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 (四库全书本)/全览1
通鉴纪事本末 全览1 |
御制题宋版通鉴纪事本末
洓水编年著通鉴建安纪事别成书兴亡本末为金镜条理因依若辅车虽有増前斯数典〈袁枢为是书依司马光通鉴为起讫其前编则明沈朝阳所编焦竑校正之〉便称续后此开初〈续编宋纪为明冯琦编元纪为陈邦瞻编皆张溥论正明纪则本朝谷应泰所编也〉淳熙纸墨香天禄玩味孜孜日警予
御制通鉴纪事本末题辞
资治开宗司马传分门纪事尚书沿沈袁题要胪从古冯谷研精辑续编监夏监殷吁凛若亦文亦质洵彬然百王后是谁承者师保如临切惕干
密言造膝有谁知屋漏分明显在兹盘古前文尚疏略三皇后事大昭垂宅心敬肆惟几尔享世短长率繋之给札西清供乙览要于法戒励孜孜
钦定四库全书 史部三
通鉴纪事本末 纪事本末类
提要
〈臣〉等谨案通鉴纪事本末四十二卷宋袁枢撰枢字机仲建安人孝宗初试礼部词赋第一历官至工部侍郎以右文殿修撰知江陵府寻提举太平兴国宫事迹具宋史本传案唐刘知几作史通叙述史例首列六家总归二体自汉以来不过纪传编年两法乘除互用然纪传之法或一事而复见数篇宾主莫辨编年之法或一事而隔越数卷首尾难稽枢乃自出新意因司马光资治通鉴区别门目以类排纂毎事各详起讫自为标题毎篇各编年月自为首尾始于三家之分晋终于周世宗之征淮南包括数千年事迹经纬明晰节目详具前后始末一览了然遂于史家二体之外别为一体实前古之所未有也王应麟玉海称淳熙三年十一月𠫵政龚茂良言枢所编纪事有益见闻诏严州摹印十部仍先以缮本上之宋史枢本传又称孝宗读而嘉叹以赐东宫及分赐江上诸帅曰治道尽在是矣朱子亦称其书部居门目始终离合之间皆曲有微意于以错综温公之书乃国语之流盖枢所缀集虽不出通鉴原文而去取剪裁其义例极为精密非通鉴总类诸书割裂扯挦者可比其后如陈邦瞻谷应泰等递有沿仿而大指之简当则皆出是书下焉乾隆四十六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一上
宋 袁枢 撰
三家分晋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䖍为诸侯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綂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言君臣之位犹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诸侯尊周室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未尝不惓惓也非有桀纣之暴汤武之仁人归之天命之君臣之分当守节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伐纣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则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故曰礼莫大于分也夫礼辨贵贱序亲疏裁群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后上下粲然有伦此礼之大经也名器既亡则礼安得独存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卫君待孔子而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夫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诚以名器既乱则上下无以相保故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著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则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坚冰至书曰一日二日万几谓此类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呜呼幽厉失德周道日衰纲纪散坏下陵上替诸侯専征大夫擅政礼之大体十丧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犹绵绵相属者盖以周之子孙尚能守其名分故也何以言之昔晋文公有大功于王室请隧于襄王襄王不许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不然叔父有地而隧又何请焉文公于是乎惧而不敢违是故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曹滕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然历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彊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至于季氏之于鲁田常之于齐白公之于楚智伯之于晋其势皆足以逐君而自为然而卒不敢者岂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诛之也今晋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晋国天子既不能讨又宠秩之使列于诸侯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先王之礼于斯尽矣或者以为当是之时周室微弱三晋彊盛虽欲勿许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晋虽彊茍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不请于天子而自立则为悖逆之臣天下茍有桓文之君必奉礼义而征之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呜呼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类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初智宣子将以瑶为后智果曰不如宵也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须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慧则贤彊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弗听智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赵简子之子长曰伯鲁㓜曰无恤将置后不知所立乃书训戒之辞于二简以授二子曰谨识之三年而问之伯鲁不能举其辞求其简已失之矣问无恤诵其辞甚习求其简出诸袖中而奏之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立以为后简子使尹铎为晋阳请曰以为茧丝乎抑为保障乎简子曰保障哉尹铎损其户数简子谓无恤曰晋国有难而无以尹铎为少无以晋阳为远必以为归及智宣子卒智襄子为政与韩康子魏桓子宴于蓝台智伯戏康子而侮段规智国闻之諌曰主不备难必至矣智伯曰难将由我我不为难谁敢兴之对曰不然夏书有之曰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夫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今主一宴而耻人之君相又弗备曰不敢兴难无乃不可乎蜹蚁蜂虿皆能害人况君相乎弗听智伯请地于韩康子康子欲弗与段规曰智伯好利而愎不与将伐我不如与之彼狃于得地必请于他人他人不与必向之以兵然后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于智伯智伯悦又求地于魏桓子桓子欲弗与任章曰何故弗与桓子曰无故索地故弗与任章曰无故索地诸大夫必惧吾与之地智伯必骄彼骄而轻敌此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长矣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主不如与之以骄智伯然后可以择交而图智氏矣奈何独以吾为智氏质乎桓子曰善复与之万家之邑 智伯又求蔡皋狼之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又毙死以守之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襄子曰浚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宽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灶产蛙民无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骖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也𫄨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𫄨疵曰以人事知之夫从韩魏之兵而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不没者三版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无喜志有忧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𫄨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䜛臣欲为赵氏游说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不然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𫄨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𫄨疵请使于齐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曰臣闻唇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而攻赵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未遂而谋泄则祸立至矣张孟谈曰谋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伤也二子乃阴与张孟谈约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之众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惟辅果在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胜德也夫才与德异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谓之贤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聪察彊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云梦之竹天下之劲也然而不矫揉不羽括则不能以入坚棠谿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镕范不砥砺则不能以击彊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茍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馀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茍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三家分智氏之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雠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厕襄子如厕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智伯死无后而此人欲为报仇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乃舍之豫让又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报仇不亦难乎豫让曰不可既已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襄子为伯鲁之不立也有子五人不肯置后封伯鲁之子于代曰代成君早卒立其子浣为赵氏后襄子卒弟桓子逐浣而自立一年卒赵氏之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杀其子复迎浣而立之是为献子献子生籍是为烈侯魏斯者桓子之孙也是为文侯韩康子生武子武子生䖍是为景侯韩借师于魏以伐赵文侯曰寡人与赵兄弟也不敢闻命赵借师于魏以伐韩文侯应之亦然二国皆怒而去已而知文侯以讲于已也皆朝于魏魏由是始大于三晋诸侯莫能与之争
秦并六国
周显王七年秦献公薨子孝公立孝公生二十一年矣是时河山以东彊国六淮泗之间小国十馀楚魏与秦接界魏筑长城自郑滨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汉中南有巴黔中皆以夷狄同秦摈斥之不得与中国之会盟于是孝公发愤布德修政欲以彊秦
八年孝公令国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丑莫大焉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彊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于是卫公孙鞅闻是令下乃西入秦公孙鞅者卫之庶孙也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孙痤痤知其贤未及进会病魏惠王往问之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讳将奈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卫鞅年虽少有奇才愿君举国而听之王默然公叔曰君即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召鞅谢曰吾先君而后臣故先为君谋后以告子子必速行矣鞅曰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子之言杀臣乎卒不去王出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卫鞅也既又劝寡人杀之岂不悖哉卫鞅既至秦因嬖臣景监以求见孝公说以富国彊兵之术公大悦与议国事
十年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卫鞅言于秦孝公曰夫民不可与虑始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茍可以彊国不法其故甘龙曰不然縁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鞅曰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収司连坐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収孥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属籍明尊卑爵秩等差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乃下令令行期年秦民之国都言新令之不便者以千数于是太子犯法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䖍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国道不拾遗山无盗贼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法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其后民莫敢议令
臣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宝也国保于民民保于信非信无以使民非民无以守国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不善者反之欺其邻国欺其百姓甚者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离心以至于败所利不能药其所伤所获不能补其所亡岂不哀哉昔齐桓公不背曹沫之盟晋文公不贪伐原之利魏文侯不弃虞人之期秦孝公不废徙木之赏此四君者道非粹白而商君尤称刻薄又处战攻之世天下趋于诈力犹且不敢忘信以畜其民况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韩懿侯薨子昭侯立〉
十一年秦败韩师于西山
十四年秦孝公魏惠王会于杜平
十五年秦败魏师于元里斩首七千级取少梁
十七年秦大良造卫鞅伐魏
十八年秦卫鞅围魏固阳降之
十九年秦商鞅筑冀阙宫庭于咸阳徙都之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并诸小乡聚集为一县县置令丞凡三十一县废井田开阡陌平斗桶权衡丈尺〈赵成侯薨太子肃侯立〉
二十一年秦商鞅更为赋税法行之
二十六年王致伯于秦诸侯皆贺秦秦孝公使公子少官帅师会诸侯于逢泽以朝王
二十九年卫鞅言于秦孝公曰秦之与魏譬若人之有腹心之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岭厄之西都安邑与秦界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则东収地今以君之贤圣国赖以盛而魏往年大破于齐诸侯畔之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然后秦据河山之固东乡以制诸侯此帝王之业也公从之使卫鞅将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御之军既相距卫鞅遗公子卬书曰吾始与公子驩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之民公子卬以为然乃相与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袭虏公子卬因攻魏师大破之魏惠王恐使使献河西之地于秦以和因去安邑徙都大梁乃叹曰吾恨不用公叔之言秦封卫鞅商于十五邑号曰商君 〈楚宣王薨子威王商立〉
三十一年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䖍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之商君亡之魏魏人不受复纳之秦商君乃与其徒之商于发兵北击郑秦人攻商君杀之车裂以徇尽灭其家
三十四年秦伐韩拔宜阳
三十六年 初洛阳人苏秦说秦王以兼天下之术秦王不用其言苏秦乃去说燕文公曰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且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文公从之资苏秦车马以说赵肃侯曰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彊于赵秦之所害亦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传国都而止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中于赵矣臣以天下之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为一并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与秦秦成则其身富荣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喝诸侯以求割地故愿大王熟计之也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为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会于洹水之上通质结盟约曰秦攻一国五国各出锐师或挠秦或救之有不如约者五国共伐之诸侯从亲以摈秦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肃侯大说厚待苏秦尊宠赐赉之以约于诸侯会秦使犀首伐魏大败其师四万馀人禽将龙贾取雕阴且欲东兵苏秦恐秦兵至赵而败从约念莫可使用于秦者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张仪者魏人与苏秦俱事谷先生学纵横之术苏秦自以为不及也仪游诸侯无所遇困于楚苏秦故召而辱之仪怒念诸侯独秦能苦赵遂入秦苏秦阴遣其舍人赍金币资仪仪得见秦王秦王说之以为客卿舍人辞去曰苏君忧秦伐赵败从约以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激怒君使臣阴奉给君资尽苏君之计谋也张仪曰嗟乎此吾在术中而不悟吾不及苏君明矣为吾谢苏君苏君之时仪何敢言于是苏秦说韩宣惠王曰韩地方九百馀里带甲数十万天下之强弓劲弩利剑皆从韩出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跖劲弩带利剑一人当百不足言也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阳成皋今玆效之明年又复求割地与则无地以给之不与则弃前功受后祸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逆无已之求此所谓市怨结祸者也不战而地已削矣鄙谚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夫以大王之贤挟彊韩之兵而有牛后之名臣窃为太王羞之韩王从其言苏秦说魏王曰大王之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田舍庐庑之数曽无所刍牧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绝輷輷殷殷若有三军之众臣窃量大王之国不下楚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乃听于群臣之说而欲臣事秦愿大王熟察之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奉明约在大王之诏诏之魏王听之苏秦说齐王曰齐四塞之国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三军之良五家之兵进如锋矢战如雷霆解如风雨即有军役未尝倍泰山绝清河涉渤海也临淄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不待发于远县而临淄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斗鸡走狗六博阘鞠临淄之涂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挥汗成雨夫韩魏之所以重畏秦者为与秦接境壤也兵出而相当不十日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境不守战而不胜则国已危亡随其后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今秦之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过卫阳晋之道经乎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过也秦虽欲深入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其后也是故恫疑虚喝骄矜而不敢进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无奈齐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群臣之计过也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国之实臣是故愿大王少留意计之齐王许之乃西南说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彊国也地方六千馀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则秦弱秦彊则楚弱其势不两立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以承大王之明诏委社稷奉宗庙练士厉兵在大王之所用之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则楚割地以事秦此两策者相去远矣大王何居焉楚王亦许之于是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北报赵车骑辎重拟于王者 〈韩高门成昭侯薨子宣恵 齐威王薨子 燕文公薨王立 宣王辟疆立 子易王立〉
三十七年秦惠王使犀首欺齐魏与共伐赵以败从约赵肃侯让苏秦苏秦恐请使燕必报齐苏秦去赵而从约皆解赵人决河水以灌齐魏之师乃去 魏以阴晋为和于秦寔华阴
三十九年秦伐魏围焦曲沃魏入少梁河西地于秦四十年秦伐魏度河取汾阴皮氏拔焦 〈楚威王薨子怀王槐立〉四十一年秦公子华张仪帅师围魏蒲阳取之张仪言于秦王请以蒲阳复与魏而使公子繇质于魏仪因说魏王曰秦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无礼于秦魏因尽入上郡十五县以谢焉仪归而相秦
四十二年秦归焦曲沃于魏 〈四十三年赵肃侯薨子武灵王立〉四十四年夏四月戊午秦初称王
四十五年秦张仪帅师伐魏取陜
四十六年秦张仪及齐楚之相会啮桑
四十七年秦张仪自啮桑还而免相相魏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效之魏王不听秦王伐魏取曲沃平周复阴厚张仪益甚
四十八年王崩子慎靓王定立 〈燕易王薨子哙立〉
周慎靓王二年秦伐韩取鄢 〈魏惠王薨子襄王立〉
三年楚赵魏韩燕同伐秦攻函谷关秦人出兵逆之五国之师皆败走
四年秦败韩师于修鱼斩首八万级虏其将䱸申差于浊泽诸侯振恐齐大夫与苏秦争宠使人刺秦杀之张仪说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三十万地四平无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韩齐赵之境守亭障者不过十万梁之地势固战场也夫诸侯之约从盟洹水之上结为兄弟以相坚也今亲兄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相杀伤而欲恃反复苏秦之谋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据卷衍酸枣劫卫取阳晋则赵不南赵不南则梁不北梁不北则从道绝从道绝则大王之国欲毋危不可得也故愿大王审定计议且赐骸骨魏王乃倍从约而因仪以请成于秦张仪归复相秦
五年巴蜀相攻击俱告急于秦秦惠王欲伐蜀以为道险狭难至而韩又来侵犹豫未能决司马错请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王曰请闻其说仪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攻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于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翟去王业远矣司马错曰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彊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主地小民贫故臣愿先从事于易夫蜀西僻之国而戎翟之长也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得其地足以广国取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焉故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四海而天下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今攻韩劫天子恶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义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请论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齐韩之与国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谓危也不如伐蜀完王从错计起兵伐蜀十月取之贬蜀王更号为侯而使陈荘相蜀蜀既属秦秦以益彊富厚轻诸侯 〈燕王哙以国让其相子之〉
六年王崩子赧王延立
通鉴纪事本末卷一上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一下
宋 袁枢 撰
秦并六国〈二〉
周赧王元年魏人叛秦秦人伐魏取曲沃而归其人又败韩于岸门韩太子仓入质于秦以和 〈齐伐燕取子之醢之遂杀王 齐宣子薨子哙 湣王地立〉
二年秦右更疾伐赵拔蔺虏其将荘豹 秦王欲伐齐患齐楚之从亲乃使张仪至楚说楚王曰大王诚能听臣闭关绝约于齐臣请献商于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妇嫁女长为兄弟之国楚王说而许之群臣皆贺陈轸独吊王怒曰寡人不兴师而得六百里地何吊也对曰不然以臣观之商于之地不可得而齐秦合齐秦合则患必至矣王曰有说乎对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齐也今闭关绝约于齐则楚孤秦奚贪夫孤国而与之商于之地六百里张仪至秦必负王是王北绝齐交西生患于秦也两国之兵必俱至为王计者不若阴合而阳绝于齐使人随张仪茍与吾地绝齐未晚也王曰愿陈子闭口毋复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张仪厚赐之遂闭关绝约于齐使一将军随张仪至秦张仪佯堕车不朝三月楚王闻之曰仪以寡人绝齐未甚邪乃使勇士宋遗借宋之符北骂齐王齐王大怒折节而事秦齐秦之交合张仪乃朝见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从某至某广袤六里使者怒还报楚王楚王大怒欲发兵而攻秦陈轸曰轸可发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赂以一名都与之并兵而攻齐是我亡地于秦取偿于齐也今王已绝于齐而责欺于秦是吾合秦齐之交而来天下之兵也国必大伤矣楚王不听使屈匄帅师伐秦秦亦发兵使庶长章击之
三年春秦师及楚战于丹阳楚师大败斩甲士八万虏屈匄及列侯执珪七十馀人遂取汉中郡楚王悉发国内兵以复袭秦战于蓝田楚师大败韩魏闻楚之困南袭楚至邓楚人闻之乃引兵归割两城以请平于秦〈燕人共立太子 韩宣惠王薨平是为昭王 子襄王仓立〉
四年秦惠王使人告楚怀王请以武关之外易黔中地楚王曰不愿易地愿得张仪而献黔中地张仪闻之请行王曰楚将甘心于子奈何行张仪曰秦彊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靳尚得事幸姬郑袖袖之言王无不听者遂往楚王囚将杀之靳尚谓郑袖曰秦王甚爱张仪将以上庸六县及美女赎之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贵而夫人斥矣于是郑袖日夜泣于楚王曰臣各为其主耳今杀张仪秦必大怒妾请子母俱迁江南毋为秦所鱼肉也王乃赦张仪而厚礼之张仪因说楚王曰夫为从者无以异于驱群羊而攻猛虎不格明矣今王不事秦秦劫韩驱梁而攻楚则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积粟浮岷江而下一日行三百馀里不至十日而距捍关捍关惊则从境以东尽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举甲出武关则北地绝秦兵之攻楚也危难在三月之内而楚待诸侯之救在半岁之外夫待弱国之救忘彊秦之祸此臣所为大王患也大王诚能听臣请令秦楚长为兄弟之国无相攻伐楚王已得张仪而重出黔中地乃许之张仪遂之韩说韩王曰韩地险恶山居五谷所生非菽而麦国无一岁之食见卒不过二十万秦被甲百馀万山东之士被甲蒙胄而会战秦人捐甲徒裼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夫战孟贲乌获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国无异垂千钧之重于鸟卵之上必无幸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据宜阳塞成皋则王之国分矣鸿台之宫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为大王计莫如事秦而攻楚以转祸而悦秦计无便于此者韩王许之张仪归报秦王封以六邑号武信君复使东说齐王曰从人说大王者必曰齐蔽于三晋地广民众兵彊士勇虽有百秦将无奈齐何大王贤其说而不计其实今秦楚嫁女娶妇为昆弟之国韩献宜阳梁效河外赵王入朝割河间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驱韩梁攻齐之南地悉赵兵渡清河指博关临淄即墨非王之有也国一日见攻虽欲事秦不可得也齐王许张仪张仪去西说赵王曰大王収率天下以摈秦秦兵不敢出函谷关十五年大王之威行于山东敝邑恐惧缮甲厉兵力田积粟愁居慑处不敢动揺唯大王有意督过之也今以大王之力举巴蜀并汉中包两周守白马之津秦虽僻远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军于渑池愿渡河逾漳据番吾会邯郸之下愿以甲子合战正殷纣之事谨使使臣先闻左右今楚与秦为昆弟之国而韩梁称东藩之臣齐献鱼盐之地此断赵之右肩也夫断右肩而与人斗失其党而孤居求欲毋危得乎今秦发三将军其一军塞午道告齐使渡清河军于邯郸之东一军军成皋驱韩梁军于河外一军军于渑池约四国为一以攻赵赵服必四分其地臣窃为大王计莫如与秦王靣相约而口相结常为兄弟之国也赵王许之张仪乃北之燕说燕王曰今赵王已入朝效河间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下甲云中九原驱赵而攻燕则易水长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时齐赵之于秦犹郡县也不敢妄举师以攻伐今王事秦长无齐赵之患矣燕王请献常山之尾五城以和张仪归报未至咸阳秦惠王薨子武王立武王自为太子时不说张仪及即位群臣多毁短之诸侯闻仪与秦王有隙皆畔衡复合从
五年张仪说秦武王曰为王计者东方有变然后王可以多割得地也臣闻齐王甚憎臣臣之所在必伐之臣愿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齐必伐梁齐梁交兵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间伐韩入三川挟天子案图籍此王业也王许之齐王果伐梁梁王恐张仪曰王勿患也请令齐罢兵乃使其舍人之楚借使谓齐王曰甚矣王之托仪于秦也齐王曰何故楚使者曰张仪之去秦也固与秦王谋矣欲齐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今王果伐梁是王内罢国而外伐与国以信仪于秦王也齐王乃解兵还张仪相魏一岁卒仪与苏秦皆以纵横之术游诸侯致位富贵天下争慕效之又有魏人公孙衍者号曰犀首亦以谈说显名其馀苏代苏厉周最楼缓之徒纷纷遍于天下务以辩诈相高不可胜纪而仪秦衍最著 秦王魏王会于临晋
六年秦初置丞相以樗里疾为右丞相
七年秦魏会于应 秦王使甘茂约魏以伐韩而令向寿辅行甘茂至魏令向寿还谓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伐王迎甘茂于息壤而问其故对曰宜阳大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险行千里攻之难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人告其母其母织自若也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机逾墙而走臣之贤不若曾参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侯令乐羊将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反而论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也今臣覉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孙奭挟韩而议之王必听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弗听也请与子盟乃盟于息壤秋甘茂庶长封帅师伐宜阳八年甘茂攻宜阳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孙奭果争之秦王召甘茂欲罢兵甘茂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斩首六万遂拔宜阳韩公仲侈入谢于秦以请平 秦武王好以力戏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皆至大官八月王与孟说举鼎绝脉而薨族孟说武王无子异母弟稷为质于燕国人逆而立之是为昭襄王九年秦昭王使向寿平宜阳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言于王以武遂复归之韩向寿公孙奭争之不能得由此怨谗甘茂茂惧辍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与魏讲而罢兵甘茂奔齐赵王使楼缓之秦 楚王与齐韩合从
十年秦宣太后异父弟曰穰侯魏冉同父弟曰华阳君芊戎王之同母弟曰高陵君泾阳君魏冉最贤自惠王武王时任职用事武王薨诸弟争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魏冉为将军卫咸阳是岁庶长壮及大臣诸公子谋作乱魏冉诛之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悼武王后出归于魏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灭之王少宣太后自治事任魏冉为政威震秦国
十一年秦王楚王盟干黄棘秦复与楚上庸
十二年秦取魏蒲阪晋阳封陵又取韩武遂 齐韩魏以楚负其从亲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横为质于秦而请救秦客卿通将兵救楚三国引兵去
十三年秦王魏王韩太子婴会于临晋韩太子至咸阳而归秦复与魏蒲阪 秦大夫有私与楚太子斗者太子杀之亡归
十四年秦人取韩穰 秦庶长奂会韩魏齐兵伐楚败其师于重丘杀其将唐昧遂取重丘
十五年秦泾阳君为质于齐 秦华阳君伐楚大破楚师斩首三万杀其将景缺取楚襄城楚王恐使太子为质于齐以请平秦樗里疾卒以赵人楼缓为丞相十六年五月赵武灵王传国于少子何自号主父主父欲使子治国身胡服将士大夫西北略胡地将自云中九原南袭咸阳于是诈自为使者入秦欲以观秦地形及秦王之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状甚伟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脱关矣审问之乃主父也秦人大惊 齐王魏王会于韩 秦人伐楚取八城秦王遗楚王书曰始寡人与王约为弟兄盟于黄棘太子入质至驩也太子陵杀寡人之重臣不谢而亡去寡人诚不胜怒使兵侵君王之边今闻君王乃令太子质于齐以求平寡人与楚接境婚姻相亲而今秦楚不驩则无以令诸侯寡人愿与君王会武关靣相约结盟而去寡人之愿也楚王患之欲往恐见欺欲不往恐秦益怒昭睢曰毋行而发兵自守耳秦虎狼也有并诸侯之心不可信也怀王之子子兰劝王行王乃入秦秦王令一将军诈为王伏兵武关楚王至则闭关劫之与西至咸阳朝章台如藩臣礼要以割巫黔中郡楚王欲盟秦王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诈我而又彊要我以地因不复许秦人留之楚大臣患之乃相与谋曰吾王在秦不得还要以割地而太子为质于齐齐秦合谋则楚无国矣欲立王子之在国者昭睢曰王与太子俱困于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诈赴于齐齐湣王召群臣谋之或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齐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其人曰不然郢中立王因与其新王市曰予我下东国吾为王杀太子不然将与三国共立之齐王卒用其相计而归楚太子楚人立之 秦王闻孟尝君之贤使泾阳君为质于齐以请孟尝君来入秦秦王以为丞相
十七年或谓秦王曰孟尝君为相必先齐而后秦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楼缓为相囚孟尝君欲杀之孟尝君使人求解于秦王幸姬姬曰愿得君狐白裘孟尝君有狐白裘已献之秦王无以应姬求客有善为狗盗者入秦藏中盗狐白裘以献姬姬乃为之言于王而遣之王后悔使追之孟尝君至关关法鸡鸣而出客时尚早追者将至客有善为鸡鸣者野鸡闻之皆鸣孟尝君乃得脱归 楚人告于秦曰赖社稷神灵国有王矣秦王怒发兵出武关击楚斩首五万取十六城
十八年楚怀王亡归秦人觉之遮楚道怀王从间道走赵赵主父在代赵人不敢受怀王将走魏秦人追及之以归
十九年楚怀王发病薨于秦秦人归其䘮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诸侯由是不直秦 齐韩魏赵宋同击秦至盐氏而还 秦与韩武遂与魏封陵以和 〈魏襄王薨子昭王立韩襄王薨子釐王咎立〉
二十年秦尉错伐魏襄城 秦楼缓免相魏冉代之二十一年秦败魏师于解
二十二年韩公孙喜魏人伐秦穰侯荐左更白起于秦王以代向寿将兵败魏师韩师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级虏公孙喜拔五城秦王以白起为国尉 秦王遗楚王书曰楚倍秦秦且率诸侯伐楚愿王之饬士卒得一乐战楚王患之乃复与秦和亲
二十三年楚襄王迎妇于秦
臣光曰甚哉秦之无道也杀其父而劫其子楚之不竞也忍其父而婚其仇呜呼楚之君诚得其道臣诚得其人秦虽彊乌得陵之哉善乎荀卿论之曰夫道善用之则百里之地可以独立不善用之则楚六千里而为仇人役故人主不务得道而广有其势是其所以危也秦魏冉谢病免以客卿烛寿为丞相
二十四年秦伐韩拔宛 秦烛寿免魏冉复为丞相封于穰与陶谓之穰侯
二十五年魏入河东地四百里韩入武遂地二百里于秦
二十六年秦大良造白起客卿错伐魏至轵取城大小六十一
二十七年冬十月秦王称西帝遣使立齐王为东帝欲约与共伐赵苏代自燕来齐王曰秦使魏冉致帝子以为何如对曰愿王受之而勿称也秦称之天下安之王乃称之无后也秦称之天下恶之王因弗称以収天下此大资也且伐赵孰与伐桀宋利今王不如释帝以収天下之望发兵以伐桀宋宋举则赵楚梁卫皆惧矣是我以名尊秦而令天下憎之所谓以卑为尊也齐王从之称帝二日而复归之十二月吕礼自齐入秦秦王亦去帝复称王 秦攻赵拔杜阳
二十八年秦攻赵拔新垣曲阳
二十九年秦司马错击魏河内魏献安邑以和秦出其人归之魏 秦败韩师于夏山
三十年秦王会楚王于宛会赵王于中阳秦蒙武击齐拔九城燕昭王与乐毅谋伐齐乐毅曰齐霸国之馀业也地大人众未易独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约赵及楚魏于是使乐毅约赵别使使者连楚魏且令赵嚪秦以伐齐之利诸侯恶齐王之骄暴皆争合谋与燕伐齐三十一年燕王悉起兵以乐毅为上将军秦尉斯离帅师与三晋之师会之赵王以相国印授乐毅乐毅并将秦魏韩赵之兵以伐齐齐湣王悉国中之众以拒之战于济西齐师大败 〈齐湣王出走楚淖齿执之弑王于鼓里〉 秦王魏王韩王会于京师
三十二年秦赵会于穰秦拔魏安城兵至大梁而还赵王得楚和氏璧秦昭王欲之请易以十五城赵王欲勿与畏秦彊欲与之恐见欺以问蔺相如对曰秦以城求璧而王不许曲在我矣我与之璧而秦不与我城则曲在秦均之二策宁许以负秦臣愿奉璧而往使秦城不入臣请完璧而归之赵王遣之相如至秦秦王无意偿赵城相如乃以诈绐秦王复取璧遣从者间行归赵而以身待命于秦秦王以为贤而弗诛礼而归之赵王以相如为上大夫 〈齐王子法章亡在莒齐王臣相与求之立以为齐王〉
三十三年秦伐赵拔两城
三十四年秦伐赵拔石城 秦穰侯复为丞相 楚欲与齐韩共伐秦因欲图周王使东周武公谓楚令尹昭子曰周不可图也昭子曰乃图周则无之虽然何不可图武公曰西周之地绝长补短不过百里名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国得其众不足以劲兵虽然攻之者名为弑君然而犹有欲攻之者见祭器在焉故也夫虎肉臊而兵利身人犹攻之若使泽中之麋𫎇虎之皮人之攻之也必万倍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国诎楚之名足以尊王今子欲诛残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传器器南则兵至矣于是楚计辍不行
三十五年秦白起败赵军斩首二万取代光狼城又使司马错发陇西兵因蜀攻楚黔中拔之楚献汉北及上庸地
三十六年秦白起伐楚取鄢邓西陵 秦王使使者告赵王愿为好会于河外渑池赵王欲毋行廉颇蔺相如计曰主不行示赵弱且怯也赵王遂行相如从廉颇送至境与王诀曰王行度道里会遇之礼毕还不过三十日三十日不还则请立太子以绝秦望王许之会于渑池王与赵王饮酒酣秦王请赵王鼓瑟赵王鼓之蔺相如复请秦王击缶秦王不肯相如曰五步之内臣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张目叱之左右皆靡王不怿为一击缶罢酒秦终不能有加于赵赵人亦盛为之备秦不敢动赵王归国以蔺相如为上卿 〈燕昭王薨太子惠王立〉
三十七年秦大良造白起伐楚拔郢烧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复战东北徙都于陈秦以郢置南郡封白起为武安君
三十八年秦武安君定巫黔中初置黔中郡 〈魏昭王薨子安釐王立〉
三十九年秦武安君伐魏拔两城
四十年秦相国穰侯伐魏韩暴鸢救魏穰侯大破之斩首四万暴鸢走开封魏纳八城以和穰侯复伐魏走芒卯入北宅遂围大梁魏人割温以和
四十一年魏复与齐合从秦穰侯伐魏拔四城斩首四万
四十二年赵人魏人伐韩华阳韩人告急于秦秦王弗救韩相国谓陈筮曰事急矣愿公虽病为一宿之行陈筮如秦见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来陈筮曰未急也穰侯怒曰何也陈筮曰彼韩急则将变而他从以未急故复来耳穰侯曰请发兵矣乃与武安君及客卿胡阳救韩八日而至败魏军于华阳之下走芒卯虏三将斩首十三万武安君又与赵将贾偃战沉其卒二万人于河魏段干子请割南阳予秦以和苏代谓魏王曰欲玺者段干子也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玺欲玺者制地魏地尽矣夫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王曰是则然也虽然事始已行不可更矣对曰夫博之所以贵枭者便则食不便则止今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枭也魏王不听卒以南阳为和实修武 韩魏既服于秦秦王将使武安君与韩魏伐楚未行而楚使者黄歇至闻之畏秦乘胜一举而灭楚也乃上书曰臣闻物至则反冬夏是也致至则危累碁是也今大国之地遍天下有其二垂此从生民以来万乘之地未尝有也先王三世不忘接地于齐以绝从亲之要今王使盛桥守事于韩盛桥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谓能矣王又举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门举河内拔燕酸枣虚桃入邢魏之兵云翔而不敢救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众二年而后复之又并蒲衍首垣以临仁平丘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磨之北注齐秦之要绝赵楚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王之威亦单矣王若能保功守威绌攻取之心而肥仁义之地使无后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负人徒之众仗兵革之彊乘毁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后患也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曰狐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终之难也昔吴之信越也从而伐齐既胜齐人于艾陵还为越王禽于三江之浦智氏之信韩魏也从而伐赵攻晋阳城胜有日矣韩魏叛之杀智伯瑶于凿台之下今王妒楚之不毁而忘毁楚之彊韩魏也臣为王虑而不取也夫楚国援也邻国敌也今王信韩魏之善王此正吴之信越也臣恐韩魏卑辞除患而实欲欺大国也何则王无重世之徳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将十世矣故韩魏之不亡秦社稷之忧也今王资之与攻楚不亦过乎且攻楚将恶出兵王将借路于仇雠之韩魏乎兵出之日而王忧其不返也王若不借路于仇雠之韩魏必攻随水右壤此皆广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是王有毁楚之名而无得地之实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国必悉起兵以应王秦楚之兵构而不离魏氏将出而攻留方与铚湖陵砀萧相故宋必尽齐人南面攻楚泗上必举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如此则天下之国莫彊于齐魏矣臣为王虑莫若善楚秦楚合而为一以临韩韩必敛手而朝王施以东山之险带以曲河之利韩必为关内之侯若是而王以十万戍郑梁氏寒心许鄢陵婴城而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如此而魏亦关内侯矣王一善楚而关内两万乘之地注地于齐齐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王之地一经两海要约天下是燕赵无齐楚齐楚无燕赵也然后危动燕赵直摇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王从之止武安君而谢韩魏使黄歇归约亲于楚 〈韩釐王薨子桓恵王立〉
四十三年楚以左徒黄歇侍太子完为质于秦 秦置南阳郡秦魏楚兵伐燕 〈燕惠王薨子武成王立〉
