠乃遣督䕶王愆期詣荆州邀陶侃與之同赴國難侃猶以不預顧命為恨答曰吾彊場外將不敢越局嶠屢説不能回乃順侃意使謂之曰仁公且守僕當先下使者去已二日平南參軍榮陽毛寳别使還聞之説嶠曰凡舉大事當與天下共之師克在和不宜異同假令可疑猶當外示不覺况自為擕貳邪宜急追信改書言必應俱進若不及前信當更遣使嶠意悟即追使者改書侃果許之遣督䕶龔登帥兵詣嶠嶠有衆七千於是列上尚書陳祖約蘇峻罪狀移告征鎮灑泣登舟陶侃復追龔登還嶠遺侃書曰夫軍有進而無退可増而不可減近已移檄逺近言於盟府刻後月半大舉諸郡軍並在路次惟須仁公軍至以齊進耳仁公今召軍還疑惑逺近成敗之由將在於此僕才輕任重實憑仁公篤愛逺稟成規至於首啟戎行不敢有辭僕與仁公如首尾相衛唇齒相依也恐或者不達髙㫖將謂仁公緩於討賊此聲難追僕與仁公並受方嶽之任安危休慼理既同之且自頃之顧綢繆往來情深義重一旦有急亦望仁公悉衆見救况社稷之難乎今日之憂豈惟僕一州文武莫不翹企假令此州不守約峻樹置官長如此荆楚四逼彊胡東接逆賊因之以饑饉將來之危乃當甚於此州之今日也仁公進當為大晉之忠臣參桓文之功退當以慈父之情雪愛子之痛今約峻凶逆無道痛感天地人心齊壹咸皆切齒今之進討若以石投卵耳茍復召兵還是為敗於幾成也願深察所陳王愆期謂侃曰蘇峻豺狼也如得遂志四海雖廣公寧有容足之地乎侃深感悟即戎服登舟瞻喪至不臨晝夜兼道而進郗鑒在廣陵城孤糧少逼近胡冦人無固志得詔書即流涕誓衆入赴國難將士爭奮遣將軍夏侯長等間行謂温嶠曰或聞賊欲挾天子東入㑹稽當先立營壘屯據要害既防其越逸又㫁賊糧運然後清野堅壁以待賊賊攻城不抜野無所掠東道既㫁糧運自絶必自潰矣嶠深以為然五月陶侃帥衆至潯陽議者咸謂侃欲誅庾亮以謝天下亮甚懼用温嶠計詣侃拜謝侃驚止之曰庾元規乃拜陶士行耶亮引咎自責風止可觀侃不覺釋然曰君侯修石頭以擬老子今日反見求邪即與之談宴終日遂與亮嶠同趣建康戎卒四萬旌旗七百餘里鉦鼔之聲震於逺近蘇峻聞西方兵起用參軍賈寧計自姑孰還據石頭分兵以拒侃等乙未峻逼遷帝於石頭司徒導固爭不従帝哀泣升車宫中慟哭時天大雨道路泥濘劉超鍾雅歩侍左右峻給馬不肯乘而悲哀慷慨峻聞而惡之然未敢殺也以其親信許方等補司馬督殿中監外託宿衛内實防禦超等峻以倉屋為帝宫日來帝前肆醜言劉超鍾雅與右光祿大夫荀崧金紫光祿大夫華恒尚書荀邃侍中丁潭侍従不離帝側時饑饉米貴峻問遺超一無受繾綣朝夕臣節愈恭雖居幽尼之中超猶啟帝授孝經論語峻使左光祿大夫陸曄守留臺逼近居民盡聚之後苑使匡術守苑城尚書左丞孔坦奔陶侃侃以為長史初蘇峻遣尚書張闓權督東軍司徒導密令以太后詔諭三吳吏士使起義兵救天子㑹稽内史王舒以庾氷為奮武將軍使將兵一萬西渡浙江於是吳興太守虞潭吳國内史蔡謨前義興太守顧衆等皆舉兵應之潭母孫氏謂潭曰汝當捨生取義勿以吾老為累盡遣其家僮従軍鬻其環珮以為軍資謨以庾氷當還舊任即去郡以讓冰蘇峻聞東方兵起遣其將管商張健𢎞徽守拒之虞潭等與戰互有勝負未能得前陶侃温嶠軍于茄子浦嶠以南兵習水蘇峻兵便歩令將士有上岸者死㑹峻送米萬斛饋祖約約遣司馬桓撫等迎之毛寶帥千人為嶠前鋒告其衆曰兵灋軍令有所不従豈可視賊可擊不上岸擊之邪乃擅往襲撫悉獲其米斬獲萬計約由是飢乏嶠表寶為廬江太守陶侃表王舒監浙東軍事虞潭監浙西軍事郗鑒都督揚州八郡諸軍事令舒潭皆受鑒節度鑒帥衆渡江與侃等㑹于茄子浦雍州刺史魏該亦以兵㑹之丙辰侃等舟師直指石頭至于蔡洲侃屯查浦嶠屯沙門浦峻登烽火樓望見士衆之盛有懼色謂左右曰吾本知温嶠能得衆也庾亮遣督䕶王彰擊峻黨張曜反為所敗亮送節傳以謝侃侃答曰古人三敗君侯始二當今事急不宜數爾亮司馬陳郡殷融詣侃謝曰將軍為此非融等所裁王彰至曰彰自為之將軍不知也侃曰昔殷融為君子王彰為小人今王彰為君子殷融為小人宣城内史桓彛聞京城不守慷慨流涕進屯涇縣時州郡多遣使降蘇峻禆惠復勸彛宜且與通使以紓交至之禍彛曰吾受國厚恩義在致死焉能忍恥與逆臣通問如其不濟此則命也彛遣將軍俞縦守蘭石峻遣其將韓晃攻之縦將敗左右勸縦退軍縦曰吾受桓侯厚恩當以死報吾之不可負桓猶桓侯之不負國也遂力戰而死晃進軍攻彛六月城陷執彛殺之諸軍初至石頭即欲決戰陶侃曰賊衆方盛難與爭鋒當以嵗月智計破之既而屢戰無功監軍部將李根請築白石壘侃従之夜築壘至曉而成聞峻軍嚴聲諸將咸懼其來攻孔坦曰不然若峻攻壘必須東北風急令我水軍不得往救今天清靜賊必不來所以嚴者必遣軍出江乘掠京口以東矣已而果然侃使庾亮以二千人守白石峻帥歩騎萬餘四面攻之不克王舒虞潭等數與峻兵戰不利孔坦曰本不須召郗公遂使東門無限今宜遣還雖晚猶勝不也侃乃令鑒與後將軍郭黙還據京口立大業曲阿庱亭三壘以分峻之兵勢使郭黙守大業壬辰魏該卒祖約遣祖渙桓撫襲湓口陶侃聞之將自擊之毛寶曰義軍恃公公不可動寶請討之侃従之渙撫過皖因攻譙國内史桓宣寶往救之為渙撫所敗箭貫寳髀徹鞍寶使人蹋鞍抜箭血流滿鞾還擊渙撫破走之宣乃得出歸于温嶠寶進攻祖約軍于東關抜合肥戍㑹嶠召之復歸石頭祖約諸將陰與後趙通謀許為内應後趙將石聰石堪引兵濟准攻夀春秋七月約衆潰奔歴陽聰等虜夀春二萬餘户而歸 蘇峻腹心路永厈術賈寧聞祖約敗恐事不濟勸峻盡誅司徒導等諸大臣便樹腹心峻雅敬導不許永等更貳於峻導使參軍袁耽潛誘永使歸順九月戊申導擕二子與永皆奔白石耽渙之曽孫也陶侃温嶠等與蘇峻久相持不決峻分遣諸將東西攻掠所嚮多捷人情恟懼朝士之奔西軍者皆曰峻狡黠有膽決其徒驍勇所向無敵若天討有罪則峻終滅亡止以人事言之未易除也温嶠怒曰諸君怯懦乃更譽賊及累戰不勝嶠亦憚之嶠軍食盡貸於陶侃侃怒曰使君前云不憂無良將及兵食惟欲得老僕為主耳今數戰皆北良將安在荆州接胡蜀二虜當備不虞若復無食僕便欲西歸更思良算徐來殄賊不為晚也嶠曰凡師克在和古之善教也光武之濟昆陽曹公之抜官渡以寡敵衆仗義故也峻約小豎凶逆滔天何憂不滅峻驟勝而驕自謂無前今挑之戰可一鼓而擒也奈何捨垂立之功設進退之計乎且天子幽逼社稷危殆乃四海臣子肝腦塗地之日嶠等與公並受國恩事若克濟則臣主同祚如其不捷當灰身以謝先帝耳今之事勢義無旋踵譬如騎虎安可中下哉公若違衆獨返人心必沮沮衆敗事義旗將迴指於公矣毛寳言於嶠曰下官能留陶公乃往説侃曰公本應鎮蕪湖為南北勢援前既已下勢不可還且軍政有進無退非直整齊三軍示衆必死而已亦謂退無所據終至滅亡往者杜弢非不彊盛公克滅之何至於峻獨不可破邪賊亦畏死非皆勇徤公可試與寶兵使上岸㫁賊資糧若寶不立效然後公去人不恨矣侃然之加寶督䕶而遣之竟陵太守李陽説侃曰今大事若不濟公雖有粟安得而食諸侃乃分米五萬石以餉嶠軍毛寶燒峻句容湖孰積聚峻軍乏食侃遂留不去張徤韓晃等急攻大業壘中乏水人飲糞汁郭黙深潛突圍出外留兵守之郗鑒在京口軍士聞之皆失色參軍曹納曰大業京口之扞蔽也一旦不守則賊兵徑至不可當也請還廣陵以俟後舉鑒方㑹僚佐責納曰吾受先帝顧託之重正復捐軀九泉不足報塞今彊冦在近衆心危逼君腹心之佐而生長異端當何以帥先義衆鎮壹三軍邪將斬之久乃得釋陶侃將救大業長史殷羡曰吾兵不習歩戰救大業而不捷則大事去矣不如急攻石頭則大業自解侃従之羡融之兄也庚午侃督水軍向石頭庾亮温嶠趙𦙍帥歩兵萬人従白石南上欲挑戰峻將八千人逆戰遣其子碩及其將匡孝分兵先薄趙𦙍軍敗之峻方勞其將士乘醉望見𦙍走曰孝能破賊我更不如邪因舍其衆與數騎北下突陳不得入將回趨白木陂馬躓侃部將彭世李千等投之以矛峻墜馬斬首臠割之焚其骨三軍皆稱萬嵗餘衆大潰峻司馬任讓等共立峻弟逸為主閉城自守温嶠乃立行臺布告逺近凡故吏二千石以下皆令赴臺於是至者雲集韓晃聞峻死引兵趣石頭管商𢎞徽攻庱亭壘督䕶李閎輕車長史滕含擊破之含修之孫也商走詣庾亮降餘衆皆歸張健
四年春正月光祿大夫陸曄及弟尚書左僕射玩説匡術以苑城附于西軍百官皆赴之推曄督宫城軍事陶侃命毛寶守南城鄧岳守西城右衛將軍劉超侍中鍾雅與建康令管斾等謀奉帝出赴西軍事泄蘇逸使其將平原任讓將兵入宫收超雅帝抱持悲泣曰還我侍中右衛讓奪而殺之初讓少無行太常華恒為本州大中正黜其品及讓為蘇峻將乘勢多所誅殺見恒輒恭敬不敢縦暴及鍾劉之死蘇逸欲并殺恒讓盡心救衛恒乃得免 冠軍將軍趙𦙍遣部將甘苗擊祖約于歴陽戊辰約夜帥左右數百人奔後趙其將牽騰帥衆出降 蘇逸蘇碩韓晃并力攻臺城焚太極東堂及祕閣毛寶登城射殺數千人晃謂寶曰君名勇果何不出鬭寶曰君名健將何不入鬭晃笑而退 二月丙戌諸軍攻石頭建威長史滕含擊蘇逸大破之蘇碩帥驍勇數百渡淮而戰温嶠擊斬之韓晃等懼以其衆就張健於曲阿門隘不得出更相蹈藉死者萬數西軍獲蘇逸斬之騰含部將曹據抱帝奔温嶠船羣臣見帝頓首號泣請罪殺西陽王羕并其二子播充孫崧及彭城王雄陶侃與任讓有舊為請其死帝曰是殺吾侍中右衛者不可救也乃殺之司徒導入石頭令取故節陶侃笑曰蘇武節似不如是導有慙色丁亥大赦張健疑𢎞徽等貳於已皆殺之帥舟師自延陵將入吳興乙未揚烈將軍王充之與戰大破之獲男女萬餘口徤復與韓晃馬雄等輕軍西趨故鄣郗鑒遣參軍李閎追之及於平陵山皆斬之是時宫闕灰燼以建平園為宫温嶠欲遷都豫章三吳之豪請都㑹稽二論紛紜未決司徒導曰孫仲謀劉𤣥徳俱言建康王者之宅古之帝王不必以豐儉移都茍務本節用何憂彫弊若農事不修則樂土為墟矣且北㓂游魂伺我之隙一旦示弱竄於蠻越求之望實懼非良計今特宜鎮之以靜羣情自安由是不徙都以褚翜為丹陽尹時兵火之後民物彫殘翜收集散亡京邑遂安 三月壬子論平蘇峻攻以陶侃為侍中太尉封長沙郡公加都督交廣寧州諸軍事郗鑒為侍中司空南昌縣公温嶠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始安郡公陸曄進爵江陵公自餘賜爵侯伯子男者甚衆卞壼及二子眕盱桓彛劉超鍾雅羊曼陶瞻皆加贈謚路永匡術賈寧皆蘇峻之黨也峻未敗永等去峻歸朝廷王導欲賞以官爵温嶠曰永等皆峻之腹心首為亂階罪莫大焉晚雖改悟未足以贖前罪得全首領為幸多矣豈可復褒寵之哉𨗳乃止陶侃以江陵偏逺移鎮巴陵朝議欲留温嶠輔政嶠以王導先帝所任固辭還藩又以京邑荒殘資用不給乃留資蓄具器用而後旋于武昌帝之出石頭也庾亮見帝稽顙哽咽詔亮與大臣俱升御座明日亮復泥首謝罪乞骸骨欲闔門投竄山海帝遣尚書侍中手詔慰喻曰此社稷之難非舅之責也亮上疏自陳祖約蘇峻縦肆凶逆罪由臣發寸斬屠戮不足以謝七廟之靈塞四海之責朝廷復何理齒臣於人次臣亦何顔自次於人理願陛下雖垂寛宥全其首領猶宜棄之任其自存自沒則天下粗知勸戒之綱矣優詔不許亮又欲遁逃山海自暨陽東出詔有司錄奪舟船亮乃求外鎮自効出為都督豫州揚州之江西宣城諸軍事豫州刺史領宣城内史鎮蕪湖陶侃温嶠之討蘇峻也移檄征鎮使各引兵入援湘州刺史益陽侯卞敦擁兵不赴又不給軍糧遣督䕶將數百人隨大軍而已朝野莫不怪歎及峻平陶侃奏敦阻軍顧望不赴國難請檻車收付廷尉王導以喪亂之後宜加寛宥轉敦安南將軍廣州刺史病不赴徵為光祿大夫領少府敦憂愧而卒追贈本官加散騎常侍謚曰敬
臣光曰庾亮以外戚輔政首發禍機國破君危竄身茍免卞敦位列方鎮兵糧俱足朝廷顛覆坐觀勝負人臣之罪孰大於此既不能明正典刑又以寵祿報之晉室無政亦可知矣任是責者豈非王導乎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四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四下
宋 袁樞 撰
燕討叚遼〈討宇文附〉
晉明帝太寧三年冬十一月慕容廆與叚氏方睦為叚牙謀使之徙都牙従之即去令支國人不樂叚疾陸眷之孫遼欲奪其位以徙都為牙罪十二月帥國人攻牙殺之自立叚氏自務勿塵以來日益彊盛其地西接漁陽東界遼水所統胡晉三萬餘户控四五萬騎成帝咸和八年夏五月甲寅遼東武宣公慕容廆卒六月世子皝以平北將軍行平州刺史督攝部内 慕容皝初嗣位用灋嚴峻國人多不自安主簿皇甫真切諌不聴皝庶兄建威將軍翰母弟征虜將軍仁有勇畧屢立戰功得士心季弟昭有才藝皆有寵於廆皝忌之翰歎曰吾受事於先公不敢不盡力幸賴先公之靈所嚮有功此乃天贊吾國非人力也而人謂吾之所辦以為雄才難制吾豈可坐而待禍邪乃與其子出奔叚氏叚遼素聞其才冀收其用甚愛重之仁自平郭來奔喪謂昭曰吾等素驕多無禮於嗣君嗣君剛嚴無罪猶可畏況有罪乎昭曰吾輩皆體正嫡於國有分兄素得士心我在内未為所疑伺其間隙除之不難兄趣舉兵以來我為内應事成之日與我遼東男子舉事不克則死不能效建威偷生異域也仁曰善遂還平郭閏月仁舉兵而西或以仁昭之謀告皝皝未之信遣使按騐仁兵已至黄水知事露殺使者還據平郭皝賜昭死遣軍祭酒封弈尉撫遼東以髙詡為廣武將軍將兵五千與庶弟建武將軍幼稚廣威將軍軍寧逺將軍汗司馬遼東佟夀共討仁與仁戰於汶城北皝兵大敗幼稚軍皆為仁所獲夀嘗為仁司馬遂降於仁前大農孫機等舉遼東城以應仁封弈不得入與汗俱還東夷校尉封抽䕶軍平原乙逸遼東相太原韓嶠皆棄城走於是仁盡有遼東之地叚遼及鮮卑諸部皆與仁遙相應援皝追思皇甫真之言以真為平州别駕
九年春二月慕容仁以司馬翟楷領東夷校尉前平州别駕龐鑒領遼東相 叚遼遣兵襲徒河不克復遣其弟蘭與慕容翰共攻柳城柳城都尉石琮城大慕輿埿并力拒守蘭等不克而退遼怒切責蘭等必令抜之休息二旬復益兵來攻士皆重袍蒙楯作飛梯四面俱進晝夜不息琮埿拒守彌固殺傷千餘人卒不能抜慕容皝遣慕容汗及司馬封弈等共救之皝戒汗曰賊氣鋭勿與爭鋒汗性驍果以千餘騎為前鋒直進封弈止之汗不従與蘭遇於牛尾谷汗兵大敗死者太半弈整陳力戰故得不沒蘭欲乘勝窮追慕容翰恐遂滅其國止之曰夫為將當務慎重審已量敵非萬全不可動今雖挫其偏師未能屈其大勢皝多權詐好為潛伏若悉國中之衆自將以拒我我縣軍深入衆寡不敵此危道也且受命之日正求此捷若違命貪進萬一取敗功名俱喪何以返面蘭曰此已成擒無有餘理卿正慮遂滅卿國耳今千年在東若進而得志吾將迎之以為國嗣終不負卿使宗廟不祀也千年者慕容仁小字也翰曰吾投身相依無復還理國之存亡於我何有但欲為大國之計且相為惜功名耳乃命所部欲獨還蘭不得已而従之 夏四月慕容仁自稱平州刺史遼東公 冬十一月慕容皝討遼東甲申至襄平遼東人王□密信請降師進入城翟楷龐鑒單騎走居就新昌等縣皆降皝欲悉阬遼東民髙詡諌曰遼東之叛實非本圖直畏仁凶威不得不従今元惡猶存始克此城遽加夷㓕則未下之城無歸善之路矣皝乃止分徙遼東大姓於棘城以杜羣為遼東相安輯遺民 十二月慕容仁遣兵襲新昌督䕶新興王寓擊走之遂徙新昌入襄平咸康二年春正月慕容皝將討慕容仁司馬髙詡曰仁叛棄君親民神共怒前此海未嘗凍自仁反以來連年凍者三矣且仁專備陸道天其或者欲使吾乘海冰以襲之也皝従之羣僚皆言渉氷危事不若従陸道皝曰吾計已決敢沮者斬壬午皝帥其弟軍師將軍評等自昌黎東踐冰而進凡三百餘里至麻林口捨輜重輕兵趣平郭去城七里𠉀騎以告仁仁狼狽出戰張英之俘二使也仁恨不窮追及皝至仁以為皝復遣偏師輕出㓂抄不知皝自來謂左右曰今兹當不使其匹馬得返矣乙未仁悉衆陳於城之西北慕容軍帥所部降於皝仁衆沮動皝従而縦擊大破之仁走其帳下皆叛遂擒之皝先為斬其帳下之叛者然後賜仁死丁衡㳺毅孫機等皆仁所信用也皝執而斬之王冰自殺慕容幼慕容稚佟夀郭充翟楷龐鑒皆東走幼中道而還皝兵追及楷鑒斬之夀充奔髙麗自餘吏民為仁所詿誤者皝皆赦之封髙詡為汝陽侯 夏六月叚遼遣中軍將軍李詠襲慕容皝詠趣武興都尉張萌擊擒之遼别遣叚蘭將歩騎數萬屯柳城西回水宇文逸豆歸攻安晉以為蘭聲援皝帥歩騎五萬向柳城蘭不戰而遁皝引兵北趣安晉逸豆歸棄輜重走皝遣司馬封弈帥輕騎追擊大破之皝謂諸將曰二虜恥無功必將復至宜於柳城左右設伏以待之乃遣封弈帥騎數千伏於馬兠山三月叚遼果將數千騎來冦抄弈縦擊大破之斬其將榮伯保