四十五年秦伐赵围阏与赵王召廉颇乐乘而问之曰可救否皆曰道远险狭难救问赵奢赵奢对曰道远险狭譬犹两䑕斗于穴中将勇者胜王乃令赵奢将兵救之去邯郸三十里而止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师军武安西鼓噪勒兵武安屋瓦尽振赵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赵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秦间入赵军赵奢善食而遣之问以报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阏与非赵地也赵奢既已遣间卷甲而趋一日一夜而至去阏与五十里而军军垒成秦师闻之悉甲而往赵军士许历请以军事谏赵奢进之许历曰秦人不意赵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陈以待之不然必败赵奢曰请受教许历请刑赵奢曰胥后令邯郸许历复请谏曰先据北山上者胜后至者败赵奢许诺即发万人趋之秦师后至争山不得上赵奢纵兵击秦师秦师大败解阏与而还赵王封奢为马服君 穰侯言客卿灶于秦王使伐齐取刚寿以广其陶邑初魏人范睢从中大夫湏贾使于齐齐襄王闻其辩口私赐之金及牛酒湏贾以为睢以国阴事告齐也归而告其相魏齐魏齐怒笞击范睢折胁折齿睢佯死卷以箦置厕中使客醉者更溺之以惩后令无妄言者范睢谓守者曰能出我我必有厚谢守者乃请弃箦中死人魏齐醉曰可矣范睢得出魏齐悔复召求之魏人郑安平遂操范睢亡匿更名姓曰张禄秦谒者王稽使于魏范睢夜见王稽稽潜载与俱归荐之于王王见之于离宫睢佯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来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范睢谬曰秦安得王秦独有太后穰侯耳王微闻其言乃屏左右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对曰唯唯如是者三王曰先王卒不幸教寡人邪范睢曰非敢然也臣羇旅之臣也交疏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之事处人骨肉之间愿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问而不敢对者也臣知今日言之于前明日伏诛于后然臣不敢避也且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茍可以少有补于秦而死此臣之所大愿也独恐臣死之后天下杜口裹足莫肯乡秦耳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今者寡人得见先生是天以寡人溷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庙也事无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睢拜王亦拜范睢曰以秦国之大士卒之勇以治诸侯譬若走韩卢而搏蹇也而闭关十五年不敢窥兵于山东者是穰侯为秦谋不忠而大王之计亦有所失也王跽曰寡人愿闻失计然左右多窃听者范睢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观王之俯仰因进曰夫穰侯越韩魏而攻齐刚寿非计也齐湣王南攻楚破军杀将再辟地千里而齐尺寸之地无得焉者岂不欲得地哉形势不能有也诸侯见齐之罢敝起兵而伐齐大破之齐几于亡以其伐楚而肥韩魏也今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夫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也王若欲霸必亲中国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楚彊则附赵赵彊则附楚楚赵皆附齐必惧矣齐附则韩魏因可虏也王曰善乃以范睢为客卿与谋兵事
四十六年秦中更胡伤攻赵阏与不拔
四十七年秦王用范睢之谋使五大夫绾伐魏拔怀四十八年秦悼太子质于魏而卒
四十九年秦拔魏邢丘范睢日益亲用事因乘间说王曰臣居山东时闻齐之有孟尝君不闻有王闻秦有太后穰侯不闻有王夫擅国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谓王今太后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华阳泾阳等击断无讳高陵进退不请四贵备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为此四贵者下乃所谓无王也穰侯使者操王之重决制于诸侯剖符于天下征敌伐国莫敢不听战胜攻取则利归于陶战败则结怨于百姓而祸归于社稷臣又闻之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淖齿管齐射王股擢王筋悬之于庙梁宿昔而死李兑管赵囚主父于沙丘百日而饿死今臣观四贵之用事此亦淖齿李兑之类也且夫三代之所以亡国者君専授政于臣纵酒弋猎其所授者妒贤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为主计而主不觉悟故失其国今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下及王左右无非相国之人者见王独立于朝臣窃为王恐万世之后有秦国者非王子孙也王以为然于是废太后逐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于关外以范睢为丞相封为应侯魏王使湏贾聘于秦应侯敝衣间步而往见之湏贾惊曰范叔固无恙乎留坐饮食取一绨袍赠之遂为湏贾御而至相府曰我为君先入通于相君湏贾怪其久不出问于门下门下曰无范叔乡者吾相张君也湏贾知见欺乃膝行入谢罪应侯坐责让之且曰尔所以得不死者以绨袍恋恋尚有故人之意耳乃大供具请诸侯宾客坐湏贾于堂下置莝豆其前而马食之使归告魏王曰速斩魏齐头来不然且屠大梁湏贾还以告魏齐魏齐奔赵匿于平原君家 〈赵恵文王薨子孝成王丹立〉
五十年秦宣太后薨九月穰侯出之陶
臣光曰穰侯援立昭王除其灾害荐白起为将南取鄢郢东属地于齐使天下诸侯稽首而事秦秦益彊大者穰侯之功也虽其専恣骄贪足以贾祸亦未至尽如范睢之言若睢者亦非能为秦忠谋直欲得穰侯之处故扼其吭而夺之耳遂使秦王绝母子之义失甥舅之恩要之睢真倾危之士哉 秦王以子安国君为太子秦伐赵取三城赵王新立太后用事求救于齐齐人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太后不可齐师不出大臣彊諌太后明谓左右曰复言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靣左师触龙愿见太后太后盛气而胥之入左师公徐趋而坐自谢曰老臣病足不得见久矣窃自恕而恐太后体之有所苦也故愿望见太后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曰食得毋衰乎曰恃粥耳太后不和之色稍解左师公曰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窃怜爱之愿得补黑衣之缺以卫王宫昩死以闻太后曰诺年几何矣对曰十五岁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爱少子乎对曰甚于妇人太后笑曰妇人异甚对曰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太后曰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左师公曰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而泣念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必祝之曰必勿使反岂非为之计长久为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师公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王之子孙为侯者其继有在者乎曰无有曰此其近者祸及其身远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侯则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与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哉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乘质于齐齐师乃出秦师退 〈齐襄王薨子建立〉
五十一年秦武安君伐韩拔九城斩首五万
五十二年秦武安君伐韩取南阳攻太行道绝之楚顷襄王疾病黄歇言于应侯曰今楚王疾恐不起秦不如归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国无穷是亲与国而得储万乘也不归则咸阳布衣耳楚更立君必不事秦是失与国而绝万乘之和非计也应侯以告王王曰令太子之傅先往问疾反而后图之黄歇与太子谋曰秦之留太子欲以求利也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而阳文君子二人在中王若卒大命太子不在阳文君子必立为后太子不得奉宗庙矣不如亡秦与使者俱出臣请止以死当之太子因变服为楚使者御以出关而黄歇守舍常为太子谢病度太子已远乃自言于王曰楚太子已归出远矣歇愿赐死王怒欲听之应侯曰歇为人臣出身以徇其主太子立必用歇不如无罪而归之以亲楚王从之黄歇至楚三月秋楚顷襄王薨考烈王即位以黄歇为相封以淮北地号曰春申君五十三年楚人纳州于秦以平武安君伐韩抜野王上党路绝上党守冯亭与其民谋曰郑道已绝秦兵日进韩不能应不如以上党归赵赵受我秦必攻之赵被秦兵必亲韩韩赵为一则可以当秦矣乃遣使者告于赵曰韩不能守上党入之秦其吏民皆安于赵不乐为秦有城市邑十七愿再拜献之大王赵王以告平阳君豹对曰圣人甚祸无故之利王曰人乐吾德何谓无故对曰秦蚕食韩地中绝不令相通固自以为坐而受上党也韩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祸于赵也秦服其劳而赵受其利虽彊大不能得之于弱小弱小顾能得之于彊大乎岂得谓之非无故哉不如勿受王以告平原君平原君请受之王乃使平原君往受地以万户都三封其太守为华阳君以千户都三封其县令为侯吏民皆益爵三级冯亭垂涕不见使者曰吾不忍卖主地而食之也
五十五年秦左庶长王龁攻上党拔之上党民走赵赵廉颇军于长平以按据上党民王龁因伐赵赵军战数不胜亡一禆将四尉赵王与楼昌虞卿谋楼昌请发重使为媾虞卿曰今制媾者在秦秦必欲破王之军矣虽往请媾秦将不听不如发使以重宝附楚魏楚魏受之则秦疑天下之合从媾乃可成也王不听使郑朱媾于秦秦受之王谓虞卿曰秦内郑朱矣对曰王必不得媾而军破矣何则天下之贺战胜者皆在秦矣夫郑朱贵人也秦王应侯必显重之以示天下天下见王之媾于秦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之不救王则媾不可得成矣既而秦果显郑朱而不与赵媾秦数败赵兵廉颇坚壁不出赵王以颇失亡多而更怯不战怒数让之应侯又使人行千金于赵为反间曰秦之所畏独畏马服君之子赵括为将耳廉颇易与且降矣赵王遂以赵括代颇将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王不听初赵括自少时学兵法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括母问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则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及括将行其母上书言括不可使王曰何故对曰始妾事其父时为将身所奉饭而进食者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王及宗室所赏赐者尽以与军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问家事今括一旦为将东乡而朝军吏无敢仰视之者王所赐金帛归藏于家而日视便利田宅可买者买之王以为如其父父子异心愿王勿遣王曰毋置之吾已决矣母因曰即如有不称妾请无随坐赵王许之秦王闻括已为赵将乃阴使武安君为上将军而王龁为禆将令军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斩赵括至军悉更约束易置军吏出兵击秦师武安君佯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括乘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奇兵二万五千人绝赵军之后又五千骑绝赵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绝武安君出轻兵击之赵战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至秦王闻赵食道绝自如河内发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遮绝赵救兵及粮食齐人楚人救赵赵人乏食请粟于齐齐王弗许周子曰夫赵之于齐楚捍蔽也犹齿之有唇也唇亡则齿寒今日亡赵明日患及齐楚矣救赵之务宜若奉漏瓮沃焦釜然且救赵高义也却秦师显名也义救亡国威却彊秦不务为此而爱粟为国计者过矣齐王弗听九月赵军食绝四十六日皆内阴相杀食急来攻秦垒欲出为四队四五复之不能出赵括自出锐战秦人射杀之赵师大败卒四十万人皆降武安君曰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复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
五十六年十月武安君分军为三王龁攻赵武安皮牢拔之司马梗北定太原尽有上党地韩魏恐使苏代厚币说应侯曰武安君即围邯郸乎曰然苏代曰赵亡则秦王王矣武安君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欲无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尝攻韩围邢丘困上党上党之民皆反为赵天下不乐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赵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韩魏则君之所得民无几何人矣不如因而割之无以为武安君功也应侯言于秦王曰秦兵劳请许韩赵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听之割韩垣雍赵六城以和正月皆罢兵武安君由是与应侯有隙赵王将使赵郝约事于秦割六县虞卿谓赵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归乎王以其力尚能雅爱王而弗攻乎王曰秦不遗馀力矣必以倦而归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归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来年秦攻王王无救矣赵王计未定楼缓至赵赵王与之计之楼缓曰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秦赵构难而天下皆说何也曰吾且因彊而乘弱矣今赵不如亟割地为和以疑天下慰秦之心不然天下将因秦之怒乘赵之敝瓜分之赵且亡何秦之图乎虞卿闻之复见曰危哉楼子之计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之心哉独不言其示天下弱乎且臣言勿与者非固勿与而已也秦索六城于王而王以六城赂齐齐秦之深雠也其听王不待辞之毕也则是王失之于齐而取偿于秦而示天下有能为也王以此发声兵未窥于境臣见秦之重赂至赵而反媾于王也从秦为媾韩魏闻之必尽重王是王一举而结三国之亲而与秦易道也赵王曰善使虞卿东见齐王与之谋秦虞卿未返秦使者先在赵矣楼缓闻之亡去赵王封虞卿以一城秦之始伐赵也魏王问于诸大夫皆以为秦伐赵于魏便孔斌曰何谓也曰胜赵则吾因而服焉不胜赵则可承敝而击之子顺曰不然秦自孝公已来战未尝屈今又属其良将何敝之承大夫曰纵其胜赵于我何损邻之羞国之福也子顺曰秦贪暴之国也胜赵必复他求吾恐于时魏受其师也先人有言燕雀处屋子母相哺呴呴焉相乐也自以为安矣灶突炎上栋宇将焚燕雀颜不变不知祸之将及己也今子不悟赵破患将及已可以人而同于燕雀乎子顺者孔子六世孙也子顺相魏凡九月陈大计辄不用退而以病致仕人谓子顺曰王不用子子其行乎答曰行将何之山东之国将并于秦秦为不义义所不入遂寝于家新垣固请子顺曰贤者所在必兴化致治今子相魏未闻异政而即自退意者志不得乎何去之速也子顺曰以无异政所以自退也且死病无良医今秦有吞食天下之心以义事之固不获安救亡不暇何化之兴昔伊挚在夏吕望在商而二国不治岂伊吕之不欲哉势不可也当今山东之国敝而不振三晋割地以求安二周折而入秦燕齐楚已屈服矣以此观之不出二十年天下其尽为秦乎 秦王欲为应侯必报其仇闻魏齐在平原君所乃为好言诱平原君至秦而执之遣使谓赵王曰不得齐首吾不出王弟于关魏齐穷抵虞卿虞卿弃相印与魏齐偕亡至魏欲因信陵君以走楚信陵君意难见之魏齐怒自杀赵王卒取其首以与秦秦乃归平原君九月五大夫王陵将兵复伐赵武安君病不任行
五十七年正月王陵攻邯郸少利益发卒佐陵陵亡五校武安君病愈王欲使代之武安君曰邯郸实未易攻也且诸侯之救日至彼诸侯怨秦之日久矣秦虽胜于长平士卒死者过半国内空远绝河山而争人国都赵应其内诸侯攻其外破秦军必矣王自命不行乃使应侯请之武安君终辞疾不肯行乃以王龁代王陵赵王使平原君求救于楚平原君约其门下食客文武备具者二十人与之俱得十九人馀无可取者毛遂自荐于平原君平原君曰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于此矣左右未有所称诵胜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早得处囊中乃颕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平原君乃与之俱十九人相与目笑之平原君至楚与楚王言合从之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决毛遂按剑历阶而上谓平原君曰从之利害两言而决耳今日出而言日中不决何也楚王怒叱曰胡不下吾乃与而君言汝何为者也毛遂按剑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国之众也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楚国之众也王之命悬于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闻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岂其士卒众多哉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也今楚地方五千里持㦸百万此霸王之资也以楚之彊天下弗能当白起小竖子耳率数万之众兴师以与楚战一战而举鄢郢再战而烧夷陵三战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赵之所羞而王弗知恶焉合从者为楚非为赵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诚若先生之言谨奉社稷以从毛遂曰从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谓楚之左右曰取鸡狗马之血来毛遂奉铜盘而跪进之楚王曰王当㰱血以定从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从于殿上毛遂左手持盘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等相与㰱此血于堂下公等录录所谓因人成事者也平原君已定从而归至于赵曰胜不敢复相天下士矣遂以毛遂为上客于是楚王使春申君将兵救赵魏王亦使将军晋鄙将兵十万救赵秦王使谓魏王曰吾攻赵旦暮且下诸侯敢救之者吾已拔赵必移兵先击之魏王恐遣人止晋鄙留兵壁邺名为救赵实挟两端又使将军新垣衍间入邯郸因平原君说赵王欲共尊秦为帝以却其兵齐人鲁仲连在邯郸闻之往见新垣衍曰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彼即肆然而为帝于天下则连有蹈东海而死耳不愿为之民也且梁未睹秦称帝之害故耳吾将使秦王烹醢梁王新垣衍怏然不悦曰先生恶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鲁仲连曰固也吾将言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献之于纣纣以为恶醢九侯鄂侯争之彊辩之疾故脯鄂侯文王闻之喟然而叹故拘之牖里之库百日欲令之死今秦万乘之国也梁亦万乘之国也俱据万乘之国各有称王之名奈何睹其一战而胜欲从而帝之卒就脯醢之地乎且秦无已而帝则将行其天子之礼以号令于天下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不肖而与其所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彼又将使其子女䜛妾为诸侯妃姬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新垣衍起再拜曰吾乃今知先生天下之士也吾请出不敢复言帝秦矣 初魏公子无忌仁而下士致食客三千人魏有隐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贫为大梁夷门监者公子置酒大会宾客坐定公子从车骑虚左自迎侯生侯生摄敝衣冠直上载公子上坐不让公子执辔愈恭侯生又谓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愿枉车骑过之公子引车入市侯生下见其客朱亥睥睨故久立与其客语微察公子公子色愈和乃谢客就车至公子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遍赞宾客宾客皆惊及秦围赵赵平原君之夫人公子无忌之姊也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于魏让公子曰胜所以自附于婚姻者以公子之高义能急人之困也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纵公子轻胜弃之独不怜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数请魏王敕晋鄙令救赵及宾客辩士游说万端王终不听公子乃属宾客约车骑百馀乘欲赴斗以死于赵过夷门见侯生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从公子去行数里心不快复还见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还也今公子无佗端而欲赴秦军譬如以肉投馁虎何功之有公子再拜问计侯嬴屏人曰吾闻晋鄙兵符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力能窃之尝闻公子为如姬报其父仇如姬欲为公子死无所辞公子诚一开言则得虎符夺晋鄙之兵北救赵西却秦此五伯之功也公子如其言果得兵符公子行侯生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如晋鄙合符而不授兵复请之则事危矣臣客朱亥其人力士可与俱晋鄙若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于是公子请朱亥与俱至邺晋鄙合符疑之举手视公子曰吾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公子遂勒兵下令军中曰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得选兵八万人将之而进王龁久围邯郸不拔诸侯来救战数不利武安君闻之曰王不听吾计今何如矣王闻之怒彊起武安君武安君称病笃不肯起 〈燕武成王薨子孝王立〉
五十八年十月免武安君为士伍迁之阴密十二月益发卒军汾城旁武安君病未行诸侯攻王龁龁数却使者日至王乃使人遣武安君不得留咸阳中武安君出咸阳西门十里至杜邮王与应侯群臣谋曰白起之迁意尚怏怏有馀言王乃使使者赐之劔武安君遂自杀秦人怜之乡邑皆祭祀焉魏公子无忌大破秦师于邯郸下王龁解邯郸围走郑安平为赵所困将二万人降赵应侯由是得罪
五十九年秦将军摎伐韩取阳城负黍斩首四万伐赵取二十馀县斩首虏九万赧王恐倍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锐师出伊阙攻秦令无得通阳城秦王使将军摎攻西周赧王入秦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秦受其献归赧王于周是岁赧王崩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河东守王稽坐与诸侯通弃市应侯日以不怿王临朝而叹应侯请其故王曰今武安君死而郑安平王稽等皆畔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吾是以忧应侯惧不知所出燕客蔡泽闻之西入秦先使人宣言于应侯曰蔡泽天下雄辩之士彼见王必困君而夺君之位应侯怒使人召之蔡泽见应侯礼又倨应侯不快因让之曰子宣言欲代我相请闻其说蔡泽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君独不见夫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何足愿与应侯谬曰何为不可此三子者义之至也忠之尽也君子有杀身以成名死无所恨蔡泽曰夫人立功岂不期于成全邪身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次也名僇辱而身全者下也夫商君吴起大夫种其为人臣尽忠致功则可愿矣闳天周公岂不亦忠且圣乎三子之可愿孰与闳夭周公哉应侯曰善蔡泽曰然则君之主惇厚旧故不倍功臣孰与孝公楚王越王曰未知何如蔡泽曰君之功能孰与三子曰不若蔡泽曰然则君身不退祸恐甚于三子矣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进退嬴缩与时变化圣人之道也今君之怨已雠而德已报意欲至矣而无变计窃为君危之应侯遂延以为上客因荐于王王召见与语大悦拜为客卿应侯因谢病免王新悦蔡泽计画遂以为相国泽为相数月免 周民东亡秦人取其宝器迁西周公于𢠸狐之聚 〈燕孝王薨子喜立〉
五十三年摎伐魏取吴城韩王入朝魏举国听令五十六年秋王薨孝文王立以子楚为太子
孝文王元年十月己亥王即位三日薨子楚立是为庄襄王庄襄王元年吕不韦为相国 东周君与诸侯谋伐秦王使相国帅师讨灭之迁东周君于阳人聚周既不祀周比亡凡有七邑河南洛阳谷城平阴偃师巩缑氏以河南洛阳十万户封相国不韦为文信侯 蒙骜伐韩取成皋荥阳初置三川郡
二年蒙骜伐赵定太原取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三年王龁攻上党诸城悉㧞之初置太原郡 𫎇骜帅师伐魏取高都汲魏师数败魏王患之乃使人请信陵君于赵信陵君畏得罪不肯还诫门下曰有敢为魏使通者死宾客莫敢谏毛公薛公见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于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庙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语未卒信陵君色变趣驾还魏魏王持信陵君而以为上将军信陵君使人求援于诸侯诸侯闻信陵君复为魏将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国之师败蒙骜于河外蒙骜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关抑之而还安陵人缩高之子仕于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谓安陵君曰君其遣缩高吾将仕之以五大夫使为执节尉安陵君曰安陵小国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请之使吏导使者至缩高之所使者致信陵君之命缩高曰君之幸高也将使高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见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辞使者以报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犹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则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愿君生束缩高而致之若君弗致无忌将发十万之师以造安陵之城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诏襄王以守此城也手受太府之宪宪之上篇曰子弑父臣弑君有常不赦国虽大赦降城亡子不得与焉今缩高辞大位以全父子之义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负襄王之诏而废太府之宪也虽死终不敢行缩高闻之曰信陵君为人悍猛而自用此辞反必为国祸吾已全已无违人臣之义矣岂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之舍刎颈而死 五月丙午王薨太子政立生十三年矣国事皆委于文信侯号称仲父
始皇帝元年韩欲疲秦人使无东伐乃使水工郑国为间于秦凿泾水自仲山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中作而觉秦人欲杀之郑国曰臣为韩延数年之命然渠成亦秦万世之利也乃使卒为之注填阏之水溉舄卤之地四万馀顷収皆亩一锺关中由是益富饶 〈二年赵孝成王薨子悼襄王立〉
三年𫎇骜伐韩取十二城
四年春蒙骜伐魏取畼有诡三月军罢 秦质子归自赵赵太子出归国 〈魏安釐王薨子景湣王立〉
五年蒙骜伐魏取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等二十城初置东郡
六年楚赵魏韩卫合从以伐秦楚王为从长春申君用事取寿陵至函谷关秦师出五国之师皆败走楚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观津人朱英谓春申君曰人皆以楚为彊君用之而弱其于英不然先君时秦善楚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逾黾厄之塞而攻楚不便假道于两周背韩魏而攻楚不可今则不然魏旦暮亡不能爱许鄢陵魏割以与秦秦兵去陈百六十里臣之所观者见秦楚之日斗也楚于是去陈徙寿春命曰郢春申君就封于吴行相事 秦拔魏朝歌及卫濮阳卫元君率其支属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七年伐魏取汲 𫎇骜卒 〈八年韩桓惠王薨子安立〉
九年伐魏取垣蒲 杨端和伐魏取衍氏
十年文信侯免相就国宗室大臣议曰诸侯人来仕者皆为其主游间耳请一切逐之于是大索逐客客卿楚人李斯亦在逐中行且上书曰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孙支于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诸侯亲服至今治彊恵王用张仪之计散六国之从使之事秦昭王得范睢彊公室杜私门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夫色乐珠玉不产于秦而王服御者众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臣闻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所谓藉寇兵而赍盗粮者也王乃召李斯复其官除逐客之令李斯至骊邑而还王卒用李斯之谋阴遣辩士赍金玉游说诸侯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离其君臣之计然后使良将随其后数年之中卒兼天下
十一年赵人伐燕取狸阳兵未罢将军王翦桓𬺈杨端和伐赵攻邺取九城王翦攻阏与轑阳桓𬺈取邺安阳〈赵悼襄王薨子幽缪王迁立〉
十二年发四郡兵助魏伐楚
十三年桓𬺈伐赵败赵将扈辄于平阳斩首十万杀扈辄赵王以李牧为大将军复战于宜安肥下秦师败绩桓𬺈犇还
十四年桓𬺈伐赵取宜安平阳武城 韩王纳地效玺请为藩臣使韩非来聘非因上书说王曰今秦地方数千里师名百万号令赏罚天下不如臣昩死愿望见大王言所以破天下从之计大王诚听臣说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赵不举韩不亡荆魏不臣齐燕不亲霸王之名不成四邻诸侯不朝大王斩臣以徇国以戒为王谋不忠者也王悦之未任用李斯嫉之曰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法诛之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令早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王后悔使赦之非已死矣
臣光曰臣闻君子亲其亲以及人之亲爱其国以及人之国是以功大名美而享有百福也今非为秦画谋而首欲覆其宗国以售其言罪固不容死矣乌足愍哉十五年王大兴师伐赵一军抵邺一军抵太原取狼孟畨吾遇李牧而还 初燕太子丹尝质于赵与王善王即位丹为质于秦王不礼焉丹怒亡归
十六年韩献南阳地九月发卒受地于韩 魏人献地十七年内史胜灭韩虏韩王安以其地置颍川郡十八年王翦将上地兵下井陉端和将河内兵共伐赵赵李牧司马尚御之秦人多与赵王嬖臣郭开金使毁牧及尚言其欲反赵王使赵葱及齐将颜聚代之李牧不受命赵人捕而杀之废司马尚
十九年王翦击赵军大破之杀赵葱颜聚亡遂克邯郸虏赵王迁王如邯郸故与母家有仇怨者皆杀之还从太原上郡归 王翦屯中山以临燕赵公子嘉帅其宗数百人犇代自立为代王赵之亡大夫稍稍归之与燕合兵军上谷 燕太子丹怨王欲报之以问其傅鞠武鞠武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媾匈奴以图秦太子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令人心惛然恐不能湏也顷之将军樊於期得罪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谏曰夫以秦王之暴而积怒于燕足为寒心又况闻樊将军之所在乎是谓委肉当饿虎之蹊也愿太子疾遣樊将军入匈奴太子曰樊将军穷困于天下归身于丹是固丹命卒之时也愿更虑之鞠武曰夫行危以求安造祸以为福计浅而怨深连结一人之后交不顾国家之大害所谓资怨而助祸矣太子不听太子闻卫人荆轲之贤卑辞厚礼而请见之谓轲曰今秦已虏韩王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赵不能支秦则祸必至于燕燕小弱数困于兵何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即不可因而刺杀之彼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唯荆卿留意焉荆轲许之于是舍荆卿于上舍太子日造门下所以奉养荆轲无所不至及王翦灭赵太子闻之惧欲遣荆轲行荆轲曰今行而无信则秦未可亲也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奉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臣乃有以报太子曰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也荆轲乃私见樊於期曰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将奈何于期太息流涕曰计将安出荆卿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樊於期曰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遂自刎太子闻之犇往伏哭然已无奈何遂以函盛其首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使工以药焠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乃装为遣荆轲以燕勇士秦舞阳为之副使入秦 〈楚幽王薨国人立其弟郝三月 魏景湣王郝庶兄负刍杀之自立 薨子假立〉
二十年荆轲至咸阳因王宠臣蒙嘉卑辞以求见王大喜朝服设九宾而见之荆轲奉图以进于王图穷而匕首见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惊起袖绝荆轲逐王王环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负剑负剑王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匕首擿王中铜柱自知事不就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遂体解荆轲以徇王于是大怒益发兵诣赵就王翦以伐燕与燕师战于易水之西大破之
二十一年冬十月王翦拔蓟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东保辽东李信急追之代王嘉遗燕王书令杀太子丹以献丹匿衍水中燕王使使斩丹欲以献王王复进兵攻之 王贲伐楚取十馀城王问于将军李信曰吾欲取荆于将军度用几何人而足李信曰不过用二十万王以问王翦王翦曰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王将军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蒙恬将二十万人伐楚王翦因谢病归频阳
二十二年王贲伐魏引河沟以灌大梁三月城坏魏王假降杀之遂灭魏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地易安陵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幸虽然臣受地于魏之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王义而许之李信攻平舆蒙恬攻寝大破楚军信又攻鄢郢破之于是引兵而西与𫎇恬会城父楚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败李信入两壁杀七都尉李信犇还王闻之大怒自至频阳谢王翦曰寡人不用将军谋李信果辱秦军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王翦谢病不能将王曰已矣勿复言王翦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唯听将军计耳于是王翦将六十万人伐楚王送至灞上
二十三年王翦取陈以南至平舆楚人闻王翦益军而来乃悉国中兵以御之王翦坚壁不与战楚人数挑战终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饮食抚循之亲与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王翦曰可用矣楚既不得战乃引而东王翦追之令壮士击大破楚师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楚师遂败走王翦因乘胜略定城邑
二十四年王翦蒙武虏楚王负刍以其地置楚郡二十五年大兴兵使王贲攻辽东虏燕王喜
臣光曰燕丹不胜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秦轻虑浅谋挑怨速祸使召公之庙不祀忽诸罪孰大焉而论者或谓之贤岂不过哉夫为国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礼怀民以仁交邻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节百姓怀其德四邻亲其义夫如是则国家安如磐石炽如焱火触之者碎犯之者焦虽有彊暴之国尚何足畏哉丹释此不为顾以万乘之国决匹夫之怒逞盗贼之谋功隳身僇社稷为墟不亦悲哉夫其膝行蒲伏非㳟也复言重诺非信也糜金散玉非惠也刎首决腹非勇也要之谋不远而动不义其楚白公胜之流乎荆轲怀其豢养之私不顾七族欲以尺八匕首彊燕而弱秦不亦愚乎故杨子论之以要离为蛛蝥之靡聂政为壮士之靡荆轲为刺客之靡皆不可谓之义又曰荆轲君子盗诸善哉王贲攻代虏代王嘉 王翦悉定荆江南地降百越
之君置会稽郡 初齐君王后贤事秦谨与诸侯信齐亦东边海上秦日夜攻三晋燕楚五国各自救以故齐王建立四十馀年不受兵及君王后且死戒王建曰群臣之可用者某王曰请书之君王后曰善王取笔牍受言君王后曰老妇已忘矣君王后死后胜相齐多受秦间金宾客入秦秦又多与金客皆为反间劝王朝秦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攻秦秦以故得灭五国齐王将入朝雍门司马前曰所为立王者为社稷耶为王耶王曰为社稷司马曰为社稷立王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齐王还车而反即墨大夫闻之见齐王曰齐地方数千里带甲数百万夫三晋大夫皆不便秦而在阿甄之间者百数王収而与之百万人之众使収三晋之故地即临晋之关可以入矣鄢郢大夫不欲为秦而在城南下者百数王収而与之百万之师使収楚故地即武关可以入矣如此则齐威可立秦国可亡岂特保其国家而已哉齐王不听
二十六年王贲自燕南攻齐猝入临淄民莫敢格者秦使人诱齐王约封以五百里之地齐王遂降秦迁之共处之松柏之间饿而死齐人怨王建不早与诸侯约从听奸人宾客以亡其国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详也
臣光曰从衡之说虽反复百端然大要合从者六国之利也昔先王建万国亲诸侯使之朝聘以相交飨宴以相乐会盟以相结者无他欲其同心戮力以保家国也曏使六国能以信义相亲则秦虽彊暴安得而亡之哉夫三晋者齐楚之藩蔽齐楚者三晋之根柢形势相资表里相依故以三晋而攻齐楚自绝其根柢也以齐楚而攻三晋自撤其藩蔽也安有撤其藩蔽以媚盗曰盗将爱我而不攻岂不悖哉
豪杰亡秦
秦始皇帝二十六年 王初并天下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乃更号曰皇帝命为制令为诏自称曰朕追尊荘襄王为太上皇制曰死而以行为谥则是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自今以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至鸡头山过回中焉作信宫渭南已更命曰极庙自极庙道通骊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自咸阳属之治驰道于天下
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颂功业于是召集鲁儒生七十人至泰山下议封禅诸儒或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扫地而祭席因葅秸议各乖异始皇以其难施行由此绌儒生而遂除车道上自太山阳至颠立石颂德从阴道下禅于梁父其礼颇采太祀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记也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始皇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作琅邪台立石颂德明得意初燕人宋无忌羡门子高之徒称有仙道形解销化之术燕齐迂怪之士皆争传习之自齐威王宣王燕昭王皆信其言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云此三神山在渤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风引船去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及始皇至海上诸方士齐人徐市等争上书言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能渡上问博士曰湘君何神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葬此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遂自南郡由武关归初韩人张良其父祖以上五世相韩及韩亡良散千
金之产欲为韩报仇
二十九年始皇东游至阳武博浪沙中张良令力士操铁椎狙击始皇误中副车始皇惊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始皇遂登之罘刻石旋之琅邪道上党入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堤坊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卢生使入海还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遣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伐匈奴
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为兵略取南越陆梁地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徙民五十万人戍五岭与越杂处 𫎇恬斥逐匈奴収河南地为四十四县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馀里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迤而北暴师于外十馀年
三十四年丞相李斯上书曰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有欲学法令者以吏为师制曰可三十五年使蒙恬除直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千八百里数年不就 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庭小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关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隐宫徒刑者七十馀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骊山发北山石椁写蜀荆地材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馀于是立石东海上胊界中以为秦东门因徙三万家骊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岁 卢生说始皇曰方中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恶辟真人至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始皇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中人以告丞相丞相后损车骑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捕时在旁者尽杀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群臣受决事者悉于咸阳宫侯生卢生相与讥议始皇因亡去始皇闻之大怒曰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益发谪徙边始皇长子扶苏諌曰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军于上郡
三十六年有陨石于东郡或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始皇使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燔其石三十七年冬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始皇二十馀子少子胡亥最爱请从上许之始皇西至平原津而病乃令中军府令行符玺事赵高为书赐扶苏曰与䘮会咸阳而葬书已封在赵高所未付使者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棺载辒凉车中故幸宦者骖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车中可其奏事独胡亥赵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初始皇尊宠𫎇氏信任之蒙恬任外将蒙毅常居中参谋议名为忠信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赵高者生而隐宫始皇闻其彊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使教胡亥决狱胡亥幸之赵高有罪始皇使𫎇毅治之毅当高法应死始皇以高敏于事赦之复其官赵高既雅得幸于胡亥又怨蒙氏乃说胡亥请诈以始皇命诛扶苏而立胡亥为太子胡亥然其计赵高曰不与丞相谋恐事不能成乃见丞相斯曰上赐长子书及符玺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与高之口耳事将何如斯曰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高曰君侯材能谋虑功高无怨长子信之此五者皆孰与蒙恬斯曰不及也高曰然则长子即位必用𫎇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归乡里明矣胡亥慈仁笃厚可以为嗣愿君审计而定之丞相斯以为然乃相与谋诈为受始皇诏立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扶苏数以不能辟地立功士卒多耗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怨望不得罢归为太子将军蒙恬不矫正知其谋皆赐死以兵属禆将王离扶苏发书泣入内舍欲自杀蒙恬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复请而后死未暮也使者数趣之扶苏谓蒙恬曰父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𫎇恬不肯死使者以属吏系诸阳周更置李斯舍人为䕶军还报胡亥已闻扶苏死即欲释蒙恬会𫎇毅为始皇出祷山川还至赵高言于胡亥曰先帝欲举贤立太子久矣而毅谏以为不可不若诛之乃系诸代遂从井陉抵九原会暑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之从直道至咸阳发䘮太子胡亥袭位 二世欲诛蒙恬兄弟二世兄子子婴谏曰赵王迁杀李牧而用颜聚齐王建杀其故世忠臣而用后胜卒皆亡国蒙氏秦之大臣谋士也而陛下欲一旦弃去之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离也二世弗听遂杀𫎇毅及内史恬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馀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帝也乃吞药自杀
二世元年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从到碣石并海南至会稽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旁著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还夏四月二世至咸阳谓赵高曰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可乎高曰此贤主之所能行而昏乱主之所禁也虽然有所未可臣请言之夫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陛下安得为此乐乎二世曰为之奈何赵高曰陛下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灭大臣及宗室然后収举遗民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此则阴德归陛下害除而奸谋塞群臣莫不被润泽蒙厚德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计莫出于此二世然之乃更为法律务益刻深大臣诸公子有罪辄下高令鞫治之于是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于杜财物入于县官相连逮者不可胜数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宗室振恐公子高欲犇恐収族乃上书曰先帝无恙时臣入则赐食出则乘舆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臣请从死愿葬骊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书上二世大说召赵高而示之曰此可谓急乎赵高曰人臣当忧死而不暇何变之得谋二世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复作阿房宫尽征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令教射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槀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 秋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起兵于蕲是时发闾左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陈胜吴广因天下之愁怨乃杀捋尉召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假令毋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坛而盟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攻大泽乡拔之収而攻蕲蕲下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蕲以东攻铚酂苦柘谯皆下之行収兵比至陈车六七百乘骑千馀卒数万人攻陈乃入据陈 初大梁人张耳陈馀相与为刎颈交秦灭魏闻二人魏之名士重赏购求之张耳陈馀乃变名姓俱之陈陈涉既入陈张耳陈馀诣门上谒陈涉素闻其贤大喜陈中豪杰父老请立涉为楚王涉以问张耳陈馀耳馀对曰秦为无道灭人社稷暴虐百姓将军出万死之计为天下除残也今始至陈而王之示天下私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自为树党为秦益敌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彊如此野无交兵县无守城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如此则帝业成矣今独王陈恐天下懈也陈涉不听遂自立为王号张楚当是时诸郡县若秦法争杀长吏以应涉谒者使从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怒下之吏后使者至上问之对曰群盗䑕窃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也上悦陈王以吴叔为假王监诸将以西击荥阳张耳陈馀复说陈王请奇兵北略赵地于是陈王以故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以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徇赵陈王又令汝阴人邓宗徇九江郡当此时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葛婴至东城立襄彊为楚王闻陈王已立因杀襄彊还报陈王诛杀葛婴陈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以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陈王闻周文陈之贤人也习兵乃与之将军印使西击秦武臣等从白马度河至诸县说其豪桀豪桀皆应之乃行収兵得数万人号武臣为武信君下赵十馀城馀皆城守乃引兵东北击范阳范阳蒯彻说武信君曰足下必将战胜而后略地攻得然后下城臣窃以为过矣诚听臣之计可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传檄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谓也彻曰范阳令徐公畏死而贪欲先天下降君若以为秦所置吏诛杀如前十城则边地之城皆为金城汤池不可攻也君若赍臣侯印以授范阳令使乘朱轮华毂驱驰燕赵之郊即燕赵城可毋战而降矣武信君曰善以车百乘骑三百侯印迎徐公燕赵闻之不战而城下者三十馀城陈王既遣周章以秦政之乱有轻秦之意不复设备博士孔鲋谏曰臣闻兵法不恃敌之不我攻恃吾不可攻今王恃敌而不自恃若跌而不振悔之无及也陈王曰寡人之军先生无累焉周文行収兵至关车千乘卒数十万至戏军焉二世乃大惊与君臣谋曰奈何少府章邯曰盗已至众彊今发近县不及矣骊山徒多请赦之授兵以击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免骊山徒人奴产子悉发以击楚军大败之周文走张耳陈馀至邯郸闻周章却又闻诸将为陈王徇地还者多以䜛毁得罪诛乃说武信君令自王八月武信君自立为赵王以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使人报陈王陈王大怒欲尽族武信君等家而发兵击赵柱国房君谏曰秦未亡而诛武信君等家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贺之使急引兵西击秦陈王然之从其计徙系武信君等家宫中封张耳子敖为成都君使使者贺赵令趣发兵西入关张耳陈馀说赵王曰王王赵非楚意特以计贺王楚已灭秦必加兵于赵愿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収河内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必不敢制赵不胜秦必重赵赵乘秦楚之敝可以得志于天下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张黡略上党 九月沛人刘邦起兵于沛下相人项梁起兵于吴狄人田儋起兵于齐刘邦字季初为泗上亭长为县送徒骊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丰西泽中亭止饮夜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愿从者十馀人刘季亡匿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数有奇怪沛中子弟闻之多欲附者及陈涉起沛令欲以沛应之掾主吏萧何曹参曰君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听愿君召诸亡在外者可得数百人因劫众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刘季刘季之众已数十百人矣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刘季刘季乃书帛射城上遗沛父老为陈利害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开门迎刘季立以为沛公萧曹等为収沛子弟得二三千人以应诸侯 项梁者楚将项燕子也尝杀人与兄子籍避仇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其下会稽守殷通闻陈涉起欲发兵以应涉使项梁及桓楚将是时桓楚亡在泽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处独籍知之耳梁乃出诫籍持剑居外梁复入与守坐曰请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诺梁召籍入湏臾梁眗籍曰可行矣于是籍遂拔剑斩守头项梁持守头佩其印绶门下大惊扰乱籍所击杀数十百人一府中皆慑伏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谕以所为起大事遂举吴中兵使人収下县得精兵八千人梁为会稽守籍为禆将徇下县籍是时年二十四 田儋者故齐王族也儋从弟荣荣弟横皆豪健宗彊能得人周市徇地至狄狄城守田儋佯为缚其奴从少年之廷欲谒杀奴见狄令因击杀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诸侯皆反秦自立齐古之建国也儋田氏当王遂自立为齐王发兵以击周市周市军还去田儋率兵东略定齐地韩广将兵北徇燕燕地豪桀欲共立广为燕王韩广乃自立为燕王 周市自狄还至魏地欲立故魏公子𡩋陵君咎为王咎在陈不得之魏魏地已定诸侯皆欲立周市为魏王市曰天下昏乱忠臣乃见今天下共畔秦其义必立魏王后乃可诸侯固请立市市终辞不受迎魏咎于陈五反陈王乃遣之立咎为魏王市为魏相
二年冬十月泗川监平将兵围沛公于丰沛公出与战破之令雍齿守丰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泗川守壮兵败于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马得杀之 周章出关止屯曹阳二月馀章邯追败之复走渑池十馀日章邯击大破之周文自刎军遂不战吴叔围荥阳李由为三川守守荥阳叔弗能下楚将军田臧相与谋曰周章军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围荥阳城弗能下秦兵至必大败不如少遗兵守荥阳悉精兵迎秦军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足与计事恐败因相与矫王令以诛吴叔献其首于陈王陈王使使赐田臧楚令尹印使为上将田臧乃使诸将李归等守荥阳自以精兵西迎秦军于敖仓与战田臧死军破章邯进兵击李归等荥阳下破之李归等死阳城人邓说将兵居郯章邯别将击破之铚人伍逢将兵居许章邯击破之两军皆散走陈陈王诛邓说二世数诮让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李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以书对曰夫贤主者必能行督责之术者也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専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故明主能行督责之术以独断于上则权不在臣下然后能灭仁义之涂绝谏说之辨荦然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如此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二世说于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杀人众者为忠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积于市秦民益骇惧思乱 赵李良已定常山还报赵王赵王复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陉未能前秦将诈为二世书以招良良得书未信还之邯郸益请兵未至道逢赵王姊出饮从百馀骑良望见以为王伏谒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将使骑谢李良李良素贵起惭其从官从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赵王素出将军下今女儿乃不为将军下车请追杀之李良已得秦书固欲反赵未决因此怒遣人追杀王姊因将其兵袭邯郸邯郸不知竟杀赵王邵骚赵人多为张耳陈馀耳目者以故二人独得脱 陈人秦嘉符离人朱鸡石等起兵围东海守于郯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盗章邯已破
伍逢击陈柱国房君杀之又进击陈西张贺军陈王出监战张贺死腊月陈王之汝阴还至下城父其御荘贾杀陈王以降 赵张耳陈馀収其散兵得数万人击李良良败走归章邯客有说耳馀曰两君羇旅而欲附赵难可独立立赵后辅以谊可就功乃求得赵歇春正月耳馀立歇为赵王居信都 东阳𡩋君秦嘉闻陈王军败廼立景驹为楚王 黥布者六人也姓英氏坐法黥以刑徒论输骊山骊山之徒数十万人布皆与其徒长豪桀交通廼率其曹耦亡之江中为群盗鄱阳令吴芮甚得江湖间心号曰番君布往见之其众已数千人番君乃以女妻之使将其兵击秦 楚王景驹在留沛公往从之张良亦聚少年百馀人欲往从景驹道遇沛公遂属焉沛公拜良为厩将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为他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不去沛公与良俱见景驹欲请兵以攻丰时章邯司马𡰥将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砀东阳𡩋君沛公引兵西与战萧西不利还収兵聚留二月攻砀三日拔之収砀兵得六千人与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还击丰不下 广陵人召平为陈王徇广陵未下闻陈王败走章邯且至廼渡江矫陈王令拜项梁为楚上柱国曰江东已定急引兵西击秦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闻陈婴已下东阳使使欲与连和俱西陈婴者故东阳令史居县中素信谨称为长者东阳少年杀其令相聚得二万人欲立婴为王婴母谓婴曰自我为汝家妇未尝闻汝先世之有贵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事成犹得封侯事败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婴乃不敢为王谓其军吏曰项氏世世将家有名于楚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其众从之乃以其兵属梁英布既破秦军引兵而东闻项梁西度淮布与蒲将军皆以其兵属焉项梁众凡六七万人军下邳景驹秦嘉军彭城东欲以距梁梁谓军吏曰陈王先首事战不利未闻所在今秦嘉倍陈王而立景驹大逆无道乃进兵击秦嘉秦嘉军败走追之至胡陵嘉还战一日嘉死军降景驹走死梁地梁已并秦嘉军军胡陵将引军而西章邯军至栗项梁使别将朱鸡石馀樊君与战馀樊君死朱鸡石军败亡走胡陵梁乃引兵入薛诛朱鸡石沛公从骑百馀往见梁梁与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沛公还引兵攻丰拔之雍齿犇魏项梁使项羽别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已拔皆坑之还报梁闻陈王定死召诸别将会薛计事沛公亦往焉居鄛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计往说项梁曰陈胜败固当夫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陈胜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蜂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于是项梁然其言乃求得楚怀王孙心于民间为人牧羊夏六月以立为楚怀王从民望也陈婴为上柱国封五县与怀王都盱眙项梁自号为武信君张良说项梁曰君已立楚后而韩诸公子横阳君成最贤可立为王益树党项梁使良求韩成立以为韩王以良为司徒与韩王将千馀人西略韩地得数城秦辄复取之往来为游兵颍川章邯已破陈王乃进兵击魏王于临济魏王使周市出请救于齐楚齐王儋及楚将项它皆将兵随市救魏章邯夜衔枚击大破齐楚军于临济下杀齐王及周市魏王咎为其民约降约定自烧杀其弟豹亡走楚楚怀王予魏豹数千人复徇魏地齐田荣収其兄儋馀兵东走东阿章邯追围之齐人闻齐王儋死乃立故齐王建之弟假为王田角为相角弟间为将以距诸侯秋七月大霖雨武信君引兵攻亢父闻田荣之急廼引兵击破章邯军东阿下章邯走而西田荣引兵东归齐武信君独追北使项羽沛公别攻城阳屠之楚军军濮阳东复与章邯战又破之章邯复振守濮阳环水沛公项羽去攻定陶八月田荣击逐齐王假假亡走楚田角亡走赵田间前救赵因留不敢归田荣廼立儋子市为齐王荣相之田横为将平齐地章邯兵益盛项梁数使使告齐赵发兵共击章邯田荣曰楚杀田假赵杀角间乃出兵楚赵不许田荣怒终不肯出兵 郎中令赵高恃恩専恣以私怨诛杀人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说二世曰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靣故也且陛下富于春秋未必尽通诸事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者则见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禁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如此则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二世用其计乃不坐朝廷见大臣常居禁中赵高侍中用事事皆决于赵高高闻李斯以为言乃见丞相曰关东群盗多今上急益发繇治阿房宫聚狗马无用之物臣欲谏为位贱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时上不坐朝廷常居深宫吾所言者不可传也欲见无间赵高曰君诚能谏请为君候上间语君于是赵高待二世方燕乐妇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闲可奏事丞相至宫门上谒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间日丞相不来吾方私燕丞相辄来请事丞相岂少我哉且固我哉赵高因曰夫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贵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言丞相长男李由为三川守楚盗陈胜等皆丞相傍县之子以故楚盗公行过三川城守不肯击高闻其文书相往来未得其审故未敢以闻且丞相居外权重于陛下二世以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审乃先使人按验三川守与盗通状李斯闻之因上书言赵高之短曰高擅利擅害与陛下无异昔田常相齐简公窃其恩威下得百姓上得群臣卒弑简公而取齐国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私家之富若田氏之于齐矣而又贪欲无厌求利不止列势次主其欲无穷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韩玘为韩安相也陛下不图臣恐其必为变也二世曰何哉夫高故宦人也然不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洁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朕实贤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非属赵君当谁任哉且赵君为人精廉彊力下知人情上能适朕君其勿疑二世雅爱信高恐李斯杀之乃私告赵高高曰丞相所患者独高高已死丞相即欲为田常所为是时盗贼益多而关中卒发东击盗者无已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进谏曰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盗多皆以戍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边戍转二世曰凡所为贵有天下者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矣夫虞夏之王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尚何于法且先帝起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境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群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无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责佗罪去疾劫自杀独李斯就狱二世以属赵高治之责斯与子由谋反状皆収捕宗族宾客赵高治斯搒掠千馀不胜痛自诬服斯所以不死者自负其辩有功实无反心欲上书自陈幸二世寤而赦之乃从狱中上书曰臣为丞相治民三十馀年矣逮秦地之狭隘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臣尽薄材阴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阴修甲兵饬政教官斗士尊功臣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彊更克画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此皆臣之罪也臣当死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书上赵高使吏弃去不奏曰囚安得上书赵高使其客十馀辈诈为御史谒者侍中更往覆讯斯斯更以其实对辄使人复榜之后二世使人验斯斯以为如前终不敢更言辞服奏当上二世喜曰微赵君几为丞相所卖及二世所使案三川守由者至则楚兵已击杀之使者来会丞相下狱高皆妄为反辞以相傅会遂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免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二世乃以赵高为丞相事无大小皆决焉 项梁已破章邯于东阿引兵西北至定陶再破秦军项羽沛公又与秦军战于雍丘大破之斩李由项梁益轻秦有骄色宋义谏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为君畏之项梁弗听乃使宋义使于齐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论武信君军必败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则及祸二世益起兵益章邯击楚军大破之定陶项梁死项羽沛公攻外黄未下去攻陈留闻武信君死士卒恐乃与将军吕臣引兵而东徙怀王自盱眙都彭城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 魏豹下魏二十馀城楚怀王立豹为魏王 章邯已破项梁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度河北击赵大破之引兵至邯战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郭张耳与赵王歇走入钜鹿城王离围之陈馀比収常山兵得数万人军钜鹿北章邯军钜鹿南棘原赵数请救于楚高陵君显在楚见楚王曰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居数日军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征此可谓知兵矣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说之因置以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以救赵诸别将皆属宋义号为卿子冠军 怀王遣沛公西入关
三年冬十月宋义行至安阳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曰秦围赵急宜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我承其敝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必举秦矣故不如先斗秦赵夫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运筹策公不如义因下令军中曰有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彊不可使者皆斩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齐身送之至无盐饮酒高会天寒大雨士卒冻饥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士卒食半菽军无见粮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彊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赵赵举秦彊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王坐不安席扫境内而専属于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也十一月项羽晨朝上将军宋义即其帐中斩宋义头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阴令籍诛之当是时诸将皆慑服莫敢枝梧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杀之使桓楚报命于怀王怀王因使羽为上将军 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遇刚武侯夺其军四千馀人并之与魏将皇欣武满军合攻秦军破之章邯筑甬道属河饷王离王离兵食多急攻钜鹿钜鹿城中食尽兵少张耳数使人召前陈馀陈馀度兵少不敌秦不敢前数月张耳大怒怨陈馀使张黡陈泽往让陈馀曰始吾与公为刎颈交今王与耳旦暮且死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安在其相为死茍必信胡不赴秦军俱死且有十一二相全陈馀曰吾度前终不能救赵徒尽亡军且馀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饿虎何益张黡陈泽要以俱死馀乃使黡泽将五千人先尝秦军至皆没当是时齐师燕师皆来救赵张敖亦北収代兵得万馀人来皆壁馀旁未敢击秦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钜鹿战少利绝章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陈馀复请兵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大破之章邯引兵却诸侯兵乃敢进击秦军遂杀苏角虏王离涉闲不降自烧杀当是时楚兵冠诸侯军救钜鹿者十馀壁莫敢纵兵及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当十呼声动天地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于是赵王歇及张耳乃得出钜鹿城谢诸侯张耳与陈馀相见责让陈馀以不肯救赵及问张黡陈泽所在疑陈馀杀之数以问馀馀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岂以臣为重去将印哉乃脱解印绶推予张耳张耳亦愕不受陈馀起如厕客有说张耳曰臣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与君印君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张耳乃佩其印収其麾下而陈馀还亦望张耳不让遂趋出独与麾下所善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赵王歇还信都春二月沛公北击昌邑过彭越彭越以其兵从沛公越昌邑人常渔钜野泽中为群盗陈胜项梁之起泽间少年相聚百馀人往从彭越曰请仲为长越谢曰臣不愿也诸少年彊请乃许与期旦日日出会后期者斩旦日日出十馀人后后者至日中于是越谢曰臣老诸君彊以为长今期而多后不可尽诛诛最后者一人令校长斩之皆笑曰何至是请后不敢于是越引一人斩之设坛祭令徒属皆大惊莫敢仰视乃略地収诸侯散卒得千馀人遂助沛公収昌邑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过高阳高阳人郦食其家贫落魄为里监门沛公麾下骑士适食其里中人食其见谓曰诸侯将过高阳者数十人吾闻其将皆龌龊好苛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吾闻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愿从游莫为我先若见沛公谓曰臣里中有郦生年六十馀长八尺人皆谓之狂生生自谓我非狂生骑士曰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郦生曰苐言之骑士从容言如郦生所诫者沛公至高阳传舍使人召郦生郦生至入谒沛公方倨床使两女子洗足而见郦生郦生入则长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且欲率诸侯破秦也沛公骂曰竖儒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而攻秦何谓助秦攻诸侯乎郦生曰必聚徒合义兵诛无道秦不宜倨见长者于是沛公辍洗起摄衣延郦生上坐谢之郦生因言六国从横时沛公喜赐郦生食问曰计将安出郦生曰足下起纠合之众収散乱之兵不满万人欲以径入彊秦此所谓探虎口者也夫陈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积粟臣善其令请得使之令下足下即不听足下举兵攻之臣为内应于是遣郦生行沛公引兵随之遂下陈留号郦食其为广野君郦生言其弟商时商聚少年得四千人来属沛公沛公以为将将陈留兵以从郦生常为说客使诸侯三月沛公攻开封未拔西与秦将杨熊会战白马又战曲遇东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阳二世使使者斩之以徇夏四月沛公南攻颍川屠之因张良遂略韩地时赵别将司马卬方欲渡河入关沛公乃北攻平阴绝河津南战洛阳东军不利南出轘辕张良引兵从沛公沛公令韩王成留守阳翟与良俱南六月与南阳守𬺈战犨东破之略南阳郡南阳守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过宛西张良谏曰沛公虽欲急入关秦兵尚众距险今不下宛宛从后击强秦在前此危道也于是沛公乃夜引军从他道还偃旗帜迟明围宛城三匝南阳守欲自刎其舍人陈恢曰死未晚也乃逾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阳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郡县连城数十其吏民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乘城今足下尽日止攻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随足下后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后有彊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足下通行无所累沛公曰善秋七月南阳守𬺈降封为殷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鳃襄侯王陵降还攻胡阳遇番君别将梅𫓶与偕攻析郦皆降所过亡得卤掠秦民皆喜王离军既没章邯军棘原项羽军漳南相持未战秦
军数却二世使人让章邯章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至咸阳留司马门三日赵高不见有不信之心长史欣恐还走其军不敢出故道赵高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军报曰赵高用事于中下无可为者今战能胜高必嫉妒吾功不能胜不免于死愿将军熟计之陈馀亦遗章邯书曰白起为秦将南征鄢郢北坑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计而竟赐死𫎇恬为秦将北逐戎人开榆中地数千里竟斩阳周何者功多秦不能尽封因以法诛之今将军为秦将三岁矣所亡失以十万数而诸侯并起滋益多彼赵高素谀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诛之故欲以法诛将军以塞责使人更代将军以脱其祸夫将军居外久多内郤有功亦诛无功亦诛且天之亡秦无愚智皆知之今将军内不能直谏外为亡国将孤特独立而欲常存岂不哀哉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为从约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靣称孤此孰与身伏𫓧质妻子为戮乎章邯狐疑阴使候始成使项羽欲约约未成项羽使蒲将军日夜引兵度三户军漳南与秦军战再破之项羽悉引兵击秦军污水上大破之章邯使人见项羽欲约项羽招军吏谋曰粮少欲听其约军吏皆曰善项羽乃与期洹水南殷虚上已盟章邯见项羽而流涕为言赵高项羽乃立章邯为雍王置楚军中使长史欣为上将军将秦军为前行 初中丞相赵高欲専秦权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者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莫敢言其过高前数谓关东盗无能为也及项羽虏王离等而章邯等军数败上书请益助自关以东大抵尽畔秦吏应诸侯诸侯咸率其众西乡八月沛公将数万人攻武关屠之高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使使责让高以盗贼事高惧乃阴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及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欲归祸于吾欲易置上更立子婴子婴仁俭百姓皆载其言乃使郎中令为内应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卒迫劫乐毋置高舍遣乐将吏卒千馀人至望夷宫殿门缚卫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卫令曰周庐设卒甚谨安得贼敢入宫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郎宦者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死者数十人郎中令与乐俱入射上幄坐帏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谓曰公何不早告我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早言皆已诛安得至今阎乐前即二世数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兵畔足下足下其自为计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不可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阎乐曰臣受命于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阎乐归报赵高赵高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曰秦故王国始皇君天下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为王如故便乃立子婴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九月赵高令子婴斋当庙见受玉玺斋五日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丞相高杀二世望夷宫恐群臣诛之乃徉以义立我我闻赵高乃与楚约灭秦宗室而分王关中今使我斋见庙此欲因庙中杀我我称病不行丞相必自来则杀之高使人请子婴数辈子婴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庙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婴遂刺杀高于斋宫三族高家以徇遣将将兵距峣关沛公欲击之张良曰秦兵尚彊未可轻愿先遣人益张旗帜于山上为疑兵使郦食其陆贾往说秦将啖以利秦将果欲连和沛公欲许之张良曰此独其将欲叛恐其士卒不从不如因其懈怠击之沛公引兵绕峣关逾蒉山击秦军大破之蓝田南遂至蓝田又战其北秦兵大败汉高祖元年冬十月沛公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降杀之不祥乃以属吏
贾谊论曰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谊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通鉴纪事本末卷一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二上
宋 袁枢 撰
高帝灭楚
秦二世二年 初楚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当是时秦兵疆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独项羽怨秦之杀项梁奋愿与沛公西入关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慓悍猾贼尝攻襄城襄城无遗类皆坑之诸所过无不残灭且楚数进取前陈王项梁皆败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告谕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无侵暴宜可下项羽不可遣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可遣怀王乃不许项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陈王项梁散卒以伐秦
汉高祖元年冬十月沛公西入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萧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府图籍藏之以此沛公得具知天下厄塞戸口多少彊弱之处沛公见秦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居之樊哙諌曰沛公欲有天下耶将为富家翁耶凡此奢丽之物皆秦所以亡也沛公何用焉愿急还霸上无留宫中沛公不听张良曰秦为无道故沛公得至此夫为天下除残贼宜缟素为资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所谓助桀为虐且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愿沛公听樊哙言沛公乃还军霸上十一月沛公悉召诸县父老豪杰谓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馀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乃使人与秦吏行县郷邑告谕之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民民又益喜惟恐沛公不为秦王项羽既定河北率诸侯兵西入关先是诸侯吏卒繇使屯戍过秦中者秦中吏卒遇之多无状及章邯以秦军降诸侯吏卒乘胜多奴虏使之轻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窃言曰章将军等诈吾属降诸侯今能入关破秦大善即不能诸侯虏吾属而东又尽诛吾父母妻子柰何诸将微闻其计以告项羽项召黥布蒲将军计曰秦吏卒尚众其心不服至关不听事必危不如击杀之而独与章邯长史欣都尉翳入秦于是楚军夜击坑秦卒二十馀万人新安城南 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彊闻项羽号章邯为雍王王关中今则来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关无内诸侯军稍徴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已而项羽至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十二月项羽进至戏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项羽大怒飨士卒期旦日撃沛公军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号百万在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在霸上范增说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财好色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采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楚左尹项伯者项羽季父也素善张良乃夜驰之沛公军私见张良具告以事欲呼与俱去曰毋俱死也张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今有急亡去不义不可不语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惊良曰料公士卒足以当项羽乎沛公默然曰固不如也且为之奈何张良曰请往谓项伯言沛公之不敢叛也沛公曰君为我呼入良出固要项伯项伯即入见沛公沛公奉卮酒为夀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愿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徳也项伯许诺谓沛公曰且日不可不蚤自来谢沛公曰诺于是项伯复夜去至军中具以沛公言报项羽因言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因善遇之项羽许诺沛公旦日从百馀骑来见项羽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隙项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项羽因留沛公与饮范増数目项羽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羽默然不应范増起出召项庄谓曰君王为人不忍若入前为夀夀毕请以剑舞因击沛公于坐杀之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庄则入为寿夀毕曰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项羽曰诺项荘抜剑起舞项伯亦抜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哙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今项荘抜剑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曰此迫矣臣请入与之同命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遂入披帷立瞋目视项羽头发上指目眦尽裂项羽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参乘樊哙也项羽曰壮士赐之卮酒哙立而饮之项羽曰壮士复能饮乎樊哙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夫秦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近还军霸上以待将军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爵之赏而听细人之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将军不取也项羽未有以应曰坐樊哙从良坐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沛公曰今者出未辞也为之奈何樊哙曰如今人方为刀俎我方为鱼肉何辞为于是遂去鸿门去霸上四十里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樊哙夏侯婴靳彊纪信等四人持剑盾步走从骊山下道芷阳间行趣霸上留张良使谢项羽以白璧献羽玉斗与亚父沛公谓良曰从此道至吾军不过二十里耳度我至军中公乃入沛公已去间至军中张良入谢曰沛公不胜杯杓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𩀱再拜献将军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亚父足下项羽曰沛公安在良曰闻将军有意督过之脱身独去已至军矣项羽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㧞剑撞而破之曰唉䜿子不足与谋夺将军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而东秦民大失望韩生说项羽曰关中阻山带河四塞之地地肥饶可都以霸项羽见秦宫室皆已烧残破又心思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韩生退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项羽闻之烹韩生项羽使人致命怀王怀王曰如约项羽怒曰怀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専主约天下初发难时假立诸侯后以伐秦然身被坚执锐首事暴露于野三年灭秦定天下者皆将相诸君与籍之力也怀王虽无功固当分其地而王之诸将皆曰善春正月羽阳尊怀王为义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徙义帝于江南都郴二月羽分天下王诸将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羽与范增疑沛公而业已讲解又恶负约乃阴谋曰巴蜀道险秦之迁人皆居之乃曰巴蜀亦关中地也故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而三分关中王秦降将以距塞汉路章邯为雍王王咸阳以西都废丘长史欣者故为栎阳狱掾尝有徳于项梁都尉董翳者本劝章邯降楚故立欣为塞王王咸阳以东至河都栎阳立翳为翟王王上郡都高奴项羽欲自取梁地乃徙魏王豹为西魏王王河东都平阳瑕丘申阳者张耳嬖臣也先下河南郡迎楚河上故立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韩王成因故都都阳翟赵将司马卬定河内数有功故立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徙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素贤又从入关故立耳为常山王王赵地治襄国当阳君黥布为楚将常冠军故立布为九江王都六番君吴芮率百越佐诸侯又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都邾义帝柱国共敖将兵击南郡功多因立敖为临江王都江陵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都无终燕将臧荼从楚救赵因从入关故立荼为燕王都蓟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都即墨齐将田都从楚救赵因从入关故立都为齐王都临菑项羽方渡河救赵田安下济北数城引其兵降项羽故立安为济北王都博阳田荣数负项梁又不肯将兵从楚击秦以故不封成安君陈馀弃将印去不从入关亦不封客多说项羽曰张耳陈馀一体有功于赵今耳为王馀不可以不封羽不得已闻其在南皮因环封之三县番君将梅𫓶功多封十万户侯汉王怒欲攻项羽周勃灌婴樊哙皆劝之萧何諌曰虽王汉中之恶不犹愈于死乎汉王曰何为乃死也何曰今众弗如百战百败不死何为夫能诎于一人之下而信于万乘之上者汤武是也臣愿大王王汉中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汉王曰善乃遂就国以何为丞相汉王赐张良金百镒珠二斗良具以献项伯汉王亦因令良厚遗项伯使尽请汉中地项王许之夏四月诸侯罢戏下兵各就国项王使卒三万人从汉王之国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从杜南入蜀中张良送至褒中汉王遣良归韩良因说汉王烧绝所过栈道以备诸侯盗兵且示项羽无东意 六月田荣杀齐王市自立为齐王 初淮阴人韩信家贫无行不能推择为吏及项梁渡淮信杖剑从之居麾下无所知名项梁败又属项羽羽以为郎中数以䇿干羽羽不用汉王入蜀信亡楚归汉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汉王至南郑诸将及士卒皆歌讴思东归多道亡者信度何等已数言王王不我用即亡去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王曰丞相何亡王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王王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耳王曰若所追者谁何曰韩信也王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𩀱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顾王䇿安所决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比乎何曰计必欲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信拜礼毕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䇿信辞谢因问王曰今东乡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汉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与项王汉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贺曰惟信亦以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喑𫫇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逐其故主而王其将相又迁逐义帝置江南所过无不残灭百姓不亲附特劫于威彊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其彊易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矣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馀万唯独邯欣翳得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职入汉中秦民无不恨者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留萧何收巴蜀租给军粮食八月汉王引兵从故道出袭雍雍王章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止战好畤又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至咸阳引兵围雍王于废丘而遣诸将略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以其地为渭南河上上郡令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因王陵兵以迎太公吕后项王闻之发兵距之阳夏不得前王陵者沛人也先聚党数千人居南阳至是始以兵属汉项王取陵母置军中陵使至则东乡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私送使者泣曰愿为老妾语陵善事汉王汉王长者终得天下母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剑而死项王怒烹陵母 项王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以距汉 张良遗项王书曰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东又以齐梁反书遗项王曰齐欲与赵并灭楚项王以此无西意而北击齐 项王使趣义帝行其群臣左右稍稍叛之