三年春三月慕容皝於乙連城東築好城以逼乙連留折衝將軍蘭勃守之夏四月叚遼以車數千兩輸乙連粟蘭勃擊而取之六月遼又遣其従弟楊威將軍屈雲將精騎夜襲皝子遵於興國城遵擊破之初北平陽裕事叚疾陸眷及遼五世皆見尊禮遼數與皝相攻裕諌曰親仁善隣國之寶也況慕容氏與我世㛰迭為甥舅皝有才徳而我與之構怨戰無虚月百姓彫弊利不補害臣恐社稷之憂將由此始願兩追前失通好如初以安國息民遼不従出裕為北平相 叚遼數侵趙邊燕王皝遣揚烈將軍宋回稱藩於趙乞師以討遼自請盡帥國中之衆以㑹之并以其弟寧逺將軍汗為質趙王虎大悦厚加慰答辭其質遣還密期以明年
四年春正月燕王皝遣都尉趙槃如趙聴師期趙王虎將擊叚遼募驍勇者三萬人悉拜龍騰中郎㑹遼遣叚屈雲襲趙幽州幽州刺史李孟退保易京虎乃以桃豹為横海將軍王華為渡遼將軍帥舟師十萬出漂渝津支雄為龍驤大將軍姚弋仲為冠軍將軍帥歩騎七萬為前鋒以伐遼三月趙槃還至棘城燕王皝引兵攻掠令支以北諸城叚遼將追之慕容翰曰今趙兵在南當并力禦之而更與燕鬭燕王自將而來其士卒精鋭若萬一失利將何以禦南敵乎叚蘭怒曰吾前為卿所誤以成今日之患吾不復墯卿計中矣乃悉將見衆追之皝設伏以待之大破蘭兵斬首數千級掠五千户及畜産萬計以歸趙王虎進屯金臺支雄長驅入薊叚遼所署漁陽上谷代郡守相皆降取四十餘城北平相陽裕帥其民數千家登燕山以自固諸將恐其為後患欲攻之虎曰裕儒生矜惜名節恥於迎降耳無能為也遂過之至徐無叚遼以弟蘭既敗不敢復戰帥妻子宗族豪大千餘家棄令支奔密雲山將行執慕容翰手泣曰不用卿言自取敗亡我固甘心令卿失所深以為愧翰北奔宇文氏遼左右長史劉羣盧諶崔悦等封府庫請降虎遣將軍郭太麻秋帥輕騎二萬追遼至密雲山獲其母妻斬首三千級遼單騎走險遣其子乞特真奉表及獻名馬於趙虎受之虎入令支宫論功封賞各有差徙叚國民二萬餘户於司雍兖豫四州士大夫之有才行者皆擢叙之陽裕詣軍門降虎讓之曰卿昔為奴虜走今為士人來豈識知天命將逃匿無地邪對曰臣昔事王公不能匡濟逃于叚氏復不能全今陛下天網髙張籠絡四海幽冀豪傑莫不風従如臣比肩無所獨愧生死之命惟陛下制之虎悦即拜北平太守 夏四月趙王虎以燕王皝不㑹趙兵攻叚遼而自專其利欲伐之太史令趙攬諌曰嵗星守燕分師必無功虎怒鞭之皝聞之嚴兵設備罷六卿納言常伯冗騎常侍官趙戎卒數十萬燕人震恐皝謂内史髙詡曰將若之何對曰趙兵雖彊然不足憂但堅守以拒之無能為也虎遣使四出招誘民夷燕成周内史崔燾居就令游武原令常霸東夷校尉封抽䕶軍宋晃等皆應之凡得三十六城邃之兄子也冀陽流寓之士共殺太守宋燭以降於趙燭晃之従兄也營丘内史鮮于屈亦遣使降趙武寧令廣平孫興曉諭吏民共收屈數其罪而殺之閉城拒守朝鮮令昌黎孫泳帥衆拒趙大姓王清等密謀應趙泳收斬之同謀數百人惶怖請罪泳皆釋之與同拒守樂浪太守鞠彭以境内皆叛選鄉里壯士二百餘人共還棘城戊子趙兵進逼棘城燕王皝欲出亡帳下將慕輿根諌曰趙彊我弱大王一舉足則趙之氣勢遂成使趙人收畧國民兵彊榖足不可復敵竊意趙人正欲大王如此耳奈何入其計中乎今固守堅城其勢百倍縦其急攻猶足技持觀形察變間出求利如事之不濟不失於走奈何望風委去為必亡之理乎皝乃止然猶懼形於色𤣥莬太守河間劉佩曰今彊㓂在外衆心恟懼事之安危繫於一人大王此際無所推委當自强以厲將士不宜示弱事急矣臣請出擊之縦無大捷足以安衆乃將敢死數百騎出衝趙兵所向披靡斬獲而還於是士氣自倍皝問計於封弈對曰石虎凶虐已甚民神共疾禍敗之至其何日之有今空國逺來攻守勢異戎馬雖彊無能為患頓兵積日釁隙自生但堅守以俟之耳皝意乃安或説皝降皝曰孤方取天下何謂降也趙兵四面蟻附縁城慕輿根等晝夜力戰凡十餘日趙兵不能克壬辰引退皝遣其子恪帥二千騎追擊之趙兵大敗斬獲三萬餘級趙諸軍皆棄甲逃潰惟㳺擊將軍石閔一軍獨全趙之攻棘城也燕右司馬李洪之弟普以為棘城必敗勸洪出避禍洪曰天道幽逺人事難知且當委任勿輕動取悔普固請不已洪曰卿意見明審者當自行之吾受慕容氏大恩義無去就當效死於此耳與普流涕而訣普遂降趙従趙軍南歸死於喪亂洪由是以忠篤著名趙王虎遣渡遼將軍曹伏將青州之衆戌海島運榖三百萬斛以給之又以船三百艘運榖三十萬斛詣髙句麗使典農中郎將王典帥衆萬餘屯田海濵又令青州造船千艘以謀擊燕 十二月叚遼自密雲山遣使求迎于趙既而中悔復遣使求迎于燕趙王虎遣征東將軍麻秋帥衆三萬迎之敕秋曰受降如受敵不可輕也以尚書左丞陽裕遼之故臣使為秋司馬燕王皝自帥諸軍迎遼遼密與燕謀覆趙軍皝遣慕容恪伏精騎七千於密雲山大敗麻秋於三藏口死者什六七秋歩走得免陽裕為燕所執趙將軍范陽鮮于亮失馬歩縁山不能進因止端坐燕兵環之叱令起亮曰身是貴人義不為小人所屈汝曹能殺亟殺不能則去亮儀觀豐偉聲氣雄厲燕兵憚之不敢殺以白皝皝以馬迎之與語大悦用為左常侍以崔毖之女妻之皝盡得叚遼之衆待遼以上賔之禮以陽裕為郎中令五年夏四月叚遼謀反於燕燕人殺遼及其黨與數十人送遼首於趙 冬燕王皝遣長史劉翔參軍鞠運來獻捷論功 燕王皝使其子恪霸撃宇文别部霸年十三勇冠三軍
六年宇文逸豆歸忌慕容翰才名翰乃陽狂酣飲或卧自便利或被髪歌呼拜跪乞食宇文舉國賤之不復省錄以故得行來自遂山川形便皆黙記之燕王皝以翰初非叛亂以猜嫌出奔雖在它國常潛為燕計乃遣商人王車通市於宇文部以窺翰翰見車無言撫膺頷之而已皝曰翰欲來也復使車迎之翰彎弓三石餘矢尤長大皝為之造可手弓矢使車埋於道旁而密告之二月翰竊逸豆歸名馬攜其二子過取弓矢逃歸逸豆歸使驍騎百餘追之翰曰吾乆客思歸既得上馬無復還理吾曏日陽愚以誑汝吾之故藝猶在無為相逼自取死也追騎輕之直突而前翰曰吾居汝國乆恨恨不欲殺汝汝去我百歩立汝刀吾射之一發中者汝可還不中者可來前追騎解刀立之一發正中其環追騎散走皝聞翰至大喜恩遇甚厚
八年冬十月建威將軍翰言於皝曰宇文彊盛日乆屢為國患今逸豆歸篡竊得國羣情不附加之性識庸闇將帥非才國無防衛軍無部伍臣乆在其國悉其地形雖逺附彊羯聲勢不接無益救援今若擊之百舉百克然髙句麗去國密邇常有闚𨵦之志彼知宇文既亡禍將及已必乘虚深入掩吾不備若少留兵則不足以守多留兵則不足以行此心腹之患也宜先除之觀其勢力一舉可克宇文自守之虜必不能逺來爭利既取髙句麗還取宇文如反手耳二國既平利盡東海國富兵彊無反顧之憂然後中原可圖也皝曰善將兵擊髙句麗毁其城而還
康帝建元元年春二月宇文逸豆歸遣其相莫淺渾將兵擊燕諸將爭欲擊之燕王皝不許莫淺渾以為皝畏之酣飲縦獵不復設備皝使慕容翰出擊之莫淺渾大敗僅以身免盡俘其衆
二年春正月燕王皝與左司馬髙詡謀伐宇文逸豆歸詡曰宇文强盛今不取必為國患伐之必克然不利於將出而告人曰吾往必不返然忠臣不避也於是皝自將伐逸豆歸以慕容翰為前鋒將軍劉佩副之分命慕容軍慕容恪慕容霸及折衝將軍慕輿根將兵三道並進髙詡將發不見其妻使人語以家事而行逸豆歸遣南羅大渉夜干將精兵逆戰皝遣人馳謂慕容翰曰渉夜干勇冠三軍宜小避之翰曰逸豆歸掃其國内精兵以屬渉夜干渉夜干素有勇名一國所賴也今我克之其國不攻自潰矣且吾熟知渉夜千之為人雖有虚名實易與耳不宜避之以挫吾兵氣遂進戰翰自出衝陳渉夜干出應之慕容霸従傍邀擊遂斬渉夜干宇文士卒見渉夜干死不戰而潰燕兵乘勝逐之遂克其都城逸豆歸走死漠北宇文氏由是散亡皝悉收其畜産資貨徙其部衆五千餘落於昌黎闢地千餘里更命渉夜干所居城曰威徳城使弟彪戍之而還髙詡劉佩皆中流矢卒詡善天文皝嘗謂曰卿有佳書而不見與何以為忠藎詡曰臣聞人君執要人臣執職執要者逸執職者勞是以后稷播種堯不預焉占𠉀天文晨夜甚苦非至尊之所宜親殿下將安用之皝黙然初逸豆歸事趙甚謹貢獻屬路及燕人伐逸豆歸趙王虎使右將軍白勝并州刺吏王霸自甘松出救之比至宇文氏已亡因攻威徳城不克而還慕容彪追擊破之慕容翰之與宇文氏戰也為流矢所中卧病積時不出後漸差於其家試騁馬或告翰稱病而私習騎乘疑欲為變燕王皝雖藉翰勇畧然中心終忌之乃賜翰死翰曰吾負罪出奔既而復還今日死已晚矣然羯賊跨據中原吾不自量欲為國家蕩壹區夏此志不遂沒有遺恨命矣夫飲藥而卒
趙魏亂中原〈冉閔滅石氏〉
晉懐帝永嘉五年初石勒之為人所掠賣也與其母王氏相失劉琨得之遣使并其従子虎送於勒時虎年十七殘忍無度為軍中患勒白母曰此兒凶暴無賴使軍人殺之聲名可惜不若自除之母曰快牛為犢多能破車汝小忍之及長便弓馬勇冠當時勒以為征虜將軍每屠城邑鮮有遺類然御衆嚴而不煩莫敢犯者指授攻討所向無前勒遂寵任之
成帝咸和五年春二月後趙王勒以其子𢎞為大單于中山王虎怒私謂齊王邃曰主上自都襄國以來端拱仰成以吾身當矢石二十餘年南擒劉岳北走索頭東平齊魯西定秦雍克十有三州成大趙之業者我也大單于當以授我今乃以與黄吻婢兒念之今人氣塞不能寢食待主上晏駕之後不足復留種也 後趙皇太子𢎞好屬文親敬儒素勒謂徐光曰大雅愔愔殊不似將家子光曰漢祖以馬上取天下孝文以𤣥黙守之聖人之後必有勝殘去殺者天之道也勒甚悦光因説曰皇太子仁孝温恭中山王雄暴多詐陛下一旦不諱臣恐社稷非太子所有也宜漸奪中山王權使太子早參朝政勒心然之而未能従
七年夏四月趙右僕射程遐言於趙主勒曰中山王勇悍權畧羣臣莫及觀其志自陛下之外視之蔑如加以殘賊安忍久為將帥威振外内其諸子年長皆典兵權陛下在自當無它恐非少主之臣也宜早除之以便大計勒曰今天下未安大雅沖幼宜得彊輔中山王骨肉至親有佐命之功方當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所言卿正恐不得擅帝舅之權耳吾亦當參卿顧命勿過憂也遐泣曰臣所慮者公家陛下乃以私計拒之忠言何自而入乎中山王雖為皇太后所養非陛下天屬雖有微功陛下酬其父子恩榮亦足矣而其志願無極豈將來有益者乎若不除之臣見宗廟不血食矣勒不聴遐退告徐光光曰中山王常切齒於吾二人恐非但危國亦將為家禍也它日光承間言於勒曰今國家無事而陛下神色若有不怡何也勒曰吳蜀未平吾恐後世不以吾為受命之王也光曰魏承漢運劉備雖興於蜀漢豈得為不亡乎孫權在吳猶今之李氏也陛下包括二都平蕩八州帝王之統不在陛下復當在誰且陛下不憂腹心之疾而更憂四支乎中山王藉陛下威畧所向輒克而天下皆言其英武亞於陛下且其資性不仁見利忘義父子並據權位勢傾王室而耿耿常有自滿之心近於東宫侍晏有輕皇太子之色臣恐陛下萬年之後不可復制也勒黙然始命太子省可尚書奏事且以中常侍嚴震參綜可否惟征伐㫁斬大事乃呈之於是嚴震之權過于主相中山王虎之門可設雀羅矣虎愈怏怏不悦
八年夏六月趙主勒寢疾中山王虎入侍禁中矯詔羣臣親戚皆不得入疾之増損外無知者又矯詔召秦王宏彭城王堪還襄國勒疾小瘳見宏驚曰吾使王處藩鎮正備今日有召王者邪將自來邪有召者當按誅之虎懼曰秦王思慕暫還耳今遣之仍留不遣數日復問之虎曰受詔即遣今已半道矣廣阿有蝗虎密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帥騎三千遊于蝗所秋七月勒疾篤遺命曰大雅兄弟宜善相保司馬氏汝曹之前車也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為將來口實戊辰勒卒中山王虎刼太子𢎞使臨軒收右光祿大夫程遐中書令徐光下廷尉召邃使將兵入宿衛文武皆奔散𢎞大懼自陳劣弱讓位於虎虎曰君終太子立禮之常也𢎞涕泣固讓虎怒曰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義何足豫論𢎞乃即位大赦殺程遐徐光夜以勒喪潛瘞山谷莫知其處己夘備儀衛虚葬于髙平陵謚曰明帝廟號髙祖趙將石聰及譙郡太守彭彪各遣使來降聰本晉人冒姓石氏朝廷遣督䕶喬球將兵救之未至聰等為虎所誅 秋八月趙主𢎞以中山王虎為丞相魏王大單于加九錫以魏郡等十三郡為國總攝百揆虎赦其境内立妻鄭氏為魏王后子邃為魏太子加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錄尚書事次子宣為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冀州刺史封河間王韜為前鋒將軍司𨽻校尉封樂安王遵封齊王鑒封代王苞封樂平王徙平原王斌為章武王勒文武舊臣皆補散任虎之府寮親黨悉署臺省要職以鎮軍將軍䕫安領左僕射尚書郭殷為右僕射更命太子宫曰崇訓宫太后劉氏以下皆徙居之選勒宫人及車馬服玩之美者皆入丞相府趙劉太后謂彭城王堪曰先帝甫晏駕丞相遽相陵藉如此帝祚之亡殆不復久王將若之何堪曰先帝舊臣皆被疎斥軍旅不復由人宫省之内無可為者臣請奔兖州挾南陽王恢為盟主據廩丘宣太后詔於牧守征鎮使各舉兵以誅暴逆庶幾猶有濟也劉氏曰事急矣當速為之九月堪微服輕騎襲兖州不克南奔譙城丞相虎遣其將郭太追之獲堪于城父送襄國炙而殺之徵南陽王恢還襄國劉氏謀泄虎廢而殺之尊𢎞母程氏為皇太后堪本田氏子數有功趙主勒養以為子劉氏有膽畧勒每與之參決軍事佐勒建功業有吕后之風而不妬忌更過之趙河東王生鎮關中石朗鎮洛陽冬十月生朗皆舉兵以討丞相虎生自稱秦州刺史遣使來降氐帥蒲洪自稱雍州刺史西附張駿虎留太子邃守襄國將歩騎七萬攻朗於金墉金墉潰獲朗刖而斬之進向長安以梁王挺為前鋒大都督生遣將軍郭權帥鮮卑渉璝衆二萬為前鋒以拒之生將大軍繼發軍于蒲阪權與挺戰于潼關大破之挺及丞相左長史劉隗皆死虎還奔澠池枕尸三百餘里鮮卑潛與虎通謀反擊生生不知挺已死懼單騎奔長安權收餘衆退屯渭汭生遂棄長安匿於鷄頭山將軍蔣英據長安拒守虎進兵擊英斬之生麾下斬生以降權奔隴右虎還襄國大赦趙主𢎞命虎建魏臺一如魏武王輔漢故事 十二月郭權據上邽遣使來降京兆新平扶風馮詡北地皆應之九年春三月趙丞相虎遣其將郭敖及章武王斌帥歩騎四萬西擊郭權軍于華陰夏四月上邽豪族殺權以降虎徙秦州二萬餘户于青并二州長安人陳良夫奔黒羌與北羌王薄句大等侵擾北地馮翊章武王斌樂安王韜合擊破之句大奔馬蘭山郭敖乘勝逐北為羌所敗死者什七八斌等牧軍還三城虎遣使誅郭敖秦王宏有怨言虎幽之 冬十月趙主𢎞自齎璽綬詣魏宫請禪位於丞相虎虎曰帝王大業天下自當有議何為自論此邪𢎞流涕還宫謂太后程氏曰先帝種真無復遺矣於是尚書奏魏臺請依唐虞禪讓故事虎曰𢎞愚暗居喪無禮不可以君萬國便當廢之何禪讓也十一月虎遣郭英持節入宫廢𢎞為海陽王𢎞安歩就車容色自若謂羣臣曰庸昧不堪纂承大統夫復何言羣臣莫不流涕宫人慟哭羣臣詣魏臺勸進虎曰皇帝者盛徳之號非所敢當且可稱居攝趙天王幽𢎞及太后程氏秦王宏南陽王恢于崇訓宫尋皆殺之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稱疾不賀虎累召之乃至正色謂虎曰弋仲常謂大王命世英雄奈何把臂受託而反奪之邪虎曰吾豈樂此哉顧海陽年少恐不能了家事故代之耳心雖不平然察其誠實亦不之罪虎以夔安為侍中太尉守尚書令郭殷為司空韓晞為尚書左僕射魏郡申鍾為侍中郎闓為光祿大夫王波為中書令文武封拜各有差虎行如信都復還襄國