二年冬十月项王密使九江衡山临江王击义帝杀之江中 陈馀悉三县兵与齐兵共袭常山常山王张耳败走汉谒汉王于废邱汉王厚遇之陈馀迎赵王于代复为赵王赵王德陈馀立以为代王陈馀为赵王弱国初定不之国留傅赵王而使夏说以相国守代 张良自韩间行归汉汉王以为成信侯良多病未尝特将常为画䇿臣时时从汉王 汉王如陜镇抚关外父老河南王申阳降置河南郡 汉王以韩襄王孙信为韩太尉将兵略韩地信急击韩王昌于阳城昌降十一月立信为韩王常将韩兵从汉王 汉王还都栎阳 诸将㧞陇西 春正月项王北至城阳齐王荣将兵会战败走平原平原民杀之项王复立田假为齐王遂北至北海烧夷城郭室屋坑田荣降卒系虏其老弱妇女所过多所残灭齐民相聚叛之 汉将拔北地虏雍王弟平 三月汉王自临晋渡河魏王豹降将兵从下河内虏殷王卬置河内郡初阳武人陈平事魏王咎于临济为太仆说魏王不听人或谗之平亡去后事项羽赐爵为卿殷王反楚项羽使平击降之还拜为都尉赐金二十镒居无何汉王攻下殷项王怒将诛定殷将吏平惧乃封其金与印使使归项王而挺身间行杕劔亡渡河归汉王于修武因魏无知求见汉王汉王召入赐食遣罢就舎平曰臣为事来所言不可以过今日于是汉王与语而说之问曰子之居楚何官曰为都尉是日即拜平为都尉使为参乘典䕶军诸将尽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其高下而即与同载反使监护长者汉王闻之愈益幸平 汉王南渡平阴津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王曰臣闻顺徳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羽为无道放杀其主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大王宜率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告诸侯而伐之则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䘮袒而大哭哀临三日发使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江南大逆无道寡人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使者至赵陈馀曰汉杀张耳乃从于是汉王求人类张耳者斩之持其头遗陈馀馀乃遣兵助汉 田荣弟横收散卒得数万人起城阳夏四月立荣子广为齐王以拒楚项王因留连战未能下虽闻汉东既击齐欲遂破之而后击汉汉王以故得率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伐楚到外黄彭越将其兵三万馀人归汉汉王曰彭将军收魏地得十馀城欲急立魏后今西魏王豹真魏后乃拜彭越为魏相国擅将其兵略定梁地汉王遂入彭城收其货宝美人日置酒高会项王闻之令诸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南从鲁出胡陵至萧晨击汉军而东至彭城日中大破汉军汉军皆走相随入糓泗水死者十馀万人汉卒皆南走山楚又追击至灵璧东睢水上汉军却为楚所挤卒十馀万人皆入睢水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匝会大风从西北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逄迎楚军大乱坏散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欲过沛收家室而楚亦使人之沛取汉王家家皆亡不与汉王道逢孝惠鲁元公主载以行楚骑追之急推堕二子车下滕公为太仆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曰今虽急不可以驱奈何弃之故徐行汉王怒欲斩之者十馀滕公卒保䕶脱二子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求汉王不相遇反遇楚军楚军与归项王常置军中为质是时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间往从之稍稍收其士卒诸侯皆背汉复与楚塞王欣翟王翳亡降楚田横进攻田假假走楚楚杀之横遂复定三齐之地汉王问群臣曰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谁可与共功者张良曰九江王布楚枭将与项王有隙彭越与齐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初项王击齐徴兵九江九江王布称病不往遣将将军数千人行汉之破楚彭城布又称病不佐楚楚王由此怨布数使使者诮让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项王方北忧齐赵西患汉所与者独九江王又多布材欲亲用之以故未之击汉王自下邑徙军砀遂至虞谓左右曰如彼等者无足与计天下事谒者随何进曰不审陛下所谓汉王曰孰为我使九江令之发兵倍楚留项王数月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随何曰臣请使之汉王使与二十人俱 五月汉王至荥阳诸败军皆会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诣荥阳汉军复大振楚起于彭城常乘胜逐北与汉战荥阳南京索间楚骑来众汉王择军中可为骑将者皆推故秦骑士重泉人李必骆甲汉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军不信臣愿得大王左右善骑者傅之乃拜灌婴为中大夫令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将骑兵击楚骑于荥阳东大破之楚以故不能过荥阳而西汉王军荥阳筑甬道属之河以取敖仓粟 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则绝河津反为楚六月汉王还栎阳 汉王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尽定雍地以为中地北地陇西郡 秋八月汉王如荥阳命萧何守关中侍太子为法令约束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事有不及奏决者辄以便宜施行上来以闻计关中户口转漕调兵以给军未尝乏绝 汉王使郦食其往说魏王豹且召之豹不听曰汉王慢而侮人骂詈诸侯群臣如骂奴耳吾不忍复见也于是汉王以韩信为左丞相与灌婴曹参俱击魏汉王问食其魏大将谁也对曰柏直王曰是口尚乳臭安能当韩信骑将谁也曰冯敬曰是秦将冯无择子也虽贤不当灌婴步卒将谁也曰项它曰不能当曹参吾无患矣韩信亦问郦生魏得无用周叔为大将乎郦生曰柏直也信曰竖子耳遂进兵魏王盛兵蒲坂以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陈船欲渡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渡军袭安邑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九月信击虏豹传诣荥阳悉定魏地置河东上党太原郡 汉之败于彭城而西也陈馀亦觉张耳不死即背汉韩信既定魏使人请兵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汉王许之乃遣张耳与俱引兵东北击赵代后九月信破代兵禽夏说于阏与信之下魏破代汉辄使人收其精兵诣荥阳以距楚
三年冬十月韩信张耳以兵数万东击赵赵王及成安君陈馀闻之聚兵井陉口号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成安君曰韩信张耳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其后愿足下假奇兵三万人从间路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勿与战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野无所掠不至十日而两将之头可致于麾下否则必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尝自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曰韩信兵少而疲如此避而不击则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矣韩信使人间视知其不用广武君䇿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夜半传发选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萆山而望赵军诫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赵壁拔赵帜立汉赤帜令其禆将传餐曰今日破赵会食诸将皆莫信佯应曰诺信曰赵已先据便地为壁且彼未见吾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至阻险而还也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陈赵军望见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将旗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大战良久于是信与张耳佯弃鼓旗走水上军水上军开入之复疾战赵果空壁争汉旗鼓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军军皆殊死战不可败信所出奇兵二千骑共候赵空壁逐利则驰入赵壁皆拔赵旗立汉赤帜二千赵军已不能得信等欲还归壁壁皆汉赤帜见而大惊以为汉皆已得赵王将矣兵遂乱遁走赵将虽斩之不能禁也于是汉兵夹击大破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禽赵王歇诸将效首虏毕贺因问信曰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泽今者将军令臣等反背水陈曰破赵会食臣等不服然竟以胜此何术也信曰此在兵法顾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䧟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谓驱市人而战之其势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今予之生地皆走宁尚可得而用之乎诸将皆服曰善非臣所及也信募生得广武君者予千金有缚致麾下者信解其缚东向坐师事之问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而有功广武君辞谢曰臣败亡之虏何足以权大事乎信曰仆闻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于虞而智于秦也用与不用听与不听也诚令成安君听足下计若信者亦已为禽矣以不用足下故信得侍耳今仆委心归计愿足下勿辞广武君曰今将军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东下井陉不终朝而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天下农夫莫不辍耕释耒褕衣甘食倾耳以待命者此将军之所长也然而众劳卒罢其实难用今将军欲举倦敝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欲战不得攻之不拔情见势屈旷日持久粮食单竭燕既不服齐必距境以自彊燕齐相持而不下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此将军所短也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韩信曰然则何由广武君对曰方今为将军计莫如按甲休兵镇抚赵民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北首燕路而后遣辩士奉咫尺之书暴其所长于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已从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皆可图也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韩信曰善从其䇿发使使燕燕从风而靡遣使报汉且请以张耳王赵汉王许之楚数使奇兵渡河击赵张耳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兵诣汉 十一月随何至九江九江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见随何说太宰曰王之不见何必以楚为彊以汉为弱也此臣之所以为使使何得见言之而是大王所欲闻也言之而非使何等三十人伏斧质九江市足以明王倍汉而与楚也太宰乃言之王王见之随何曰汉王使臣敬进书大王御者窃怪大王与楚何亲也九江王曰寡人北乡而臣事之随何曰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侯北乡而臣事之者必以楚为彊可以托国项王伐齐身负版筑为士卒先大王宜悉九江之众身自将之为楚前锋今乃发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汉王入彭城项王未出齐也大王宜悉九江之兵渡淮日夜会战彭城下大王乃抚万人之众无一人渡淮者垂拱而观其孰胜夫托国于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乡楚而欲厚自托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然而大王不背楚者以汉为弱也夫楚兵虽彊天下负之以不义之名以其背盟约而杀义帝也汉王收诸侯还守成皋荥阳下蜀汉之粟深沟壁垒分卒守徼乘塞楚人深入敌国八九百里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汉坚守而不动楚进则不得攻退则不能解故曰楚兵不足恃也使楚胜汉则诸侯自危惧而相救夫楚之彊适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也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为大王惑之臣非以九江之兵足以亡楚也大王发兵而倍楚项王必留留数月汉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请与太王提剑而归汉汉王必裂地而封大王又况九江必大王有也九江王曰请奉命阴许畔楚与汉未敢泄也楚使者在九江舍传舍方急责布发兵随何直入坐楚使者上曰九江王已归汉楚何以得发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说布曰事已构可遂杀楚使者无使归而疾走汉并力布曰如使者教于是杀楚使者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九江数月龙且破九江军布欲引兵走汉恐楚兵杀之乃间行与何俱归汉十二月九江王至汉汉王方踞床洗足召布入见布大怒悔来欲自杀及出就舍帐御饮食从官皆如汉王居布又大喜过望于是乃使人入九江楚已使项伯收九江兵尽杀布妻子布使者颇得故人幸臣将众数千人归汉汉益九江王兵与俱屯成皋 楚数侵夺汉甬道汉军乏食汉王与郦食其谋挠楚权食其曰昔汤伐桀封其后于杞武王伐纣封其后于宋今秦失德弃义侵伐诸侯灭其社稷使无立锥之地陛下诚能复立六国之后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德莫不乡风慕义愿为臣妾德义己行陛下南乡称霸楚必敛衽而朝汉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矣食其未行张良从外来谒汉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为我计挠楚权者具以郦生语告良曰何如良曰谁为陛下画此计者陛下事去矣汉王曰何哉对曰臣请借前箸为大王筹之昔汤武封桀纣之后者度能制其死生之命也今陛下能制项籍之死命乎其不可一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闾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也发钜桥之粟散鹿台之钱以赐贫穷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也殷事己毕偃革为轩倒载示天下不复用兵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四也休马华山之阳示以无为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五也放牛桃林之野以示不复输积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也天下游士离其亲戚弃坟墓去故旧从陛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今复立六国之后天下游士各归事其主从其亲戚反其故旧坟墓陛下与谁取天下乎其不可七也且夫楚唯无彊六国立者复桡而从之陛下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也诚用客之谋陛下事去矣汉王辍食吐哺骂曰竖儒几败而公事令趣销印 荀恱论曰夫立䇿决胜之术其要有要有三一曰形二曰势三曰情形者言其大体得失之数也势者言其临时之宜进退之机也情者言其心志可否之实也故䇿同事等而功殊者三术不同也初张耳陈馀说陈涉以复六国自为树党郦生亦说汉王所以说者同而得失异者陈涉之起天下皆欲亡秦而楚汉之分未有所定今天下未必欲亡项也故立六国于陈涉所谓多己之党以益秦之敌也且陈涉未能専天下之地也所谓取非其有以与于人行虚惠而获实福也立六国于汉王所谓割己之有而以资敌设虚名而受实祸也此同事而异形者也及宋义待秦赵之毙与昔卞庄刺虎同说者也施之战国之时邻国相攻无临时之急则可也战国之立其日久矣一战胜败未必以存亡也其势非能急于亡敌国也进乘利退自保故累力待时承敌之毙其势然也今楚赵所起其与秦势不并立安危之机呼吸成变进则定功退则受祸此同事而异势者也伐赵之役韩信军于泜水之上而赵不能败彭城之难汉三战于睢水之上士卒皆赴入睢水而楚兵大胜何则赵兵出国迎战见可而进知难而退怀内顾之心无出死之计韩信军孤在水上士卒必死无有二心此信之所以胜也汉王深入敌国置酒高会士卒逸豫战心不固楚以彊大之威而䘮其国都士卒皆有愤激之气救败赴亡之急以决一旦之命此汉之所以败也且韩信选精兵以守而赵以内顾之士攻之项羽选精兵以攻而汉以怠惰之卒应之此同事而异情者也故曰权不可预设变不可先图与时迁移应物变化设䇿之机也 汉王谓陈平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陈平曰项王骨鲠之臣亚父锺离昧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耳大王诚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间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汉王曰善乃出黄金四万斤与平恣所为不问其出入平多以金纵反间于楚军宣言诸将锺离昧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而终不得裂地而王欲与汉为一以灭项氏而分王其地项羽果意不信锺离昧等夏四月楚围汉王于荥阳急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亚父劝羽急攻荥阳汉王患之项王使使至汉陈平使为太牢具举进见楚使即佯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复持去更以恶草具进楚使楚使归具以报项王项王果大疑亚父亚父欲急攻下荥阳城项王不信不肯听亚父闻项王疑之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请骸骨归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五月将军纪信言于汉王曰事急矣臣请诳楚王可以间出于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二十馀人楚因四面击之纪信乃乘王车黄屋左纛曰食尽汉王降楚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去令韩王信与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羽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烧杀信周苛枞公相谓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因杀魏豹汉王出荥阳至成皋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愿君王出武关项王必引兵南走王深壁勿战令荥阳成皋间且得休息使韩信等得安辑河北赵地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息复与之战破之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与黥布行收兵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 汉王之败彭城解而西也彭越皆亡其所下城独将其兵北居河上常往来为汉游兵击楚绝其后粮是月彭越度睢与项声薛公战下邳破杀薛公羽乃使终公守成皋而自东击彭越汉王引兵北击破终公复军成皋六月羽已破走彭越闻汉复军成皋乃引兵西拔荥阳城生得周苛羽谓苛为我将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骂曰若不趋降汉今为虏矣若非汉王敌也羽烹周苛并杀枞公而虏韩王信遂围成皋汉王逃独与滕公共车出成皋玉门北渡河宿小修武传舍晨自称汉使驰入赵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内夺其印符以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汉王既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循行备守赵地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诸将稍稍得出成皋从汉王楚遂拔成皋欲西汉使兵距之巩令其不得西 秋七月汉王得韩信军复大振八月引兵临河南卿军小修武欲复与楚战郎中郑忠说止汉王使高垒深堑勿与战汉王听其计使将军刘贾卢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度白马津入楚地佐彭越烧楚积聚以破其业无以给项王军食而已楚兵击刘贾贾辄坚壁不肯与战而与彭越相保 彭越攻徇梁地下睢阳外黄等十七城九月项王谓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皋即汉王欲挑战慎勿与战勿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羽引兵东行击陈留外黄睢阳等城皆下之 汉王欲捐成皋以东屯巩洛以距楚郦生曰臣闻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王者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臣闻其下乃有藏粟甚多楚人拔荥阳不坚守敖仓乃引而东令适卒分守成皋此乃天所以资汉也方今楚易取而汉反却自夺其便臣窃以为过矣且两雄不并立楚汉久相持不决海内揺荡农夫释耒工女下机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愿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王从之乃复谋取敖仓食其又说王曰方今燕赵已定唯齐未下诸田宗彊负海岱阻河济南近于楚人多变诈足下虽遣数万师未可以岁月破也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藩上曰善乃使郦生说齐王曰王知天下之所归乎王曰不知也天下何所归郦生曰归汉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汉王先入咸阳项王负约王之汉中项王迁杀义帝汉王闻之起蜀汉之兵击三秦出关而责义帝之处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项王有倍约之名杀义帝之负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天下畔之贤才怨之而莫为之用故天下之事归于汉王可坐而䇿也夫汉王发蜀汉定三秦涉西河破北魏出井陉诛成安君此非人之力也天之福也今已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守白马之津杜太行之阪距蜚狐之口天下后服者先亡矣王疾先下汉王齐国可得而保也不然危亡可立而待也先是齐闻韩信且东兵使华无伤田解将重兵屯历下以距汉及纳郦生之言遣使与汉平乃罢历下守战备与郦生日纳酒为乐韩信引兵东未度平原闻郦食其已说下齐欲止辩士蒯彻说信曰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间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馀城将军以数万众岁馀乃下赵五十馀城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于是信然之遂渡河
四年冬十月信袭破齐历下军遂至临淄齐王以郦生为卖己乃烹之引兵东走高密使使之楚请救田横走博阳守相田光走城阳将军田既军于胶东 楚大司马咎守成皋汉数挑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数日咎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金玉货赂咎及司马欣皆自刭汜水上汉王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就敖仓食项羽下梁地十馀城闻成皋破乃引兵还汉军方围锺离昧于荥阳东闻羽至尽走险阻羽亦军广武与汉相守数月楚军食少项王患之乃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羽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杯羮项王怒欲杀之项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祗益祸耳项王从之项王谓汉王曰天下匈匈数岁者徒以吾两人耳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汉王笑谢曰吾宁斗智不能斗力项王三令壮士出挑战汉有善骑射者楼烦辄射杀之项王大怒乃自被甲持㦸挑战楼烦欲射之项王瞋目叱之楼烦目不敢视手不敢发遂走还入壁不敢复出汉王使人间问之乃项王也汉王大惊于是项王乃即汉王相与临广武间而语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羽曰羽负约王我于蜀汉罪一矫杀卿子冠军罪二救赵不还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烧秦宫室掘始皇帝收私其财罪四杀秦降王子婴罪五诈坑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罪六王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罪七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与罪八使人阴杀义帝江南罪九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馀罪人击公何苦乃与公挑战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胸乃扪足曰虏中吾指汉王病创卧张良彊请汉王起行劳军以安士卒毋令楚乘胜汉王出行军疾甚因驰入成皋韩信已定临淄遂东追齐王项王使龙且将兵号二
十万以救齐与齐王合军高密客或说龙且曰汉兵远斗穷战其锋不可当齐楚自居其地兵易败散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闻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兵二千里客居齐城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无战而降也龙且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寄食于漂母无资身之䇿受辱于袴下无兼人之勇不足畏也且夫救齐不战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之齐之半可得也十一月齐楚与汉夹潍水而陈韩信夜令人为万馀囊满盛沙壅水上流引军半渡击龙且佯不胜还走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遂追信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龙且军大半不得渡即急击杀龙且水东军散走齐王广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阳虏齐王广汉将灌婴追得齐守相田光进至博阳田横闻齐王死自立为齐王还击婴婴败横军于嬴下田横亡走梁归彭越婴进击齐将田吸于千乘曹参击田既于胶东皆杀之尽定齐地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疾愈西入关至栎阳枭故塞王欣头栎阳市留四日复如军军广武 春二月遣张良操印立韩信为齐王徴其兵击楚项王闻龙且死大惧使盱台人武涉往说齐王下信不忍倍汉遂谢蒯彻〈语在诸将之叛〉 秋八月汉王下令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转送其家四方归心焉 项王自知少助食尽韩信又进兵击楚羽患之汉遣侯公说羽请太公羽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洪沟以西为汉以东为楚九月楚归太公吕后引兵解而东归汉王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曰汉有天下大半而诸侯皆附楚兵疲食尽此天亡之时也今释弗击此谓养虎自遗患也汉王从之五年冬十月汉王追项羽至固陵与齐王信魏相国越期会击楚信越不至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坚壁自守谓张良曰诸侯不从奈何对曰楚兵且破二人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天下可立致也齐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坚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阳以北至谷城皆以王彭越从陈以东傅海与齐王信信家在楚其意欲复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许两人使各自为战则楚易破也汉王从之于是韩信彭越皆引兵来十一月刘贾南渡淮围寿春遣人诱楚大司马周殷殷畔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迎黥布并行屠城父随刘贾皆会十二月项王至垓下兵少食尽与汉战不胜入壁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项王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则夜起饮帐中悲歌忼慨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于是项王乘其骏马名骓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馀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才百馀人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䧟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馀战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溃围斩将刈旗三胜之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乡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一将是时郎中骑杨喜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喜人马俱惊辟易数里项王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二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于是项王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檥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以其所乘骓马赐亭长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身亦被十馀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示中郎骑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徳乃刎而死王翳取其头馀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其后杨喜吕马童及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会其体皆是故分其地封五人皆为列侯楚地悉定独鲁不下汉王引天下兵欲屠之至其城下犹闻诵之声为其守礼义之国为主死节乃持项王头以示鲁父兄鲁乃降汉王以鲁公礼葬项王于谷城亲为发哀哭之而去诸项氏枝属皆不诛封项伯等四人皆为列侯赐姓刘氏诸民略在楚者皆归之 太史公曰羽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及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已难矣自矜功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卒亡其国身死东城尚不觉悟而不自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岂不谬哉 杨子法言或问楚败垓下方死曰天也谅乎曰汉屈群䇿群䇿屈群力楚憞群䇿而自屈其力屈人者克自屈者负天曷故焉 春正月诸侯王皆上疏请尊汉王为皇帝二月甲午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 帝西都洛阳 夏五月帝置酒洛阳南宫上曰彻侯诸将毋敢隐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对曰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其利项羽不然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人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群臣说服 齐人娄敬戍陇西过洛阳脱挽辂衣羊裘因齐人虞将军求见上虞将军欲与之鲜衣娄敬曰臣衣帛衣帛见衣褐衣褐见终不敢易衣于是虞将军入言上上召见问之娄敬曰陛下都洛阳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娄敬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异周之先自后稷封邰积德累善十有馀世至于太王王季文王武王而诸侯自归之遂灭殷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相焉乃营洛邑以为此天下之中也诸侯四方纳贡职道里均矣有徳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故周之盛时天下和洽诸侯四夷莫不宾服效其贡职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唯其徳薄也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羽战荥阳成皋之间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未绝伤夷者未起而欲比隆于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立具也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斗不扼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案秦之故地此亦扼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帝问群臣群臣皆山东人争言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即亡洛阳东有成皋西有殽渑倍河乡伊洛其固亦足恃也上问张良良曰洛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也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娄敬说是也上即日车驾西都长安拜娄敬为郎中号曰奉春君赐姓刘氏
诸将之叛
汉高祖四年冬十月韩信袭齐已定临淄遂东追齐王项王使龙且将兵救齐信击杀龙且虏齐王广韩信使人言汉王曰齐伪诈多变反复之国也南边楚请为假王以镇之汉王发书大怒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张良陈平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因而立之善遇使自为守不然变生汉王亦悟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春二月遣张良操印立韩信为齐王徴其兵击楚 项王闻龙且死大惧使盱眙人武涉往说齐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久矣相与戮力击秦秦已破计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今汉王复兴兵而东侵人之分夺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出关收诸侯之兵以东击楚其意非尽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厌足如是甚也且汉王不可必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项王怜而活之然得脱辄倍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与汉王为厚交为之尽力用兵必终为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日者以项王尚存也当今二王之事权在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项王今日亡则次取足下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与楚连和参分天下王之今释此时而自必于汉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乎韩信谢曰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㦸言不听画不用故倍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幸为信谢项王武渉已去蒯彻知天下权在信乃以相人之术说信曰仆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韩信曰何谓也蒯彻曰天下初发难也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使天下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于中野不可胜数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乘利席卷威震天下然兵困于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于此矣汉王将数十万之众距巩雒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百姓罢极怨望无所归倚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县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彊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彊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徳于齐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熟虑之韩信曰汉王遇我厚吾岂可以乡利而倍义乎蒯生曰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争张黡陈泽之事常山王杀成安君汦水之南头足异处此二人相与天下至驩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于张黡陈泽者故因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己亦误矣大夫种存亡越霸句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兽已尽而猎狗烹夫以交友言之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则不过大夫种之于句践也此二者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韩信谢曰先生休矣吾将念之后数日蒯彻复说曰夫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毫厘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智诚知之决不敢行者百事之祸也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时乎时不再来韩信犹豫不忍倍汉又自以为功多汉终不夺我齐遂谢蒯彻因去𦍕狂为巫
五年冬十月汉王追项羽至固陵与韩信彭越期会击楚信越不至汉王用张良计分地以王二人〈事见高帝戚楚〉十二月汉王还至定陶驰入齐王信壁夺其军 春正月更立齐王信为楚王王淮北郡下邳封魏相国建城侯彭越为梁王王魏故地都定陶
六年冬十月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者帝以问诸将皆曰亟发兵坑竖子耳帝默然又问陈平陈平曰人上书言信反信知之乎曰不知陈平曰陛下精兵孰与楚上曰不能过平曰陛下诸将用兵有能过韩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将不能及举兵攻之是趣之战也窃为陛下危之上曰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有巡狩会诸侯陛下第出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闻天子以好出游其埶必无事而郊迎谒谒而陛下因禽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帝以为然乃发使告诸侯会陈吾将南游云梦上因随以行楚王信闻之自疑惧不知所为或说信曰斩锺离眛以谒上上必喜无患信从之十二月上会诸侯于陈信持眛首谒上上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系信以归因赦天下田肯贺上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地埶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㦸百万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上曰善赐金五百金上还至洛阳赦韩信封为淮阴侯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多称病不朝从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十年 初上以阳夏侯陈豨为相国监赵代边兵豨过辞淮阴侯淮阴侯挈其手辟左右与之步于庭仰天叹曰子可与言乎豨曰唯将军令之淮阴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谨奉教豨尝慕魏无忌之养士及为相守边告归过赵宾客随之者千馀乘邯郸官舍皆满赵相周昌求入见上具言豨宾客甚盛擅兵于外数岁恐有变上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诸不法事多连引豨豨恐韩王信因使王黄曼丘臣等说诱之太上皇崩上使人召豨豨称疾不至九月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略赵代上自东击之至邯郸喜曰豨不南据邯郸而阻漳水吾知其无能为矣周昌奏常山二十五城亡其二十城请诛守尉上曰守尉反乎对曰不上曰是力不足亡罪上令周昌选赵壮士可令将者白见四人上嫚骂曰竖子能为将乎四人惭皆伏地上封各千户以为将左右谏曰从入蜀汉伐楚赏未遍行今封此何功上曰非汝所知陈豨反赵代地皆豨有吾以羽檄徴天下兵未有至者今计唯独邯郸中兵耳吾何爱四千户不以慰赵子弟皆曰善又闻豨将皆故贾人上曰吾知所以与之矣乃多以金购豨将豨将多降