咸康元年秋九月趙王虎遷都于鄴大赦 奉天竺僧佛圖澄
二年冬十一月趙王虎作太武殿於襄國作東西宫於鄴十二月皆成太武殿基髙二丈八尺縦六十五歩廣七十五歩甃以文石下穿伏室置衛士五百人以漆灌瓦金璫銀楹珠簾玉壁窮極工巧殿上施白玉牀流蘇帳為金蓮華以冠帳頂又作九殿于顯陽殿後選士民之女以實之服珠玉被綺縠者萬餘人敎宫人占星氣馬歩射置女太史及雜伎工巧皆與外同以女騎千人為鹵簿皆著紫綸巾熟錦袴金銀鏤帶五彩織成鞾執羽儀鳴鼓吹逰宴以自隨於是趙大旱金一斤直粟二斗百姓嗷然而虎用兵不息百役並興使牙門將張彌徙洛陽鍾虡九龍翁仲銅駝飛亷於鄴載以車輪纒網車轍廣四尺深二尺一鍾沒於河募浮沒三百人入河繫以竹絙用牛百頭鹿櫨引之乃出造萬斛之舟以濟之既至鄴虎大悦為之赦二嵗刑賚百官榖帛賜民爵一級又用尚方令解飛之言於鄴南投石於河以作飛橋功費數千萬億橋竟不成役夫飢甚乃止使令長帥民入山澤采橡及魚以佐食復為權豪所奪民無所得三年春正月庚辰趙太保夔安等文武五百餘人入上尊號庭燎油灌下盤死者二十餘人趙王虎惡之腰斬成公叚辛巳虎依殷周之制稱大趙天王即位于南郊大赦立其后鄭氏為天王皇后太子邃為天王皇太子諸子為王者皆降為郡公宗室為王者降為縣侯百官封署各有差 趙太子邃素驍勇趙王虎愛之常謂羣臣曰司馬氏父子兄弟自相殘滅故使朕得至此如朕有殺阿鐵理否既而邃驕滛殘忍好粧飾美姬斬其首洗血置盤上與賔客傳觀之又烹其肉共食之河閒公宣樂安公韜皆有寵於虎邃疾之如讐虎荒眈酒色喜怒無常使邃省可尚書事每有所關白虎恚曰此小事何足白也時或不聞又恚曰何以不白誚責笞捶月至再三邃私謂中庶子李顔等曰官家難稱吾欲行冒頓之事卿従我乎顔等伏不敢對秋七月邃稱疾不視事潛帥宫臣文武五百餘騎飲於李顔别舍因謂顔等曰我欲至冀州殺河間公有不従者斬行數里騎皆逃散顔叩頭固諌邃亦昬醉而歸其母鄭氏聞之私遣中人誚讓邃邃怒殺之佛圖澄謂虎曰陛下不宜數往東宫虎將視邃疾思澄言而還既而瞋目大言曰我為天下主父子不相信乎乃命所親信女尚書往察之邃呼前與語因抽劔擊之虎怒收李顔等詰問顔具言其狀殺顔等三十餘人幽邃于東宫既而赦之引見太武東堂邃朝而不謝俄頃即出虎使謂之曰太子應朝中宫豈可遽去邃徑出不顧虎大怒廢邃為庻人其夜殺邃及其妃張氏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於一棺誅其宫臣支黨二百餘人廢鄭后為東海太妃立其子宣為天王皇太子宣母杜昭儀為天王皇后
五年秋七月趙王虎以太子宣為大單于建天子旌旗六年春三月趙王虎以秦公韜為太尉與太子宣迭日省可尚書奏事專決賞刑不復啟白司徒申鍾諌曰賞刑者人君之大柄不可以假人所以防微杜漸消逆亂於未然也太子職在視膳不當預政庶人邃以預政致敗覆車未逺也且二政分權鮮不階禍愛之不以道適所以害之也虎不聴中謁者令申扁以慧悟辯給有寵於虎宣亦眤之使典機密虎既不省事而宣韜皆好酣飲畋獵由是除拜生殺皆決於扁自九卿以下率皆望塵而拜太子詹事孫珍病目求方於侍中崔約約戲之曰溺中則愈珍曰目何可溺約曰卿目睕睕正耐溺中珍恨之以白宣宣於兄弟中最胡狀目深聞之怒誅約父子於是公卿以下畏珍側目
八年冬十二月趙王虎作臺觀四十餘所於鄴又營長安洛陽二宫作者四十餘萬人又欲自鄴起閣道至襄國敕河南四州治南伐之備并朔秦雍嚴西討之資青冀幽州為東征之計皆三五發卒諸州軍造甲者五十餘萬人船夫十七萬人為水所沒虎狼所食者三分居一加之公侯牧宰競營私利百姓失業愁困具丘人李𢎞因衆心之怨自言姓名應䜟連結黨與署置百寮事發誅之連坐者數千家虎畋獵無度晨出夜歸又多微行躬察作役侍中京兆韋謏諌曰陛下忽天下之重輕行斤斧之間猝有狂夫之變雖智勇將安所施又興役無時廢民耘獲吁嗟盈路殆非仁聖之所忍為也虎賜謏榖帛而興繕滋繁游察自若秦公韜有寵於虎太子宣惡之右僕射張離領五兵尚書欲求媚於宣説之曰今諸侯吏兵過限宜漸裁省以壯本根宣使離為奏秦燕義陽樂平四公聴置吏一百九十七人帳下兵二百人自是以下三分置一餘兵五萬悉配東宫於是諸公咸怨嫌釁益深矣青州上言濟南平陵城北石虎一夕移於城東南有狼狐千餘迹隨之迹皆成蹊虎喜曰石虎者朕也自西北徙而東南者天意欲使朕平蕩江南也其敕諸州兵明年悉集朕當親董六師以奉天命羣臣皆賀上皇徳頌者一百七人制征士五人出車一乘牛二頭米十五斛絹十匹調不辦者斬民至鬻子以供軍須猶不能給自經於道樹者相望
康帝建元二年 初趙領軍王朗言於趙主虎曰盛冬雪寒而皇太子使人伐宫材引於漳水役者數萬吁嗟滿道陛下宜因出游罷之虎従之太子宣怒㑹熒惑守房宣使太史令趙攬言於虎曰房為天王今熒惑守之其殃不細宜以貴臣王姓者當之虎曰誰可者攬曰無貴於王領軍虎意惜朗使攬更言其次攬無以對因曰其次唯中書監王波耳虎乃下詔追罪波前議楛矢事腰斬之及其四子投尸漳水既而愍其無罪追贈司空封其孫為侯 虎作橋於靈昌津用功五百餘萬不成斬匠而罷
穆帝永和元年春正月趙王虎以樂平公苞代鎮長安發雍洛秦并州十六萬人治長安未央宫虎好獵晚嵗體重不能跨馬乃造獵車干乘刻期校獵自靈昌津南至滎陽東極陽都為獵場使御史監察其中禽獸有犯者罪至大辟民有美女佳牛馬御史求之不得皆誣以犯獸論死者百餘人發諸州二十六萬人修洛陽宫發百姓牛二萬頭配朔州牧官増置女官二十四等東宫十二等公侯七十餘國皆九等大發民女三萬餘人料為三等以配之太子諸公私令采發者又將萬人郡縣務求美色多强奪人妻殺其夫及夫自殺者三千餘人至鄴虎臨斬簡第以使者為能封侯者十二人荆楚揚徐之民流叛畧盡守令坐不能綏懐下獄誅者五十餘人金紫光祿大夫逯明因侍切諌虎大怒使龍騰拉殺之
二年夏五月趙中黄門嚴生惡尚書朱軌㑹乆雨生譖軌不修道路又謗訕朝政趙王虎囚之蒲洪諌曰陛下既有襄國鄴宫乂修長安洛陽宫殿將以何用作獵車千乘環數千里以養禽獸奪人妻女十萬餘口以實後宫聖帝明王之所為固若是乎今又以道路不修欲殺尚書陛下徳政不修天降滛雨七旬乃霽霽方二日雖有兵百萬亦未能去道路之塗潦而況人乎政刑如此其如四海何其如後代何願止作徒罷苑囿出宫女赦朱軌以副衆望虎雖不悦亦不之罪為之罷長安洛陽作役而竟誅朱軌又立私論朝政之灋聴吏告其君奴告其主公卿以下朝覲以目相顧不敢復相過従談語
三年 趙王虎據十州之地聚斂金帛及外國所獻珍異府庫財物不可勝紀猶自以為不足悉發前代陵墓取其金寳沙門呉進言於虎曰胡運將衰晉當復興宜苦役晉人以厭其氣虎使尚書張羣發近郡男女十六萬人車十萬乘運土築華林苑及長牆于鄴北廣袤數十里申鍾石璞趙攬等上疏陳天文錯亂百姓彫弊虎大怒曰使苑牆朝成吾夕沒無恨矣促張羣使然燭夜作暴風大雨死者數萬人郡國前後送蒼麟十六白鹿七虎命司虞張曷柱調之以駕芝葢大朝㑹列於殿庭九月命太子宣出祈福于山川因行遊獵宣乗大輅羽葆華葢建天子旌旗十有六軍戎卒十八萬出自金明門虎従其後宫升陵霄觀望之笑曰我家父子如是自非天崩地陷當復何愁但抱子弄孫日為樂耳宣所舍輒列人為長圍四面各百里驅禽獸至暮皆集其所使文武跪立重行圍守烜火如晝命勁騎百餘馳射其中宣與姬妾乘輦臨觀獸盡而止或獸有迸逸當圍守者有爵則奪馬歩驅一日無爵則鞭之一百士卒飢凍死者萬有餘人所過三州十五郡資儲皆無孑遺虎復命秦公韜繼出自并州至于秦雍亦如之宣怒其與已鈞敵愈嫉之宦者趙生得幸於宣無寵於韜微勸宣除之於是始有殺韜之謀矣
四年趙秦公韜有寵於趙王虎欲立之以太子宣長猶豫未決宣嘗忤㫖虎怒曰悔不立韜也韜由是益驕造堂於太尉府號曰宣光殿梁長九丈宣見而大怒斬匠截梁而去韜怒増之至十丈宣聞之謂所幸楊柸牟成趙生曰凶豎傲愎敢爾汝能殺之吾入西宫當盡以韜之國邑分封汝等韜死主上必臨喪吾因行大事蔑不濟矣柸等許諾秋八月韜夜與僚屬宴於東明觀因宿於佛精舍宣使楊柸等縁獼猴梯而入殺韜置其刀箭而去旦日宣奏之虎哀驚氣絶久之方蘇將出臨其喪司空李農諌曰害秦公者未知何人賊在京師鑾輿不宜輕出虎乃止嚴兵發哀於太武殿宣往臨韜喪不哭直言呵呵使舉衾觀尸大笑而去收大將軍記室參軍鄭靖尹武等將委之以罪虎疑宣殺韜欲召之恐其不入乃詐言其母杜后哀過危惙宣不謂見疑入朝中宫因留之建興人史科知其謀告之虎使收楊柸牟成皆亡去獲趙生詰之具服虎悲怒彌甚囚宣於席庫以鐵環穿其頷而鎮之取殺韜刀箭舐其血哀號震動宫殿佛圖澄曰宣韜皆陛下之子今為韜殺宣是重禍也陛下若加慈恕福祚猶長若必誅之宣當為彗星下掃鄴宫虎不従積柴於鄴北樹標其上標末置鹿盧穿之以繩倚梯柴積送宣其下使韜所幸宦者郝稚劉霸拔其髪抽其舌牽之登梯郝稚以繩貫其頷鹿盧絞上劉霸㫁其手足斫眼潰膓如韜之傷四面縦火煙炎際天虎従昭儀已下數千人登中臺以觀之火滅取灰分置諸門交道中殺其妻子九人宣小子纔數嵗虎素愛之抱之而泣欲赦之其大臣不聴就抱中取而殺之兒挽虎衣大呌至於絶帶虎因此發病又廢其后杜氏為庶人誅其四率已下三百人宦者五十人皆車裂節解棄之漳水洿其東宫以養豬牛東宫衛士十餘萬人皆謫戌涼州先是散騎常侍趙攬言於虎曰宫中將有變宜備之及宣殺韜虎疑其知而不告亦誅之 九月趙王虎議立太子太尉張舉曰燕公斌有武畧彭城公遵有文徳惟陛下所擇虎曰卿言正起吾意戎昭將軍張豺曰燕公母賤又嘗有過彭城公母前以太子事廢今立之臣恐不能無微恨陛下宜審思之初虎之抜上邽也張豺獲前趙主曜幼女安定公主有殊色納於虎虎嬖之生齊公世豺以虎老病欲立世為嗣冀劉氏為太后已得輔政乃説虎曰陛下再立太子其母皆出於倡賤故禍亂相尋今宜擇母貴子孝者立之虎曰卿勿言吾知太子處矣虎再與羣臣議於東堂虎曰吾欲以純灰三斛自滌其膓何為專生惡子年踰二十輒欲殺父今世方十嵗比其二十吾已老矣乃與張舉李農定議令公卿上書請立世為太子大司農曹莫不肯署名虎使張豺問其故莫頓首曰天下重器不宜立少故不敢署虎曰莫忠臣也然未達朕意張舉李農知朕意矣可令諭之遂立世為太子以劉昭儀為后
五年春正月趙王虎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大寧諸子皆進爵為王冠軍大將軍姚弋仲至鄴求見虎虎病弋仲讓虎曰兒死愁邪何為而病兒幼時不擇善人敎之使坐於為逆既為逆而誅之又何愁焉且汝久病所立兒幼汝若不愈天下必亂當先憂此勿憂賊也 夏四月乙夘趙王虎病甚以彭城王遵為大將軍鎮關右燕王斌為丞相錄尚書事張豺為鎮衛大將軍領軍將軍吏部尚書並受遣詔輔政劉后惡斌輔政恐不利於太子與張豺謀去之斌時在襄國遣使詐謂斌曰主上疾已漸愈王須獵者可小停也斌素好獵嗜酒遂留獵且縦酒劉氏與豺因矯詔稱斌無忠孝之心免官歸第使豺弟雄帥龍騰五百人守之乙丑遵自幽州至鄴敕朝堂受拜配禁兵三萬遣之遵涕泣而去是日虎疾小瘳問遵至未左右對曰去已久矣虎曰恨不見之虎臨西閤龍騰中郎二百餘人列拜於前虎問何求皆曰聖體不安宜令燕王入宿衛典兵馬或言乞為皇太子虎曰燕王不在内邪召以來左右言王酒病不能入虎曰促持輦迎之當付璽綬亦竟無行者尋惛怰而入張豺使張雄矯詔殺斌戊辰劉氏復矯詔以豺為太保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如霍光故事侍中徐統歎曰亂將作矣吾無為預之仰藥而死己巳虎卒太子世即位尊劉氏為皇太后劉氏臨朝稱制以張豺為丞相豺辭不受請以彭城王遵義陽王鑒為左右丞相以慰其心劉氏従之豺與太尉張舉謀誅司空李農舉素與農善密告之農奔廣宗帥乞活數萬家堡上白劉氏使張舉統宿衛諸軍圍之豺以張離為鎮軍大將軍監中外諸軍事以為已副彭城王遵至河内聞喪姚弋仲蒲洪劉寧及征虜將軍石閔武衛將軍王鸞等共説遵曰殿下長且賢先帝亦有意以殿下為嗣正以末年惛惑為張豺所誤今女主臨朝姦臣用事上白相持未下京師宿衛空虚殿下若聲張豺之罪鼓行而討之其誰不開門倒戈而迎殿下者遵従之五月遵自李城舉兵還趣鄴洛州刺史劉國帥洛陽之衆往㑹之檄至鄴張豺大懼馳召上白之軍丙戌遵軍于蕩陰戎卒九萬石閔為前鋒豺將出拒之耆舊羯士皆曰彭城王來奔喪吾當出迎之不能為張豺守城也踰城而出豺斬之不能止張離亦帥龍騰二千斬關迎遵劉氏懼召張豺入對之悲哭曰先帝梓宫未殯而禍難至此今嗣子冲幼託之將軍將軍將若之何欲加遵重位能弭之乎豺惶怖不知所出但云唯唯乃下詔以遵為丞相領大司馬大都督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加黄鉞九錫己丑遵至安陽亭張豺懼而出迎遵命執之庚寅遵擐甲曜兵入自鳳陽門升太武前殿擗踊盡哀退如東閣斬張豺于平樂市夷其三族假劉氏令曰嗣子幼沖先帝私恩所授皇業至重非所克堪其以遵嗣位於是遵即位大赦罷上白之圍辛卯封世為譙王廢劉氏為太妃尋皆殺之李農來歸罪使復其位尊母鄭氏為皇太后立妃張氏為皇后故燕王斌子衍為皇太子以義陽王鑒為侍中太傅沛王沖為太保樂平王苞為大司馬汝陰王琨為大將軍武興公閔為都督中外諸軍事輔國太將軍甲午鄴中暴風抜樹震雷雨雹大如盂升太武暉華殿災及諸門觀閣蕩然無餘乘輿服御燒者太半金石皆盡火月餘乃滅時沛王沖鎮薊聞遵殺世自立謂其僚佐曰世受先帝之命遵輒廢而殺之罪莫大焉其敕内外戒嚴孤將親討之於是留寧北將軍沐堅戌幽州帥衆五萬自薊南下傳檄燕趙所在雲集比至常山衆十餘萬軍于苑鄉遇遵赦書沖曰皆吾弟也死者不可復追何為復相殘乎吾將歸矣其將陳暹曰彭城篡弑自尊為罪大矣王雖北斾臣將南轅俟平京師擒彭城然後奉迎大駕沖乃復進遵馳遣王擢以書喻沖沖弗聴遵使武興公閔及李農等帥精卒十萬討之戰于平棘沖兵大敗獲沖于元氏賜死阬其士卒三萬餘人 燕平狄將軍慕容霸上書於燕王雋曰石虎窮凶極暴天之所棄餘燼僅存自相魚肉今中國倒懸企望仁恤若大軍一振勢必投戈北平太守孫興亦表言石氏大亂宜以時進取中原雋以新遭大喪弗許霸馳詣龍城言於雋曰難得而易失者時也萬一石氏衰而復興或有英雄據其城資豈惟失此大利亦恐更為後患雋曰鄴中雖亂鄧恒據安樂兵彊糧足今若伐趙東道不可由也當由盧龍盧龍山徑險狹虜乘髙㫁要首尾為患將若之何霸曰恒雖欲為石氏拒守其將士顧家人懐歸志若大軍臨之自然瓦解臣請為殿下前驅東出徒何潛趣令支出其不意彼聞之勢必震駭上不過閉門自守下不免棄城逃潰何暇禦我哉然則殿下可以安歩而前無復留難矣雋猶豫未決以問五材將軍封弈對曰用兵之道敵彊則用智敵弱則用勢是故以大吞小猶狼之食豚也以治易亂猶日之消雪也大王自上世以來積徳累仁兵彊士練石虎極其殘暴死未瞑目子孫爭國上下乖亂中國之民墜於塗炭延頸企踵以待振抜大王若揚兵南邁先取薊城次指鄴都宣燿威徳懐撫遺民彼孰不扶老提幼以迎大王凶黨將望旗𣲙碎安能為害乎従事中郎黄曰今太白經天嵗集畢北天下易主隂國受命此必然之驗也宜速出師以承天意折衝將軍慕輿根曰中國之民困於石氏之亂咸思易王以救湯火之急此千載一時不可失也自武宣王以來招賢養民務農訓兵正俟今日今時至不取更復顧慮豈天意未欲使海内平定邪將大王不欲取天下也雋笑而従之以慕容恪為輔國將軍慕容評為輔弼將軍左長史陽騖為輔義將軍謂之三輔慕容霸為前鋒都督建鋒將軍選精兵二十餘萬講武戒嚴為進取之計 初趙主遵之發李城也謂武興公閔曰努力事成以爾為太子既而立太子衍閔恃功欲専朝政遵不聴閔素驍勇屢立戰功夷夏宿將皆憚之既為都督總内外兵權乃撫循殿中將士皆奏為殿中員外將軍爵關外侯遵弗之疑而更題名善惡以挫抑之衆咸怨怒中書令孟準左衛將軍王鸞勸遵稍奪閔兵權閔益恨望準等咸勸誅之十一月遵召義陽王鑒樂平王苞汝陰王琨淮南王昭等入議於鄭太后前曰閔不臣之迹漸著今欲誅之如何鑒等皆曰宜然鄭氏曰李城還兵無棘奴豈有今日小驕縦之何可遽殺鑒出遣宦者楊環馳以告閔閔遂刧李農及右衛將軍王基密謀廢遵使將軍蘇彦周成帥甲兵三千人執遵於南臺遵方與婦人彈碁問成曰反者誰也成曰義陽王鑒當立遵曰我尚如是鑒能幾時遂殺之於琨華殿并殺鄭太后張后太子衍孟準王鸞及上光祿張斐鑒即位大赦以武興公閔為大將軍封武徳王司空李農為大司馬並錄尚書事郎闓為司空秦州刺史劉羣為尚書左僕射侍中盧諶為中書監 趙主鑒使樂平王苞中書令李松殿中將軍張才夜攻石閔李農於琨華殿不克禁中擾亂鑒懼偽若不知者夜斬松才於西中華門并殺苞新興王祗虎之子也時鎮襄國與姚弋仲蒲洪等連兵移檄中外欲共誅閔農閔農以汝陰王琨為大都督與張舉及侍中呼延盛帥歩騎七萬分討祗等中領軍石成侍中石啟前河東太守石暉謀誅閔農閔農皆殺之龍驤將軍孫伏都劉銖等結羯士三千伏於胡天亦欲誅閔農鑒在中臺伏都帥三千餘人將升臺挾鑒以攻之鑒見伏都毁閣道臨問其故伏都曰李農等反已在東掖門臣欲帥衛士以討之謹先啟知鑒曰卿是功臣好為官陳力朕従臺正觀卿勿慮無報也於是伏都銖帥衆攻閔農不克屯於鳳陽門閔農帥衆數千毁金明門而入鑒懼閔之殺已馳招閔農開門内之謂曰孫伏都反卿宜速討之閔農攻斬伏都等自鳳陽至琨華横尸相枕流血成渠宣令内外六夷敢稱兵仗者斬胡人或斬關或踰城而出者不可勝數閔使尚書王簡少府王鬱帥衆數干守鑒於御龍觀懸食以給之下令城中曰近日孫劉構逆支黨伏誅良善一無預也今日已後與官同心者留不同者各任所之敕城門不復相禁於是趙人百里内悉入城胡羯去者填門閔知胡之不為已用班令内外趙人斬一胡首送鳳陽門者文官進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門一日之中斬首數萬閔親帥趙人以誅胡羯無貴賤男女少長皆斬之死者二十餘萬尸諸城外悉為野犬豺狼所食其屯戌四方者閔皆以書命趙人為將帥者誅之或髙鼻多須濫死者半
六年春正月趙大將軍閔欲滅去石氏之迹託以䜟文有繼趙李更國號曰衛易姓李氏太赦改元青龍太宰趙庻太尉張舉中軍將軍張春光祿大夫石岳撫軍石寧武衛將軍張季及公侯卿校龍騰等萬餘人出奔襄國汝陰王琨奔冀州撫軍將軍張沈據滏口張賀度據石瀆建義將軍叚勤據黎陽寧南將軍楊羣據桑璧劉國據陽城叚龕據陳留姚弋仲據灄頭蒲洪據枋頭衆各數萬皆不附於閔勤末柸之子龕蘭之子也王朗麻秋自長安赴洛陽秋承閔書誅朗部胡千餘人朗奔襄國秋帥衆歸鄴蒲洪使其子龍驤將軍雄迎擊獲之以為軍師將軍汝陰王琨及張舉王朗帥衆七萬伐鄴大將軍閔帥騎千與戰於城北閔操兩刃矛馳騎擊之所向摧陷斬首三千級琨等大敗而去閔與李農帥騎三萬討張賀度于石瀆閏月衛主鑒密遣宦者齎書召張沈等使乘虚襲鄴宦者以告閔農閔農馳還廢鑒殺之并殺趙王虎三十八孫盡滅石氏姚弋仲子曜武將軍益武衛將軍若帥禁兵數千斬關奔灄頭弋仲帥衆討閔軍于混橋司徒申鍾等上尊號於閔閔以讓李農農固辭閔曰吾屬故晉人也今晉室猶存請與諸君分割州郡各稱牧守公侯奉表迎晉天子還都洛陽何如尚書胡睦進曰陛下聖徳應天宜登大位晉氏襄微逺竄江表豈能總馭英雄混壹四海乎閔曰胡尚書之言可謂識機知命矣乃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興國號大魏二月燕王雋使慕容霸將兵二萬自東道出徒河
慕輿于自西道出蠮螉塞雋自中道出盧龍塞以伐趙以慕容恪鮮于亮為前驅命慕輿埿⿰山通道留世子守龍城以内史劉斌為大司農與典書令皇甫真留統後事覇軍至三陘趙征東將軍鄧恒惶怖焚倉庫棄安樂遁去與幽州刺史王午共保薊徒河南部都尉孫泳急入安樂撲滅餘火籍其穀帛霸收安樂北平兵糧與雋㑹臨渠三月燕兵至無終王午留其將王佗以數千人守薊與恒走保魯口乙巳雋抜薊執王佗斬之雋欲悉阬其士卒千餘人慕容霸諌曰趙為暴虐王興師伐之將以拯民於塗炭而撫有中州也今始得薊而阬其士卒恐不可以為王師之先聲也乃釋之雋入都于薊中州士女降者相繼燕兵至范陽范陽太守李産欲為石氏拒燕衆莫為用乃帥八城令長出降雋復以産為太守産子績為幽州别駕棄其家従王午在魯口都恒謂午曰績鄉里在北父已降燕今雖在此恐終難相保徒為人累不如去之午曰此何言也夫以當今喪亂而績乃能立義捐家情節之重雖古烈士無以過乃欲以猜嫌害之燕趙之士聞之謂我直相聚為賊了無意識衆情一散不可復集此為坐自屠潰也恒乃止午猶慮諸將不與已同心或至非意乃遣績歸績始辭午往見燕王雋雋讓之曰卿不識天命棄父邀名今日乃始來邪對曰臣眷戀舊主志存微節官身所在何事非君殿下方以義取天下臣未謂得見之晚也雋悦善待之雋以弟宣為代郡城郎孫泳為廣甯太守悉置幽州郡縣守宰甲子雋使中部俟釐慕輿句督薊中留事自將擊鄧恒於魯口軍至清梁恒將鹿勃早將數千人夜襲燕營半已得入先犯前鋒都督慕容霸突入幕下霸起奮擊手殺十餘人早不能進由是燕軍得嚴雋謂慕輿根曰賊鋒甚鋭宜且避之根正色曰我衆彼寡力不相敵故乘夜來戰冀萬一獲利今求賊得賊正當擊之復何所疑王但安卧臣等自為王破之雋不能自安内史李洪従雋出營外屯髙冢上根帥左右精勇數百人従中牙直前擊早李洪徐整騎隊還助之早乃退走衆軍追擊四十餘里早僅以身免所従士卒死亡畧盡雋引兵還薊 魏主閔復姓冉氏初閔父瞻内黄人本姓冉趙主勒破陣午獲之命虎養以為子閔驍勇善戰多䇿畧虎愛之比於諸孫尊母王氏為皇太后立妻董氏為皇后子智為皇太子𦙍明裕皆為王以李農為太宰領太尉錄尚書事封齊王其子皆封縣公遣使者持節赦諸軍屯皆不従 趙新興王祇即皇帝位于襄國改元永寧以汝陰王琨為相國六夷據州都擁兵者皆應之祇以姚弋仲為右丞相親趙王待以殊禮 夏四月趙王祇遣汝陰王琨將兵十萬伐魏 魏主閔殺李農及其三子并尚書令王謨侍中王衍中常侍嚴震趙昇閔遣使臨江告晉曰逆胡亂中原今已誅之能共討者可遣軍來也朝廷不應六月趙汝陰王琨進據邯鄲鎮南將軍劉國自繁陽㑹之魏衛將軍王泰擊琨大破之死者萬餘人劉國還繁 冬十一月魏主閔帥步騎十萬攻襄國署三原王𦙍為大單于驃騎大將軍以降胡一千配之為麾下光禄大夫韋謏諫曰胡羯皆我之仇敵今來歸附茍全性命耳萬一為變悔之何及請誅屏降胡去單于之號以防㣲杜漸閔方欲撫納羣胡大怒誅謏及其子伯陽
七年春二月魏主閔攻圍襄國百餘日趙主祇危急乃去皇帝之號稱趙王遣太尉張舉乞師於燕許送傳國壐中軍將軍張春乞師於姚弋仲弋仲遣其子襄帥騎二萬八千救趙誡之曰冉閔棄仁背義屠滅石氏我受人厚遇當為復讐老病不能自行汝才十倍於閔若不梟擒以來不必復見我也弋仲亦遣使告於燕燕王雋遣禦難將軍悦綰將兵三萬往㑹之冉閔聞雋欲救趙遣大司馬従事中郎廣甯常煒使於燕雋使封裕詰之曰冉閔石氏養息負恩作逆何敢輒稱大號煒曰湯放桀武王伐紂以興商周之業曹孟徳養於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氏之基茍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致問裕曰人言冉閔初立鑄金為已像以卜成敗而像不成信乎煒曰不聞裕曰南來者皆云如是何故隠之煒曰姦偽之人欲矯天命以惑人者乃假符瑞託蓍龜以自重魏主握符壐據中州受命何疑而更反真為偽取決於金像乎裕曰傳國壐果安在煒曰在鄴裕曰張舉言在襄國煒曰殺胡之日在鄴者殆無孑遺時有迸漏者皆潛伏溝瀆中耳彼安知壐之所在乎彼求救者為妄誕之辭無所不可況一璽乎雋猶以張舉之言為信乃積柴其旁使裕以其私誘之曰君更孰思無為徒取灰滅煒正色曰石氏貪暴親帥大兵攻燕國都雖不克而返然志在必取故運資糧聚器械於東北者非以相資乃欲相滅也魏主誅翦石氏雖不為燕臣子之心聞仇讐之滅義當如何而更為彼責我不亦異乎吾聞死者骨肉下于土精魂升于天蒙君之惠速益薪縦火使僕得上訴於帝足矣左右請殺之雋曰彼不憚殺身以徇其主忠臣也且冉閔有罪使臣何預焉使出就館夜使其鄉人趙瞻往勞之且曰君何不以實言王怒欲處君於遼碣之表奈何煒曰吾結髪以來尚不欺布衣況人主乎曲意茍合性所不能直情盡言雖沈東海不敢避也遂卧向壁不復與瞻言瞻旦以白雋雋乃囚煒於龍城 三月姚襄及趙汝陰王琨各引兵救襄國冉閔遣車騎將軍胡陸拒襄於長蘆將軍孫威拒琨於黄丘皆敗還士卒畧盡閔欲自出擊之衛將軍王泰諌曰今襄國未下外救雲集若我出戰必腹背受敵此危道也不若固壘以挫其鋭徐觀其釁而擊之且陛下親臨行陳如失萬全則大事去矣閔將止道士灋饒進曰陛下圍襄國經年無尺寸之功今賊至又避不擊將何以使將士乎且太白入昴當殺胡王百戰百克不可失也閔攘袂大言曰吾戰決矣敢沮衆者斬乃悉衆出與襄琨戰悦綰適以燕兵至去魏兵數里踐布騎卒曳柴揚塵魏人望之恟懼襄琨綰三面擊之趙王祇自後衝之魏兵大敗閔與十餘騎走還鄴降胡栗特康等執大單于𦙍及左僕射劉琦以降趙趙王祇殺之胡睦及司空石璞尚書令徐機中書監盧諶等并將士死者凡十餘萬人閔潛還人無知者鄴中震恐訛言閔已沒射聲校尉張艾請閔親郊以安衆心閔従之訛言乃息閔支解灋饒父子贈韋謏大司徒姚襄還灄頭姚弋仲怒其不擒閔杖之一日初閔之為趙相也悉散倉庫以樹私恩與羌胡相攻無月不戰趙所徙青雍幽𠛼四州之民及氐羌胡蠻數百萬口以趙灋禁不行各還本土道路交錯互相殺掠其能達者什有二三中原大亂因以饑疫人相食無復耕者趙王祇使其將劉顯帥衆七萬攻鄴軍于明光宫去鄴二十三里魏主閔恐召王泰欲與之謀泰恚前言之不従辭以瘡甚閔親臨問之泰固稱疾篤閔怒還宫謂左右曰巴奴乃公豈假汝為命邪要將先滅羣胡却斬王泰乃悉衆出戰大破顯軍追奔至陽平斬首三萬餘級顯懼密使請降求殺祇以自效閔乃引歸㑹有告王泰欲反入秦者閔殺之夷其三族 夏四月渤海人逢約因趙亂擁衆數千家附於魏魏以約為渤海太守故太守劉準隗之兄子也土豪封放弈之従弟也别聚衆自守閔以準為幽州刺史與約中分渤海燕王雋使封弈討約使昌黎太守髙開討準放開瞻之子也弈引兵直抵約壘遣人謂約曰相與鄉里隔絶日久㑹遇甚難時事利害人各有心非所論也願單出一相見以寫佇結之情約素信重弈即出見弈於門外各屏騎卒單馬交語弈與論叙平生畢因説之曰與君累世同鄉情相愛重誠欲君享祚無窮今既獲展奉不可不盡所懐冉閔乗石氏之亂奄有成資是宜天下服其彊矣而禍亂方始固知天命不可力爭也燕王弈世戴徳奉義討亂所征無敵今已都薊南臨趙魏逺近之民襁負歸之民厭荼毒咸思有道冉閔之亡匪朝伊夕成敗之形昭然易見且燕王肇開王業虚心賢雋君能翻然改圗則功參綘灌慶流苗裔孰與為亡國將守孤城以待外至之禍哉約聞之悵然不言弈給使張安有勇謀弈豫戒之俟約氣下安突前持其馬鞚因挾之而馳至營弈與坐謂曰君計不能自決故相為決之非欲取君以邀功乃欲全君以安民也髙開至渤海準放迎降雋以放為渤海太守準為右司馬約參軍事以約誘於人而遇獲更其名曰釣 劉顯弑趙王祇及其丞相樂安王炳太宰趙庻等十餘人傳首于鄴驃騎將軍石寧奔柏人魏主閔焚祇首于通衢拜顯上大將軍大單于冀州牧 秋七月劉顯復引兵攻鄴魏主閔擊敗之顯還稱帝於襄國 八月燕王雋遣慕容恪攻中山慕容評攻王午于魯口魏中山大守上谷侯龕閉城拒守恪南狥常山軍于九門魏趙郡太守遼西李邽舉郡降恪厚撫之將邽還圍中山侯龕乃降恪入中山遷其將帥土豪數十家詣薊餘皆安堵軍令嚴明秋毫不犯慕容評至南安王午遣其將鄭生拒戰評擊斬之悦綰還自襄國雋乃知張舉之妄而殺之常煒有四男二女在中山雋釋煒之囚使諸子就見之煒上疏謝恩雋手令答曰卿本不為生計孤以州里相存耳今大亂之中諸子盡至豈非天之意邪天且念卿況於孤乎賜妾一人榖三百斛使居凡城以北平太守孫興為中山太守興善能緩撫中山遂安 冬十一月逢釣亡歸勃海招集舊衆以叛燕樂陵太守賈堅使人告諭鄉人示以成敗釣部衆稍散遂來奔