十一年冬上在邯战陈豨将侯敞将万馀人游行王黄将骑千馀军曲逆张春将卒万馀人渡河攻聊城汉将军郭蒙与齐将击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马邑不下攻残之赵利守东垣帝攻拔之更命曰真定帝购王黄曼丘臣以千金其麾下皆生致之于是陈豨军遂败淮阴侯信称病不从击豨阴使人至豨所与通谋信谋与家臣夜诈诏赦诸官徒奴欲发以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 春正月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贺相国绐信曰虽疾彊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锺室信方斩曰吾悔不用蒯彻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臣光曰世或以韩信首建大䇿与高祖起汉中定三秦遂分兵以北禽魏取代仆赵胁燕东击齐而有之南灭楚垓下汉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观其距蒯彻之说迎高祖于陈岂有反心哉良由失职怏怏遂䧟悖逆夫以卢绾里闬旧恩犹南面王燕信乃以列侯奉朝请岂非高祖亦有负于信哉臣以为高祖用诈谋禽信于陈言负则有之虽然信亦有以致之也始汉以楚相距荥阳信灭齐不还报以自王其后汉追楚至固陵与信期共攻楚而信不至当是之时高祖固有取信之心矣顾力不能耳及天下已定则信复何恃哉夫乘时以徼利者市井之志也酬功而报德者士君子之心也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之心望于人不亦难哉是故太史公论之曰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则庶几哉于汉家勲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后世血食矣不务出此而天下以集乃谋畔逆夷灭宗族不亦宜乎 上还洛阳闻淮阴侯之死且喜且怜之问吕后曰信死亦何言吕后曰信言恨不用蒯彻计上曰是齐辩士蒯彻也乃诏齐捕蒯彻蒯彻至上曰若教淮阴侯反乎对曰然臣固教之竖子不用臣之计故令自夷如此如用臣之计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烹之彻曰嗟乎冤哉烹也上曰若教韩信反何冤对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疾足者先得焉跖之狗吠尧尧非不仁狗固吠非其主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锐精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顾力不能耳又可尽烹之邪上曰置之 上之击陈豨也徴兵于梁梁王称病使将将兵诣邯郸上怒使人让之梁王恐欲自往谢其将扈辙曰王始不往见让而往往则为禽矣不如遂发兵反梁王不听梁太仆得罪亡走汉告梁王与扈辙谋反于是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觉遂囚之洛阳有司治反形己具请论如法上赦以为庶人传处蜀青衣西至郑逢吕后从长安来彭王为吕后泣涕自言无罪愿处故昌邑吕后许诺与俱东至洛阳吕后白上曰彭生壮士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吕后乃令其舎人告彭越复谋反廷尉王恬开奏请族之上可其奏三月夷越三族枭越首洛阳下诏有收视之辄捕之梁大夫栾布使于齐还奏事越头下祠而哭之吏捕以闻上召布骂欲烹之方提趋汤布顾曰愿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于彭城败荥阳成皋间项王所以遂不能西者徒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从苦楚也当是之时王一顾与楚则汉破与汉而楚破且垓下之会微彭王项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传之万世今陛下一徴兵于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为反反形未具以苛小案诛灭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烹于是上乃释布罪拜为都尉 秋七月淮南王布反初淮阴侯死布已心恐及彭越诛醢其肉以赐诸侯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醢因大恐阴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布所幸姬病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赫乃厚馈遗从姬饮医家王疑其与乱欲捕赫赫乘传诣长安上变言布谋反有端可见未发露也上读其书语萧相国相国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诬之请系赫使人微验淮南王淮南王布见赫以罪亡上变固已疑其言国阴事汉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赫家发兵反反书闻上乃赦贲赫以为将军上召诸将问计皆曰发兵击之坑竖子耳何能为乎汝阴侯滕公召故楚令尹薛公问之令尹曰是固当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王之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杀彭越前年杀韩信此三人者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祸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上乃召见问薛公薛公对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谓上计对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口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安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是计将安出对曰出下计上曰何谓废上中计而出下计对曰布故丽山之徒也自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不顾后为百姓万世虑者也故曰出下计上曰善封薛公千户乃立皇子长为淮南王是时上有疾欲使太子往击黥布布使客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说建成侯吕释之曰太子将兵有功则位不益无功则从此受祸矣君何不急请吕后承间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将也善用兵今诸将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将属无异使羊将狼莫肯为用且使布闻之则鼓行而西耳上虽病彊载辎车卧而䕶之诸将不敢不尽力上虽苦为妻子自彊于是吕释之立夜见吕后吕后承间为上泣涕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竖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于是上自将兵而东群臣居守皆送至霸上留侯病自彊起至曲邮见上曰臣宜从病甚楚人剽疾愿上无与争锋因说上令太子为将军监关中兵上曰子房虽病彊卧而傅太子是时叔孙通为太傅留侯行少傅事发上郡北地陇西车骑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万人为皇太子卫军霸上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阴彭越今皆已死馀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之言东击荆荆王贾走死富陵尽劫其兵渡淮击楚楚发兵与战徐僮间为三军欲以相救为奇或说楚将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今别为三彼败吾一军馀皆走安能相救不听布果破其一军其二军散走布遂引兵而西
十二年冬十月上与布兵遇于蕲西布兵精甚上壁庸城望布军置陈如项籍军上恶之与布相望见遥谓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大战布军败走渡淮数止战不利与百馀人走江南上令别将追之汉别将击英布军洮水南比皆大破之布故与番君
婚以故长沙成王臣使人诱布伪欲与亡走越布信而随之番阳人杀布兹乡民田舍 周勃悉定代郡雁门云中地斩陈豨于当城 陈豨之反也燕王绾发兵击其东北当是时陈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燕王绾亦使其臣张胜于匈奴言豨等军破张胜至胡故燕王臧荼子衍出亡在胡见张胜曰公所以重于燕者以习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诸侯数反兵连不决也今公为燕欲急灭豨等豨等已尽次亦至燕公等亦且为虏矣公何不令燕且缓陈豨而与胡和事宽得长王燕即有汉急可以安国张胜以为然乃私令匈奴助豨等击燕燕王绾疑张胜与胡反上书请族张胜胜还具道所以为者燕王乃诈论他人脱胜家属使得为匈奴间而阴使范齐之陈豨所欲令久亡连兵勿决汉击黥布豨常将兵居代汉击斩豨其禆将降言燕王绾使范齐通计谋于豨所帝使使召卢绾绾称病上又使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燕王因验问左右绾愈恐闭匿谓其幸臣曰非刘氏而王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春汉族淮阴夏诛彭越皆吕氏计今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乃遂称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语颇泄辟阳侯闻之归具报上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张胜亡在匈奴为燕使于是上曰卢绾果反矣春二月使樊哙以相国将兵击绾立皇子建为燕王卢绾与数千人居塞下候伺幸上疾愈自入谢闻帝崩遂亡入匈奴
通鉴纪事本末卷二上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二下
宋 袁枢 撰
匈奴和亲
汉高祖六年 初匈奴畏秦北徙十馀年及秦灭匈奴复稍南度河单于头曼有太子曰冒顿后有所爱阏氏生少子头曼欲立之是时东胡彊而月氏盛乃使冒顿质于月氏既而头曼急击月氏月氏欲杀冒顿冒顿盗其善马骑之亡归头曼以为壮令将万骑冒顿乃作鸣镝习勒其骑射令曰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冒顿乃以鸣镝自射其善马既又射其爱妻左右或不敢射者皆杀之最后以鸣镝射单于善马左右皆射之于是冒顿知其可用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亦皆随鸣镝而射遂杀头曼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冒顿自立为单于东胡闻冒顿立乃使使谓冒顿欲得头曼时千里马冒顿问群臣群臣皆曰此匈奴宝马也勿与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遂与之〈居〉顷之东胡又使使谓冒顿欲得单于一阏氏冒顿复
问左右左右皆怒曰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东胡王愈益骄东胡与匈奴中间有弃地莫居千馀里各居其边为瓯脱东胡使使谓冒顿此弃地欲有之冒顿问群臣群臣或曰此弃地予之亦可勿与亦可于是冒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诸言予之者皆斩之冒顿上马令国中有后出者斩遂袭击东胡东胡初轻冒顿不为备冒顿遂灭东胡既归又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遂侵燕代悉复收蒙恬所夺匈奴故地与汉关故河南塞至朝那肤施是时汉兵方与项羽相距中国罢于兵革以故冒顿得自彊控之士三十馀万威服诸国秋匈奴围韩王信于马邑信数使使胡求和解汉发兵救之疑信数闲使有二心使人责让信信恐诛九月以马邑降匈奴匈奴冒顿因引兵南逾句注攻太原至晋阳
七年冬十月上自将击韩王信破其军于铜鞮斩其将王喜信亡走匈奴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赵苖裔赵利为王复收信败散兵与信及匈奴谋攻汉匈奴使左右贤王将万馀骑与王黄等屯广武以南至晋阳汉兵击之匈奴辄败走已复屯聚汉兵乘胜追之会天大寒雨雪士卒堕指者什二三上居晋阳闻冒顿居代谷欲击之使人觇匈奴冒顿匿其壮士肥牛马但见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辈来皆言匈奴可击上复使刘敬往使匈奴未还汉悉兵三十二万北逐之逾句注刘敬还报曰两国相击此宜夸矜见所长今臣往徒见羸瘠老弱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是时汉兵已业行上怒骂刘敬曰齐虏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军械系敬广武帝先至平城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围帝于白登七日汉兵中外不得相救饷帝用陈平秘计使使间厚遗阏氏阏氏谓冒顿曰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也且汉主亦有神灵单于察之冒顿与王黄赵利期而黄利兵不来疑其与汉有谋乃解围之一角会天大雾汉使人往来匈奴不觉陈平请令彊弩傅两矢外乡从解角直出帝出围欲驱太仆滕公固徐行至平城汉大军亦到胡骑遂解去汉亦罢兵归令樊哙止定代地上至广武赦刘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斩前使十辈矣乃封敬二千户为关内侯号为建信侯帝南过曲逆曰壮哉县吾行天下独见洛阳与是耳乃更封陈平为曲逆侯尽食之平从帝征伐凡六出奇计辄益封邑焉 十二月匈奴攻代代王喜弃国自归赦为郃阳侯
八年匈奴冒顿数苦北边上患之问刘敬刘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未可以武服也冒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为上曰奈何对曰陛下诚能以适长公主妻之厚奉遗之彼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陛下以岁时汉所馀彼所鲜数问遗因使辩士风谕以礼节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可无战以渐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长公主而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主彼知不肯贵近无益也帝曰善欲遣长公主吕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奈何弃之匈奴上竟不能遣
九年冬上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以妻单于使刘敬往结和亲约
臣光曰建信侯谓冒顿残贼不可以仁义说而欲与为婚姻何前后之相违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叙唯仁义之人为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冒顿哉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徳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㛰姻且冒顿视其父如禽兽而猎之奚有于妇翁建信侯之术固已疏矣况鲁元已为赵后又可夺乎
惠帝三年春以宗室女为公主嫁匈奴冒顿单于是时冒顿方彊为书使使遗高后辞极䙝嫚高后太怒召将相大臣议斩其使者发兵击之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中郎将季布曰哙可斩也前匈奴围高帝于平城汉兵三十二万哙为上将军不能解围今歌吟之声未绝伤夷者甫起而哙欲揺动天下妄言以十万众横行是面谩也且夷狄譬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也高后曰善令大谒者张释报书深自谦抑以谢之并遗以车二乘马二驷冒顿复使使来谢曰未尝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因献马遂和亲高后六年四月匈奴冦狄道攻河阳
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冦狄道略二千馀人
文帝前三年五月匈奴右贤王入居河南地侵盗上郡保塞蛮夷杀略人民上幸甘泉遣丞相灌婴发车骑八万五千诣高奴击右贤王发中尉材官属卫将军军长安右贤王走出塞
六年冬十月匈奴单于遗汉书曰前时皇帝言和亲事称书意合欢汉边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不请听后义卢侯难支等计与汉吏相距绝二主之约离兄弟之亲故罚右贤王使之西求月氏击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力强以夷灭月氏尽斩杀降下定之楼兰乌孙呼掲及其旁二十六国皆己为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北州已定愿寝兵休士卒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则且诏吏民远舍帝报书曰单于欲除前事复故约朕甚嘉之此古圣王之志也汉与匈奴约为兄弟所以遗单于甚厚倍约离兄弟之亲者常在匈奴然右贤王事已在赦前单于勿深诛单于若称书意明告诸吏使无负约有信敬如单于书后顷之冒顿死子稽粥立号曰老上单于老上单于初立帝复遣宗室女翁主为阏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说傅翁主说不欲行汉强使之说曰必我也为汉患者中行说既至因降单于单于甚亲幸之初匈奴好汉缯絮食物中行说曰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强者以衣食异无仰于汉也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归于汉矣其得汉缯絮以驰草棘中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于是说教单于左右疏记以计课其人众畜牧其遗汉书牍及印封皆令长大倨傲其辞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汉使或訾笑匈奴俗无礼义者中行说辄穷汉使曰匈奴约束径易行君臣简可久一国之政犹一体也故匈奴虽乱必立宗种今中国虽云有礼义及亲属益疏则相杀夺以至易姓皆从此类也嗟土室之人顾无多辞喋喋占占顾汉所输匈奴缯絮米蘖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矣何以言为乎且所给备善则己不备苦恶则候秋熟以骑驰蹂而稼穑耳 梁太傅贾谊上䟽曰天下之埶方倒县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足反居下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可为流涕者此也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冦而搏畜免翫细娱而不图大患徳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伸可为流涕者此也
十一年冬十一月匈奴冦狄道时匈奴数为边患太子家令颍川鼍错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繇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刄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法步兵车骑弓弩长㦸矛鋋剑楯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臣又闻小大异形彊弱异埶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彊小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渇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㦸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地斗剑㦸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虽然兵凶器战危事也故以大为小以彊为弱在俛仰之间耳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无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帝嘉之赐错书宠荅焉错又上言曰臣闻秦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埶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夫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扬粤之人其性耐暑秦之戍卒不耐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行者愤怨有万死之害而无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己也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埶易以扰乱边境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今胡人数转牧行猎于塞下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母下千家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复其家予冬夏衣禀食能自给而止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徳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埶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无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无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下错复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慕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民者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先为筑室家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臣又闻古之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伍有长十长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候皆择其邑之贤材有䕶习地形知民心者居则习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故卒伍成于内则军政定于外服习以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驩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不还踵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者但费衣粮不可用也未有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壹大治则终身创矣欲立威者始于折胶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去未易服也
十四年冬匈奴老上单于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杀北地都尉即虏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阳使奇兵入烧回中宫候骑至雍甘泉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为将军发车千乘骑卒十万军长安旁以备胡冦而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寗侯魏遫为北地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屯三郡上亲劳军勒兵申教令赐吏卒自欲征匈奴群臣谏不听皇太后固要上乃止于是以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内史栾布皆为将军击匈奴单于留塞内月馀乃去汉逐出塞即还不能有所杀
后二年匈奴连岁入边杀略人民畜产甚多云中辽东最甚郡万馀人上患之乃使使遗匈奴书单于亦使当户报谢复与匈奴和亲
三年匈奴老上单于死子军臣单于立
六年冬匈奴三万骑入上郡三万骑入云中所杀略甚众烽火通于甘泉长安以中大夫令免为车骑将军屯飞狐故楚相苏意为将军屯句注将军张武屯北地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次细柳宗正刘礼为将军次霸上祝兹侯徐厉为将军次棘门以备胡上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直驰入将以下俱送迎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披甲锐兵刃彀弓弩持满天子先驱至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居无何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入营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驰驱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营将军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既出军门群臣皆惊上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霸上棘门军若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称善者久之月馀汉兵至边匈奴亦远塞汉兵亦罢乃拜周亚夫为中尉
孝景元年夏四月遣御史大夫青至代下与匈奴和亲五年遣公主嫁匈奴单于
中二年春二月匈奴入燕
六年六月匈奴入雁门至武泉入上郡取苑马吏卒战死者三千人陇西李广为上郡太守尝从百骑出卒遇匈奴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皆惊上山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广曰吾去大军数十里今如此以百骑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必不敢击我广令诸骑曰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其骑曰虏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坚其意于是胡骑遂不敢击有白马将出护其兵李广上马与十馀骑犇射杀白马将而复还至其骑中解鞍令士皆纵马卧是时会暮胡兵终怪之不敢击夜半时胡兵亦以为汉有伏军于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广乃归其大军
后二年三月匈奴入雁门太守冯敬与战死发车骑材官屯雁门
孝武建元六年匈奴来请和亲天子下其议大行王恢燕人也习胡事议曰汉与匈奴和亲率不过数岁即复倍约不如勿许兴兵击之韩安国曰匈奴迁徙鸟举难得而制自上古不属为人今汉行数千里与之争利则人马罢乏虏以全制其敝此危道也不如和亲群臣议者多附安国于是上许和亲
诸吕之变
高祖十年定陶戚姬有宠于上生赵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谓如意类己虽封为赵王常留之长安上之关东戚姬常从日夜啼泣欲立其子吕后年长常留守益疏上欲废太子而立赵王大臣争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争之彊上问其说昌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吕后侧耳于东厢听既罢见昌为跪谢曰微君太子几废时赵王年十岁上忧万岁之后不全也符玺御史赵尧请为赵王置贵彊相及吕后太子群臣素所敬惮者上曰谁可者尧曰御史大夫昌其人也上乃以昌相赵而以尧代昌为御史大夫
十二年十一月上从破黥布归疾益甚愈欲易太子张良谏不听因疾不视事叔孙通谏曰昔者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为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苏令赵高得以诈立胡亥自取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废适而立少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污地帝曰公罢矣吾直戯耳叔孙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揺天下振动奈何以天下为戯乎时大臣固争者多上知群臣心皆不附赵王乃止不立初上击布时为流矢所中行道疾甚吕后问曰陛下百岁后萧相国既死谁令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平知有馀然难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乃所知也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长乐宫 五月己巳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令永巷囚戚夫人髠钳衣赭衣令舂遣使召赵王如意使者三反赵相周昌谓使者曰高帝属臣赵王赵王年少窃闻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赵王并诛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诏太后怒先使人召昌昌至长安乃使人复召赵王王来未到帝知太后怒自迎赵王霸上与入宫自挟与起居饮食太后欲杀之不得间
惠帝元年冬十二月帝晨出射赵王少不能蚤起太后使人持鸩饮之黎明帝还赵王已死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饮喑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居数日乃召帝观人彘帝见问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馀不能起使人请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帝以此日饮为淫乐不听政
臣光曰为人子者父母有过则谏諌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安有守高祖之业为天下之主不忍母之残酷遂弃国家而不恤纵酒色以伤生若孝惠者可谓笃于小仁而未知大谊也
六年冬十月以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以周勃为太尉
七年秋八月戊寅帝崩于未央宫初吕太后命张皇后取他人子养之而杀其母以为太子既葬太子即皇帝位年幼太后临朝称制
高后元年冬太后议欲立诸吕为王问右丞相陵陵曰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今王吕氏非约也太后不说问左丞相平太尉勃对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诸吕无所不可太后喜罢朝王陵让陈平绛侯曰始与高帝喋血盟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诸君纵欲阿意背约何面目见高帝于地下乎陈平绛侯曰于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刘氏之后君亦不如臣陵无以应之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为帝太傅实夺之相权陵遂病免归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不治事令监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于太后公卿皆因而决事太后怨赵尧为赵隐王谋乃抵尧罪上党守任敖尝为沛狱吏有徳于太后乃以为御史大夫太后又追尊其父临泗侯吕公为宣王兄周吕令武侯泽为悼武王欲以王诸吕为渐 太后欲王吕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彊为淮阳王不疑为恒山王使大谒者张释风大臣大臣乃请立悼武王长子郦侯台为吕王割齐之济南郡为吕国
二年冬十一月吕肃王台薨 夏五月丙申封齐悼惠王子章为朱虚侯令入宿卫又以吕禄女妻章
四年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媭为临光侯 少帝寖长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杀吾母而名我我壮即为变太后闻之幽之永巷中言帝病左右莫得见太后语群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失惑昏乱不能继嗣治天下其代之群臣皆顿首言皇太后为天下齐民计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群臣顿首奉诏遂废帝幽杀之五月丙辰立恒山王义为帝更名曰弘不称元年以
太后制天下事也
六年冬十一月立肃王弟产为吕王
七年春正月太后召赵幽王友友以诸吕女为后弗爱爱他姬诸吕女怒去谗之于太后曰王言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岁后吾必击之太后以故召赵王赵王至置邸不得见令卫围守之弗与食其群臣或窃馈辄捕论之丁丑赵王饿死 二月徙梁王恢为赵王吕王产为梁王梁王不之国为帝太傅 吕媭女为将军营陵侯刘泽妻泽者高祖从祖昆弟也齐人田生为之说大谒者张卿曰诸吕之王也诸大臣未大服今营陵侯泽诸刘最长今卿言太后王之吕氏王益固矣张卿入言太后太后然之乃割齐之琅邪郡封泽为琅邪王 赵王恢之徙赵心怀不乐太后以吕产女为王后王后从官皆诸吕擅权微伺赵王赵王不得自恣王有所爱姬王后使人鸩杀之六月王不胜悲愤自杀太后闻之以为王用妇人弃宗庙礼废其嗣是时诸吕擅权用事朱虚侯章年二十有气力忿刘氏不得职尝入侍太后燕饮太后令章为酒吏章自请曰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太后曰可酒酣章请为耕田歌太后许之章曰深耕概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太后默然顷之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剑斩之而还报曰有亡酒一人臣谨行法斩之太后左右皆大惊业已许其军法无以争也因罢自是之后诸吕惮朱虚侯虽大臣皆依朱虚侯刘氏为益彊陈平患诸吕力不能制恐祸及己尝燕居深念陆贾往直入坐而陈丞相不见陆生曰何念之深也陈平曰生揣我何念陆生曰足下极富贵无欲矣然有忧念不过患诸吕少主耳陈平曰然为之奈何陆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调则士豫附天下虽有变权不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臣常欲谓太尉绛侯绛侯与我戏易吾言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结因为陈平画吕氏数事陈平用其计乃以五百金为绛侯寿厚具乐饮太尉报亦如之两人深相结吕氏谋益衰 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赵代王谢之愿守代边太后乃立兄子吕禄为赵王追尊禄父建成康侯释之为赵昭王
八年冬十月辛丑立吕肃王子东平侯通为燕王封通弟庄为东平侯 春三月太后祓还过轵道见物如苍犬撠太后掖忽不复见卜之云赵王如意为祟太后遂病掖伤 夏四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以其劝王诸吕赏之也 秋七月太后病甚乃令赵王禄为上将军居北军吕王产居南军太后诫产禄曰吕氏之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宫慎毋送䘮为人所制辛巳太后崩遗诏大赦天下以吕王产为相国以吕禄女为帝后 诸吕欲为乱畏大臣绛灌等未敢发朱虚侯以吕禄女为妇故知其谋乃阴令人告其兄齐王欲令发兵西朱虚侯东牟侯为内应以诛诸吕立齐王为帝齐王乃与其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阴谋发兵齐相召平弗听八月丙午齐王欲使人诛相相闻之乃发卒卫王宫魏勃绐召平曰王欲发兵非有汉虎符验也而相君围王固善勃请为君将兵卫王召平信之勃既将兵遂围相府召平自杀于是齐王以驷钧为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悉发国中兵使祝午东诈琅邪王曰吕氏作乱齐王发兵欲西诛之齐王自以少年不习兵革之事愿举国委大王大王自高帝将也请大王幸之临菑见齐王计事琅邪王信之西驰见齐王齐王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尽发琅邪国兵并将之琅邪王说齐王曰大王高皇帝适长孙也当立今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泽于刘氏最为长年大臣固待泽决计今大王留臣无为也不如使我入关计事齐王以为然乃益具车送琅邪王琅邪王既行齐遂举兵西攻济南遗诸侯王书陈诸吕之罪欲举兵诛之相国吕产等闻之乃遣颍阴侯灌婴将兵击之灌婴至荥阳谋曰诸吕拥兵关中欲危刘氏而自立今我破齐还报此益吕氏之资也乃留屯荥阳使使谕齐王及诸侯与连和以待吕氏变共诛之齐王闻之乃还兵西界待约吕禄吕产欲作乱内惮绛侯朱虚等外畏齐楚兵又恐灌婴畔之欲待灌婴兵与齐合而发犹豫未决当是时济川王太淮阳王武常山王朝及鲁王张偃皆年少未之国居长安赵王禄梁王产各将兵居南北军皆吕氏之人也列侯群臣莫自坚其命太尉绛侯勃不得主兵曲周侯郦商老病其子寄与吕禄善绛侯乃与丞相陈平谋使人劫郦商令其子寄往绐说吕禄曰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议事已布告诸侯诸侯皆以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赵王印不急之国守藩乃为上将将兵留此为大臣诸侯所疑足下何不归将印以兵属太尉请梁王归相国印与大臣盟而之国齐兵必罢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万世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计欲以兵属太尉使人报吕产及诸吕老人或以为便或曰不便计犹豫未有所决吕禄信郦寄时与出游猎过其姑吕媭媭大怒曰若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无处矣乃悉出珠玉宝器散堂下曰毋为他人守也九月庚申旦平阳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见相国产计事郎中令贾夀使从齐来因数产曰王不早之国今虽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婴与齐楚合从欲诛诸吕告彦且趣产急入宫平阳侯颇闻其语驰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军不得入襄平侯纪通尚符节乃令持节矫内太尉北军太尉复令郦寄与典客刘掲先说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军欲足下之国急归将印辞去不然祸且起吕禄以为郦况不欺已遂解印属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至军吕禄已去太尉入军门行令军中曰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太尉遂将北军然尚有南军丞相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监军门令平阳侯告卫尉毋入相国产殿门吕产不知吕禄已去北军乃入未央宫欲为乱至殿门弗得入徘徊往来平阳侯恐弗胜驰语太尉太尉尚恐不胜诸吕未敢公言诛之乃谓朱虚侯曰急入宫卫帝朱虚侯请卒太尉予卒千馀人入未央宫门见产廷中日𫗦时遂击产产走天风大起以故其从官乱莫敢斗逐产杀之郎中府吏厕中朱虚侯已杀产帝命谒者持节劳朱虚侯朱虚侯欲夺其节谒者不肯朱虚侯则从与载因节信驰走斩长乐卫尉吕更始还驰入北军报太尉太尉起拜贺朱虚侯曰所患独吕产今已诛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诸吕男女无少长皆斩之辛酉捕斩吕禄而笞杀吕媭使人诛燕王吕通而废鲁王张偃戊辰徙济川王王梁遣朱虚侯以诛诸吕事告齐王令罢兵灌婴在荥阳闻魏勃本教齐王举兵使使召魏勃至责问之勃曰失火之家岂暇先言丈人而后救火乎因退立股战而栗恐不能言者终无他语灌将军熟视笑曰人谓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为乎乃罢魏勃灌婴兵亦罢荥阳归 班固赞曰孝文时天下以郦寄为卖友夫卖友者谓见利而忘义也若寄父为功臣而又执劫虽摧吕禄以安社稷谊存君亲可也 诸大臣相与阴谋曰少帝及梁淮阳恒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杀其母养后宫令孝惠子之立以为后及诸王以彊吕氏今皆已夷灭诸吕而所立即长用事吾属无遗类矣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或言齐王高帝长孙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社乱功臣今齐王舅驷钧虎而冠即立齐王复为吕氏矣代王方今高帝见子最长仁孝宽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且立长固顺况以仁孝闻矢下乎乃相与共阴使人召代王代王问左右郎中令张武等曰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大将习兵多谋诈此其属意非止此也特畏高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诛诸吕新喋血京师此以迎大王为名实不可信愿大王称疾毋往以观其变中尉宋昌进曰群臣之议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桀并起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然卒践天子之位者刘氏也天下绝望一矣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谓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彊二矣汉兴除秦苛政约法令施徳惠人人自安难动揺三矣夫以吕太后之严立诸吕为三王擅权専制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一呼士皆左袒为刘氏叛诸吕卒以灭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弗为使其党宁能专一邪方今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畏吴楚淮阳琅邪齐代之彊方今高帝子独淮南王与大王大王又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报太后计之犹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己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谓天王者乃天子也于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见绛侯绛侯等具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还报曰信矣无可疑者代王乃笑谓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参乘张武等六人乘传从诣长安至高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昌至渭桥丞相以下皆迎昌还报代王驰至渭桥群臣拜谒称臣代王下车荅拜太尉勃进曰愿请间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无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代王谢曰至代邸而议之后九月己酉晦代王至长安舍代邸群臣从至邸丞相陈平等皆再拜言曰子弘等皆非孝惠帝子不当奉宗庙大王高帝长子宜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代王西乡让者三南乡让者再遂即天子位群臣以礼次侍东牟侯兴居曰诛吕氏臣无功请得除宫乃与太仆汝阴侯滕公入宫前谓少帝曰足下非刘氏子不当立乃顾麾左右执㦸者掊兵罢去有数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张释谕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乘舆车载少帝出少帝曰欲将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舍少府乃奉天子法驾迎代王于邸报曰宫谨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宫有谒者十人持㦸卫端门曰天子在也足下何为者而入代王乃谓太尉太尉往谕谒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以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有司分部诛灭梁淮阳恒山王及少帝于邸文帝还坐前殿前下诏书赦天下
文帝元年冬十月陈平谢病上问之平曰高祖时勃功不如臣及诛诸吕臣功亦不如勃愿以右丞相让勃十一月辛巳上徙平为左丞相太尉勃为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 诸吕所夺齐楚故地皆复与之 论诛诸吕功右丞相勃以下益户赐金各有差绛侯朝罢趋出意得甚上礼之恭常目送之郎中安陵袁盎諌曰诸吕悖逆大臣相与共诛之是时丞相为太尉本兵柄适会其成功今丞相如有骄主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弗取也后朝上益庄丞相益畏
南粤称藩
汉高帝十一年五月诏立秦南海尉赵佗为南粤王使即授玺绶与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无为南边患害初秦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闻陈胜等作乱天下未知所安南海僻远吾恐盗兵侵地至此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会病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十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阳山湟谿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陆生至尉佗魋结箕倨见陆生陆生说佗曰足下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弃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唯汉王先入关据咸阳项羽倍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皆属可谓至彊然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遂诛项羽灭之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闻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诛暴逆将相欲移兵而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称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于此汉诚闻之掘烧王先人冡夷灭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则越杀王降汉如反复手耳于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谢陆生曰居蛮夷中久殊失礼义因问陆生曰我孰与萧何曹参韩信贤陆生曰王似贤也复曰我孰与皇帝贤陆生曰皇帝继五帝三皇之业统理中国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今王众不过数十万皆蛮夷﨑岖山海间譬若汉一郡耳何乃比于汉尉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中国何遽不若汉乃留陆生与饮数月曰越中无足与语至生来令我日闻所不闻赐陆生槖中装直千金它送亦千金陆生卒拜尉佗为南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帝大恱拜贾为太中大夫
高后四年夏五月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鐡器南越王佗曰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自为功也
五年春佗自称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败数县而去七年九月遣隆虑侯周灶将兵击南越