八年春正月劉顯攻常山魏主閔留大將軍蔣幹使輔太子智守鄴自將八千騎救之顯大司馬清河王寧以棗强降魏閔擊敗之追奔至襄國顯大將軍曹伏駒開門納閔閔殺顯及其公卿已下百餘人焚襄國宫室遷其民於鄴趙汝陰王琨以其妻妾來奔斬於建康市石氏遂絶 魏主閔既克襄國因逰食常山中山諸郡趙立義將軍叚勤聚胡羯萬餘人保據繹幕自稱趙帝夏四月甲子燕王雋遣慕容恪等擊魏慕容霸等擊勤魏主閔將與燕戰大將軍董閏車騎將軍張温諌曰鮮卑乗勝鋒鋭且彼衆我寡請且避之俟其驕墮然後益兵以擊之閔怒曰吾欲以此衆平幽州斬慕容雋今遇恪而避之人謂我何司徒劉茂特進郎闓相謂曰吾君此行必不還矣吾等何為坐待戮辱皆自殺閔軍于安喜慕容恪引兵従之閔趣常山恪追之丙子及於魏昌之亷臺閔與燕兵十戰燕兵皆不勝閔素有勇名所將兵精鋭燕人憚之慕容恪巡陳諭將士曰冉閔勇而無謀一夫敵耳其士卒飢疲甲兵雖精其實難用不足破也閔以所將多歩卒而燕皆騎兵引兵將趣林中恪參軍髙開曰吾騎兵利平地若閔得入林不可復制宜亟遣輕騎邀之既合而陽走誘致平地然後可擊也恪従之魏兵還就平地恪分軍為三部謂諸將曰閔性輕鋭又自以衆少必致死於我我厚集中軍之陳以待之俟其合戰卿等従旁擊之無不克矣乃擇鮮卑善射者五千人以鐵鎖連其馬為方陳而前閔所乗駿馬曰朱龍日行千里閔左操雙刃矛右執鉤㦸以擊燕兵斬首三百餘級望見大幢知其為中軍直衝之燕兩軍従旁夾擊大破之圍閔數重閔潰圍東走二十餘里朱龍忽斃為燕兵所執燕人殺魏僕射劉羣執董閏張温及閔皆送於薊閔子操奔魯口髙開被創而卒慕容恪進屯常山雋命恪鎮中山己卯冉閔至薊雋大赦立閔而責之曰汝奴僕下才何得妄稱帝閔曰天下大亂爾曹夷狄禽獸之類猶稱帝況我中土英雄何為不得稱帝邪雋怒鞭之三百送於龍城慕容霸軍至繹幕叚勤與弟思聰舉城降甲申雋遣慕容評及中尉侯龕帥精騎萬人攻鄴癸巳至鄴魏蔣幹及太子智閉城拒守城外皆降於燕劉寧及弟崇帥胡騎三千奔晉陽 五月鄴中大饑人相食故趙時宫人被食畧盡蔣幹遣侍中繆嵩詹事劉猗奉表請降且求救於謝尚庚寅燕王雋廣威將軍慕容軍殿中將軍慕輿根右司馬皇甫真等帥歩騎二萬助慕容評攻鄴 辛卯燕人斬冉閔於龍城㑹大旱蝗燕王雋謂閔為崇遣使祀之謚曰悼武天王 初謝尚使戴施據枋頭施聞蔣幹求救乃自倉垣徙屯棘津止幹使者求傳國璽劉猗使繆嵩還鄴白幹幹疑尚不能救沈吟未決 六月施帥壯士百餘人入鄴助守三臺紿之曰今燕冦在外道路不通璽未敢送也卿且出以付我我當馳白天子天子聞壐在吾所信卿至誠必多發兵糧以相救餉幹以為然出壐付之施宣言使督䕶何融迎糧陰令懐壐送于枋頭甲子蔣幹帥鋭卒五千及晉兵出戰慕容評大破之斬首四千級幹脱走入城 秋七月王午聞魏敗時鄧恒已死午自稱安國王八月戊辰燕王雋遣慕容恪封奕陽騖攻之午閉城自守送冉操詣燕軍燕人掠其禾稼而還 庚午魏長水校尉馬願等開鄴城納燕兵戴施蔣幹懸縋而下犇于倉垣慕容評送魏后董氏太子智太尉申鍾司空條攸等及乘輿服御于薊尚書令王簡左僕射張乾右僕射郎肅皆自殺燕王雋詐云董氏得傳國壐獻之賜號奉壐君賜冉智爵海賔侯以申鍾為大將軍右長史命慕容評鎮鄴 謝尚自枋頭迎傳國壐至建康百僚畢賀 冬十月故趙將擁兵據州郡者各遣使降燕燕王雋以王擢為益州刺史䕫逸為秦州刺史張平為并州刺史李歴為兖州刺史髙昌為安西將軍劉寧為車騎將軍 慕容恪屯安平積糧治攻且將討王午丙戌中山蘇林起兵於無極自稱天子恪自魯口還討林閏月戊子燕王雋遣廣威將軍慕輿根助恪攻林斬之王午為其將秦興所殺吕䕶殺興復自稱安國王燕羣僚共上尊號於燕王雋雋許之十一月丁卯始置百官以國相封奕為太尉左長史陽騖為尚書令右司皇甫真為尚書左僕射尚書令張悕為右僕射其餘文武拜授有差戊辰雋即皇帝位大赦自謂獲傳國壐改元元壐追尊武宣王為髙祖武皇帝文明王為太祖文明皇帝時晉使適至燕雋謂曰汝還白汝天子我承人之為中國所推己為帝矣改司州為中州建留臺於龍都以𤣥莬太守乙逸為尚書專委留務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四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五上
宋 袁樞 撰
江左經略中原
晉成帝咸康五年春三月征西將軍庾亮欲開復中原表桓宣為都督沔北前鋒諸軍事司州刺史鎮襄陽又表其弟臨川太守懌為監梁雍二州諸軍事梁州刺史鎮魏興西陽太守翼為南蠻校尉領南郡太守鎮江陵皆假節又請解豫州以授征虜將軍毛寳詔以寳監揚州及江西諸軍事豫州刺史與西陽太守樊峻帥精兵萬人戍邾城以建威將軍陶稱為南中郎將江夏相入沔中稱將二百人下見亮亮素惡稱輕狡數稱前後罪惡収而斬之後以魏興險逺命庾懌徙屯半洲更以武昌太守陳囂為梁州刺史趣漢中遣參軍李松攻漢巴郡江陽 夏四月執漢荆州刺史李閎巴郡太守黄植送建康漢主夀以李奕為鎮東將軍代閎守巴郡庾亮上疏言蜀甚弱而胡尚彊欲帥大衆十萬移鎮石城遣諸軍羅布江沔為伐趙之規帝下其議丞相導請許之太尉鑒議以為資用未備不可大舉太常蔡謨議以為時有否泰道有屈伸茍不計彊弱而輕動則亡不終日何功之有為今之計莫若養威以俟時時之可否繫胡之彊弱胡之彊弱繋石虎之能否自石勒舉事虎常為爪牙百戰百勝遂定中原所據之地同於魏世勒死之後虎挾嗣君誅將相内難旣平翦削外㓂一舉而㧞金墉再戰而禽石生誅石聰如拾遺取郭權如振槁四境之内不失尺土以是觀之虎為能乎將不能也論者以胡前攻襄陽不能㧞謂之無能為夫百戰百勝之彊而以不㧞一城為劣譬諸射者百發百中而一失可以謂之拙乎且石遇偏師也桓平北邊將也所爭者疆場之土利則進否則退非所急也今征西以重鎮名賢自將大軍欲席卷河南虎必自帥一國之衆來決勝負豈得以襄陽為比哉今征西欲與之戰何如石生若欲城守何如金墉欲阻沔水何如大江欲拒石虎何如蘓峻凡此數者宜詳校之石生猛將闗中精兵征西之戰殆不能勝也金墉險固劉曜十萬衆不能㧞征西之守殆不能勝也又當是時洛陽闗中皆舉兵擊虎今此三鎮反為其用方之於前倍半之勢也石生不能敵其半而征西欲當莫倍愚所疑也蘓峻之彊不及石虎沔水之險不及大江大江不能禦蘓峻而欲以沔水禦石虎又所疑也昔祖士雅在譙佃於城北界胡來攻豫置軍屯以禦其外榖將熟胡果至丁夫戰於外老弱穫於内多持炬火急則燒榖而走如此數年竟不得其利當是時胡惟據河北方之於今四分之一耳士雅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以禦其四又所疑也然此但論征西旣至之後耳尚未論道路之慮也自沔以西水急岸髙魚貫泝流首尾百里若胡無宋襄之義及我未陣而撃之將如之何今王土與胡水陸異埶便習不同胡若送死則敵之有餘若棄江逺進以我所短撃彼所長懼非廟勝之筭也朝議多與謨同乃詔亮不聽移鎮 秋八月南昌文成公郄鑒疾篤以府事付長史劉遐上疏乞骸骨且曰臣所統錯雜率多北人或逼遷徙或是新附百姓懷土皆有歸本之心臣宣國恩示以好惡處與田宅漸得少安聞臣疾篤衆情駭動若當北渡必啟㓂心太常臣謨平簡貞正素望所歸謂可以為都督徐州刺史詔以蔡謨為太尉軍司加侍中辛酉鑒薨即以謨為征北將軍都督徐兖青三州諸軍事領徐州刺史假節時左衞將軍陳光請伐趙詔遣光攻夀陽謨上疏曰夀陽城小而固自夀陽至琅邪城壁相望一城見攻衆城必救又王師在路五十餘日前驅未至聲息久聞賊之郵驛一日千里河北之騎足以來赴夫以白起韓信項籍之勇猶發梁焚舟背水而陣今欲停船水渚引兵造城前對堅敵顧臨歸路此兵灋之所誡若進攻未㧞胡騎猝至懼桓子不知所為而舟中之指可掬也今光所將皆殿中精兵宜令所向有征無戰而頓之堅城之下以國之爪士撃㓂之下邑得之則利薄而不足損敵失之則害重而足以益㓂懼非策之長者也乃止 初陶侃在武昌議者以江北有邾城宜出兵戍之侃毎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獵引將佐語之曰我所以設險而禦㓂者正以長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内無所倚外接羣夷夷中利深晉人貪利夷不堪命必引虜入㓂此乃致禍之由非禦㓂也且吳時戍此城用三萬兵今縱有兵守之亦無益於江南若羯虜有可乘之㑹此又非所資也及庾亮鎮武昌卒使毛寳樊峻戍邾城趙王虎惡之以䕫安為大都督帥石鑒石閔李農張貉李菟等五將軍兵五萬人㓂荆揚北鄙二萬騎攻邾城毛寳求救於庾亮亮以城固不時遣兵九月石閔敗晉兵於沔隂殺將軍蔡懷夔安李農䧟沔南朱保敗晉兵於白石殺鄭豹等五將軍張貉䧟邾城死者六千人毛寳樊峻突圍出走赴江溺死夔安進據胡亭㓂江夏義陽將軍黄沖義陽太守鄭進皆降於趙安進圍石城竟陵太守李陽拒戰破之斬首五千餘級安乃退遂掠漢東擁七千餘戸遷于幽冀是時庾亮猶上疏欲遷鎮石城聞邾城陷乃止上表陳謝自貶三等行安西將軍有詔復位以輔國將軍庾懌為豫州刺史監宣城廬江歴陽安豐四郡諸軍事假節鎮蕪湖
六年春正月庚子朔都亭文康侯庾亮薨以䕶軍録尚書何充為中書令庚戌以南郡太守庾翼為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荆州刺史假節代亮鎮武昌時人疑翼年少不能繼其兄翼悉心為治戎政嚴明數年之間公私充實人皆稱其才
八年庾翼在武昌數有妖恠欲移鎮樂鄉征虜長史王述與庾冰牋曰樂鄉去武昌千有餘里數萬之衆一旦移徙興立城壁公私勞擾又江州當泝流數千里供給軍府力後增倍且武昌實江東鎮戍之中非但扞禦上流而已緩急赴告駿犇不難若移樂鄉逺在西陲一朝江渚有虞不相接救方嶽重將固當居要害之地為内外形埶使闚𨵦之心不知所向昔秦思亡胡之䜟卒為劉項之資周惡檿弧之謠而成褒姒之亂是以達人君子直道而行禳避之道皆所不取正當擇人事之勝理思社稷之長計耳朝議亦以為然翼乃止 秋七月已未以何充為驃騎將軍都督徐州揚州之晉陵諸軍事領徐州刺史鎮京口避諸庾也
康帝建元元年庾翼為人慷慨喜功名不尚浮華琅邪内史桓温彞之子也尚南康公主豪爽有風槩翼與之友善相期以寜濟海内翼嘗薦温於成帝曰桓温有英雄之才願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壻畜之宜委以方邵之任必有𢎞濟艱難之勲時杜乂殷浩並才名冠世翼獨弗之重也曰此輩宜束之髙閣俟天下太平然後徐議其任耳浩累辭徴辟屏居墓所幾將七年時人擬之管葛江夏相謝尚長山令王濛常伺其出處以卜江左興亡嘗相與省之知浩有確然之志既返相謂深源不起當如蒼生何尚鯤之子也翼請浩為司馬詔除侍中安西軍司浩不應翼遺浩書曰王夷甫立名非真雖云談道實長華競明徳君子遇㑹處際寜可然乎浩猶不起殷羨為長沙相在郡貪殘庾氷與翼書屬之翼報曰殷君驕豪亦似由有佳兒弟故小令物情容之大較江東之政以嫗煦豪彊常為民蠹時有行法輒施之寒劣如往年偷石頭倉米一百萬斛皆是豪將輩而直殺倉督監以塞責山遐為餘姚長為官出豪彊所藏二千戸而衆共驅之令遐不得安席雖皆前宰之惛謬江東事去寔此之由兄弟不幸横陷此中自不能㧞足於風塵之外當共明目而治之荆州所統二十餘郡唯長沙最惡惡而不黜與殺督監者復何異邪遐簡之子也翼以滅胡取蜀為己任遣使東約燕王皝西約張駿刻期大舉朝議多以為難唯庾冰意與之同而桓温譙王無忌皆賛成之無忌丞之子也秋七月趙汝南太守戴開帥數千人詣翼降丁巳下詔議經略中原翼欲悉所部之衆北伐表桓宣為都督同雍梁三州荆州之四郡諸軍事梁州刺史前趣丹水桓温為前鋒小督假節帥衆入臨淮並發所統六州奴及車牛驢馬百姓嗟怨八月庾翼欲移鎮襄陽恐朝廷不許乃奏云移鎮安陸帝及朝士皆遣使譬止翼翼遂違詔北行至夏口復上表請鎮襄陽翼時有衆四萬詔加翼都督征討諸軍事先是車騎將軍揚州刺史庾氷屢求出外辛巳以冰都督荆江寜益梁交廣七州豫州之四郡諸軍事領江州刺史假節鎮武昌以為翼繼援徵徐州刺史何充為都督揚豫徐州之琅邪諸軍事領揚州刺史録尚書事輔政以琅邪内史桓温為都督青徐兖三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徴江州刺史楮裒為衞將軍領中書令
二年夏四月征西將軍庾翼使梁州刺史桓宣撃趙將李羆於丹水為羆所敗翼貶宣為建威將軍宣慙憤成疾 秋八月庚辰卒翼以長子方之為義城太守代領宣衆又以司馬應誕為襄陽太守參軍司馬勲為梁州刺史戍西城 中書令禇裒固辭樞要閏月丁巳以裒為左將軍都督兖州徐州之琅邪諸軍事兖州刺史鎮金城 秋九月帝崩穆帝即位以裒為侍中衞將軍録尚書事持節督刺史如故裒以近戚懼獲譏嫌上疏固請居藩改授都督徐兖青三州揚州之二郡諸軍事衞將軍徐兖二州刺史鎮京口 冬十月江州刺史庾冰有疾太后徴冰輔政冰辭十一月庚辰卒庾翼以家國情事留子方之為建武將軍戍襄陽方之年少以參軍毛穆之為建武司馬以輔之穆之寳之子也翼還鎮夏口詔翼復督江州又領豫州刺史翼辭豫州復欲移鎮樂鄉詔不許翼仍繕修軍器大佃積榖以圖後舉穆帝永和元年春正月詔徴衞將軍禇裒欲以為揚州刺史録尚書事吏部尚書劉遐長史王胡之說裒曰㑹稽王令徳雅望國之周公也足下宜以大政授之裒乃固辭歸藩壬戌以㑹稽王昱為撫軍大將軍録尚書六條事 都亭肅侯庾翼疽發于背表子爰之行輔國將軍荆州刺史委以後任司馬義陽朱燾為南蠻校尉以千人守巴陵 秋七月庚午卒 庾翼旣卒朝議皆以諸庾世在西藩人情所安宜依翼所請以庾爰之代其任何充曰荆楚國之西門戸口百萬北帶彊胡西隣勁蜀地埶險阻周旋萬里得人則中原可定失人則社稷可憂陸抗所謂存則吳存亡則吳亡者也豈可以白面少年當之哉桓温英略過人有文武器幹西夏之任無出温者議者又曰庾爰之肯避温乎如令阻兵恥懼不淺充曰温足以制之諸君勿憂丹陽尹劉惔毎竒温才然知其有不臣之志謂㑹稽王昱曰温不可使居形勝之地其位號常宜抑之勸昱自鎮上流以己為軍司昱不聽又請自行亦不聽庚辰以徐州刺史桓温為安西將軍持節都督荆司雍益梁寜六州諸軍事領䕶南蠻校尉荆州刺史爰之果不敢爭又以劉惔監沔中諸軍事領義成太守代庾方之徙方之爰之于豫章桓温甞雪欲獵先過劉惔惔見其裝束甚嚴謂之曰老賊欲持此何為温笑曰我不為此卿安得坐談乎
二年春二月禇裒薦前光禄大夫顧和前司徒左長史殷浩三月丙子以和為尚書令浩為建武將軍揚州刺史和有母喪固辭不起謂所親曰古人有釋衰絰從王事者以其才足幹時故也如和者正足以虧孝道傷風俗耳識者美之浩亦固辭㑹稽王昱與浩書曰屬當厄運危𡚁理極足下沈識淹長足以經濟若復深存挹退茍遂本懷吾恐天下之事於此去矣足下去就即時之廢興則家國不異足下宜深思之浩乃就職
四年夏四月㑹稽王昱以揚州刺史殷浩有盛名朝野推服乃引為心膂與參綜朝權欲以抗温由是與温寖相疑貳浩以征北長史荀羨前江州刺史王羲之夙有令名擢羨為吳國内史義之為䕶軍將軍以為羽翼羨㽔之弟羲之導之從子也羲之以為内外恊和然後國家可安勸浩及羨不宜與温搆隙浩不從
五年夏六月桓温聞趙亂出屯安陸遣諸將經營北方趙揚州刺史王浹舉夀春降西中郎將陳逵進據夀春征北大將軍禇裒上表請伐趙即日戒嚴直指泗口朝議以裒事任貴重不宜深入宜先遣偏師裒奏言前已遣前鋒督䕶王頥之等徑造彭城後遣督䕶麋嶷進據下邳今宜速發以成聲勢 秋七月加裒征討大都督督徐兖青楊豫五州諸軍事裒帥衆三萬徑赴彭城北方士民降附者日以干計朝野皆以為中原指期可復光禄大夫蔡謨獨謂所親曰胡滅誠為大慶然恐更貽朝廷之憂其人曰何謂也謨曰夫能順天乘時濟羣生於艱難者非上聖與英雄不能為也自餘則莫若度徳量力觀今日之事殊非時賢所及必將經營分表疲民以逞旣而材略疎短不能副心財殫力竭智勇俱困安得不憂及朝廷乎魯郡民五百餘家相與起兵附晉求援於禇裒裒遣部將王龕李邁將銳卒三千迎之趙南討大都督李農帥騎二萬與龕等戰於代陂龕等大敗皆沒於趙八月裒退屯廣陵陳逵聞之焚夀春積聚毁城遁還裒上疏乞自貶詔不許命裒還鎮京口解征討都督時河北大亂遺民二十餘萬口渡河欲來歸附㑹裒已還威埶不接皆不能自㧞死亡畧盡 冬十一月都鄉元穆侯禇裒已至京口聞哭聲甚多以問左右對曰皆代陂死者之家也裒慙憤發疾十二月己酉卒以吳國内史荀羨為使持節監徐兖二州揚州之晉陵諸軍事徐州刺史時年二十八中興方伯未有如羨之少者
六年春正月朝廷聞中原大亂復謀進取己丑以揚州刺史殷浩為中軍將軍假節都督楊豫徐兖青五州諸軍事以蒲洪為氐王使持節征北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冀州刺史廣川郡公蒲健為假節右將軍監河北征討前鋒諸軍事襄國公
七年 初桓温聞石氏亂上疏請出師經略中原事乆不報温知朝廷仗殷浩以抗已甚忿之然素知浩之為人亦不之憚也以國無他釁遂得相持彌年雖有君臣之跡羈縻而已八州士衆資調殆不為國家用屢求北伐詔書不聽十二月辛未温拜表輒行帥衆四五萬順流而下軍于武昌朝廷大懼殷浩欲去位以避温又欲以騶虞幡駐温軍吏部尚書王彪之言於㑹稽王昱曰此屬皆自為計非能保社稷為殿下計也若殷浩去職人情離駭天子獨坐當此之際必有任其責者非殿下而誰乎又謂浩曰彼若抗表問罪卿為之首事任如此猜釁已成欲作匹夫豈有全地邪且當静以待之令相王與手書示以款誠為陳成敗彼必旋師若不從則遣中詔又不從乃當以正義相裁奈何無故忩忩先自猖獗乎浩曰決大事正自難頃日來欲使人悶聞卿此謀意始得了彪之彬之子也撫軍司馬髙崧言於昱曰王宜致書諭以禍福自當返斾如其不爾使六軍整駕逆順於兹判矣乃於坐為昱草書曰㓂難宜平時㑹宜接此實為國逺圖經略大筭能𢎞斯㑹非足下而誰但以比興師動衆要當以資實為本運轉之艱古人所難不可易之於始而不熟慮頃所以深用為疑惟在此耳然異常之舉衆之所駭遊聲噂𠴲想足下亦少聞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或能望風振擾一時崩散如此則望實並喪社稷之事去矣皆由吾闇弱徳信不著不能鎮静羣庻保固維城所以内愧于心外慙良友吾與足下雖職有内外安社稷保家國其致一也天下安危繋之明徳當先思寜國而後圖其外使王基克隆大義𢎞著所望於足下區區誠懐豈可復顧嫌而不盡哉温即上疏惶恐致謝回軍還鎮
八年春正月尚書左丞孔嚴言於殷浩曰比來衆情良可寒心不知使君當何以鎮之愚謂宜明受任之方韓彭專征伐蕭曹守管籥内外之任各有攸司深思亷藺屈身之義平勃交歡之謀令穆然無間然後可以保大定功也觀頃日降附之徒皆人靣獸心貪而無親恐難以義感也浩不從嚴愉之從子也浩上疏請北出許洛詔許之以安西將軍謝尚北中郎將荀羨為都統進屯夀春謝尚不能撫慰張遇遇怒㨿許昌叛使其將上官㤙㨿洛陽樂𢎞攻督䕶戴施於倉垣浩軍不能進三月命荀羨鎮淮隂尋加監青州諸軍事又領兖州刺史鎮下邳 姚弋仲卒子襄帥歸晉襄單騎渡淮見謝尚于夀春尚聞其名命去仗衞幅巾待之歡若平生襄慱學善談論江東人士皆重之 夏四月秦以張遇為征東大將軍豫州牧六月謝尚姚襄共攻張遇于許昌秦主健遣丞相東海王雄衞大將軍平昌王菁略地闗東帥步騎二萬救之丁亥戰于潁水之誡橋尚等大敗死者萬五千人尚犇還淮南襄棄輜重送尚于芍陂尚悉以後事付襄殷浩聞尚敗退屯夀春 秋七月秦丞相雄徙張遇及陳潁許洛之民五萬餘戸於闗中以右衞將軍楊羣為豫州刺史鎮許昌謝尚降號建威將軍殷浩之北伐也中軍將軍王羲之以書止之不聽旣而無功復謀再舉羲之遺浩書曰今以區區江左天下寒心固己乆矣力爭武功非所當作自頃處内外之任者未有深謀逺慮而疲竭根本各從所志竟無一功可論遂令天下將有土崩之埶任其事者豈得辭四海之責哉今軍破於外資竭於内保淮之志非所復及莫若還保長江督將各復舊鎮自長江以外羈縻而已引咎責躬更為善治省其賦後與民更始庻可以救倒懸之急也使君起於布衣任天下之重當董統之任而敗喪至此恐闔朝羣賢未有與人分其任者若猶以前事為未工故復求之於分外宇宙雖廣自容何所此愚智所不解也又與㑹稽王昱牋曰為人臣者誰不願尊其主比隆前世况遇難得之運哉顧力有所不及豈可不權輕重而處之也今雖有可喜之㑹内求諸已而所憂乃重於所喜功未可期遺黎殱盡勞後無時徴求日重以區區吳越經緯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而不度徳量力不𡚁不已此封内所痛心歎悼而莫敢吐誠者也往者不可諌來者猶可追願殿下更垂三思先為不可勝之基須根立埶舉謀之未晚若不行恐麋鹿之游將不止林數而已願殿下蹔廢虚逺之懷以救倒懸之急可謂以亡為存轉禍為福也不從九月浩屯泗口遣河南太守戴施據石門滎陽太守劉遯戍倉垣浩以軍興罷遣太學生徒學校由此遂廢冬十月謝尚遣冠軍將軍王侠攻許昌克之秦豫州刺史楊羣退屯𢎞農徴尚為給事中戍石頭
九年秋七月張遇叛秦伏誅九月姚襄屯歴陽以燕秦方强未有北伐之志乃夾淮廣興屯田訓厲將士殷浩在夀春惡其彊盛囚襄諸弟累遣刺客刺之刺客皆以情告襄安北將軍魏統卒弟憬代領部曲浩潜遣憬帥衆五千襲之襄斬憬并其衆浩愈惡之使龍驤將軍劉啟守譙遷襄于梁國蠡臺表授梁國内史魏憬子弟數往來夀春襄益疑懼遣參軍權翼使於浩浩曰身與姚平北共為王臣休戚同之平北每舉動自專甚失輔車之理豈所望也翼曰平北英姿絶世擁兵數萬而逺歸晉室者以朝廷有道宰輔明哲故也今將軍輕信讒慝之言與平北有隙愚謂猜嫌之端在此不在彼也浩曰平北姿性豪邁生殺自由又縱小人掠奪吾馬王臣之體固若是乎翼曰平北歸命聖朝豈肯妄殺無辜姦宄之人亦王灋所不容也殺之何害浩曰然則掠馬何也翼曰將軍謂平北雄武難制終將討之故取馬欲以自衞耳浩笑曰何至是也 初浩隂遣人誘秦梁安雷弱兒使殺秦主健許以闗右之任弱兒等偽許之且請兵應接浩聞張遇作亂健兄子輔國將軍黄眉自洛陽西犇以為安等事已成 冬十月浩自夀春帥衆七萬北伐欲進據洛陽修復園陵吏部尚書王彪之上㑹稽王昱牋以為弱兒等容有詐偽浩未應輕進不從浩以姚襄為前驅襄引兵北行度浩將至詐令部衆夜遁隂伏甲以邀之浩聞而追襄至山桑襄縱兵撃之浩大敗棄輜重走保譙城襄俘斬萬餘悉収其資仗使兄益守山桑襄復如淮南㑹稽王昱謂王彪之曰君言無不中張陳無以過也 冬十一月殷浩使部將劉啟王彬之攻姚益於山桑姚襄自淮南撃之啟彬之皆敗死襄進據芍陂十二月姚襄濟淮屯盱眙招掠流民衆至七萬分置守宰勸課農桑遣使詣建康罪狀殷浩并自陳謝詔以謝尚都督江西淮南諸軍事豫州刺史鎮歴陽十年故魏降将周成反自宛襲洛陽 殷浩連年北伐師徒屢敗糧械都盡征西將軍桓温因朝野之怨上疏數浩之罪請廢之朝廷不得已免浩為庻人徙東陽之信安自此内外大權一歸於温矣春二月乙丑桓温統步騎四萬發江陵水軍自襄陽入均口至南鄉步兵自浙川趣武闗命司馬勲出子午道以伐秦 姚襄遣使降燕三月桓温别將攻上洛獲秦荆二州刺史郭敬進撃青泥破之司馬勲掠秦西鄙凉秦州刺史王擢攻陳倉以應温秦主健遣太子萇丞相雄淮南王生平昌王菁北平王碩帥衆五萬軍于嶢桞以拒温 夏四月已亥温與秦兵戰于藍田秦淮南王生單騎突陳出入以十數殺傷晉將士甚衆温督衆力戰秦兵大敗將軍桓冲又敗秦丞相雄于白鹿原沖温之弟也温轉戰而前壬寅進至灞上秦太子萇等退屯城南秦主健與老弱六千固守長安小城悉發精兵三萬遣大司馬雷弱兒等與萇合兵以拒温三輔郡縣皆來降温撫諭居民使安堵復業民争持牛酒迎勞男女夾路觀之耆老有垂泣者曰不圖今日復覩官軍 夏五月北海王猛少好學倜儻有大志不屑細務人皆輕之猛悠然自得隱居華隂間桓温入闗披褐詣之捫虱而談當世之務旁若無人温異之問曰吾奉天子之命將銳兵十萬為百姓除殘賊而三秦豪傑未有至者何也猛曰公不逺數千里深入敵境今長安咫尺而不度灞水百姓未知公心所以不至温嘿然無以應徐曰江東無卿比也乃署猛軍謀祭酒温與秦丞相雄等戰于白鹿原温兵不利死者萬餘人初温指秦麥以為糧旣而秦人悉芟麥清野以待之温軍乏食六月丁丑徙闗中三千餘戸而歸以王猛為髙官督䕶欲與俱還猛辭不就呼延毒帥衆一萬從温還秦太子萇等隨温撃之比至潼闗温軍屢敗失亡以萬數温之屯灞上也順陽太守薛珍勸温徑進逼長安温弗從珍以徧師獨濟頗有所獲及温退乃還顯言於衆自矜其勇而咎温之持重温殺之
秋九月桓温還自伐秦帝遣侍中黄門勞温于襄陽十一年夏四月姚襄所部多勸襄北還襄從之五月襄攻冠軍將軍髙季於外黄㑹季卒襄進據許昌 冬十月以豫州刺史謝尚督并冀幽三州鎮夀春
十二年春二月桓温請移都洛陽修復園陵章十餘上不許拜征討大都督督司冀二州諸軍事以討姚襄夏四月姚襄自許昌攻周成于洛陽 秋七月姚
襄攻洛陽踰月不克長史王亮諌曰明公英名葢世兵彊民附今頓兵堅城之下力屈威挫或為他㓂所乗此危亡之道也襄不從桓温自江陵北伐遣督䕶髙武據魯陽輔國將軍戴施屯河上自帥大兵繼進與僚屬登平乗樓望中原歎曰遂使神州陸沈百年丘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記室陳郡袁宏曰運有興廢豈必諸人之過温作色曰昔劉景升有千斤大牛噉芻豆十倍於常牛負重致逺曽不若一羸牸魏武入荆州殺以享軍八月己亥温至伊水姚襄撤圍拒之匿精鋭於水北林中遣使謂温曰承親帥王師以來襄今奉身歸命願敕三軍小却當拜伏路左温曰我自開復中原展敬山陵無預君事欲來者便前相見在近何煩使人襄據水而戰温結陳而前親被甲督戰襄衆大敗死者數千人襄帥麾下數千騎犇於洛陽北山其夜民棄妻子隨襄者五千餘人襄勇而愛人雖戰屢敗民知襄所在輒扶老携幼奔馳而赴之温軍中傳言襄病創已死許洛士女為温所得者無不北望而泣襄西走温追之不及𢎞農楊亮自襄所來奔温問襄之為人亮曰襄神明器宇孫䇿之儔而雄武過之周成帥衆出降温屯故太極殿前既而徙屯金墉城己丑謁諸陵有毁壊者修復之各置陵令表鎮西將軍謝尚都督司州諸軍事鎮洛陽以尚未至留潁川太守毛穆之督䕶陳午河南太守戴施以二千人戍洛陽衛山陵徙降民三千餘家於江漢之間執周成以歸姚襄奔平陽秦并州刺史尹赤復以衆降襄襄遂據襄陵秦大將軍張平擊之襄為平所敗乃與平約為兄弟各罷兵 冬十一月詔遣兼司空散騎常侍車灌等持節如洛陽修五陵十二月庚戌帝及羣臣皆服緦臨於太極殿三日 司州都督謝尚以疾不行以丹陽尹王胡之代之未行而卒胡之廙之子也
桓温伐燕
晉穆帝升平二年 趙之亡也其將髙昌遣使降燕已而降晉又降秦各受爵位欲中立以自固燕主儁使司空陽騖討昌於東燕
三年夏六月髙昌不能拒燕 秋七月自白馬犇滎陽
五年春二月髙昌卒燕河内太守吕䕶并其衆遣使來降拜䕶冀州刺史䕶欲引晉兵以襲鄴三月燕太宰恪將兵五萬冠軍將軍皇甫真將兵萬人共討之燕兵至野王䕶嬰城自守䕶軍將軍傅顔請急攻之以省大費恪曰老賊輕變多矣觀其守備未易猝攻頃攻黎陽多殺精鋭卒不能拔自取困辱䕶内無蓄積外無救援我深溝髙壘坐而守之休兵養士離間其黨於我不勞而賊勢日蹙不過十旬取之必矣何為多殺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乎乃築長圍守之 夏四月桓温以其弟黄門郎豁督沔中七郡諸軍事兼新野義城二郡太守將兵取許昌破燕將慕容塵 燕人圍野王數月吕䕶遣其將張興出戰傅顔擊斬之城中日蹙皇甫真戒部將曰䕶勢窮犇突必擇虚隙而投之吾所部士卒多羸器甲不精宜深為之備乃多課櫓楯親察行夜者䕶食盡果夜悉精鋭趨真所部突圍不得出太宰恪引兵擊之䕶衆死傷殆盡棄妻子犇滎陽恪存撫降民給其廩食徙士人將帥於鄴自餘各隨所樂以䕶參軍廣平梁琛為中書著作郎 冬十月吕䕶復叛犇燕燕人赦之以為廣州刺史
哀帝隆和元年春正月燕豫州刺史孫興請攻洛陽曰晉將陳祐弊卒千餘介守孤城不足取也燕人從其言遣寧南將軍吕䕶屯河隂 二月辛未以吳國内史庾希為北中郎將徐兖二州刺史鎮下邳龍驤將軍袁真為西中郎將監䕶豫司并冀四州諸軍事豫州刺史鎮汝南並假節希冰之子也 燕吕䕶攻洛陽三月乙酉河南太守戴施犇宛陳祐告急五月丁巳桓温遣庾希及竟陵太守鄧遐帥舟師三千人助祐守洛陽遐嶽之子也温上疏請遷都洛陽自永嘉之亂播流江表者請一切北徙以實河南朝廷畏温不敢為異而北上蕭條人情疑懼雖並知不可莫敢先諫散騎常侍領著作郎孫緯上疏曰昔中宗龍飛非惟信順協於天人實賴萬里長江畫而守之耳今自䘮亂已來六十餘年河洛丘墟函夏蕭條士民播流江表已經數世存者老子長孫亡者丘隴成行雖北風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實為交切若遷都旋軫之日中興五陵即復緬成遐域泰山之安既難以理保烝烝之思豈不纒於聖心哉温今此舉誠欲大覽始終為國逺圖而百姓震駭同懷危懼豈不以反舊之樂賖而趨死之憂促哉何者植根江外數十年矣一朝頓欲拔之驅踧於空荒之地提挈萬里踰險浮深離墳墓棄生業田宅不可復售舟車無從而得捨安樂之國適習亂之鄉將頓仆道塗飄溺江川僅有達者此仁者所宜哀矜國家所宜深慮也臣之愚計以為且宜遣將帥有威名資實者先鎮洛陽掃平梁許清壹河南運漕之路既通開墾之積已豐犲狼逺竄中夏小康然後可徐議遷徙耳奈何捨百勝之長理舉天下而一擲哉緯楚之孫也少慕髙尚嘗著遂初賦以見志温見緯表不悦曰致意興公何不尋君遂初賦而知人家國事邪時朝廷憂懼將遣侍中止温揚州刺史王述曰温欲以虚聲威朝廷耳非事實也但從之自無所至乃詔温曰在昔䘮亂忽涉五紀戎狄肆暴繼襲凶跡眷言西顧慨歎盈懷知欲躬帥三軍蕩滌氛穢廓清中畿光復舊京非夫外身狗國孰能若此諸所處分委之髙筭但河洛丘墟所營者廣經始之勤政勞懷也事果不行温又議移洛陽鐘虡述曰永嘉不競暫都江左方當蕩平區宇旋軫舊京若其不爾宜改遷園陵不應先事鐘虡温乃止朝廷以交廣遼逺改授温都督并司冀三州温表辭不受 秋七月吕䕶退守小平津中流矢而卒燕將叚崇收軍北渡屯于野王鄧遐進屯新城八月西中郎將袁真進屯汝南運粟五萬斛以饋洛陽冬十二月庾希自下邳退屯山陽袁真自汝南退