文帝元年 初隆虑侯灶击南越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逾岭岁馀高后崩即罢兵赵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东西万馀里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帝乃为佗亲冡在真定者置守邑岁时奉祀召其昆弟尊官厚赐宠之复使陆贾使南越赐佗书曰朕高皇帝侧室之子也弃外奉北藩于代道里辽远壅蔽朴愚未尝致书高皇帝弃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临事不幸有疾诸吕为变赖功臣之力诛之已毕朕以王侯吏不释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书罢将军博阳侯亲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问修治先人冢前日闻王发兵于边为冦灾不止当其时长沙苦之南郡尤甚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问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长沙土也朕不得擅变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服岭以南王自治之虽然王之号为帝两帝并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仁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恶终今以来通使如故贾使南越南越王恐顿首谢罪愿奉明诏长为藩臣奉贡职于是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汉皇帝贤天子自今以来去帝制黄屋左纛因为书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高皇帝幸赐臣佗玺以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义不忍绝所以赐老夫者厚甚高后用事别异蛮夷出令曰毋与蛮夷越金鐡田器马牛羊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处僻马牛羊齿己长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皆不反又风闻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已诛论吏相与议曰今内不得振于汉外亡以自高异故更号为帝自帝其国非敢有害于天下高皇后闻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故发兵以伐其边老夫处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孙焉然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锺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汉也今陛下幸哀怜复故号通使汉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号不敢为帝矣
七国之叛
汉景帝前三年 初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吴太子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杀之遣其䘮归葬至吴吴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复遣䘮之长安葬吴王由此稍失藩臣之礼称疾不朝京师知其以子故系治验问吴使者吴王恐始有反谋后使人为秋请文帝复问之使者对曰王实不病汉系治使者数辈吴王恐以故遂称病夫察见渊中鱼不祥唯上弃前过与之更始于是文帝乃赦吴使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老不朝吴得释其罪谋亦益解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卒践更辄与平贾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它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公共禁弗与如此者四十馀年鼂错数上书言吴过可削文帝宽不忍罚以此吴日益横及帝即位错说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齐七十馀城楚四十馀城吴五十馀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郤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弗忍因赐几杖徳至厚当改过自新反益骄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上令公卿列侯宗室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由此与错有郤及楚王戊来朝错因言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舎请诛之诏赦削东海郡及前年赵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胶西王卬以卖爵事有奸削其六县廷臣方议削吴吴王恐削地无已因发谋举事念诸侯无足与计者闻胶西王勇好兵诸侯皆畏惮之于是使中大夫应高口说胶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侵削诸侯诛罚良重日以益甚语有之曰狧糠及米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不得安肆矣吴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请二十馀年常患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窃闻大王以爵事有过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子将奈何高曰吴王自以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于天下意亦可乎胶西王瞿然骇曰寡人何敢如是主上虽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高曰御史大夫鼂错荧惑天子侵夺诸侯朝廷疾怨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极矣彗星出蝗虫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圣人所以起也吴王内以鼂错为诛外从大王后车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舎须大王大王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归报吴王吴王犹恐其不果乃身自为使者至胶西面约之胶西群臣或闻王谋諌曰诸侯地不能当汉十二为叛逆以忧太后非计也今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两主分争患乃益生王不听遂发使约齐菑川胶东济南皆许诺初楚元王好书与鲁申公穆生白生俱受诗于浮丘伯及王楚以三人为中大夫穆生不嗜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及子夷王孙王戊即位常设后乃忘设焉穆生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遂称疾卧申公白生彊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徳与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道存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与久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申公白生独留王戊稍淫暴太傅韦孟作诗讽谏不听亦去居于邹戊因坐削地事遂与吴通谋申公白生谏戊戊胥靡之衣之赭衣使雅舂于市休侯富使人谏王王曰季父不与我我起先取季父矣休侯惧乃与母太夫人犇京师及削吴会稽豫章郡书至吴王遂先起兵诛汉吏二千石以下胶西胶东菑川济南楚赵亦皆反楚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王戊戊杀尚夷吾赵相建徳内史王悍谏王遂遂烧杀建徳悍齐王后悔背约城守济北王城坏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发兵胶西王胶东王为渠率与菑川济南共攻齐围临菑赵王遂发兵住其西界欲待吴楚俱进北使匈奴与连兵吴王悉其士卒下令国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将少子年十四亦为士卒先诸年上与寡人同下与少子等皆发兵二十馀万人南使闽东越闽东越亦发兵从吴王起兵于广陵西渉淮因并楚兵发使遗诸侯书罪状鼂错欲合兵诛之吴楚共攻梁破棘壁杀数万人乘胜而前锐甚梁孝王遣将军击之又败梁两军士卒皆还走梁王城守睢阳初文帝且崩戒太子曰即有缓急周亚夫真可任将兵及七国反书闻上乃拜中尉周亚夫为太尉将三十六将军往击吴楚遣曲周侯郦寄击赵将军栾布击齐复召窦婴拜为大将军使屯荥阳监齐赵兵初鼂错所更令三十章诸侯讙哗错父闻之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口语多怨公何为也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父曰刘氏安矣而鼂氏危吾去公归矣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逮身后十馀日吴楚七国俱反以诛错为名上与错议出军事错欲令上自将兵而身居守又言徐僮之旁吴所未下者可以予吴错素与吴相袁盎不善错所居坐盎辄避盎所居坐错亦避两人未尝同堂语及错为御史大夫使吏按盎受吴王财物抵罪诏赦以为庶人吴楚反错谓丞史曰袁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请治盎宜知其计谋丞史曰事未发治之有绝今兵西向治之何益且盎不宜有谋错犹豫未决人有告盎盎恐夜见窦婴为言吴所以反愿至前口对状婴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见上方与错调兵食上问盎今吴楚反于公意何如对曰不足忧也上曰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豪杰白头举事此其计不百全岂发虖何以言其无能为也对曰吴铜盐之利则有之安得豪杰而诱之诚令吴得豪杰亦且辅而为谊不反矣吴所诱皆亡赖子弟亡命铸钱奸人故相诱以乱错曰盎䇿之善上曰计安出盎对曰愿屏左右上屏人独错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错错趋避东厢甚恨上卒问盎对曰吴楚相遗书言高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鼂错擅适诸侯削夺之地以故反欲西共诛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有斩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无血刄而俱罢于是上默然良久曰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盎曰愚计出此唯上熟计之乃拜盎为太常密装治行后十馀日上令丞相青中尉嘉廷尉欧劾奏错不称主上徳信欲疏群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吴无臣子礼大逆无道错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制曰可错殊不知壬子上使中尉召错绐载行市错衣朝衣斩东市上乃使袁盎与吴王弟子宗正徳侯通使吴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上书言军事见上上问曰道军所来闻鼂错死吴楚罢不邓公曰吴为反数十岁矣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不在错也且臣恐天下之士拑口不敢复言矣上曰何哉邓公曰夫鼂错患诸侯彊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于是帝喟然长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袁盎刘通至吴吴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亲故先入见谕吴王令拜受诏吴王闻袁盎来知其欲说笑而应曰我已为东帝尚谁拜不肯见盎而留军中欲劫使将盎不肯使人围守且杀之盎得间脱亡归报太尉亚夫言于上曰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食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乘六乘传将会兵荥阳发至霸上赵涉遮说亚夫曰吴王素富怀辑死士久矣此知将军且行必置闲人于殽渑阸狭之间且兵事尚神密将军何不从此右去走蓝田出武关抵洛阳间不过差一二日直入武库击鸣鼔诸侯闻之以为将军从天而下也太尉如其计至洛阳喜曰七国反吾乘传至此不自意全今吾据荥阳荥阳以东无足忧者使吏搜殽渑间果得吴伏兵乃请赵渉为䕶军大尉引兵东北走昌邑吴攻梁急梁数使使条侯求救条侯不许又使使愬条侯于上上使告条侯救梁亚夫不奉诏坚壁不出而使弓高侯等将轻骑兵出淮泗口绝吴楚兵后塞其饟道梁使中大夫韩安国及楚相张尚弟羽为将军羽力战安国持重乃得颇败吴兵吴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条侯军会下邑欲战条侯坚壁不肯战吴粮绝卒饥数挑战终不出条侯军中夜惊内相攻击扰乱至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复定吴犇壁东南陬亚夫使备西北已而其精兵果犇西北不得入吴楚士卒多饥死叛散乃引而去二月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吴王濞弃其军与壮士数千人夜亡走楚王戊自杀吴王之初发也吴臣田禄伯为大将军田禄伯曰兵屯聚而西无它奇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此亦一奇也吴王太子諌曰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借人人亦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别多它利害徒自损耳吴王即不许田禄伯吴少将桓将军说王曰吴多步兵步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愿大王所过城不下直去疾西据洛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无入关天下固已定矣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汉军车骑至驰入梁楚之郊事败矣吴王问诸老将老将曰此年少椎锋可耳安知大虑于是王不用桓将军计王专并将兵兵未度淮诸宾客皆得为将校尉候司马独周丘不用周丘者下邳人亡命吴酤酒无行王薄之不任周丘乃上谒说王曰臣以无能不得待罪行间臣非敢求有所将也愿请王一汉节必有以报王乃予之周丘得节夜驰入下邳下邳时闻吴反皆城守至传舎召令入户使从者以罪斩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吴反兵且至屠下邳不过食顷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周丘一夜得三万人使人报吴王遂将其兵北略城邑比至阳城兵十馀万破阳城中尉军闻吴王败走自度无与共成功即引兵归下邳未至疽发背死 吴王之弃军亡也军遂溃往往稍降太尉条侯及梁军吴王度淮走丹徒保东越兵可万馀人收聚亡卒汉使人以利㗖东越东越即绐吴王出劳军使人𫓩杀吴王盛其头驰传以闻吴太子驹亡走闽越吴楚反凡三月皆破灭于是诸将乃以太尉谋为是然梁王由此与太尉有隙三王之围临菑也齐王使路中大夫告于天子天子复令路中大夫还报告齐王坚守汉兵今破吴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国兵围临菑数重无从入三国将与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汉已破矣齐趣下三国不且见屠路中大夫既许至城下望见齐王曰汉已发兵百万使太尉亚夫击破吴楚方引兵救齐齐必坚守无下三国将诛路中大夫齐初围急阴与三国通谋约未定会路中大夫从汉来其大臣乃复劝王无下三国会汉将栾布平阳侯等兵至齐击破三国兵解围已后闻齐初与三国有谋将欲移兵伐齐齐孝王惧饮药自杀胶西胶东菑川王各引兵归国胶西王徒跣席槀饮水谢太后王太子徳曰汉兵还臣观之已罢可袭愿收王馀兵击之不胜而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坏不可用弓高侯韩颓当遗胶西王书曰奉诏诛不义降者赦除其罪复故不降者灭之王何处须以从事王肉袒叩头诣汉军壁谒曰臣卬奉法不谨惊骇百姓乃苦将军远道至于穷国敢请菹醢之罪弓高侯执金鼔见之曰王善军事愿闻王发兵状王顿首膝行对曰今者鼂错天子用事臣变更高皇帝法令侵夺诸侯地卬等以为不义恐其败乱天下七国发兵且诛错今闻错己诛卬等谨已罢兵归将军曰王茍以错为不善何不以闻及未有诏虎符擅发兵击义国以此观之意非徒欲诛错也乃出诏书为王读之曰王其自图王曰如卬等死有馀罪遂自杀太后太子皆死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皆伏诛郦将军兵至赵赵王引兵还邯战城守郦寄攻之七月不能下匈奴闻吴楚败亦不肯入边栾布破齐还并兵引水灌赵城城坏王遂自杀帝以齐首善以迫劫有谋非其罪也召立齐孝王太子寿是为懿王济北王亦欲自杀幸全其妻子齐人公孙玃谓济北王曰臣请试为大王明说梁王通意天子说而不用死未晚也公孙玃遂见梁王曰夫济北之地东接彊齐南牵吴越北胁燕赵此四分五裂之国权不足以自守劲不足以捍冦又非有奇怪云以待难也虽坠言于吴非其正计也乡使济北见情实示不从之端则吴必先历齐毕济北招燕赵而总之如此则山东之从结而无隙矣今吴王连诸侯之兵白徒之众西与天子争衡济北独底节不下使吴失与而无助跬步独进瓦解土崩破败而不救者未必非济北之力也夫以区区之济北而与诸侯争彊是以羔犊之弱而捍虎狼之敌也守职不挠可谓诚一矣功义如此尚见疑于上胁肩低首累足抚衿使有自悔不前之心非社稷之利也臣恐藩臣守职者疑之臣窃料之能历西山径长乐抵未央攘袂而正议者独大王耳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徳沦于骨髓恩加于无穷愿大王留意详惟之孝王大说使人驰以闻济北王得不坐徙封于菑川 帝欲以吴王弟徳哀侯广之子续吴以楚元王子礼续楚窦太后曰吴王老人也宜为宗室顺善今乃首率七国纷乱天下奈何续其后不许吴许立楚后乙亥徙淮阳王馀为鲁王汝南王非为江都王王故吴地立宗正礼为楚王立皇子端为胶西王胜为中山王
四年 初吴楚七国反吴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发兵应之其相曰王必欲应吴臣愿为将王乃属之相已将兵因城守不听王而为汉汉亦使曲城侯将兵救淮南以故得完吴使者至庐江庐江王不应而往来使越至衡山衡山王坚守无二心及吴楚已破衡山王入朝上以为贞信劳苦之曰南方卑湿徙王王于济北以褒之庐江王以边越数使使相交徙为衡山王王江北
梁孝王骄纵
汉文帝前二年春三月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诏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揖为梁王
五年 初帝分代为二国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是岁徙代王武为淮阳王以太原王参为代王尽得故地
六年梁太傅贾谊上疏曰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谓之安方今之埶何以异此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锺鼔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匈奴宾服百姓素朴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立经陈纪为万世法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致此非难也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埶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徳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遍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虖其异姓负彊而动者汉已幸而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徴矣其埶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臣窃迹前事大扺彊者先反长沙乃二万五千户耳功小而最完埶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己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尽而止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无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如此则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天下之埶方病大瘇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伸一二指慉身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己病非徒瘇也又苦𨂂盭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之子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𨂂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十一年夏六月梁怀王揖薨无子贾谊复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过一传再传诸侯犹且人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彊汉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蕃捍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阳代二国耳代北边匈奴与彊敌为邻能自完则足矣而淮阳之比大诸侯厪如黑子之著面适足以饵大国而不足以有所禁御方今制在陛下制国而令子适足以为饵岂可谓工哉臣之愚计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阳梁起于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阳包陈以南犍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捍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无山东之忧矣此二世之利也当今恬然适遇诸侯之皆少数岁之后陛下且见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劳力以除六国之祸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国之祸难以言智茍身无事畜乱宿祸熟视而不定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宁不可谓仁帝于是从谊计徙淮阳王武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得大县四十馀城后岁馀贾谊亦死死时年三十三矣
景帝二年梁孝王以窦太后少子故有宠王四十馀城居天下膏腴地赏赐不可胜道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玉宝器多于京师筑东苑方三百馀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馀里招延四方豪杰之士如吴人枚乘严忌齐人羊胜公孙诡邹阳蜀人司马相如之属皆从之游每入朝上使使持节以乘舆驷马迎梁王于阙下既至宠幸无比入则侍上同辇出则同事射猎上林中因上疏请留且半岁梁侍中郎谒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中与汉宦官无异三年冬十月梁王来朝时上未置太子与梁王宴饮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王辞谢虽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詹事窦婴引卮酒进上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父子相传汉之约也上何以得传梁王太后由此憎婴婴因病免太后除婴门籍不得朝请梁王以此益骄
中一年 初梁孝王以至亲有功〈吴楚攻梁梁王城守事见七国之叛〉得赐天子旌旗从千乘万骑出跸入警王宠信羊胜公孙诡以诡为中尉胜诡多奇邪计欲使王求为汉嗣栗太子之废也太后意欲以梁王为嗣尝因置酒谓帝曰安车大驾用梁王为寄帝跪席举身曰诺罢酒帝以访诸大臣大臣袁盎等曰不可昔宋宣公不立子而立弟以生祸乱五世不绝小不忍害大义故春秋大居正由是太后议格遂不复言王又尝上书愿赐容车之地径至长乐宫自使梁国士众筑作甬道朝太后袁盎等皆建以为不可梁王由是怨袁盎及议臣乃与羊胜公孙诡谋阴使人刺杀袁盎及他议臣十馀人贼未得也于是天子意梁逐贼果梁所为上遣田叔吕季主往按梁事捕公孙诡羊胜诡胜匿王后宫使者十馀辈至梁责二千石急梁相轩丘豹及内史韩安国以下举国大索月馀弗得安国闻诡胜匿王所乃入见王而泣曰主辱者臣死大王无良臣故纷纷至此今胜诡不得请辞赐死王曰何至此安国泣数行下曰大王自度于皇帝孰与临江王亲王曰弗如也安国曰临江王适长太子以一言过废王临江用宫垣事卒自杀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终不用私乱公今大王列在诸侯訹邪臣浮说犯上禁挠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于大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大王终不觉寤有如太后宫车即晏驾大王尚谁攀乎语未卒王泣数行而下谢安国曰吾今出胜诡王乃令胜诡皆自杀出之上由此怨望梁王梁王恐使邹阳入长安见皇后兄王信说曰长君弟得幸于上后宫莫及而长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袁盎事即穷竟梁王伏诛太后无所发怒切齿侧目于贵臣窃为足下忧之长君曰为之奈何阳曰长君诚能请为上言之得毋竟梁事长君必固自结于太后太后厚徳长君入于骨髓而长君之弟幸于两宫金城之固也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杀舜为事及舜立为天子封之于有庳夫仁人之于兄弟无藏怒无宿怨厚亲爱而已是以后世称之以是说天子徼幸梁事不奏长君曰诺乘间入言之帝怒稍解是时太后忧梁事不食日夜泣不止帝亦患之会田叔等按梁事来还至霸昌廏取火悉烧梁之狱辞空手来见帝帝曰梁有之乎叔对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为问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诛是汉法不行也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也上大然之使叔等谒太后且曰梁王不知也造为之者独在幸臣羊胜公孙诡之属为之耳谨已伏诛死梁王无恙也太后闻之立起坐餐气平复梁王因上书请朝既至关茅兰说王使乘布车从两骑入匿于长公主园汉使使迎王王已入关车骑尽居外不知王处太后泣曰帝果杀吾子帝忧恐于是梁王伏斧质于阙下谢罪太后帝大喜相泣复如故悉召王从官入关然帝益疏王不与同车辇矣帝以田叔为贤擢为鲁相
六年冬十月梁王来朝上疏欲留上弗许王归国意忽忽不乐 夏四月梁孝王薨窦太后闻之哭极哀不食曰帝果杀吾子帝哀惧不知所为与长公主计之乃分梁为五国尽立孝王男五人为王买为梁王明为济川王彭离为济东王定为山阳王不识为济阴王女五人皆食汤沐邑奏之太后太后乃说为帝加一餐孝王未死时财以巨万计及死藏府馀黄金尚四十馀万斤他物称是
通鉴纪事本末卷二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三上
宋 袁枢 撰
汉通西南夷
汉武帝元光五年 初王恢之讨东越也使番阳令唐蒙风晓南越南越食蒙以蜀枸醤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柯江牂柯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贾人曰独蜀出枸醤多持窃出市夜郎夜郎者临牂柯江江广百馀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桐师然亦不能臣使也蒙乃上书说上曰南越王黄屋左纛地东西万馀里名为外臣实一州主也今以长沙豫章往水道多绝难行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馀万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诚以汉之彊巴蜀之饶通夜郎道为置吏甚易上许之乃拜蒙为中郎将将千人食重万馀人从巴蜀筰关入遂见夜郎侯多同蒙厚赐喻以威徳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以为汉道险终不能有也乃且听蒙约还报上以为犍为郡发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作者数万人士卒多物故有逃亡者用军兴法诛其渠率巴蜀民大惊恐上闻之使司马相如责唐蒙等因谕告巴蜀民以非上意相如还报是时邛筰之君长闻南夷与汉通得赏赐多多欲愿为内臣妾请吏比南夷天子问相如相如曰邛筰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通为郡县至汉兴而罢今诚复通为置郡县愈于南夷天子以为然乃拜相如为中郎将建节往使及副使王然于等乘传因巴蜀吏币物以赂西夷邛筰冉駹斯榆之君皆请为内臣除边关关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牂柯为徼通零关道桥孙水以通邛都为置一都尉十馀县属蜀天子大说 是时巴蜀四郡凿山通西南夷道千馀里戍转相饷数岁道不通士罢饿离暑湿死者甚众西南夷又数反发兵兴击费以钜万计而而无功上患之诏使公孙弘视焉还奏事盛毁西南夷无所用上不听
元朔三年冬以公孙弘为御史大夫是时方通西南夷东置苍海北筑朔方之郡公孙弘数諌以为罢敝中国以奉无用之地愿罢之天子使朱买臣等难以置朔方之便发十策弘不得一弘乃谢曰山东鄙人不知其便若是愿罢西南夷苍海而专奉朔方上乃许之春罢苍海郡 秋罢西夷独置南夷夜郎两县一都尉稍令犍为自葆就专力城朔方
元狩元年 初张骞自月氏还为天子言身毒国去蜀不远天子欣然令骞因蜀犍为发间使王然于等四道并出出駹出冉出徙出卭僰指求身毒国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闭氏筰南方闭嶲昆明昆明之属无君长善寇盗辄杀略汉使终莫得通于是汉以求身毒道始通滇国滇王当羌谓汉使者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使者还因盛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乃复事西南夷三年秋上将讨昆明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乃作昆明池以习冰战是时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徴发之士益鲜于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以故吏弄法皆謪令伐棘上林穿昆明池
元鼎六年冬驰义侯发南夷兵欲以击南越且兰君恐远行旁国虏其老弱乃与其众反杀使者及犍为太守汉乃发巴蜀罪人尝击南越者八校尉遣中郎将郭昌卫广将而撃之诛且兰及邛君筰侯遂平南夷为牂柯郡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灭夜郎遂入朝上以为夜郎王冉駹皆振恐请臣置吏乃以邛都为越嶲郡筰都为沈黎郡冉駹为汶山郡广汉西白马为武都郡元封二年 初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诛南夷兵威风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众数万人其旁东北有劳深靡莫皆同姓相仗未肯听劳深靡莫数侵犯使者吏卒于是上遣将军郭昌中郎将卫广发巴蜀兵击㓕劳深靡莫以兵临滇滇王举国降请置吏入朝于是以为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是时汉㓕两越平西南夷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赋税南阳汉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给初郡吏卒奉食币物传车马被具而初郡时时小反杀吏汉发南方吏卒往诛之间岁万馀人费皆仰给大农大农以均输调盐鐡助赋故能赡之然兵所过县为以訾给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赋法矣
六年汉既通西南夷开五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岁遣使十馀軰出此初郡皆闭昆明为所杀夺币物于是天子赦京师亡命令从军遣㧞胡将军郭昌将以击之斩首数十万后复遣使竟不得通
昭帝始元元年夏益州夷二十四邑三万馀人皆仄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募吏民及发犍为蜀郡犇命往击大破之
四年西南夷姑缯叶榆复反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将益州兵撃之辟胡不进蛮夷遂杀益州太守乘胜与辟胡战士战及溺死者四千馀人冬遣大鸿胪田广明击之六年诏以钩町侯毋波率其邑君长人民撃反者有功立以为钩町王赐田广明爵关内侯
淮南谋反
汉文帝前三年 初赵王敖献美人于高祖得幸有娠及贯高事发美人以坐繋河内美人母弟赵兼因辟阳侯审食其言吕后吕后妒弗肯白美人已生子恚即自杀吏奉其子诣上上悔名之曰长令吕后母之而葬其母真定后封长为淮南王淮南王蚤失母常附吕后故孝惠吕后时无患而常心怨辟阳侯以为不彊争之于吕后使其母恨而死也及帝即位淮南王自以最亲骄蹇数不奉法上常宽假之是岁入朝从上入苑囿猎与上同车常谓上大兄王有材力能扛鼎乃往见辟阳侯自袖鐡椎椎辟阳侯令从者魏敬刭之驰走阙下肉袒谢罪帝伤其志为亲故赦弗治当是时薄太后及太子诸大臣皆惮淮南王淮南王以此归国益骄恣出入称警跸称制拟于天子袁盎諌曰诸侯太骄必生患上不听
六年淮南王长自作法令行于其国逐汉所置吏请自置相二千石帝曲意从之又擅刑杀不辜及爵人至关内侯数上书不逊顺帝重自切责之乃令薄昭与书风谕之引管蔡及代顷王济北王兴居以为儆戒王不说令大夫但士伍开章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谋以辇车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闽越匈奴事觉有司治之使使召淮南王王至长安丞相张苍典客冯敬行御史大夫事与宗正廷尉奏长罪当弃市制曰其赦长死罪废勿王徙处蜀郡严道邛邮尽诛所与谋者载长以辎车令县以次传之袁盎谏曰上素骄淮南王弗为置严传相以故至此淮南王为人刚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逢雾露病死陛下有杀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令复之淮南王果愤恚不食死县传至雍雍令发封以死闻上哭甚悲谓袁盎曰吾不听公言卒亡淮南王今为奈何盎曰独斩丞相御史以谢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考诸县传送淮南王不发封馈侍者皆弃市以列侯葬淮南王于雍置守冡三十戸
七年民有歌淮南王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帝闻而病之
八年夏封淮南厉王子安等四人为列侯贾谊知上必将复王之也上疏谏曰淮南王之悖逆无道天下孰不知其罪陛下幸而赦迁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当今奉尊罪人之子适足以负谤于天下耳此人少壮岂能忘其父哉白公胜所为父报仇者大父与叔父也白公为乱非欲取国代主发忿快志剡手以冲仇人之匈固为俱靡而已淮南虽小黥布尝用之矣汉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汉之资于策不便予之众积之财此非有子胥白公报于广都之中即疑有剸诸荆轲起于两柱之间所谓假贼兵为虎翼者也愿陛下少留计上弗听
十一年夏六月徙城阳王喜为淮南王
十六年夏四月徙淮南王喜复为城阳王立淮南厉王子阜陵侯安为淮南王
景帝前四年 初七国反淮南王欲发兵应之其相将兵城守不听王而为汉淮南以故得完〈事见七国之叛〉
武帝建元二年冬十月淮南王安来朝上以安属为诸父而材高甚尊重之毎宴见谈语昏暮然后罢安雅善武安侯田蚡其入朝武安侯迎之霸上与语曰上无太子王亲高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宫车一日宴驾非王尚谁立者安大喜厚遗蚡金钱财物
元朔二年冬赐淮南王几杖毋朝
五年 初淮南王安好读书属文喜立名誉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其群臣宾客多江淮间轻薄士常以厉王迁死感激安建元六年彗星见或说王曰先吴军时彗星出长数尺然尚流血千里今彗星竟天天下兵当大起王心以为然乃益治攻战具积金钱郎中雷被获罪于太子迁时有诏欲从军者辄诣长安被即愿奋撃匈奴太子恶被于王斥免之欲以禁后是岁被亡之长安上书自明事下廷尉治踪迹连王公卿请逮捕治王太子迁谋令人衣卫士衣持㦸居王旁汉使有非是者即刺杀之因发兵反天子使中尉宏即讯王王视中尉颜色和遂不发公卿奏安壅阏奋击匈奴者格明诏当弃市诏削二县既而安自伤曰吾行仁义反见削地耻之于是为反谋益甚安与衡山王赐相责望礼节间不相能衡山王闻淮南王有反谋恐为所并亦结宾客为反具以为淮南已西欲发兵定江淮之间而有之衡山王后徐来讃太子爽于王欲废之而立其弟孝王囚太子而佩孝以王印令招致宾客宾客来者微知淮南衡山有逆计日夜从容劝之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陈喜作輣车鍜矢刻天子壐将相军吏印秋衡山王当入朝过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语除前隙约束反具衡山王即上书谢病上赐书不朝
元狩元年淮南王安与宾客左吴等日夜为反谋案舆地图部署兵所从入诸使者道长安来为妄言言上无男汉不治即喜即言汉廷治有男王怒以为妄言非也王召中郎伍被与谋反事被曰王安得此亡国之语乎臣见宫中生荆棘露霑衣也王怒系伍被父母囚之三月复召问之被曰昔秦为无道穷奢极虐百姓思乱者十家而六七高皇帝起于行陈之中立为天子此所谓蹈瑕候间因秦之亡而动者也今大王见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独不观近世之吴楚乎夫吴王王四郡国富民众计定谋成举兵而西然破于大梁犇走而东身死祀绝者何诚逆天道而不知时也方今大王之兵众不能十分吴楚之一天下安宁万倍吴楚之时大王不从臣之计今见大王弃千乘之君赐绝命之书为群臣先死于东宫也王涕泣而起王有孽子不害最长王弗爱王后太子皆不以为子兄数不害有子建材高有气常怨望太子阴使人告太子谋杀汉中尉事下廷尉治王患之欲发复问伍被曰公以为吴兴兵是邪非邪被曰非也臣闻吴王悔之甚愿王无为吴王之所悔王曰吴何知反汉将一日过成皋者四十馀人今我绝成皋之口据三川之险招山东之兵举事如此左吴赵贤朱骄如皆以为什事九成公独以为有祸无福何也必如公言不可徼幸邪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计当今诸侯无异心百姓无怨气可伪为丞相御史请书徙郡国豪桀高赀于朔方益发甲卒急其会日又伪为诏狱书逮诸侯太子幸臣如此则民怨诸侯惧即使辩士随而说之倘可徼幸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虽然吾以为不至若此于是王乃作皇帝壐丞相御史大夫将军军吏中二千石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汉使节欲使人伪得罪而西事大将军一日发兵即刺杀大将军且曰汉廷大臣独汲点好直谏守节死义难惑以非至如说丞相弘等如发蒙振落耳王欲发国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听王乃与伍被谋先杀相二千石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持羽檄从东方来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发兵会廷尉逮捕淮南太子淮南王闻之与太子谋召相二千石欲杀而发兵召相相至内史中尉皆不至王念独杀相无益也即罢相王犹预计未决太子即自刭不殊伍被自诣吏告与淮南王谋反踪迹如此吏因捕太子王后围王宫尽求捕王所与谋反宾客在国中者索得反具以闻上下公卿治其党与使宗正以符节治王未至十二月淮南王安自刭杀王后荼太子迁诸所与谋反者皆族天子以伍被雅辞多引汉之美欲勿诛廷尉汤曰被首为王画反计罪不可赦乃诛被侍中庄助素与淮南王相结交私论议王厚赂遗助上薄其罪欲勿诛张汤争以为助出入禁门腹心之臣而外与诸侯交私如此不诛后不可治助竟弃市衡山王上书请废太子爽立其弟孝为太子爽闻即遣所善白嬴之长安上书言孝作輣车鍜矢与王御者奸欲以败孝会有司捕所与淮南谋反者得陈喜于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闻律先自告除其罪即先自告所与谋反者枚赫陈喜等公卿请逮捕衡山王治之王自刭死王后徐来太子爽及孝皆弃市所与谋反者皆族凡淮南衡山二狱所连引列侯二千石豪桀等死者数万人
汉通西域
汉武帝元朔三年 初匈奴降者言月氏故居敦煌祁连间为彊国匈奴冒顷攻破之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馀众遁逃远去怨匈奴无与共击之上募能通使月氏者汉中张骞以郎应募出陇西径匈奴中单于得之留骞十馀岁骞得间亡乡月氏西走数十日至大宛大宛闻汉之饶财欲通不得见骞喜为发导译抵康居传致大月氏大月氏太子为王既击大夏分其城而居之地肥饶少寇殊无报怨之心骞为太中大夫甘父为奉使君骞初行时百馀人去十三岁唯二人得还
元狩元年 初张骞自月氏还具为天子言西域诸国风俗大宛在汉正西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多善马马汗血有城郭室屋如中国其东北则乌孙东则于窴于窴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盐泽去长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盐泽以东至陇西长城南接羌鬲汉道焉乌孙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国随畜牧与匈奴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与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曰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与大夏同以骞度之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汉西南今身毒国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无寇天子既闻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业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彊可以赂遗设利朝也诚得而以义属之则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徳遍于四海欣然以骞言为然元鼎二年浑邪王既降汉汉兵撃逐匈奴于幕北自盐泽以东空无匈奴西域道可通于是张骞建言乌孙王昆莫本为匈奴臣后兵稍彊不肯复朝事匈奴匈奴攻不胜而远之今单于新困于汉而故浑邪地空无人蛮夷俗恋故地又贪汉财物今诚以此时厚币赂乌孙招以益东居故浑邪之地与汉结昆弟其势宜听听则是断匈奴右臂也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天子以为然拜骞为中郎将将三百人马各二匹牛羊以万数赍金币帛直数千巨万多持节副使道可便遣之他旁国骞既至乌孙昆莫见骞礼节甚倨骞谕指曰乌孙能东居故地则汉遣公主为夫人结为兄弟共距匈奴匈奴不足破也乌孙自以远汉未知其大小素服属匈奴日久且又近之其大臣皆畏匈奴不欲移徙骞留久之不能得其要领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阗及诸旁国乌孙发译道送骞还使数十人马数十匹随骞报谢因令窥汉大小是岁骞还到拜为大行后岁馀骞所遣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于是西域始通于汉矣西域凡三十六国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馀里南北千馀里东则接汉玉门阳关西则限以葱岭河有两源一出葱岭一出于阗合流东注盐泽盐泽去玉门阳关三百馀里自玉门阳关出西域有两道从鄯善傍南山北循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自车师前王庭随北山循河西行至䟽勒为北道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焉故皆役属匈奴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领西域常居焉耆危须尉犂间赋税诸国取富给焉乌孙王既不肯东还汉乃于浑邪王故地置酒泉郡稍发徙民以充实之后又分置武威郡以绝匈奴与羌通之道天子得宛汗血马爱之名曰天马使者相望于道以求之诸使外国一軰大者数百小者百馀人人所赍操大放博望侯时其后益习而衰少焉汉率一岁中使多者十馀少者五六軰远者八九岁近者数岁而反六年博望侯既以通西域尊贵其吏士争上书言外国奇怪利害求使天子为其绝远非人所乐往听其言予节募吏民毋问从来为具备人众遣之以广其道来还不能毋侵盗币物及使失指天子为其习之辄覆按致重罪以激怒令赎复求使使端无穷而轻犯法其吏卒亦辄复盛推外国所有言大者予节言小者为副故妄言无行之徒皆争效之其使皆贫人子私县官斋物欲贱市以私其利外国亦厌汉使人人有言轻重度汉兵远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汉使汉使乏绝积怨至相攻击而楼兰车师小国当空道攻劫汉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奇兵又时遮撃之使者争言西域皆有城邑兵弱易击于是天子遣浮沮将军公孙贺将万五千骑出九原二千馀里至浮沮井而还匈河将军赵破奴将万馀骑出令居数千里至匈河水而还以斥逐匈奴不使遮汉使皆不见匈奴一人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张掖敦煌郡徙民以实之
元封三年冬十二月上遣将军赵破奴击车师破奴与轻骑七百馀先至虏楼兰王遂破车师因举兵威以困乌孙大宛之属春正月甲申封破奴为浞野侯王恢佐破奴击楼兰封恢为浩侯于是酒泉列亭障至玉门矣六年乌孙使者见汉广大归报其国其国乃益重汉匈奴闻乌孙与汉通怒欲击之又其旁大宛月氏之属皆事汉乌孙于是恐使使愿得尚汉公主为昆弟天子与群臣议许之乌孙以千匹马聘汉女汉以江都王建女细君为公主往妻乌孙赠送甚盛乌孙王昆莫以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以为左夫人公主自治宫室居岁时一再与昆莫会置酒饮食昆莫年老言语不通公主悲愁思归天子闻而怜之间岁遣使者以帷帐锦绣给遗焉昆莫曰我老欲使其孙岑娶尚公主公主不听上书言状天子报曰从其国俗欲与乌孙共灭胡岑娶遂妻公主昆莫死岑娶代立为昆弥是时汉使西逾葱岭抵安息安息发使以大鸟卵及黎轩善人献于汉及诸小国驩潜大益车师捍罙苏䪥之属皆随汉使献见天子天子大悦西国使更来更去天子毎巡狩海上悉从外国客大都多人则过之散财帛以赏赐厚具以饶给之以览示汉富厚焉大角抵出奇戏诸怪物多聚观者行赏赐酒池肉林令外国客遍观名仓库府藏之积见汉之广大倾骇之大宛左右多蒲萄可以为酒多苜蓿天马嗜之汉使采其实以来天子种之于离宫别观旁极望然西域以近匈奴常畏匈奴使待之过于汉使焉
太初元年汉使入西域者言宛有善马在贰师城匿不肯与汉使天子使壮士车令等持千金及金马以请之宛王与其群臣谋曰汉去我远而盐水中数败出其北有胡寇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往往而绝邑乏食者多汉使数百人为軰来而常乏食死者过半是安能致大军乎无奈我何贰师马宛宝马也遂不肯予汉使汉使怒妄言椎金马而去宛贵人怒曰汉使至轻我遣汉使去令其东边郁成王遮攻杀汉使取其财物于是天子大怒诸尝使宛姚定汉等言宛兵弱诚以汉兵不过三千人疆弩射之可尽虏矣天子尝使浞野侯以七百骑虏楼兰王以定汉等言为然而欲侯宠姬李氏乃拜李夫人兄广利为贰师将军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以往伐宛期至贰师城取善马故号贰师将军赵始成为军正故浩侯王恢使导军而李哆为校尉制军事
二年贰师将军之西也既过盐水当道小国各城守不肯给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数日则去比至郁成士至者不过数千皆饥罢攻郁成郁成大破之所杀伤甚众贰师将军与李哆赵始成等计至郁成尚不能举况至其王都乎引兵而还至炖煌士不过什一二使使上书言道远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战而患饥人少不足以拔宛愿且罢兵益发而复往天子闻之太怒使使遮玉门曰军有敢入者辄斩之贰师恐因留炖煌三年公卿议者皆愿罢宛军专力攻匈奴天子业出兵诛宛宛小国而不能下则大夏之属渐轻汉而宛善马绝不来乌孙轮台易苦汉使为外国笑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邓光等赦囚徒发恶少年及边骑岁馀而出炖煌者六万人负私从者不与牛十万马三万匹驴橐驼以万数赍粮兵弩甚设天下骚动转相奉伐宛五十馀校尉宛城中无井汲城外流水于是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冗其城益发戍甲卒十八万酒泉张掖北置居延休屠屯兵以卫酒泉而发天下吏有罪者亡命者及赘婿贾人故有市籍父母大父母有市籍者凡七科适为兵及载糒给贰师转车人徒相连属而拜习马者二人为执驱马校尉备破宛择取其善马云于是贰师后复行兵多所至小国莫不迎出食给军至轮台轮台不下攻数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兵到者三万宛兵迎击汉兵汉兵射败之宛兵走入保其城贰师欲攻郁成城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诈乃先至宛决其水原移之则宛固己忧困围其城攻之四十馀日宛贵人谋曰王母寡匿善马杀汉使今杀王而出善马汉兵宜解即不解乃力战而死未晚也宛贵人皆以为然共杀王其外城坏虏宛贵人勇将煎靡宛大恐走入城中持王母寡头遣人使贰师约曰汉无攻我我尽出善马恣所取而给汉军食即不听我我尽杀善马康居之救又且至至我居内康居居外与汉军战熟计之何从是时康居候视汉兵尚盛不敢进贰师闻宛城中新得汉人知穿井而其内食尚多计以为来诛首恶者母寡母寡头已至如此不许则坚守而康居候汉兵罢来救宛破汉军必矣乃许宛之约宛乃出其马令汉自择之而多出食食汉军汉军取其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牝牡三千馀匹而立宛贵人之故时遇汉善者名昧蔡为宛王与盟而罢兵初贰师起炖煌西分为数军从南北道校尉王申生将千馀人别至郁成郁成王击灭之数人脱亡走贰师贰师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往攻破郁成郁成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闻汉已破宛出郁成王与桀桀令四骑士䌸守诣贰师上邽骑士赵弟恐失郁成王拔剑击斩其首追及贰师