屯夀陽
興寧元年夏四月燕寧東將軍慕容忠攻滎陽太守劉逺逺犇魯陽 五月以西中郎將袁真都督司冀并三州諸軍事北中郎將庾希都督青州諸軍事 癸夘燕人拔密城劉逺犇江陵 冬十月燕鎮南將軍慕容塵攻陳留太守袁披于長平汝南太守朱斌乗虚襲許昌克之
二年春二月燕太傅評龍驤將軍李洪略地河南夏四月甲辰燕李洪攻許昌汝南敗晉兵於懸瓠潁川太守李福戰死汝南太守朱斌犇夀春陳郡太守朱輔退保彭城大司馬温遣西中郎將袁真等禦之温帥舟師屯合肥燕人遂拔許昌汝南陳郡徙萬餘戸于幽冀二州遣鎮南將軍慕容塵屯許昌 秋八月燕太宰恪將取洛陽先遣人招納士民逺近諸塢皆歸之乃使司馬悦希軍于盟津豫州刺史孫興軍于成皋初沈充之子勁以其父死於逆亂志欲立功以雪舊恥年三十餘以刑家不得仕吳興太守王胡之為司州刺史上疏稱勁才行請解禁錮參其府事朝廷許之㑹胡之以病不行及燕人逼洛陽冠軍將軍陳祐守之衆不過二千勁自表求配祐効力詔以勁補冠軍長史令自募壯士得千餘人以行勁屢以少擊燕衆摧破之而洛陽糧盡援絶祐自度不能守乃以救許昌為名九月留勁以五百人守洛陽祐帥衆而東勁喜曰吾志欲致命今得之矣祐聞許昌已沒遂犇新城燕悦希引兵略河南諸城盡取之
三年春正月大司馬温移鎮姑孰二月乙未以其弟右將軍豁監荆州揚州之義城雍州之京兆諸軍事領荆州刺史加江州刺史桓冲監江州及荆豫八郡諸軍事並假節司徒昱聞陳祐棄洛陽㑹大司馬温于洌洲共議征討丙申帝崩于西堂事遂寢 燕太宰恪吳王垂共攻洛陽恪謂諸將曰卿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陽城髙而兵弱易克也勿更畏懦而怠惰遂攻之三月克之執揚武將軍沈勁勁神氣自若恪將宥之中軍将軍慕輿虔曰勁雖竒士觀其志度終不為人用今赦之必為後患遂殺之恪略地至崤澠闗中大震秦王堅自將屯陜城以備之燕人以左中郎將慕容筑為洛州刺史鎮金墉吳王垂為都督荆揚洛徐兖豫雍益凉秦十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荆州牧配兵一萬鎮魯陽
海西公太和元年冬十月燕撫軍將軍下邳王厲冦兖州拔魯髙平數郡置守宰而還 十二月南陽督䕶趙億據宛城降燕太守桓澹走保新野燕人遣南中郎將趙盤自魯陽戍宛
二年夏四月燕慕容塵冦竟陵太守羅崇擊破之荆州刺史桓豁竟陵太守羅崇攻宛拔之趙億遁走趙盤退歸魯陽豁追擊盤於雉城擒之留兵戍宛而還 秋九月以㑹稽内史郗愔為都督徐兖青幽楊州之晉陵諸軍事徐兖二州刺史鎮京口
四年春三月大司馬温請與徐兖二州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等伐燕初愔在北府温常云京口酒可飲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而愔暗於事機乃遺温牋欲共奬王室請督所部出河上愔子超為温參軍取視寸寸毁裂乃更作愔牋自陳非將帥才不堪軍旅老病乞閒地自養勸温并領已所統温得牋大喜即轉愔冠軍將軍㑹稽内史温自領徐兖二州刺史夏四月庚戌温帥步騎五萬發姑熟 大司馬温自兖州伐燕郗超曰道逺汴水又淺恐漕運難通温不從六月辛丑温至金鄉天旱水道絶温使冠軍將軍毛虎生鑿鉅野三百里引汶水㑹于清水虎生寶之子也温引舟自清水入河舳艫數百里郗超曰清水入河難以通運若冦不戰運道又絶因敵為資復無所得此危道也不若盡舉見衆直趨鄴城彼畏公威名必望風逃潰北歸遼碣若能出戰則事可立決若欲城鄴而守之則當此盛夏難為功力百姓布野盡為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請命矣但恐明公以此計輕鋭勝負難必欲務持重則莫若頓兵河濟控引漕運俟資儲充備至來夏乃進兵雖如賖遲然期於成功而已捨此二䇿而連軍北上進不速決退必愆乏賊因此勢以日月相引漸及秋冬水更澁滯且北土早寒三軍裘褐者少恐於時所憂非獨無食而已温又不從温遣建威將軍檀𤣥攻胡陸拔之獲燕寧東將軍慕容忠燕主暐以下邳王厲為征討大都督帥步騎二萬逆戰于黄墟厲兵大敗單馬犇還髙平太守徐翻舉郡來降前鋒鄧遐朱序敗燕將傅顔於林渚暐復遣樂安王臧統諸軍拒温臧不能抗乃遣散騎常侍李鳯求救于秦秋七月温屯武陽燕故兖州刺史孫元帥其族黨起兵應温温至枋頭暐及太傅評大懼謀犇和龍吳王垂曰臣請擊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暐乃以垂代樂安王臧為使持節南討大都督帥征南將軍范陽王徳等衆五萬以拒温垂表司徒左長史申𦙍黄門侍郎封孚尚書郎悉羅騰皆從軍𦙍鍾之子孚放之子也暐又遣散騎侍郎樂嵩請救于秦許賂以虎牢以西之地秦王堅引羣臣議于東堂皆曰昔桓温伐我至灞上燕不我救今温伐燕我何救焉且燕不稱藩於我我何為救之王猛密言於堅曰燕雖彊大慕容評固非温敵也若温舉山東進屯洛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粟觀兵崤澠則陛下大事去矣今不如與燕合兵以退温温退燕亦病矣然後我承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堅從之八月遣將軍茍池洛州刺史鄧羌帥步騎二萬以救燕出自洛陽軍至潁川又遣散騎侍郎姜撫報使于燕以王猛為尚書令太子太傅封孚問於申𦙍曰温衆彊士整乗流直進今大軍徒逡巡髙岸兵不接刃未見克殄之理事將何如曰以温今日聲勢似能有為然在吾觀之必無成功何則晉室衰弱温專制其國晉之朝臣未必皆與之同心故温之得志衆所不願也必將乖阻以敗其事又温驕而恃衆怯於應變大衆深入值可乗之㑹反更逍遥中流不出赴利欲望持乆坐取全勝若糧廩愆懸情見勢屈必不戰自敗此自然之數也温以燕降人段思為鄉導悉羅騰與温戰生擒思温使故趙將李述徇趙魏騰又與虎賁中郎將染于津共擊斬之温軍奪氣初温使豫州刺史袁真攻譙梁開石門以通水運真克譙梁而不能開石門水運路塞九月燕范陽王徳帥騎一萬蘭臺治書侍御史劉當帥騎五千屯石門豫州刺史李邽帥州兵五千㫁温糧道當佩之子也徳使將軍慕容宙帥騎一千為前鋒與晉兵遇宙曰晉人輕剽怯於陷敵勇於乗退宜設餌以釣之乃使二百騎挑戰分餘騎為三伏挑戰者兵未交而走晉兵追之宙帥伏以擊之晉兵死者甚衆温戰數不利糧儲復竭又聞秦兵將至丙申焚舟棄輜重鎧仗自陸道犇還以毛虎生督東燕等四郡諸軍事領東燕太守温自東燕出倉垣鑿井而飲行七百餘里燕之諸將爭欲追之吳王垂曰不可温初退惶恐以嚴設警備簡精鋭為後拒擊之未必得志不如緩之彼幸吾未至必晝夜疾趨俟其士衆力盡氣衰然後擊之無不克矣乃帥八千騎徐行躡其後温果兼道而進數日垂告諸將曰温可擊矣乃急追之及温於襄邑范陽王徳先帥勁騎四千伏於襄邑東澗中與垂夾擊温大破之斬首三萬級秦茍池邀擊温於譙又破之死者復以萬計孫元遂據武陽以拒燕燕左衛將軍孟髙討擒之 冬十月己巳大司馬温收散卒屯于山陽温深恥䘮敗乃歸罪於袁真奏免真為庶人又免冠軍將軍鄧遐官真以温誣已不服表温罪狀朝廷不報真遂據夀春叛降燕且請救亦遣使如秦温以毛虎生領淮南太守守厯陽 燕主暐遣大鴻臚温統拜袁真使持節都督淮南諸軍事征南大將軍揚州刺史封宜城公統未踰淮而卒 冬十一月辛丑丞相昱與大司馬温㑹涂中以謀後舉以温世子熈為豫州刺史假節 十二月大司馬温發徐兖州民築廣陵城徙鎮之時征役既頻加之疫癘死者什四五百姓嗟怨祕書監太原孫盛作晉春秋直書時事大司馬温見之怒謂盛子曰枋頭誠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闗君門户事其子遽拜謝請改之時盛年老家居性方嚴有軌度子孫雖頒白待之愈峻至是諸子乃共號泣稽顙請為百口切計盛大怒不許諸子遂私改之盛先已冩别本傳之外國及孝武帝購求異書得之於遼東人與見本不同遂兩存之五年春二月癸酉袁真卒陳郡太守朱輔立真子瑾為建威將軍豫州刺史以保壽春遣其子乾之及司馬爨亮如鄴請命燕人以瑾為揚州刺史輔為荆州刺史夏四月燕秦皆遣兵助袁瑾大司馬温遣督撫竺瑶
等禦之燕兵先至瑶等與戰於武丘破之南頓太守桓石䖍克南城石䖍温之弟子也 秋七月大司馬温自廣陵帥衆二萬討袁瑾以襄城太守劉波為淮南内史將五千人鎮石頭波隗之孫也癸丑温敗瑾于壽春遂圍之燕左衛將軍孟髙將騎兵救瑾至淮北未渡㑹秦伐燕燕召髙還
簡文帝咸安元年春正月袁瑾朱輔求救於秦秦王堅以瑾為揚州刺史輔為交州刺史遣武衛將軍武都王鑒前將軍張蚝帥步騎二萬救之大司馬温遣淮南太守桓伊南頓太守桓石䖍等擊鑒蚝於石橋大破之秦兵退屯慎城伊宣之子也丁亥温拔壽春擒瑾及輔拜其宗族送建康斬之
桓温滅蜀
晉明帝大寜二年成主雄后任氏無子有妾子十餘人雄立其兄蕩之子班為太子使任后母之羣臣請立諸子雄曰吾兄先帝之嫡統有竒材大功事垂克而早世朕常悼之且班仁孝好學必能負荷先烈太傅驤司徒王達諫曰先王立嗣必子者所以明定分而防簒奪也宋宣公吳餘祭足以觀矣雄不聽驤退而流涕曰亂自此始矣班為人謙恭下士動遵禮灋雄每有大議輒令豫之
成帝咸和九年夏六月成主雄生瘍於頭身素多金創及病舊痕皆膿潰諸子皆惡而逺之獨太子班晝夜侍側不脱衣冠親為吮膿雄召大將軍建寧王夀受遺詔輔政丁夘雄卒太子班即位以建寧王夀録尚書事政事皆委於夀及司徒何㸃尚書令王瓌班居中行䘮禮一無所預 秋九月成主雄之子車騎將軍越屯江陽奔䘮至成都以太子班非雄所生意不服與其弟安東将軍期謀作亂班弟玝勸班遣越還江陽以期為梁州刺史鎮葮萌班以未葬不忍遣推心待之無所疑間遣玝出屯於涪冬十月癸亥朔越因班夜哭弑之於殯宫幷殺班兄領軍將軍都矯太后任氏令罪狀班而廢之初期母冉氏賤任氏母養之期多才藝有令名及班死衆欲立越越奉期而立之甲子期即皇帝位諡班曰戾太子以越為相國封建寧王加大將軍夀大都督徙封漢王皆録尚書事以兄霸為中領軍鎮南大將軍弟保為鎮西大將軍汶山太守從兄始為征東大將軍代越鎮江陽丙寅葬雄於安都陵諡曰武皇帝廟號太宗始欲與夀共攻期夀不敢發始怒反譛夀於期請殺之期欲藉夀以討李玝故不許遣夀將兵向涪壽先遣使告玝以去就利害開其去路玝遂來犇詔以玝為巴郡太守期以夀為梁州刺史屯涪
咸康元年秋九月成太子班之舅羅演與漢王相天水上官澹謀殺成主期立班子事覺期殺演澹及班母羅氏期自以得志輕諸舊臣信任尚書令景騫尚書姚華田襃中常侍許涪等刑賞大政皆決於數人希復關公卿襃無它才嘗勸成主雄立期為太子故有寵由是紀綱隳紊雄業始衰四年成主期驕虐日甚多所誅殺而籍沒其資財婦女由是大臣多不自安漢王壽素貴重有威名期及建寜王越等皆忌之壽懼不免每當入朝常詐為邉書辭以警急初巴西處士龔壯父叔皆為李特所殺壯欲報仇積年不除䘮壽數以禮辟之壯不應而往見夀夀密問壯以自安之䇿壯曰巴蜀之民本皆晉臣節下若能發兵西取成都稱藩於晉誰不爭為節下奮臂前驅者如此則福流子孫名垂不朽豈徒脱今日之禍而已夀然之隂與長史略陽羅恒巴西解思明謀攻成都期頗聞之數遣許涪至夀所伺其動靜又鴆殺夀養弟安北將軍攸夀乃詐為妹夫任調書云期當取夀其衆信之遂帥步騎萬餘人自涪襲成都許賞以城中財物以其將李奕為前鋒期不意其至初不設備夀世子勢為翊軍校尉開門納之遂克成都屯兵宫門期遣侍中勞夀夀奏建寧王越景騫田襃姚華許涪及征西將軍李遐將軍李西等懷姦亂政皆收殺之縱兵大掠數日乃定夀矯以太后任氏令廢期為卭都縣公幽之别宫追諡戾太子曰哀皇帝羅恒解思明李奕等勸夀稱鎮西將軍益州牧成都王稱藩於晉送卭都公於建康任調及司馬蔡興侍中李豔等勸夀自稱帝夀命筮之占者曰可數年天子調喜曰一日尚足况數年乎思明曰數年天子孰與百世諸侯夀曰朝聞道夕死可矣遂即皇帝位改國號曰漢大赦改元漢興以安車束帛徴龔壯為太師壯誓不仕夀所贈遺一無所受夀改立宗廟追尊父驤曰獻皇帝母昝氏為皇太后立妃閻氏為皇后世子勢為皇太子更以舊廟為大成廟凡諸制度多所改易以董皎為相國羅恒為尚書令解思明為廣漢太守任調為鎮北將軍梁州刺史李奕為西夷校尉從子權為寧州刺史公卿州郡悉用其遼佐代之成氏舊臣近親及六郡士人皆見疎斥卭都縣公期歎曰天下主乃為小縣公不如死五月縊而卒夀諡曰幽公葬以王禮 夏六月漢李奕従兄廣漢太守乾告大臣謀廢立 秋七月漢主夀使其子廣與大臣盟于前殿徙乾為漢嘉太守以李閎為荆州刺史鎮巴郡八月蜀中乆雨百姓饑疫夀命羣臣極言得失龔壯上封事稱陛下起兵之初上指星辰昭告天地㰱血盟衆舉國稱藩天應人悦大功克集而論者未諭權宜稱制今淫雨百日饑疫竝臻天其或者將以監示陛下故也愚謂宜遵前盟推奉建康彼必不愛髙爵重位以報大功雖降階一等而子孫無窮永保福祚不亦休哉論者或言二州附晋則榮六郡人事之不便昔公孫述在蜀羈客用事劉備在蜀楚士多貴及吳郡西伐舉國屠滅寧分客主論者不達安固之基茍惜名位以為劉氏守令方仕州郡曽不知彼乃國亡主易豈同今日義舉主榮臣顯哉論者又謂臣當為法正臣䝉陛下大恩恣臣所安至於榮禄無問漢晉臣皆不處復何為效法正乎壽省書内慙祕而不宣 九月漢僕射任顔謀反誅顔任太后之弟也漢主夀因盡誅成主雄諸子
五年秋九月漢主夀疾病羅恒解思明復議奉晉夀不從李演復上書言之夀怒殺演夀常慕漢武魏明之為人恥聞父兄時事上書者不得言先世政教自以為勝之也舍人杜襲作詩十篇託言應璩以諷諫夀報曰省詩知意若今人所作乃賢哲之話言若古人所作則死之常辭耳
七年冬十二月漢主夀以其太子勢領大將軍録尚書事初成主雄以儉約寛惠得蜀人心及李閎王嘏還自鄴盛稱鄴中繁庶宫殿壯麗且言趙王虎以刑殺御下故能控制境内夀慕之徙旁郡民三丁以上者以實成都大修宫室治器玩人有小過輒殺以立威左僕射蔡興右僕射李嶷皆坐直諫死民疲於賦役吁嗟滿道思亂者衆矣康帝建元元年秋八月漢主壽卒諡曰昭文廟號中宗太子勢即位大赦
二年夏四月漢太史令韓皓上言熒惑守心乃宗廟不修之譴漢主勢命羣臣議之相國董皎侍中王嘏以為景武創業獻文承基至親不逺無宜疎絶勢乃更命祀成始祖太宗皆謂之漢
穆帝永和元年秋八月漢主勢之弟大將軍廣以勢無子求為太弟勢不許馬當解思明諫曰陛下兄弟不多若復有所廢將益孤危固請許之勢疑其與廣有謀收當思明斬之夷其三族遣太保李奕襲廣於涪城貶廣為臨卭侯廣自殺思明被收歎曰國之不亡以我數人在也今其殆矣言笑自若而死思明有智略敢諌諍馬當素得人心及其死士民無不哀之
二年冬漢太保李奕自晉壽舉兵反蜀人多從之衆至數萬漢主勢登城拒戰奕單騎突門門者射而殺之其衆皆潰勢大赦境内改年嘉寜勢驕淫不恤國事多居禁中罕接公卿疎忌舊臣信任左右䜛諂竝進刑罰苛濫由是中外離心蜀土先無獠至是始從山出自巴西至犍為梓潼布滿山谷十餘萬落不可禁制大為民患加以饑饉四境之内遂至蕭條 安西將軍桓温將伐漢將佐皆以為不可江夏相袁喬勸之曰夫經略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於胷中不必待衆言皆合也今為天下之患者胡蜀二冦而已蜀雖險固比胡為弱將欲除之宜先其易者李勢無道臣民不附且恃其險逺不修戰備宜以精卒萬人輕齎疾趨比其覺之我已出其險要可一戰擒也蜀地富饒戸口繁庶諸葛武侯用之抗衡中夏若得而有之國家之大利也論者恐大軍既西胡必闚覦此似是而非胡聞我萬里逺征以為内有重備必不敢動縱有侵軼縁江諸軍足以拒守必無憂也温從之喬瓌之子也十一月辛未温帥益州刺史周撫南郡太守譙王無忌伐漢拜表即行委安西長史范汪以留事加撫督梁州之四郡諸軍事使袁喬帥二千人為前鋒三年春二月桓温軍至青衣漢主勢大發兵遣叔父右衛將軍福從兄鎮南將軍權前將軍昝堅等將之自山陽趣合水諸將欲設伏於江南以待晉兵昝堅不從引兵自江北鴛鴦碕渡向犍為三月温至彭模議者欲分為兩軍異道俱進以分漢兵之勢袁喬曰今懸軍深入萬里之外勝則大功可立不勝則噍類無遺當合勢齊力以取一戰之捷若分兩軍則衆心不一萬一偏敗大事去矣不如全軍而進棄去釡甑齎三日糧以示無還心勝可必也温從之留參軍孫盛周楚將羸兵守輜重温自將步卒直指成都楚撫之子也李福進攻彭模孫盛等奮擊走之温進遇李權三戰三捷漢兵散走歸成都鎮東將軍李位都迎詣温降昝堅至犍為乃知與温異道還自沙頭津濟比至温已軍於成都之十里陌堅衆自潰勢悉衆出戰于笮橋温前鋒不利參軍龔䕶戰死矢及温馬首衆懼欲退而鼓吏誤嗚進鼓袁喬拔劍督士卒力戰遂大破之温乘勝長驅至成都縱火燒其城門漢人惶懼無復鬬志勢夜開東門走至葭萌使散騎常侍王幼送降文於温自稱略陽李勢叩頭死罪尋輿櫬面詣軍門温解縛焚櫬送勢及宗室十餘人於建康引漢司空譙獻之等以為參佐舉賢旌善蜀人悦之 漢故尚書僕射王誓鎮東將軍鄧定平南將軍王潤將軍隗文等皆舉兵反衆各萬餘桓温自擊定使袁喬擊文皆破之温命益州刺史周撫鎮彭模斬王誓王潤温留成都三十日振旅還江陵李勢至建康封歸義侯 夏四月丁巳鄧定隗文等入據成都 隗文鄧定等立故國師范長生之子賁為帝而奉之以妖異惑衆蜀人多歸之
五年夏四月益州刺史周撫龍驤將軍朱燾擊范賁斬之益州平
桓温廢立
晉穆帝永和二年冬十一月安西將軍桓温伐漢朝廷以蜀道險逺温衆少而深入皆以為憂惟劉惔以為必克或問其故惔曰以博知之温善博者也不必得則不為但恐克蜀之後温終專制朝廷耳
三年漢主勢降於温〈事見桓温滅蜀〉
四年秋八月朝廷論平蜀之功欲以豫章郡封桓温尚書左丞荀㽔曰温若復平河洛將何以賞之乃加温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臨賀郡公加譙王無忌前將軍袁喬龍驤將軍封湘西伯㽔崧之子也温既滅蜀威名大振朝廷憚之
升平四年冬十一月封桓温為南郡公温弟沖為豐城縣公子濟為臨賀縣公
哀帝興寧元年夏五月加征西大將軍桓温侍中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領尚書事假黄鉞温以撫軍司馬王坦之為長史坦之述之子也又以征西郗超為參軍王珣為主簿每事必與二人謀之府中為之語曰髯參軍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温氣槩髙邁罕有所推與超言常自謂不能測傾身待之超亦深自結納珣導之孫也與謝𤣥皆為温掾温俱重之曰謝掾年四十必擁旄杖節王當作黑頭公皆未易才也𤣥奕之子也二年夏五月戊辰加大司馬温揚州牧録尚書事壬申使侍中召温入參朝政温辭不至 秋七月丁夘詔復徴大司馬温入朝八月温至赭圻詔尚書車灌止之温遂城赭圻居之固讓内録遥領揚州牧
三年大司馬温移鎮姑孰二月丙申帝崩于西堂帝無嗣皇后詔以琅邪王奕承大統百官奉迎于琅邪第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海西公太和三年冬十二月加大司馬温殊禮位在諸侯王上
簡文帝咸安元年大司馬温恃其材略位望隂蓄不臣之志嘗撫枕歎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術士杜炅能知人貴賤温問炅以禄位所至炅曰明公勲格宇宙位極人臣温不悦温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時望還受九錫及枋頭之敗威名頓挫既克夀春謂參軍郗超曰足以雪枋頭之恥乎超曰未也乆之超就温宿中夜謂温曰明公都無所慮乎温曰卿欲有言邪超曰明公當天下重任今以六十之年敗於大舉不建不世之勲不足以鎮愜民望温曰然則奈何超曰明公不為伊霍之舉者無以立大威權鎮壓四海温素有心深以為然遂與之定議以帝素謹無過而牀第易誣乃言帝早有痿疾嬖人相龍計好朱靈寶等參侍内寢二美人田氏孟氏生三男將建儲立王傾移皇基密播此言於民間時人莫能審其虚實十一月癸夘温自廣陵將還姑孰屯于白石丁未詣建康諷褚太后請廢帝立丞相㑹稽王昱幷作令草呈之太后方在佛屋燒香内侍啟云外有急奏太后出倚户視奏數行乃曰我本自疑此至半便止索筆益之曰未亡人不幸罹此百憂感念存沒心焉如割己酉温集百官於朝堂廢立既曠代所無莫有識其故典者百官震慄温亦色動不知所為尚書僕射王彪之知事不可止乃謂温曰公阿衡皇家當倚傍先代乃命取霍光傳禮度儀制定於須臾彪之朝服當階神彩毅然曽無懼容文武儀凖莫不取定朝廷以此服之於是宣太后令廢帝為東海王以丞相録尚書事㑹稽王昱統承皇極百官入太極前殿温使督䕶竺瑤散騎侍郎劉亨收帝璽綬帝著白帢單衣步下西堂乗犢車出神虎門羣臣拜辭莫不戯欷侍御史殿中監將兵百人衛送東海第温帥百官具乗輿灋駕迎㑹稽王于㑹稽邸王於朝堂變服著平巾幘單衣東向流涕拜受璽綬是日即皇帝位改元温出次中堂分兵屯衞温有足疾詔乗輿入殿温撰辭欲陳述廢立本意帝引見便泣下數十行温兢懼竟不能一言而出太宰武陵王晞好習武事為温所忌欲廢之以事示王彪之彪之曰武陵親尊未有顯罪不可以猜嫌之閒便相廢徙公建立聖明當崇奬王室與伊周同美此大事宜更深詳温曰此已成事卿勿復言乙夘温表晞聚納輕剽息綜矜忍袁真叛逆事相連染頃日猜懼將成亂階請免晞官以王歸蕃從之幷免其世子綜梁王㻱等官温使魏郡太守毛安之帥所領宿衛殿中安之虎生之弟也庚戍尊褚太后曰崇徳太后初殷浩卒大司馬温使人齎書弔之浩子㳙不荅亦不詣温而與武陵王睎遊廣州刺史庾藴希之弟也素與温有隙温惡殷庾宗彊欲去之辛亥使其弟祕逼新蔡王晃詣西堂叩頭自列稱與晞及子綜著作郎殷㳙太宰長史庾倩掾曹秀舍人劉彊散騎常侍庾柔等謀反帝對之流涕温皆收付廷尉倩柔皆藴之弟也癸丑温殺東海王三子及其母甲寅御史中丞譙王恬承温旨請依律誅武陵王晞詔曰悲惋惶怛非所忍聞況言之哉其更詳議恬承之孫也乙夘温重表固請誅晞詞甚酷切帝乃賜温手詔曰若晉祚靈長公便宜奉行前詔如其大運去矣請避賢路温覽之流汗變色乃奏廢晞及三子家屬皆徙新安郡丙辰免新蔡王晃為庶人徙衡陽殷涓庾倩曹秀劉彊庾柔皆族誅庾藴飲酖死藴兄東陽太守友子婦桓豁之女也故温特赦之庾希聞難與弟㑹稽王參軍邈及子攸之逃于海陵陂澤中温既誅殷庾威勢翕赫侍中謝安見温遙拜温驚曰安石卿何事乃爾安曰未有君拜於前臣揖於後戊午大赦璔文武位二等已未温如白石上書求歸姑孰庚申詔進温丞相大司馬如故留京師輔政温固辭仍請還鎮辛酉温自白石還姑孰秦王堅聞温廢立謂羣臣曰温前敗灞上後敗枋頭不能思愆自貶以謝百姓方更廢君以自説六十之叟舉動如此將何以自容於四海乎諺曰怒其室而作色於父其桓温之謂矣 十二月大司馬温奏廢放之人屏之以逺不可以臨黎元東海王宜依昌邑故事築第呉郡太后詔曰使為庶人情有不忍可特封王温又奏可封海西縣侯庚寅封海西縣公温威振内外帝雖處尊位拱黙而已常懼廢黜先是熒惑守太微端門踰月而海西廢辛卯熒惑逆行入太微帝甚惡之中書侍郎郗超在直帝謂超曰命之脩短本所不計故當無復近日事邪超曰大司馬臣温方内固社稷外恢經略非常之事臣以百口保之及超請急省其父帝曰致意尊公家國之事遂至於此由吾不能以道匡衛愧歎之深言何能諭因詠庾闡詩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遂泣下霑襟帝美風儀善容止留心典籍凝塵滿席湛如也雖神識恬暢然無濟世大略謝安以為惠帝之流但清談差勝耳郄超以温故朝中皆畏事之謝安嘗與左衛將軍王坦之共詣超日旰未得前坦之欲去安曰獨不能為性命忍須㬰邪
二年春三月戊午遣侍中王坦之徵大司馬温入輔温復辭 夏四月徙海西公於吳縣西柴里敇吳國内史刁彛防衛又遣御史顧允監察之彛協之子也六月庾希庾邈與故青州刺史武林之子遵聚衆夜入京口城晉陵太守卞⿰踰城犇曲阿希詐稱受海西公密㫖誅大司馬温建康震擾内外戒嚴卞⿰發諸縣兵二千人擊希希敗閉城自守温遣東海内史周少孫討之秋七月壬辰拔其城擒希邈及其親黨皆斬之⿰壺之子也甲寅帝不豫急召大司馬温入輔一日一夜發四詔温辭不至初帝為㑹稽王娶王述從妺為妃生世子道生及弟俞生道生踈躁無行毋子皆以幽廢死餘三子郁朱生天流皆早夭諸姬絶孕將十年王使善相者視之皆曰非其人又使視諸婢媵有李陵容者在織坊中黑而長宮人謂之崑崙相者驚曰此其人也王召之侍寢生子昌明及道子已未昌明為皇太子生十年矣以道子為琅邪王領㑹稽國以奉帝母鄭太妃之祀遺詔大司馬温依周公居攝故事又曰少子可輔者輔之如不可君自取之侍中王坦之自持詔入於帝前毁之帝曰天下儻來之運卿何所嫌坦之曰天下宣元之天下陛下何得專之帝乃使坦之改詔曰家國事一禀大司馬如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是日帝崩羣臣疑惑未敢立嗣或曰當須大司馬處分尚書僕射王彪之正色曰天子崩太子代立大司馬何容得異若先面諮必反為所責朝議乃定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崇德太后令以帝冲幼加在諒闇令温依周公居攝故事事已施行王彪之曰此異常大事大司馬必當固讓使萬機停滯稽廢山陵未敢奉令謹具封還事遂不行温望簡文臨終禪位於己不爾便當居攝既不副所望甚憤怨與弟冲書曰遺詔使吾依武侯王公故事耳温疑王坦之謝安所為心銜之詔謝安徵温入輔温又辭 冬十月彭城妖人盧悚自稱大道祭酒事之者八百餘家十一月遣弟子許龍如吳晨到海西公門稱太后密詔奉迎興復公初欲從之納保母諫而止龍曰大事垂捷焉用兒女子言乎公曰我得罪於此幸䝉寛宥豈敢妄動且太后有詔便應官屬來何獨使汝也汝必為亂因叱左右縛之龍懼而走甲午悚帥衆三百人晨攻廣莫門詐稱海西公還由雲龍門突入殿庭略取武庫甲仗門下吏士駭愕不知所為游擊將軍毛安之聞難帥衆直入雲龍門手自奮擊左衛將軍殷康中領軍桓祕入止車門與安之并力討誅之并黨與死者數百人海西公深慮横禍專飲酒恣聲色有子不肖時人憐之朝廷以其安於屈辱故不復為虞
武帝寧康元年春二月大司馬温來朝辛巳詔吏部尚書謝安侍中王坦之迎于新亭是時都下人情恟恟或云欲誅王謝因移晉室坦之甚懼安神色不變曰晉祚存亡決於此行温既至百官拜於道側温大陳兵衛延見朝士有位望者皆戰慴失色坦之流汗沾衣倒執手板安從容就席坐定謂温曰安聞諸侯有道守在四鄰明公何須壁後置人邪温笑曰正自不能不然爾遂命左右撤之與安笑語移日郗超常為温謀主安與坦之見温温使超卧帳中聽其言風動帳開安笑曰郄生可謂入幕之賓矣時天子幼弱外有彊臣安與坦之盡忠輔衛卒安晉室三月温有疾停建康十四年甲午還姑孰 秋七月己亥南郡宣武公桓温薨初桓温疾篤諷朝廷求九錫屢使人趣之謝安王坦之故緩其事使袁宏具草宏以示王彪之彪之歎其文辭之美因曰卿固大才安可以此示人謝安見其草輒改之由是厯旬不就宏密謀於彪之彪之曰聞彼病日增亦當不復支久自可更少遲迴宏從之温弟江州刺史冲問温以謝安王坦之所任温曰渠等不為汝所處分其意以為已存彼必不敢立異死則非冲所制若害之無益於冲更失時望故也温以世子熙才弱使冲領其衆於是桓祕與熙弟濟謀共殺冲冲密知之不敢入俄頃温薨冲先遣力士拘録熙濟而後臨喪祕遂被廢棄熙濟俱徙長沙詔葬温依漢霍光及安平獻王故事冲稱温遺命以少子𤣥為嗣時方五嵗襲封南郡公庚戌加右將軍荆州刺史桓豁征西將軍督荆楊雍交廣五州諸軍事以江州刺史桓冲為中軍將軍都督楊豫江三州諸軍事揚豫二州刺史鎮姑孰竟陵太守桓石秀為寧逺將軍江州刺史鎮潯陽石秀豁之子也冲既代温居任盡忠王室或勸冲誅除時望専執時權冲不從始温在鎮死罪皆專決不請冲以為生殺之重當歸朝廷凡大辟皆先上須報然後行之謝安以天子幼冲新喪元輔欲請崇德太后臨朝王彪之曰前世人主幼在襁褓母子一體故可臨朝太后亦不能決事要須顧問大臣今上年出十嵗垂及冠婚反令從嫂臨朝示人君幼弱豈所以光揚聖德乎諸公必欲行此豈僕所制所惜者大體耳安不欲委任桓冲故使太后臨朝已得以專獻替裁決遂不從彪之之言八月壬子太后復臨朝攝政
太元二年冬十二月臨海太守郗超卒初超黨於桓氏以父愔忠於王室不令知之及病甚出一箱書授門生曰公年尊我死之後若以哀惋害寢食者可呈此箱不爾即焚之既而愔果哀惋成疾門生呈箱皆與桓温往返密計愔大怒曰小子死已晚矣遂不復哭
十一年冬十月甲申海西公奕薨於吳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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