四年春贰师将军来至京师贰师所过小国闻宛破皆使其子弟从入贡献见天子因为质焉军还入马千馀匹后行军非乏食战死不甚多而将吏贪不爱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者众天子为万里而伐不录其过乃下诏封李广利为海西侯封赵弟为新畤侯以上官桀为少府军官吏为九卿者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馀人千石以下千馀人奋行者官过其望以谪过行皆黜其劳士卒赐直四万钱匈奴闻贰师征大宛欲遮之贰师兵盛不敢当即遣骑因楼兰候汉使后过者欲绝勿通时汉军正任文将兵屯玉门关捕得生口知状以闻上诏文便道引兵捕楼兰王将诣阙簿责王对曰小国在大国间不两属无以自安愿徙国入居汉地上直其言遣归国亦因使候伺匈奴匈奴自是不甚亲信楼兰自大宛破后西域震惧汉使入西域者益得职于是自炖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而轮台渠犂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䕶以给使外国者后岁馀宛贵人以为昧蔡善谀使我国遇屠乃相与杀昧蔡立母寡昆弟蝉封为宛王而遣其子入质于汉汉因使使赂赐以镇抚之蝉封与汉约岁献天马二匹
昭帝元凤四年 初捍罙遣太子赖丹为质于龟兹贰师击大宛还将赖丹入至京师霍光用桑弘羊前议以赖丹为校尉将军田轮台龟兹贵人姑翼谓其王曰赖丹本臣属吾国今佩汉印绶来迫吾国而田必为害王即杀赖丹而上书谢汉楼兰王死匈奴先闻之遣其质子安归归得立为王汉遣使诏新王令入朝王辞不至楼兰国最在东垂近汉当白龙堆乏水草常主发导负水担粮送迎汉使又数为吏卒所寇惩艾不便与汉通后复为匈奴反间数遮杀汉使其弟尉屠耆降汉具言状骏马监北地傅介子使大宛诏因令责楼兰龟兹介子至楼兰龟兹责其王皆谢服介子从大宛还到龟兹会匈奴使从乌孙还在龟兹介子因率其史士共诛斩匈奴使者还奏事诏拜介子为中郎迁平乐监介子谓大将军霍光曰楼兰龟兹数反复而不诛无所惩艾介子过龟兹时其王近就人易得也愿往刺之以威示诸国大将军曰龟兹道远且验之于楼兰于是白遣之介子与士卒俱赍金币扬言以赐外国为名至楼兰楼兰王意不亲介子介子阳引去至其西界使译谓曰汉使者持黄金锦绣行赐诸国王不来受我去之西国矣即出金币以示译译还报王王贪汉物来见使者介子与坐饮陈物示之饮酒皆醉介子谓王曰天子使我私报王王起随介子入帐中屏语壮士二人从后刺之刃交匈立死其贵人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谕以王负汉罪天子遣我诛王当更立王弟尉屠耆在汉者汉兵方至毋敢动自令灭国矣介子遂斩王安归首驰传诣阙县首北阙下乃立尉屠耆为王更名其国为鄯善为刻印章赐以宫女为夫人备车骑辎重丞相率百官送至横门外祖而遣之王自请天子曰身在汉久今归单弱而前王有子在恐为所杀国中有伊循城其城肥美愿汉遣一将屯田积榖令臣得依其威重于是汉遣司马一人吏士四十人由伊循以填抚之秋七月乙巳封范明友为平陵侯傅介子为义阳侯
臣光曰王者之于戎狄叛则讨之服则舍之今楼兰王既服其罪又从而诛之后有叛者不可得而怀矣必以为有罪而讨之则宜陈师鞠旅明致其罚今乃遣使者诱以金币而杀之后有奉使诸国者复可信乎且以大汉之彊而为盗贼之谋于蛮夷不亦可羞哉论者或美介子以为奇功过矣
宣帝本始二年 初乌孙公主死汉复以楚王戊之孙解忧为公主妻岑娶岑娶胡妇子泥靡尚小岑娶且死以国与季父大禄子翁归靡曰泥靡大以国归之翁归靡既立号肥王复尚楚主生三男两女长男曰元贵靡次曰万年次曰大乐 上遣光禄大夫常惠持节䕶乌孙兵共击匈奴〈事见匈奴归汉〉
三年上复遣常惠持金币还赐乌孙贵人有功者惠因奏请龟兹国尝杀校尉赖丹未伏诛请便道击之帝不许大将军霍光风惠以便宜从事惠与吏士五百人俱至乌孙还过发西国兵二万人令副使发龟兹东国二万人乌孙兵七千人从三靣攻龟兹兵未合先遣人责其王以前杀汉使状王谢曰乃我先王时为贵人姑翼所误耳我无罪惠曰即如此缚姑翼来吾置王王执姑翼诣惠惠斩之而还
元康元年 初乌孙公主少子万年有宠于莎车王莎车王死而无子时万年在汉莎车国人计欲自托于汉又欲得乌孙心上书请万年为莎车王汉许之遣使者奚充国送万年万年初立暴恶国人不说上令群臣举可使西域者前将军韩増举上党冯奉世以卫侯使持节送大宛诸国客至伊循城会故莎车王弟呼屠徴与旁国共杀其王万年及汉使者奚充国自立为王神爵二年乌孙昆弥翁归靡因长罗侯常惠上书愿以汉外孙元贵靡为嗣得令复尚汉公主结婚重亲畔绝匈奴诏下公卿议大鸿胪萧望之以为乌孙绝域变故难保不可许上美乌孙新立大功又重绝故业乃以乌孙主解忧弟相夫为公主盛为资送而遣之使常惠送之至炖煌未出塞闻翁归靡死乌孙贵人共从本约立岑娶子泥靡为昆弥号狂王常惠上书愿留少主炖煌惠驰至乌孙责让不立元贵靡为昆弥还迎少主事下公卿望之复以为乌孙持两端难约结今少主以元贵靡不立而还信无负于夷狄中国之福也少主不止繇役将兴天子从之征还少主
甘露元年夏四月乌孙狂王复尚楚主解忧生一男鸱靡不与主和又暴恶失众汉使卫司马魏和意副候任昌至乌孙公主言狂王为乌孙所患苦易诛也遂谋置酒使士拔剑击之剑旁下狂王伤上马驰去其子细沈瘦会兵围和意昌及公主于赤谷城数月都䕶郑吉发诸国兵救之乃解去汉遣中郎将张遵持医药治狂王赐金帛因収和意昌系琐从尉犂槛车至长安斩之初肥王翁归靡胡妇子乌就屠狂王伤时惊与诸翎侯俱去居北山中扬言毋家匈奴兵来故众归之后遂袭杀狂王自立为昆弥是岁汉遣破羌将军辛武贤将兵万五千人至炖煌通渠积榖欲以讨之初楚主侍者冯嫽能史书习事尝持汉节为公主使城郭诸国敬信之号曰冯夫人为乌孙右大将妻右大将与乌就屠相爱都䕶郑吉使冯夫人说乌就屠以汉兵方出必见灭不如降乌就屠恐曰愿得小号以自处帝徴冯夫人自问状遣谒者竺次期门甘延夀为副送冯夫人冯夫人锦车持节诏乌就屠诣长罗侯赤谷城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皆赐印绶破羌将军不出塞还后乌就屠不尽归诸翎侯民众汉复遣长罗侯惠将三校屯赤谷因为分别其人民地界大昆弥戸六万馀小昆弥户四万馀然众心皆附小昆弥
三年五月乌孙大昆弥元贵靡及鸱靡皆病死公主上书言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天子闵而迎之冬至京师待之一如公主之制后二岁卒元贵靡子星靡代为大昆弥弱冯夫人上书愿使乌孙镇抚星靡汉遣之都䕶韩宣奏乌孙大吏大禄大监皆可赐以金印紫绶以尊辅大昆弥汉许之其后叚会宗为都䕶乃招还亡叛安定之星靡死子雌栗靡代立
成帝建始四年西域都䕶叚会宗为乌孙兵所围驿骑上书愿发城郭炖煌兵以自救丞相啇大将军凤及百寮议数日不决凤言陈汤多筹策习外国事可问上召汤见宣室汤击郅支时中寒病两臂不屈申汤入见有诏毋拜示以会宗奏汤对曰臣以为此必无可忧也上曰何以言之汤曰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闻颇得汉巧然犹三而当一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后敌今围会宗者人众不足以胜会宗唯陛下勿忧且兵轻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今会宗欲发城郭炖煌历时乃至所谓报仇之兵非救急之用也上曰柰何其解可必乎度何时解汤知乌孙瓦合不能久攻故事不过数日因对曰已解矣屈指计其日曰不出五日当有吉语闻居四日军书到言已解
阳朔四年闰九月乌孙小昆弥乌就屠死子拊离代立为弟日贰所杀汉遣使者立拊离子安日为小昆弥日贰亡阻康居安日使贵人姑莫匿等三人诈亡从日贰刺杀之于是西域诸国上书愿复得前都䕶叚会宗上从之城郭诸国闻之皆翕然亲附
元延二年 初乌孙小昆弥安日为降民所杀诸翎侯大乱诏徴故金城大守叚会宗为左曹中郎将光禄大夫使安辑乌孙立安日弟末振将为小昆弥定其国而还时大昆弥雌栗靡勇健末振将恐为所并使贵人乌日领诈降刺杀雌栗靡汉欲以兵讨之而未能遣中郎将叚会宗立公主孙伊秩靡为大昆弥久之大昆弥翎侯难栖杀末振将安日子安犂靡代为小昆弥汉恨不自诛末振将复遣段会宗发戊巳校尉诸国兵即诛末振将太子番丘会宗恐大兵入乌孙惊番丘亡逃不可得即留所发兵垫娄地选精兵三十弩径至昆弥所在召番丘责以末振将之罪即手剑击杀番丘官属以下惊恐驰归小昆弥安犂靡勒兵数千骑围会宗会宗为言来诛之意今围守杀我如取汉牛一毛耳宛王郅支头县槀街乌孙所知也昆弥以下服曰末振将负汉诛其子可也独不可告我令饮食之邪会宗曰豫告昆弥逃匿之为大罪即饮食以付我伤骨肉恩故不先告昆弥以下号泣罢去会宗还奏事天子赐会宗爵关内侯黄金百斤会宗以难栖杀末振将奏以为坚守都尉责大禄大监以雌栗靡见杀状夺金印紫绶更与铜墨云末振将弟卑爰疐本共谋杀大昆弥将众八万馀口北附康居谋欲借兵兼并两昆弥汉复遣会宗与都䕶孙建并力以备之自乌孙分立两昆弥汉用忧劳且无宁岁时康居复遣子侍汉贡献都䕶郭舜上言本匈奴盛时非以兼有乌孙康居故也及其称臣妾非以失二国也汉虽皆受其质子然三国内相输遗交通如故亦相候伺见便则发合不能相亲信离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结配乌孙竟未有益反为中国生事然乌孙既结在前今与匈奴俱称臣义不可距而康居骄黠讫不肯拜使者都䕶吏至其国坐之乌孙诸使下王及贵人先饮食已乃饮㗖都䕶吏故为无所省以夸旁国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贾市为好辞之诈也匈奴百蛮大国今事汉甚备闻康居不拜且使单于有悔自卑之意宜归其侍子绝勿复使以章汉家不通无礼之国汉为其新通重致远人终羁縻不绝
武帝伐匈奴
汉武帝元光二年雁门马邑豪聂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致之伏兵袭击必破之道也上召问公卿王恢曰臣闻全代之时北有彊胡之敌内连中国之兵然尚得飬老长㓜种树以时仓廪常实匈奴不轻侵也今以陛下之威海内为一然匈奴侵盗不已者无他以不恐之故耳臣窃以为击之使韩安国曰臣闻高皇帝尝围于平城七日不食及解围反位而无忿怒之心夫圣人以天下为度者也不以己私怒伤天下之公故遣刘敬结和亲至今为五世利臣窃以为勿击便恢曰不然高帝身被坚执锐行㡬十年所以不报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边境数惊士卒伤死中国槥车相望此仁人之所隐也故曰击之便安国曰不然臣闻用兵者以饱待饥正治以待其乱定舍以待其劳故接兵覆众伐国堕城常坐而役敌国此圣人之兵也今将卷甲轻举深入长难以为功从行则迫胁衡行则中绝疾则粮乏徐则后利不至千里人马乏食兵法曰遗人获也臣故曰勿击便恢曰不然臣今言击之者固非发而深入也将顺因单于之欲诱而致之边吾选枭骑壮士阴伏而处以为之备审遮险阻以为其戒吾势已定或营其左或营其右或当其前或绝其后单于可擒百全必取上从恢议夏六月以御史大夫韩安国为䕶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将车骑材官三十馀万匿马邑旁谷中约单于入马邑纵兵阴使聂壹为间亡入匈奴谓单于曰吾能斩马邑令丞以城降财物可尽得单于爱信以为然而许之聂壹乃诈斩死罪囚县其头马邑城下示单于使者为信曰马邑长吏已死可急来于是单于穿塞将十万骑入武州塞未至马邑百馀里见畜布野而无人牧者怪之乃攻亭得雁门尉史欲杀之尉史乃告单于汉兵所居单于大惊曰吾固疑之乃引兵还出曰吾得尉史天也以尉史为天王塞下传言单于已去汉兵追至塞度弗及乃皆罢兵王恢主别从代出击胡辎重闻单于还兵多亦不敢出上怒恢恢曰始约为入马邑城兵与单于接而臣击其辎重可得利今单于不至而还臣以三万人众不敌祗取辱固知还而斩然完陛下士三万人于是下恢廷尉廷尉当恢逗桡当斩恢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于太后曰王恢首为马邑事今不成而诛恢是为匈奴报仇也上朝太后太后以蚡言告上上曰首为马邑事者恢故发天下兵数十万从其言为此且纵单于不可得恢所部击其辎重犹颇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诛恢无以谢天下于是恢闻乃自杀自是之后匈奴绝和亲攻当路塞往往入盗于汉边不可胜数然尚贪乐关市嗜汉财物汉亦关市不绝以中其意
六年冬匈奴入上谷杀略吏民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各万骑击胡关市下卫青至龙城得胡首虏七百人公孙贺无所得公孙敖为胡所败亡七千骑李广亦为胡所败胡生得广置两马间络而盛卧行十馀里广佯死暂腾而上敌人马上夺其弓鞭马南驰遂得脱归汉下敖广吏当斩赎为庶人唯青赐爵关内侯 秋匈奴数盗边渔阳尤甚以卫尉韩安国为材官将军屯渔阳
元朔元年秋匈奴二万骑入汉杀辽西太守略二千馀人围韩安国壁又入渔阳雁门各杀略千馀人安国益东徙屯北平数月病死天子乃复召李广拜为右北平太守匈奴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车骑将军卫青将三万骑出雁门将军李息出代青
斩首虏数千人 临菑人主父偃乃上书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諌伐匈奴其辞曰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末节也夫务战胜穷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并吞战国务胜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谏曰不可夫匈奴无城郭之居委积之守迁徙鸟举难得而制也轻兵深入粮食必绝踵粮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为利也得其民不可调而守也胜必杀之非民父母也靡敝中国快心匈奴非长策也秦皇帝不听遂使𫎇恬将兵攻胡辟地千里以河为境地固沮泽咸卤不生五榖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师十有馀年死者不可胜数终不能逾河而北是岂人众不足兵革不备哉其势不可也又使天下蜚刍挽粟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锺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飬道路死者相望盖天下始畔秦也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于边闻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击之御史成进谏曰不可夫匈奴之性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徳攻匈奴臣窃危之高帝不听遂北至于代谷果有平城之围高皇帝盖悔之甚乃使刘敬往结和亲之约然后天下忘干戈之事夫匈奴难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盗侵驱所以为业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兽畜之不属为人夫上不观虞夏殷周之统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忧百姓之所疾苦也严安上书曰昔秦王意广心逸欲威海外使蒙恬将兵以北攻胡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以攻越当是时秦祸北构于胡南挂于越宿兵于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馀年丁男被甲丁女转输苦不聊生自经于道树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而天下大畔灭世绝祀穷兵之祸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变之患也今徇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龙城议者美之比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长策也书奏天子召见谓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皆拜为郎中二年冬匈奴入上谷渔阳杀略吏民千馀人遣卫青李息出云中以西至陇西击胡之楼烦白羊王于河南得胡首虏数千牛羊百馀万走白羊楼烦王遂取河南地诏封青为长平侯青校尉苏建张次公皆有功封建为平陵侯次公为岸头侯主父偃言河南地肥饶外阻河蒙恬城之以逐匈奴内省转输戍漕广中国灭胡之本也上下公卿议皆言不便上竟用偃计立朔方郡使苏建兴十馀万人筑朔方城复缮故秦时𫎇恬所为塞因河为固转漕甚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钜万府库并虚汉亦弃上谷之斗辟县造阳地以予胡 夏募民徙朔方十万口
三年冬匈奴军臣单于死其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攻破军臣单于太子于单于单亡降汉 夏四月丙子封匈奴太子于单为涉安侯数月而卒 匈奴数万骑入塞杀代郡太守恭及略千馀人 秋匈奴又入雁门杀略千馀人
四年夏匈奴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万骑杀略数千人五年匈奴右贤王数侵扰朔方天子令车骑将军青将三万骑出高阙卫尉苏建为㳺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彊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皆领属车骑将军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俱出右北平凡十馀万人击匈奴右贤王以为汉兵远不能至饮酒醉卫青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至围右贤王右贤王惊夜逃独与壮骑数百驰溃围北去得右贤禆王十馀人众男女万五千馀人畜数十百万于是引兵而还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将军印即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诸将皆属焉夏四月乙未复益封青八千七百户封青三子伉不疑登皆为列侯 秋匈奴万骑入代杀都尉朱英略千馀人
六年春二月大将军青出定襄击匈奴以合骑侯公孙敖为中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翕侯赵信为前将军卫尉苏建为右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后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彊弩将军咸属大将军斩首数千级而还休士马于定襄云中雁门 夏四月卫青复将六将军出定襄击匈奴斩首虏万馀人右将军建前将军信并军三千馀骑独逢单于兵与战一日馀汉兵且尽信故胡小王降汉汉封信翕侯及败匈奴诱之遂将其馀骑可八百降匈奴建尽亡其军脱身亡自归大将军议郎周霸曰自大将军出未尝斩禆将今建弃军可斩以明将军之威军正闳长史安曰不然兵法小敌之坚大敌之禽也今建以数千当单于数万力战一日馀士尽不敢有二心自归而斩之是示后无反意也不当斩大将军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间不患无威而霸说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职虽当斩将以臣之尊宠而不敢自擅诛于境外而具归天子天子自裁之于以见为人臣不敢专权不亦可乎军吏皆曰善遂囚建诣行在所初平阳县吏霍仲孺给事平阳侯家与青姊卫少儿私通生霍去病去病年十八为侍中善骑射再从大将军击匈奴为票姚校尉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过当于是天子曰票姚校尉去病斩首虏二千馀级得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藉若侯产生捕季父罗姑比再冠军封去病为冠军侯上谷太守郝贤四从大将军捕斩首虏二千馀级封贤为众利侯是岁失两将军亡翕侯军功不多故大将军不益封止赐千金右将军建至天子不诛赎为庶人单于既得翕侯以为自次王用其姊妻之与谋汉信教单于益北绝募以诱罢汉兵徼极而取之无近塞单于从其计是时汉比岁发十馀万众击边斩捕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馀万斤而汉军士马死者十馀万兵甲转漕之费不与焉于是大司农经用竭不足以奉战士六月诏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臧罪置赏官名曰武功爵级十七万凡直三十馀万金诸买武功爵至千夫者得先除为吏吏道杂而多端官职耗废矣
元狩元年夏五月匈奴万人入上谷杀数百人
二年三月霍去病为票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击匈奴历五王国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馀里杀折兰王斩卢侯王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获首虏八千九百馀级收休屠王祭天金人诏益封去病二千戸夏去病复与合骑侯公孙敖将数万骑俱出北地异道卫尉张骞郎中令李广俱出右北平异道广将四千骑先行可数百里骞将万骑在后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独与数十骑驰贯胡骑出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广为圜陈外向胡急击之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士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禆将杀数人胡虏益解会日暮吏士皆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军中皆服其勇明日复力战死者过半所杀亦过当会博望侯军亦至匈奴军乃解去汉军罢弗能追罢归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无赏而票骑将军去病深入二千馀里与合骑侯失不相得票骑将军逾居延过小月氏至祁连山得单恒酋涂王及相国都尉以众降者二千五百人斩首虏三万二百级获禆小王七十馀人天子益封去病五千戸封其禆将有功者鹰击司马赵破奴为从票侯校尉高不识为宜冠侯校尉仆多为煇渠侯合骑侯敖坐行留不与票骑会当斩赎为庶人是时诸宿将所将士马兵皆不如票骑票骑所将常选然亦敢深入常与壮骑先其大军军亦有天幸未尝困绝也而诸宿将常留落不偶由此票骑日以亲贵比大将军矣 匈奴入代雁门杀略数百人秋匈奴浑邪王降是时单于怒浑邪王休屠王居西
方为汉所杀虏数万人欲召诛之浑邪王与休屠王恐谋降汉先遣使向边境要遮汉人令报天子是时大行李息将城河上得浑邪王使即驰传以闻天子闻之恐其以诈降而袭边乃令票骑将军将兵往迎之休屠王后悔浑邪王杀之并其众票骑既渡河与浑邪王众相望浑邪王禆将见汉军而多不欲降者颇遁去票骑乃驰入得与浑邪王相见斩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独遣浑邪王乘传先诣行在所尽将其众渡河降者四万馀人号称十万既至长安天子所以赏赐者数十巨万封浑邪王万戸为漯阴侯封其禆王呼毒尼等四人皆为列侯益封票骑千七百戸浑邪之降也汉发车二万乘以迎之县官无钱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右内史汲黯曰长安令无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骚动罢敝中国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默然及浑邪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馀人黯请间见高门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绝和亲中国兴兵诛之死伤者不可胜计而费以巨万百数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以赐从军死事者家所卤获因予之以谢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纵不能浑邪率数万之众来降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飬譬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物而文吏䋲以为阑出财物于边关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资以谢天下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馀人是所谓庇其叶而伤其枝者也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上默然不许曰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居顷之乃分徙降者边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为五属国而金城河西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匈奴时有候者到而希矣
三年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数万骑杀略千馀人汉既得浑邪王地陇西北地上郡益少边寇诏减三郡戍卒之半以宽天下之繇
四年上与诸将议曰翕侯赵信为单于画计常以为汉兵不能度幕轻留今大发士卒其势必得所欲乃粟马十万令大将军青票骑将军去病各将五万骑私负从马复四万匹步兵转者踵军后又数十万人而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票骑票骑始为出定㐮当单于捕虏言单于东乃更令票骑出代郡令大将军出定㐮郎中令李广数自请行天子以为老弗许良久乃许之以为前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主爵都尉赵食其为右将军平阳侯曹㐮为后将军皆属大将军赵信为单于谋曰汉兵既度幕人马罢匈奴可坐收虏耳乃悉远北其辎重以精兵待幕北大将军青既出塞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前将军广并于右将军军出东道东道回远而水草少广自请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令臣出东道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今乃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大将军亦阴受上诫以为李广老数奇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而公孙敖新失侯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故徙前将军广广知之固自辞于大将军大将军不听广不谢而起行意甚愠怒大将军出塞千馀里度幕见单于兵陈而待于是大将军令武刚车自环为营而纵五千骑往当匈奴匈奴亦纵可万骑会日且入大风起砂砾击面两军不相见汉益纵左右翼绕单于单于视汉兵多而士马尚彊自度战不能如汉兵单于遂乘六骡壮骑可数百直冒汉围西北驰去时已昏汉匈奴相纷拏杀伤大当汉军左校捕虏言单于未昏而去汉军发轻骑夜追之大将军军因随其后匈奴兵亦散走迟明行二百馀里不得单于捕斩首虏万九千级遂至窴颜山赵信城得匈奴积粟食军留一日悉烧其城馀粟而归前将军广与右将军食其军无导惑失道后大将军不及单于战大将军引还过幕南乃遇二将军大将军使长史责问广食其失道状急责广之幕府对簿广曰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幕府广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馀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徙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馀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引刀自刭广为人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为二千石四十馀年家无馀财猿臂善射度不中不发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士以此爱乐为用及死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而右将军独下吏当死赎为庶人单于之遁走其兵往往与汉兵相乱而随单于单于久不与其大众相得其右谷蠡王以为单于死乃自立为单于十馀日真单于复得其众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单于号票骑将军骑兵车重与大将军军等而无禆将悉以李敢等为大校当禆将出代右北平二千馀里绝大幕直左方兵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戸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豋临翰海卤获七万四百四十三级天子以五千八百户益封票骑将军又封其所部右北平太守路博徳等四人为列侯从票侯破奴等二人益封校尉敢为关内侯食邑军吏卒为官赏赐甚多而大将军不得益封军吏卒皆无封侯者两军之出塞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复入塞者不满三万匹乃益置大司马位大将军票骑将军皆为大司马定令令票骑将军秩禄与大将军等自是之后大将军青日退而票骑日益贵大将军故人门下士多去事票骑辄得官爵唯任安不肯票骑将军为人少言不泄有气敢往天子尝欲教之孙吴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天子为治第令票骑视之对曰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由此上益重爱之然少贵不省士其从军天子为遣太官赍数十乘既还重车馀弃粱肉而士有饥者其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振而票骑尚穿域蹋鞠事多此类大将军为人仁喜士退让以和柔自媚于上两人志操如比是时汉所杀虏匈奴合八九万而汉士卒物故亦数万是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汉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往往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万人稍蚕食匈奴以北然亦以马少不复大出击匈奴矣匈奴用赵信计遣使于汉好辞请和亲天子下其议或言和亲或言遂臣之丞相长史任敞曰匈奴新破困宜可使为外臣朝请于边汉使任敞于单于单于大怒留之不遣是时博士狄山议以为和亲便上以问张汤汤曰此愚儒无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汤乃诈忠于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一郡能无使虏入盗乎曰不能曰居一县对曰不能复曰居一障间山自度辩穷且下吏曰能于是上遣山乘障至月馀匈奴斩山头而去自是以后群臣震慑无敢忤汤者
六年秋九月冠军景桓侯霍去病薨天子甚悼之为冢像祁连山
元鼎三年 匈奴伊穉斜单于死子乌维单于立元封元年冬十月下诏曰南越东瓯咸伏其辜西蛮北夷颇未辑睦胜将巡边垂躬秉武节置十二部将军亲帅师焉乃行自云阳北历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北豋单于台至朔方临北河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馀里以见武节威匈奴遣使者郭吉告单于曰南越王头已县于汉北阙今单于能战天子自将待边不能即南面而臣于汉何徒远走亡匿于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毋为也语卒而单于大怒立斩主客见者而留郭吉迁之北海上然匈奴亦詟终不敢出上乃还
四年 匈奴自卫霍度幕以来希复为寇远徙北方休飬士马习射猎数使使于汉好辞甘言求请和亲汉使北地人王乌等窥匈奴乌从其俗去节入穹庐单于爱之佯许甘言为遣其太子入汉为质汉使杨信于匈奴信不肯从其俗单于曰故约汉尝遣翁主结缯絮食物有品以和亲而匈奴亦不扰边今乃欲反古令吾太子为质无㡬矣信既归汉又使王乌往而单于复讇以甘言欲多得汉财物绐谓王乌曰吾欲入汉见天子面相约为兄弟王乌归报汉汉为单于筑邸于长安匈奴曰非得汉贵人使吾不与诚语匈奴使其贵人至汉病汉子药欲愈之不幸而死汉使路充国佩二千石印绶往使因送其䘮厚直数千金曰此汉贵人也单于以为汉杀吾贵使者乃留路充国不归诸所言者单于特空绐王乌殊无意入汉及遣太子于是匈奴数使奇兵侵犯汉边乃拜郭昌为抜胡将军及浞野侯屯朔方以东备胡
六年 匈奴乌维单于死子乌师庐立年少号儿单于自此之后单于益西北徙左方兵直云中右方直酒泉炖煌郡
太初元年匈奴儿单于好杀伐国人不安又有天灾畜多死左大都尉使人间告汉曰我欲杀单于降汉汉远即兵来迎我我即发上乃遣因杅将军公孙敖筑塞外受降城以应之
二年上犹以受降城去匈奴远遣浚稽将军赵破奴将二万馀骑出朔方西北二千馀里期至浚稽山而还浞野侯既至期左大都尉欲发而觉单于诛之发左方兵击浞野侯浞野侯行捕首虏得数千人还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兵八万骑围之浞野侯夜自出求水匃奴间捕生得浞野侯因急击其军军吏畏亡将而诛莫相劝归者军遂没于匈奴儿单于大喜因遣奇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寇入边而去
三年春正月匈奴儿单于死子年少匈奴立其季父右贤王呴犂湖为单于 上遣光禄勲徐自为出五原塞数百里远者千馀里筑城障列亭西北至庐朐而使㳺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伉屯其旁使彊弩都尉路博徳筑居延泽上秋匈奴大入定襄云中杀略数千人败数二千石而去行破坏光禄所筑城列亭障又使右贤王入酒泉张掖略数千人会军正任文击救尽复失所得而去
四年冬匈奴呴犂湖单于死匈奴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为单于天子欲因伐宛之威遂困朔方乃下诏曰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高后时单于书绝悖逆昔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且鞮侯单于初立恐汉袭之乃曰我儿子安敢望汉天子汉天子我丈人行也因尽归汉使之不降者路充国等使使来献
天汉元年三月上嘉匈奴单于之义遣中郎将苏武送匈奴使留在汉者因厚赂单于荅其善意武与副中郎将张胜及假吏常惠等俱既至匈奴置币遗单于单于益骄非汉所望也会缑王与长水虞常等及卫律所将降者阴相与谋劫单于母阏氏归汉卫律者父故长水人律善协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荐言律使于匈奴使还闻延年家收遂亡降匈奴单于爱之与谋国事立为丁灵王虞常在汉时素与副张胜相知私候胜曰闻汉天子甚怨卫律常能为汉伏弩射杀之吾母弟在汉幸蒙其赏赐张胜许之以货物与常后月馀单于出猎独阏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馀人欲发其一人夜亡告之单于子弟发兵与战缑王等皆死虞常生得单于使卫律治其事张胜闻之恐前语发以状语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见犯乃死重负国欲自杀胜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张胜单于怒召诸贵人议欲杀汉使者左伊秋訾曰即谋单于何以复加宜皆降之单于使卫律召武受辞武谓惠等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引佩刀自刺卫律惊自抱持武驰召医凿地为坎置煴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气绝半日复息惠等哭舆归营单于壮其节朝夕遣人候问武而收系张胜武益愈单于使使晓武欲降之会论虞常欲因此时降武剑斩虞常已律曰汉使张胜谋杀单于近臣当死单于募降者赦罪举剑欲击之胜请降律谓武曰副有罪当相坐武曰本无谋又非亲属何谓相坐复举剑拟之武不动律曰苏君律前负汉归匈奴幸蒙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苏君今日降明日复然空以身膏草野谁复知之武不应律曰君因我降与君为兄弟今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武骂律曰汝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汝为见且单于信汝使决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斗两主观祸败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㓕独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两国相攻匈奴之祸从我始矣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绝不饮食天雨雪武卧啮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曰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 浞野侯赵破奴自匈奴亡归二年夏五月遣贰师将军广利以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得冦首虏万馀级而还匈奴大围贰师将军汉军乏食数日死伤者多假司马陇西赵充国与壮士百馀人溃围䧟陈贰师引兵随之遂得解汉兵物故什六七充国身被二十馀创贰师奏状诏徴充国诣行在所帝亲见视其创嗟叹之拜为中郎汉复使因杅将军敖出西河与彊弩都尉路博徳会涿涂山无所得初李广有孙陵为侍中善骑射爱人下士帝以为有广之风拜骑都尉使将丹阳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备胡及贰师击匈奴上诏陵欲使为贰师将辎重陵叩头自请曰臣所将屯边者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也力扼虎射命中愿得自当一队到兰于山南以分单于兵毋令专乡贰师军上曰将恶相属邪吾发军多无骑予女陵对无所事骑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上壮而许之因诏路博徳将兵半道迎陵军博徳亦羞为陵后距奏言方秋匈奴马肥未可与战愿留陵至春俱出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徳上书乃诏博徳引兵击匈奴于西河诏陵以九月发出遮虏障至东浚稽山南龙勒水上徘徊观虏即亡所见还抵受降城休士陵于是将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营举图所过山川地形使麾下骑陈步乐还以闻步乐召见道陵将率得士死力上甚悦拜步乐为郎陵至浚稽山与单于相值骑可三万围陵军军居两山间以大车为营陵引士出营外为陈前行持㦸盾后行持弓弩虏见汉军少直前就营陵抟战攻之千弩俱发应而倒虏还走上山汉军追击杀数千人单于大惊召左右地兵八万馀骑攻陵陵且战且引南行数日抵山谷中连战士卒中矢伤三创者载辇两创者将车一创者持兵战复斩首三千馀级引兵东南循故龙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泽葭苇中虏从上风纵火陵亦令军中纵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单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将骑击陵陵军步斗树木间复杀数千人因发连弩射单于单于下走是日捕得虏言单于曰此汉精兵击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诸当戸君长皆言单于自将数万骑击汉数千人不能灭后无以复使边臣令汉益轻匈奴复力战山谷间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还是时陵军益急匈奴骑多战一日数十合复伤杀虏二千馀人虏不利欲去会陵军候管敢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军无后救射矢且尽独将军麾下及校尉成安侯韩延年各八百人为前行以黄与白为帜当使精骑射之即破矣单于得敢大喜使骑并攻汉军疾呼曰李陵韩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虏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汉军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万矢皆尽即弃车去士尚三千馀人徒斩车辐而持之军吏持尺刀抵山入狭谷单于遮其后乘隅下垒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后陵便衣独步出营止左右毋随我丈夫一取单于耳良久陵还太息曰兵败死矣于是尽斩旌旗及珍宝埋地中陵叹曰复得数十矢足以脱矣今无兵复战天明坐受䌸矣各鸟兽散犹有得脱归报天子者令军士人持二升糒一片冰期至遮虏障者相待夜半时击鼓起士鼓不鸣陵与韩延年俱上马壮士从者十馀人虏骑数千追之韩延年战死陵曰无靣目报陛下遂降军人分散脱至塞者四百馀人陵败处去塞百馀里边塞以闻上欲陵死战后闻陵降上怒甚责问陈步乐步乐自杀群臣皆罪陵上以问太史令司马迁迁盛言陵事亲孝与士信常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有国士之风今举事一不幸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蘖其短诚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蹂戎马之地抑数万之师虏救死扶伤不暇悉举引弓之民共攻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士张空弮冒白刃北首争死敌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䧟败然其所摧败亦足暴于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当以报汉也上以迁为诬罔欲沮贰师为陵游说下迁腐刑久之上悔陵无救曰陵当发出塞乃诏彊弩都尉令迎军坐预诏之得令老将生奸诈乃遣使劳赐陵馀军得脱者
三年秋匈奴入雁门太守坐畏愞弃市
四年春正月发天下七科谪及勇敢士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将骑六万步兵七万出朔方彊弩都尉路博徳将万馀人与贰师会㳺击将军韩说将步兵三万人出五原因杅将军公孙敖将骑万步兵三万人出雁门匈奴闻之悉远其累重于余吾水北而单于以兵十万待水南与贰师接战贰师解而引归与单于连斗十馀日㳺撃无所得因杅与左贤王战不利引归时上遣敖深入匈奴迎李陵敖军无功还因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单于为兵以备汉军故臣无所得上于是族陵家既而闻之乃汉将降匈奴者李绪非陵也陵使人刺杀绪大阏氏欲杀陵单于匿之北方大阏氏死乃还单于以女妻陵立为右校王与卫律皆贵用事卫律常在单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议
太始元年 匈奴且鞮侯单于死有两子长为左贤王次为左大将左贤王未至贵人以为有病更立左大将为单于左贤王闻之不敢进左大将使人召左贤王而让位焉左贤王辞以病左大将不听谓曰即不幸死传之于我左贤王许之遂立为狐鹿姑单于以左大将为左贤王数年病死其子先贤掸不得代更以为日逐王单于自以其子为左贤王
征和二年九月匈奴入上谷五原杀掠吏民
三年春正月匈奴入五原酒泉杀两都尉三月遣李广利将七万人出五原啇丘成将二万人出西河马通将四万骑出酒泉击匈奴 夏五月匈奴单于闻汉兵大出悉徙其辎重北邸郅居水左贤王驱其人民度余吾水六七百里居兜衔山单于自将精兵度姑且水啇丘成军至追邪径无所见还匈奴使大将与李陵将三万馀骑追汉军转战九日至蒲奴水虏不利还去马通军至天山匈奴使大将偃渠将二万馀骑要汉兵见汉兵彊引去通无所得失是时汉恐车师兵遮马通军遣开陵侯成娩将楼兰尉犁危须等六国兵共围车师尽得其王民众而还贰师将军出塞匈奴使右大都尉与卫律将五千骑要击汉军于夫羊句山狭贰师击破之乘胜追北至范夫人城匈奴犇走莫敢距敌初贰师之出也丞相刘屈牦为祖道送至渭桥广利曰愿君侯早请昌邑王为太子如立为帝君侯长何忧乎屈𣯛许诺昌王者贰师将军女弟李夫人子也贰师女为屈𣯛子妻故共欲立焉会内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祝诅上及与贰师共祷祠欲令昌邑王为帝按验罪至大逆不道六月诏载屈𣯛厨车以徇要斩东市妻子枭首华阳街贰师妻子亦收贰师闻之忧惧其掾胡亚夫亦避罪从军说贰师曰夫人室家皆在吏若还不称意适与狱会郅居以北可复得见乎贰师由是狐疑深入要功遂北至郅居水上虏已去贰师遣䕶军将二万骑度郅居之水逢左贤王左大将将二万骑与汉军合战一日汉军杀左大将虏死伤甚众军长史与决眭都尉煇渠侯谋曰将军怀异心欲危众求功恐必败谋共执贰师贰师闻之斩长史引兵还至燕然山单于知汉军劳倦自将五万骑遮击贰师相杀伤甚众夜堑汉军前深数尺从后急击之军大乱败贰师遂降单于素知其汉大将以女妻之尊宠在卫律上宗族遂灭
四年夏六月丁巳以大鸿胪田千秋为丞相封富民侯千秋无他材能术学又无伐阅功劳特以一言寤意数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也然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称逾于前后数公先是搜粟都尉桑弘羊与丞相御史奏言轮台东有溉田五千顷以上可遗屯田卒置校尉三人分䕶益种五糓张掖酒泉遣骑假司马为斥候募民壮健敢徙者诣田所益垦溉田稍筑列亭连城而西以威西国辅乌孙上乃下诏深陈既往之悔曰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而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馀里前开陵侯撃车师时虽胜降其王以辽远乏食道死者尚数千人况益西乎曩者朕之不明以军候弘上书言匈奴缚马前后足置城下驰言秦人我匄若马又汉使者久留不还故兴遣贰师将军欲以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与谋参以蓍龟不吉不行乃者以缚马书遍视丞相御史二千石诸大夫郎为文学者乃至郡属国都尉等皆以虏自缚其马不祥甚哉或以为欲以见彊夫不足者视人有馀公车方士太史治星望气及太卜龟蓍皆以为吉匈奴必破时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将于鬴山必克封诸将贰师最吉故朕亲发贰师下鬴山诏之必毋深入今计谋卦兆皆反缪重合侯得虏候者乃言䌸马者匈奴诅军事也匈奴常言汉极大然不耐饥渇失一狼走千羊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优民也朕不忍闻大鸿胪等又议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赏以报忿此五伯所弗为也且匈奴得汉降者常提掖搜索问以所闻岂得行其计乎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补缺毋乏武备而已郡国二千石各上进畜马方略补边状与计对由是不复出军而封田千秋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飬民也
通鉴纪事本末卷三上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三下
宋 袁枢 撰
武帝平两越
汉武帝建元六年秋八月闽越王郢兴兵击南越边邑南越王守天子约不敢擅兴兵使人上书告天子于是天子多南越义大为发兵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农令韩安国出会稽击闽越淮南王安上书谏曰陛下临天下布徳施惠天下摄然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见兵革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翦发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与受正朔非彊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也自汉初定已来七十二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谿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可郡县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林丛弗能尽著视之若易行之甚难天下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不见兵革民得夫妇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徳也越人名为藩臣贡酎之奉不输大内一卒之用不给上事自相攻击而陛下发兵救之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且越人愚戅轻薄负约反复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积也一不奉诏举兵诛之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间者数年岁比不登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赖陛下德泽振救之得毋转死沟壑四年不登五年复蝗民生未复今发兵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舆轿而隃领拕舟而入水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呕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曽未施兵接刃死伤者必众矣前时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军简忌将兵击之以其军降处之上淦后复反会天暑多雨楼船卒水居击棹未战而疾死者过半亲老涕泣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悲哀之气数年不息长老至今以为记曽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矣陛下徳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一人有饥寒不终其天年而死者为之凄怆于心今方内无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霑渍山谷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朝不及夕臣安窃为陛下重之不习南方地形者多以越为人众兵彊能难边城淮南全国之时多为边吏臣窃闻之与中国异限以高山人迹绝车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国必下领水领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越人欲为变必先田馀干界中积食粮乃入伐材治船边城守候诚谨越人有入伐材者辄收捕焚其积聚虽百越柰边城何且越人绵力薄材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险而中国之人不耐其水土也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所以入之五倍乃足挽车奉饷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湿近夏瘅热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疢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亡臣闻道路言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甲以诛死其民未有所属陛下若欲来内处之中国使重臣临存施徳垂赏以招致之此必携㓜扶老以归圣徳若陛下无所用之则继其绝世存其亡国建其王侯以为畜越此必委质世为藩臣世共贡职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组填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㦸而威徳并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必雉逃入山林险阻背而去之则复相群聚留而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倦食粮乏绝民苦兵事盗贼必起臣闻长老言秦之时尝使尉屠睢击越又使监禄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丛不可得攻留军屯守空地旷日引久士卒劳倦越出击之秦兵大破乃发适戍以备之当此之时外内骚动皆不聊生亡逃相从群为盗贼于是山东之难始兴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耸臣恐变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蒙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陛下以四海为境生民之属皆为臣妾垂徳惠以覆露之使安生乐业则泽被万世传之子孙施之无穷天下之安犹泰山而四维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间而烦汗马之劳乎诗云王犹允塞徐方既来言王道甚大而远方怀之也臣安窃恐将吏之以十万之师为一使之任也是时汉兵遂出未隃领闽越王郢发兵距险其弟馀善乃与相宗族谋曰王以擅发兵击南越不请故天子兵来诛汉兵众彊即幸胜之后来益多终灭国而止今杀王以谢天子天子听罢兵固国完不听乃力战不胜即亡入海皆曰善即𫓩杀王使使奉其头致大行大行曰所为来者诛王今王头至谢罪不战而殒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农军而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诏罢两将兵曰郢等首恶独无诸孙繇君丑不与谋焉乃使中郎将立丑为越繇王奉闽越先祭祀馀善已杀郢威行于国国民多属窃自立为王繇王不能制上闻之为馀善不足复兴师曰馀善数与郢谋乱而后首诛郢师得不劳因立馀善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处上使荘助谕意南粤南粤王胡顿首曰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徳遣太子婴齐入宿卫助曰国新被寇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装入见天子助还过淮南上又使助谕淮南王安以讨越事嘉荅其意安谢不及助既去南越南越大臣皆諌其王曰汉兴兵诛郢亦行以惊动南越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无失礼要之不可以说好语入见则不得复归亡国之势也于是胡称病竟不入见元鼎四年 初南越文王遣其子婴齐入宿卫在长安取邯郸樛氏女生子兴文王薨婴齐立乃藏其先武帝玺上书请立樛氏女为后兴为嗣汉数使使者风谕婴齐入朝婴齐尚乐擅杀生自恣惧入见要用汉法比内诸侯固称病遂不入见婴齐薨谥曰明王太子兴代立其母为太后太后自未为婴齐姬时尝与霸陵人安国少季通是岁上使安国少季往谕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内诸侯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其辞勇士魏臣等辅其决卫尉路博徳将兵屯桂阳待使者南越王年少太后中国人安国少季往复与私通国人颇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乱起亦欲倚汉威数劝王及群臣求内属即因使者上书请比内诸侯三岁一朝除边关于是天子许之赐其丞相吕嘉银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馀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汉法比内诸侯使者皆留填抚之五年十一月南越王王太后饬治行装重赍为入朝具其相吕嘉年长矣相三王宗族仕宦为长吏者七十馀人男尽尚王女女尽嫁王子弟宗室及苍梧秦王有连其居国中甚重得众心愈于王王之上书数谏止王王弗听有畔心数称病不见汉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势未能诛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发欲介汉使者权谋诛嘉等乃置酒请使者大臣皆侍坐饮嘉弟为将将卒居宫外酒行太后谓嘉曰南越内属国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枤遂莫敢发嘉见耳目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𫓩嘉以矛王止太后嘉遂出介其弟兵就舍称病不肯见王及使者阴与大臣谋作乱王素无意诛嘉嘉知之以故数月不发天子闻嘉不听命王王太后孤弱不能制使者怯无决又以为王王太后已附汉独吕嘉为乱不足以兴兵欲使庄参以二千人往使参曰以好往数人足矣以武往二千人无足以为也辞不可天子罢参郏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奋曰以区区之越又有王王太后应独相吕嘉为害愿得勇士三百人必斩嘉以报于是天子遣千秋与王太后弟樛乐将二千人往入越境吕嘉等乃遂反下令国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又与使者乱専欲内属尽持先王宝器入献天子以自媚多从人行至长安虏卖以为僮仆取自脱一时之利无顾赵氏社稷为万世虑计之意乃与其弟将卒攻杀王王太后及汉使者遣人告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明王长男越妻子术阳侯建徳为王而韩千秋兵入破数小邑其后越直开道给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击千秋等遂灭之使人函封汉使者节置塞上好为谩辞谢罪发兵守要害处春三月壬午天子闻南越反曰韩千秋虽无功亦军锋之冠封其子延年为成安侯摎乐姊为王太后首愿属汉封其子广徳为龙亢侯 秋遣伏波将军路博徳出桂阳下湟水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归义越侯严为戈船将军出零陵下离水甲为下瀬将军下苍梧皆将罪人江淮以南楼船十万人越驰义侯遣别将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柯江咸会番禺齐相卜式上书请父子与齐习船者往死南越天子下诏褒美式赐爵关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天下莫应是时列侯以百数皆莫求从军击越会九月尝酎祭宗庙列侯以令献金助祭少府省金金有轻及色恶者上皆令劾以不敬夺爵者百六人
六年冬楼船将军杨仆入越地先陷寻狭破石门挫越锋以数万人待伏波将军路博徳至俱进楼船居前至番禺南越王建徳相吕嘉城守楼船居东南面伏波居西北面会暮楼船攻败越人纵火烧城伏波为营遣使者招降者赐印绶复纵令相招楼船力攻烧敌驱而入伏波营中黎旦城中皆降建徳嘉已夜入海伏波遣人追之校尉司马苏弘得建徳越郎都稽得嘉戈船下瀬将军兵及驰义侯所发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遂以其地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厓儋耳九郡师还上益封伏波封楼船为将梁侯苏弘为海常侯都稽为临蔡侯及越降将苍梧王赵光等四人皆为侯 初东越王馀善上书请以卒八千人从楼船击吕嘉兵至揭阳以海风波为解不行持两端阴使南越及汉破番禺不至杨仆上书愿便引兵击东越上以士卒劳倦不许令诸校屯豫章梅岭以待命馀善闻楼船请诛之汉兵临境乃遂反发兵距汉道号将军驺力等为吞汉将军入白沙武林梅岭杀汉三校尉是时汉使大农张成故山州侯齿将屯弗敢撃却就便处皆坐畏懦诛馀善自称武帝上欲复使杨仆将为其伐前劳以书敕责之曰将军之功独有先破石门寻狭非有斩将搴旗之实也乌足以骄人哉前破番禺捕降者以为虏掘死人以为获是一过也使建徳吕嘉得以东越为援是二过也士卒暴露连岁将军不念其勤劳而请乘传行塞因用归家怀银黄垂三组夸乡里是三过也失期内顾以道恶为解是四过也问君蜀刀价而阳不知挟伪干君是五过也受诏不至兰池明日又不对假令将军之吏问之不对令之不从其罪何如推此心在外江海之间可得信乎今东越深入将军能率众以掩过不仆惶恐对曰愿尽死赎罪上乃遣横海将军韩说出句章浮海从东方往楼船将军杨仆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岭以越侯为戈船下瀬将军出若邪白沙以撃东越元封元年冬十月汉兵入东越境东越素发兵距险使徇北将军守武林楼船将军卒钱塘辕终古斩徇北将军故越衍侯吴阳以其邑七百人反攻越军于汉阳越建成侯敖与繇王居股杀馀善以其众降上封终古为御儿侯阳为卯石侯居股为东成侯敖为开陵侯又封横海将军说为按道侯横海校尉福为缭嫈侯东越降将多军为无锡侯上以闽地险阻数反复终为后世患乃诏诸将悉徙其民于江淮之间遂虚其地
武帝撃朝鲜
汉武帝元封二年 初全燕之世尝略属真番朝鲜为置吏筑障塞秦㓕燕属辽东外徼汉兴为其远难守复修辽东故塞至𬇙水为界属燕燕王卢绾反入匈奴燕人卫满亡命聚党千馀人椎髻蛮夷服而东走出塞渡𬇙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障稍役属真番朝鲜蛮夷及燕亡命者王之都王险会孝惠高后时天下初定辽东太守即约满为外臣保塞外蛮夷无使盗边诸蛮夷君欲入见天子勿得禁止以故满得以兵威财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临屯皆来服属方数千里传子至孙右渠所诱汉亡人滋多又未尝入见辰国欲上书见天子又雍阏不通是岁汉使涉何诱谕右渠终不肯奉诏何去至界上临𬇙水使御刺杀送何者朝鲜禆王长即渡驰入塞遂归报天子曰杀朝鲜将上为其名美即不诘拜何为辽东东部都尉朝鲜怨何发兵袭攻杀何 秋上募天下死罪为兵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左将军荀彘出辽东以讨朝鲜
三年汉兵入朝鲜境朝鲜王右渠发兵距险楼船将军将齐兵七千人先至王险右渠城守窥知楼船军少即出城击楼船楼船军败散遁山中十馀日稍求退散卒复聚左将军击朝鲜𬇙水西军未能破天子为两将未有利乃使卫山因兵威往谕右渠右渠见使者顿首谢愿降恐两将诈杀臣今见信节请复降遣太子入谢献马五千匹及馈军粮人众万馀持兵方渡𬇙水使者及左将军疑其为变谓太子已服降宜令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将军诈杀之遂不渡𬇙水复引归山还报天子天子诛山左将军破𬇙水上军乃前至城下围其西北楼船亦往会居城南右渠遂坚守城数月未能下左将军所将燕代卒多劲悍楼船将齐卒已尝败亡困辱卒皆恐将心惭其围右渠常持和节左将军急击之朝鲜大臣乃阴间使人私约降楼船往来言尚未肯决左将军数与楼船期战楼船欲就其约不会左将军亦使人求间隙降下朝鲜朝鲜不肯心附楼船以故两将不相能左将军心意楼船前有失军罪今与朝鲜私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计未敢发天子以两将围城乖异兵久不决使济南太守公孙遂往正之有便宜得以从事遂至左将军曰朝鲜当下久之不下者楼船数期不会具以素所意告曰今如此不取恐为大害遂亦以为然乃以节召楼船将军入左将军营计事即命左将军麾下执楼船将军并其军以报天子天子诛遂左将军已并两军即急击朝鲜朝鲜相路人相韩阴尼谿相参将军王唊相与谋曰始欲降楼船楼船今执独左将军并将战益急恐不能与战王又不肯降阴唊路人皆亡降汉路人道死夏尼谿参使人杀朝鲜王右渠来降王险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已又反复攻吏左将军使右渠子长降相路人之子最告谕其民诛成已以故遂定朝鲜为乐浪临屯玄菟真番四郡封参为𣶩清侯阴为萩苴侯唊为平州侯长为㡬侯最以父死颇有功为涅阳侯左将军徴至坐争功相嫉乖计弃市楼船将军亦坐兵至列口当待左将军擅先纵失亡多当诛赎为庶人
班固曰玄菟乐浪本箕子所封昔箕子居朝鲜教其民以礼义田蚕织作为民设禁八条相杀以当时偿杀相伤以榖偿相盗者男没入为其家奴女为婢欲自赎者人五十万虽免为民俗犹羞之嫁娶无所售是以其民终不相盗无门戸之闭妇人贞信不淫辟其田野饮食以笾豆都邑颇放效吏往往以杯器食郡初取吏于辽东吏见民无闭臧及贾人往者夜则为盗俗稍益薄今于犯禁寖多至六十馀条可贵哉仁贤之化也然东夷天性柔顺异于三方之外故孔子悼道不行设浮桴于海欲居九夷有以也夫
武帝惑神怪
汉武帝元光二年冬十月李少君以祠灶却老方见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舍人匿其年及其生长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子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馀金钱衣食人皆以为不治生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少君善为巧发奇中尝从武安侯饮坐中有九十馀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识其处一坐尽惊少君言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寿可益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食臣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于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亳人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于是天子立其祠长安东南郊元狩四年齐人少翁以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卒少翁以方夜致如王夫人之貌天子自帷中望见焉于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又劝上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太一诸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馀其方益衰神不至乃为帛书以饭牛佯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奇杀视得书书言甚怪天子识其手书问其人果是伪书于是诛文成将军而隐之
五年夏四月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不愈游水发根言上郡有巫病而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病少愈彊与我会甘泉于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置酒寿宫神君非可得见闻其言言与人音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居室帷中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元鼎四年春二月乐成侯丁义荐方士栾大云与文成将军同师上方悔诛文成得栾大大说大先事胶东康王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大言曰臣尝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掩口恶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为亲属以客礼待之乃可使通言于神人于是上使验小方斗棋棋自相触击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又拜为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夏四月乙巳封大为乐通侯食邑二十戸赐甲第僮千人乘舆斥车马帷帐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十万斤天子亲如五利之第使者存问供给相属于道自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大见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于是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扼腕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六月汾阴巫锦得大鼎于魏脽后土营旁河东太守以闻天子使验问巫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上行荐之宗庙及上帝藏于甘泉宫群臣皆上寿贺 秋上行幸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亲郊上疑未定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宝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卿有札书曰黄帝得宝鼎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凡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因嬖人奏之上大悦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公申公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曽孙也宝鼎出而与神通黄帝接万灵明庭明庭者甘泉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䫇下迎黄帝黄帝上骑龙与群臣后宫七十馀人俱登天于是天子曰嗟乎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拜卿为郎使东候神于太室
五年 五利将军装治行东入海求其师既而不敢入海之太山祠上使人随验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售坐诬罔腰斩乐成侯亦弃市
六年冬公孙卿侯神河南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春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宽假神不来言神事如迂诞积以岁月乃可致也上信之于是郡国各除迫缮治宫观名山神祠以望幸焉 初司马相如病且死有遗书颂功徳言符瑞劝上封泰山上感其言会得宝鼎上乃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绝莫知其仪而诸方士又言封禅者合不死之名也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上于是乃令诸儒采尚书周官王制之文草封禅仪数年不成上以问左内史儿宽宽曰封泰山禅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节也然享荐之义不著于经臣以为封禅告成合祛于天地神祗唯圣王所由制定其当非群臣之所能列今将举大事优游数年使群臣得人人自尽终莫能成唯天子建中和之极兼总条贯金声而玉振之以顺成天庆垂万世之基上乃自制仪颇采儒术以文之上为封禅祠器以示群儒或曰不与古同于是尽罢诸儒不用上又以古者先振兵释旅然后封禅
元封元年冬十月行自云阳北历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北登单于台至朔方临北河还祭黄帝冢桥山释兵湏如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公孙卿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思慕葬其衣冠上叹曰吾后升天群臣亦当葬吾衣冠于东陵乎乃还甘泉类祠太一冢春正月上行幸缑氏礼祭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者三诏祠官加増太室祠禁无伐其草木以山下戸三百为之奉邑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之上䟽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钜公已忽不见上既见大迹未信及群臣又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宿留海上与方士传车及间使求神仙人以千数夏四月还至奉高礼祠地主于梁父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搢绅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秘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都尉霍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阴道丙辰禅泰山下阯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间茅三脊为神藉五色土益杂封其封禅祠夜若有光昼有白云出封中天子从禅还坐明堂群臣更上寿颂功徳诏曰朕以眇身承至尊兢兢焉惟徳菲薄不明于礼乐故用事八神遭天地况施著见景象屑然如有闻震于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于梁父然后升坛肃然自新嘉与士大夫更始其以十月为元封元年行所巡至博奉高蛇邱历城梁父民田租逋赋皆贷除之无出今年筭赐天下民爵一级又以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天子既以封泰山无风雨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于是上欣然庶几遇之复东至海上望焉上欲自浮海求蓬莱群臣谏莫能止东方朔曰夫仙者得之自然不必躁求若其有道不忧不得若其无道虽至蓬莱见仙人亦无益也臣愿陛下第还宫静处以须之仙人将自至上乃止会奉车霍子侯暴病一日死子侯去病子也上甚悼之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五月乃至甘泉凡周行万八千里云
二年春正月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无所见见大人迹云复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药以千数时岁旱天子既出无名乃祷万里沙夏四月还过祠泰山 公孙卿言仙人好楼居于是上令长安作蜚廉桂观甘泉作益寿延寿观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又作通天茎台置祠具其下更置甘泉前殿益广诸宫室
太初元年冬十月上行幸泰山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祠上帝于明堂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冀遇之 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临渤海将以望祀蓬莱之属冀至殊廷焉春上还以柏梁灾故朝诸侯受计于甘泉甘泉作诸侯邸越人勇之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戸其东则凤阙高二十馀丈其西则唐中数十里虎圏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馀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立神明台井干楼度五十丈辇道相属焉
三年春正月上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皆无验令祠官礼东泰山夏四月还修封泰山禅石闾
天汉三年春三月上行幸泰山修封祀明堂因受计还祠常山瘗玄玉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者终无有验而公孙卿犹以大人迹为解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犹羁縻不绝冀遇其真自此之后方士言神祠者弥众然其效可睹矣
征和四年春正月上行幸东莱临大海欲浮海见神山群臣諌上弗听而大风晦冥海水沸涌上留十馀日不得御楼船乃还 三月上耕于钜定还幸泰山修封庚寅祀于明堂癸巳禅石闾见群臣上乃言曰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田千秋曰方士言神仙者甚众而无显功臣请皆罢斥遣之上曰大鸿胪言是也于是悉罢诸方士候神人者是后上毎对群臣自叹曰乡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节食服药差可少病而已夏六月还幸甘泉
后元二年春正月上朝诸侯王于甘泉宫二月行幸盩厔五柞宫丁卯帝崩于五柞宫
臣光曰孝武穷奢极欲繁刑重敛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游无度使百姓疲敝起为盗贼其所以异于秦始皇者无㡬矣然秦以之亡汉以之兴者孝武能尊先王之道知所统守受忠直之言恶人欺蔽好贤不倦诛赏严明晩而改过顾托得人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乎
巫蛊之祸
汉武帝太始三年皇子弗陵生弗陵母曰河间赵倢伃居钩弋宫任身十四月而生上曰闻昔尧十四月而生今钩弋亦然乃命其所生门曰尧母门
臣光曰为人君者动静举措不可不慎发于中必形于外天下无不知之当是时也皇后太子皆无恙而命钩弋之门曰尧母非名也是以奸臣逆探上意知其奇爱少子欲以为嗣遂有危皇后太子之心卒成巫蛊之祸悲夫 赵人江充为水衡都尉初充为赵敬肃王客得罪于太子丹亡逃诣阙告赵太子阴事太子坐废上召充入见充容貌魁岸被服轻靡上奇之与语政事大悦由是有宠拜为直指绣衣使者使督察贵戚近臣逾侈者充举劾无所避上以为忠直所言皆中意尝从上甘泉逢太子家使乘车马行驰道中充以属吏太子闻之使人谢充曰非爱车马诚不欲令上闻之以教敇亡素者唯江君宽之充不听遂白奏上曰人臣当如是矣大见信用威震京师
征和元年夏上居建章宫见一男子带剑入中龙华门疑其异人命收之男子捐剑走逐之弗获上怒斩门候冬十一月发三辅骑士大搜上林闭长安城门索十一日乃解巫蛊始起 丞相公孙贺夫人君孺卫皇后姊也贺由是有宠贺子敬声代父为太仆骄奢不奉法擅用北军钱千九百万发觉下狱是时诏捕阳陵大侠朱安世甚急贺自请逐捕安世以赎敬声罪上许之后果得安世安世笑曰丞相祸及宗矣遂从狱中上书告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且上甘泉使巫当驰道埋偶人祝诅上有恶言
二年春正月下贺狱案验父子死狱中家族 闰四月诸邑公主阳石公主及皇后弟子长平侯伉皆坐巫蛊诛 初上年二十九乃生戾太子甚爱之及长性仁恕温谨上嫌其材能少不类已而所幸王夫人生子闳李姬生子旦胥李夫人生子髆皇后太子宠寖衰常有不自安之意上觉之谓大将军青曰汉家庶事草创加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忧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闻皇后与太子有不安之意岂有之邪可以意晓之大将军顿首谢皇后闻之脱簪请罪太子每谏征伐四夷上笑曰吾当其劳以逸遗汝不亦可乎上每行幸常以后事付太子宫内付皇后有所平决还白其最上亦无异有时不省也上用法严多任深刻吏太子宽厚多所平反虽得百姓心而用法大臣皆不悦皇后恐久获罪每戒太子宜留取上意不应擅有所纵舍上闻之是太子而非皇后群臣宽厚长者皆附太子而深酷用法者皆毁之邪臣多党与故太子誉少而毁多卫青薨后臣下无复外家为据竞欲构太子上与诸子䟽皇后希得见太子尝谒皇后移日乃出黄门苏文告上曰太子与宫人戏上益太子宫人满二百人太子后知之心衔文文与小黄门常融王弼等常微伺太子过辄増加白之皇后切齿使太子白诛文等太子曰第勿为过何畏文等上聪明不信邪侫不足忧也上尝小不平使常融召太子融言太子有喜色上嘿然及太子至上察其貌有涕泣处而佯语笑上怪之更微问知其情乃诛融皇后亦善自防闲避嫌疑虽久无宠尚被礼遇是时方士及诸神巫多聚京师率皆左道惑众变幻无所不为女巫往来宫中教美人度厄每屋辄埋木人祭祀之因妒忌恚詈更相告讦以为祝诅上无道上怒所杀后宫延及大臣死者数百人上心既以为疑尝昼寝梦木人数千持杖欲击上上惊寤因是体不平遂苦忽忽善忘江充自以与太子及卫氏有隙见上年老恐晏驾后为太子所诛因是为奸言上疾祟在巫蛊于是上以充为使者治巫蛊狱充将胡巫掘地求偶人捕蛊及夜祠视染污令有处辄收捕验治烧铁钳灼强服之民转相诬以巫蛊吏辄劾以大逆无道自京师三辅连及郡国坐而死者前后数万人是时上春秋高疑左右皆为蛊祝诅有与无莫敢讼其冤者充既知上意因胡巫檀何言宫中有蛊气不除之上终不差上乃使充入宫中省中坏御座掘地求蛊又使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黄门苏文等助充充先治后宫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太子宫掘地纵横太子皇后无复施床处充云于太子宫得木人尤多又有帛书所言不道当奏闻太子惧问少传石徳徳惧为师傅并诛因谓太子曰前丞相父子两公主及卫氏皆坐此今巫与使者掘地得徴验不知巫置之邪将实有也无以自明可矫以节收捕充等繋狱穷治其奸诈且上疾在甘泉皇后及家吏请问皆不报上存亡未可知而奸臣如此太子将不念秦扶苏事邪太子曰吾人子安得擅诛不如归谢幸得无罪太子将往之甘泉而江充持太子甚急太子计不知所出遂从石德计秋七月壬午太子使客诈为使者收捕充等按道侯说疑使者有诈不肯受诏客格杀说太子自临斩充骂曰赵虏前乱乃国王父子不足邪乃复乱吾父子也又炙胡巫上林中太子使舍人无且持节夜入未央宫殿长秋门因长御倚华具白皇后发中厩车载射士出武库兵发长乐宫卫卒长安扰乱言太子反苏文迸走得亡归甘泉说太子无状上曰太子必惧又忿充等故有此变乃使使召太子使者不敢进归报云太子反已成欲斩臣臣逃归上大怒丞相屈牦闻变挺身逃亡其印绶使长史乘疾置以闻上问丞相何为对曰丞相秘之未敢发兵上怒曰事籍籍如此何谓秘也丞相无周公之风矣周公不诛管蔡乎乃赐丞相玺书曰捕斩反者自有赏罚以牛车为橹毋接短兵多杀伤士众坚闭城门毋令反者得出太子宣言告令百官云帝在甘泉病困疑有变奸臣欲作乱上于是从甘泉来幸城西建章宫诏发三辅近县兵部中二千石以下丞相兼将之太子亦遣使者矫制赦长安中都官囚徒命少傅石徳及宾客张光等分将使长安囚如侯持节发长水及宣曲胡骑皆以装会侍郎马通使长安因追捕如侯告胡人曰节有诈勿听也遂斩如侯引骑入长安又发楫棹士以予大鸿胪商邱成初汉节纯赤以太子持赤节故更为黄旄加上以相别太子立车北军南门外召护北军使者任安与节令发兵安拜受节入闭门不出太子引兵去殴四市人凡数万众至长乐西阙下逢丞相军合战三日死者数万人血流入沟中民间皆云太子反以故众不附太子丞相附兵寖多庚寅太子兵败南奔覆盎城门司直田仁部闭城门以为太子父子之亲不欲急之太子由是得出亡丞相欲斩仁御史大夫暴胜之谓丞相曰司直吏二千石当先请奈何擅斩之丞相释仁上闻而大怒下吏责问御史大夫曰司直纵反者丞相斩之法也大夫何以擅止之胜之惶恐自杀诏遣宗正刘长执金吾刘敢奉策收皇后玺绶后自杀上以为任安老吏见兵事起欲坐观成败见胜者合从之有两心与田仁皆要斩上以马通获如侯长安男子景建从通获石德商邱成力战获张光封通为重合侯建为徳侯成为秺侯诸太子宾客尝出入宫门皆坐诛其随太子发兵以反法族吏士劫略者皆徙炖煌郡以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长安诸城门上怒甚群下忧惧不知所出壶关三老茂上书曰臣闻父者犹天母者犹地子犹万物也故天平地安物乃茂成父慈母爱子乃孝顺今皇太子为汉适嗣承万世之业体祖宗之重亲则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闾阎之隶臣耳陛下显而用之衔至尊之命以迫蹴皇太子造餙奸诈群邪错谬是以亲戚之路鬲塞而不通太子进则不得见上退则困于乱臣独冤结而无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杀充恐惧逋逃子盗父兵以救难自免耳臣窃以为无邪心诗曰营营青蝇止于藩恺悌君子无信䜛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往者江克䜛杀赵太子天下莫不闻陛下不省察深过太子发盛怒举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将智者不敢言辩士不敢说臣窃痛之唯陛下宽心慰意少察所亲毋患太子之非急罢甲兵无令太子久亡臣不胜惓惓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宫下书奏天子感寤然尚未显言赦之也太子亡东至湖藏匿泉鸠里主人家贫常卖屦以给太子太子有故人在湖闻其富赡使人呼之而发觉八月辛亥吏围捕太子太子自度不得脱即入室距戸自经山阳男子张富昌为卒足蹋开戸新安令史李寿趋抱解太子主人公遂格斗死皇孙二人皆并遇害上既伤太子乃封李夀为邘侯张富昌为题侯初上为太子立博望苑使通宾客从其所好故宾客多以异端进者
臣光曰古之明王教养太子为之择方正敦良之士以为保傅师友使朝夕与之游处左右前后无非正人出入起居无非正道然犹有淫放邪僻而陷于祸败者焉今乃使太子自通宾客从其所好夫正直难亲谄谀易合此固中人之常情宜太子之不终也
三年九月吏民以巫蛊相告言者案验多不实上颇知太子惶恐无它意会高寝郎田千秋上急变讼太子冤曰子弄父兵罪当笞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罪哉臣尝梦见一白头翁教臣言上乃大感寤召见千秋谓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公当遂为吾辅佐立拜千秋为大鸿胪而族灭江充家焚苏文于横桥上及泉鸠里加兵刃于太子者初为北地太守后族上怜太子无辜乃作思子宫为归来望思之台于湖天下闻而悲之
昭帝始元五年春正月有男子乘黄犊车诣北阙自谓卫太子公车以闻诏使公卿将军中二千石杂识视长安中吏民聚观者数万人右将军勒兵阙下以备非常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并莫敢发言京兆尹不疑后到叱从吏收缚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诸君何患于卫太子昔蒯瞆违命出奔辄距而不纳春秋是之卫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遂送诏狱天子与大将军霍光闻而嘉之曰公卿大臣当用有经术明于大谊者繇是不疑名声重于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廷尉验治何人竟得奸诈本夏阳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以卜筮为事有故太子舍人尝从方遂卜谓曰子状貌似卫太子方遂心利其言冀得以富贵坐诬罔不道要斩
燕盖谋逆
汉武帝后元元年燕王旦自以次第当为太子上书求入宿卫上怒斩其使于北阙又坐藏匿亡命削良乡安次文安三县上由是恶旦旦辩慧博学其弟广陵王胥有勇力而皆动作无法度多过失故上皆不立二年春正月上病笃乙丑诏立弗陵为皇太子丁卯帝崩于五柞宫
昭帝始元元年 初武帝崩赐诸侯王玺书燕王旦得书不肯哭曰玺书封小京师疑有变遣幸臣寿西长孙纵之王孺等之长安以问礼仪为名阴刺候朝廷事及有诏褒赐旦钱三十万益封万三千戸旦怒曰我当为帝何赐也遂与宗室中山哀王子长齐孝王孙泽等结谋诈言以武帝时受诏得职吏事修武备备非常郎中成轸谓旦曰太王失职独可起而索不可坐而得也大王壹起国中虽女子皆奋臂随大王旦即与泽谋为奸书言少帝非武帝子大臣所共立天下宜共伐之使人传行郡国以揺动百姓泽谋归发兵临菑杀青州刺史隽不疑旦招来郡国奸人赋敛铜铁作甲兵数阅其车骑材官卒发民大猎以讲士马须期日郎中韩义等数諌旦旦杀义等凡十五人会缾侯成知泽等谋以告隽不疑八月不疑收捕泽等以闻天子遣大鸿胪丞治连引燕王有诏以燕王至亲勿治而泽等皆伏诛
二年春正月封大将军光为博陆侯左将军桀为安阳侯
三年 初霍光与上官桀相亲善光毎休沐出桀尝代光入决事光女为桀子安妻生女年甫五岁安欲因光内之宫中光以为尚幼不听盖长公主私近子客河间丁外人安素与外人善说外人曰安子容貌端正诚因长主时得入为后以臣父子在朝而有椒房之重成之在于足下汉家故事常以列侯尚主足下何忧不封侯乎外人喜言于长主长主以为然诏召安女入为偼伃安为骑都尉
四年春三月甲寅立皇后上官氏赦天下 是岁以上官安为车骑将军
五年夏六月封上官安为桑乐侯安日以骄淫受赐殿中对宾客言与我婿饮大乐见其服饰使人归欲自烧物子病死仰而骂天其顽悖如此
元凤元年上官桀父子既尊盛徳长公主欲为丁外人求封侯霍光不许又为外人求光禄大夫欲令得召见又不许长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数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惭又桀妻父所幸充国为大医监阑入殿中下狱当死冬月且尽盖主为充国入马二十匹赎罪乃得减死论于是桀安父子深怨光而重德盖主自先帝时桀已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并为将军皇后亲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顾专制朝事由是与光争权燕王旦自以帝兄不得立常怀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盐铁为国兴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于是盖主桀安弘羊皆与旦通谋旦遣孙纵之等前后十馀辈多赍金宝走马赂遗盖主桀弘羊等桀等又诈令人为燕王上书言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称䟆太官先置又引苏武使匃奴二十年不降乃为典属国大将军长史敞无功为捜粟都尉又擅调益莫府校尉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臣旦愿归符玺入宿卫察奸臣变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从中下其事弘羊当与诸大臣共执退光书奏帝不肯下明旦光闻之止画室中不入上问大将军安在左将军桀对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诏召大将军光入免冠顿首谢上曰将军冠朕知是书诈也将军无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将军之广明都郎属耳调校尉以来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将军为非不须校尉是时帝年十四尚书左右皆惊而上书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惧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听后桀党与有谮光者上辄怒曰大将军忠臣先帝所属以辅朕身敢有毁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复言桀等谋令长公主置酒请光伏兵格杀之因废帝迎立燕王为天子旦置驿书往来相报许立桀为王外连郡国豪杰以千数旦以语相平平曰大王前与刘泽结谋事未成而发觉者以刘泽素夸好侵陵也平闻左将军素轻易车骑将军少而骄臣恐其如刘泽时不能成又恐既成反大王也旦曰前日一男子诣阙自谓故太子长安中民趣乡之正讙不可止大将军恐出兵陈之以自备耳我帝长子天下所信何忧见反后谓群臣盖主报言独患大将军与右将军王莽今右将军物故丞相病幸事必成征不久令群臣皆装安又谋诱燕王至而诛之因废帝而立桀或曰当如皇后何安曰逐麋之狗当顾莵邪且用皇后为尊一旦人主意有所移虽欲为家人亦不可得此百世之一时也会盖主舎人父稻田使者燕仓知其谋以告大司农杨敞敞素谨畏事不敢言乃移病卧以告谏大夫杜延年延年以闻九月诏丞相部中二千石逐捕孙纵之及桀安弘羊外人等并宗族悉诛之盖主自杀燕王旦闻之召相平曰事败遂发兵乎平曰左将军已死百姓皆知之不可发也王忧懑置酒与群臣妃妾别会天子以玺书让旦旦以绶自绞死后夫人随旦自杀者二十馀人天子加恩赦王太子建为庶人赐旦谥曰刺王皇后以年少不与谋亦霍光外孙故得不废
通鉴纪事本末卷三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四上
宋 袁枢 撰
霍光废立
汉武帝后元元年 钩弋夫人之子弗陵年数岁形体壮大多知上奇爱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穉母少犹与久之欲以大臣辅之察群臣唯奉车都尉光禄大夫霍光忠厚可任大事上乃使黄门画周公负成王朝诸侯以赐光后数日帝谴责钩弋夫人夫人脱簪珥叩头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狱夫人还顾帝曰趣行汝不得活卒赐死顷之帝门居问左右曰外人言云何左右对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儿曹愚人之所知也往古国家所以乱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汝不闻吕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二年春二月上病笃霍光涕泣问曰如有不讳谁当嗣者上曰君未谕前画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光顿首让曰臣不如金日䃅日䃅亦曰臣外国人不如光且使匈奴轻汉矣乙丑诏立弗陵为皇太子时年八岁丙寅以光为大司马大将军日䃅为车骑将军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受遗诏辅少主又以搜粟都尉桑弘羊为御史大夫皆拜卧内床下丁卯帝崩于五柞宫戊辰太子即皇帝位帝姊鄂邑公主共飬省中霍光金日䃅上官桀共领尚书事光辅㓜主政自已出天下想闻其风采殿中尝有怪一夜群臣相惊光召尚符玺郎欲收取玺郎不肯授光欲夺之郎按劔曰臣头可得玺不可得也光甚谊之明日诏増此郎秩二等众庶莫不多光昭帝始元二年春正月封大将军光为博陆侯或说霍光曰将军不见诸吕之事乎处伊尹周公之位摄政擅权而背宗室不与共职是以天下不信卒至于灭亡今将军当盛位帝春秋富且纳宗室又多与大臣共事反诸吕道如是则可以免患光然之
元凤元年冬十月大将军光以朝无旧臣光禄勲张安世自先帝时为尚书令志行纯笃乃白用安世为右将军兼光禄勲以自副焉安世故御史大夫汤之子也光又以杜延年有忠节擢为太仆右曹给事中
三年春正月太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柳树枯僵自起生有虫食其叶成文曰公孙病已立符节令鲁国睦弘上书言大石自立僵柳复起当有匹庶为天子者枯树复生故废之家公孙氏当复兴乎汉家承尧之后有传国之运当求贤人禅帝位退自封百里以顺天命弘坐设妖言惑众伏诛
元平元年夏四月癸未帝崩于未央宫无嗣时武帝子独有广陵王胥大将军光与群臣议所立咸持广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内不自安郎有上书言周太王废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虽废长立少可也广陵王不可以承宗庙言合光意光以其书示丞相敞等擢郎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后诏遣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宗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迎昌邑王贺乘七乘传诣长安邸光又白皇后徙右将军安世为车骑将军贺昌邑哀王之子也在国素狂纵动作无节武帝之䘮贺㳺猎不止尝㳺方舆不半日驰三百里中尉琅琊王吉上䟽諌曰大王不好书术而乐逸㳺冯式撙衘驰骋不止口倦虖叱咤手苦于棰辔身劳虖车舆朝则冒雾露昼则被尘埃夏则为大暑之所暴炙冬则为风寒之所匽薄数以耎脆之玊体犯勤劳之烦毒非所以全寿命之宗也又非所以进仁义之隆也夫广厦之下细旃之上明师居前劝诵在后上论唐虞之际下及殷周之盛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䜣䜣焉发愤忘食日新厥德其乐岂衔橛之间哉休则俛仰屈伸以利形进退步趋以寔下吸新吐故以练臧专意积精以适神于以飬生岂不长哉大王诚留意如此则心有尧舜之志体有乔松之寿美声广誉登而上闻则福禄其臻而社稷安矣皇帝仁圣至今思慕未怠于宫馆囿池弋猎之乐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圣意诸侯骨肉莫亲大王大王于属则子也于位则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责加焉恩爱行义𡣳介有不具者于以上闻非飨国之福也王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无惰中尉甚忠数辅吾过使谒者千秋赐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其后复放纵自若郎中令山阳龚遂忠厚刚毅有大节内諌争于王外责傅相引经义陈祸福至于涕泣蹇蹇亡已靣刺王过王至掩耳起走曰郎中令善愧人王尝久与驺奴宰人㳺戏饮食赏赐无度遂入见王涕泣䣛行左右侍御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为哭遂曰臣痛社稷危也愿赐清问竭愚王辟左右遂曰大王知胶西王所以为无道亡乎王曰不知也曰臣闻胶西王有谀臣侯得王所为儗于桀纣也得以为尧舜也王说其謟谀常与寝处唯得所言以至于是今大王亲近群小渐渍邪恶所习存亡之机不可不慎也臣请选郎通经有行义者与王起居坐则诵诗书立则习礼容宜有益王许之遂乃选郎中张安等十人侍王居数日王皆逐去安等王尝见大白犬颈项下似人冠方山冠而无尾以问龚遂遂曰此天戒言在侧者尽冠狗也去之则存不去则亡矣后又闻人声曰熊视而见大熊左右莫见以问遂遂曰熊山野之兽而来入宫室王独见之此天戒大王恐宫室将空危亡象也王仰天叹曰不祥何为数来遂叩头曰臣不敢隐忠数言危亡之戒大王不说夫国之存亡岂在臣言哉愿王内自揆度大王诵诗三百五篇人事浃王道备王之所行中诗一篇何等也大王位为诸侯王行污于庶人以存难以亡易宜深察之后又血污王坐席王问遂遂叫然号曰宫空不久妖祥数至血者阴忧象也宜畏慎自省王终不改节及征书至夜漏未尽一刻以火发书其日中王发脯时至定陶行百三十五里侍从者马死相望于道王吉奏书戒王曰臣闻高宗谅暗三年不言今大王以䘮事征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发大将军仁爱勇智忠信之德天下莫不闻事孝武皇帝二十馀年未尝有过先帝弃群臣属以天下寄㓜孤焉大将军抱持㓜君襁褓之中布政施教海内晏然虽周公伊尹无以加也今帝崩无嗣大将军惟思可以奉宗庙者攀援而立大王其仁厚岂有量哉臣愿大王事之敬之政事壹听之大王垂拱南面而已愿留意常以为念王至济阳求长鸣鸡道买积竹杖过宏农使大奴善以衣车载女子至湖使者以让相安乐安乐告龚遂遂入问王王曰无有遂曰即无有何爱一善以毁行义请收属吏以湔洒大王即捽善属卫士长行法王到霸上大鸿胪郊迎驺奉乘舆车王使夀成御郎中令遂参乘旦至广明东都门遂曰礼犇丧望见国都哭此长安东郭门也王曰我嗌痛不能哭至城门遂复言王曰城门与郭门等耳且至未央宫东阙遂曰昌邑帐在是阙外驰道北未至帐所有南北行道马足未至数步大王宜下车乡阙西面伏哭尽哀止王曰诺到哭如仪六月丙寅王受皇帝壐绶袭尊号尊皇后曰皇太后 壬申葬孝昭皇帝于平陵 昌邑王既立淫戏无度昌邑官属皆征至长安往往超擢拜官相安乐迁长乐卫尉龚遂见安乐流涕谓曰王立为天子日益骄溢谏之不复听今哀痛未尽日与近臣饮食作乐闘虎豹召皮轩车九旒驱驰东西所为悖道古制宽大臣有隐退今去不得阳狂恐知身死为世戮奈何君陛下故相宜极谏争王梦青蝇之矢积西阶东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之以问遂遂曰陛下之诗不云乎营营青蝇止于樊恺悌君子无信谗言陛下左侧谗人众多如是青蝇恶矣宜进先帝大臣子孙亲近以为左右如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谗谀必有凶咎愿诡祸为福皆放逐之臣当先逐矣王不听太仆丞河东张敞上书谏曰孝昭皇帝蚤崩无嗣大臣忧惧选贤圣承宗庙东迎之日唯恐属车之行迟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倾耳观化听风国辅大臣未褒而昌邑小辈先迁此过之大者也王不听大将军光忧懑独以问所亲故吏大司农田延年延年曰将军为国柱石审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选贤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于古尝有此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废太甲以安宗庙后世称其贤将军若能行此亦汉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给事中阴与车骑将军张安世图计王出游光禄大夫鲁国夏侯胜当乘舆前谏曰天久阴而不雨臣下有谋上者陛下出欲何之王怒谓胜为妖言䌸以属吏吏白霍光光不举法光让安世以为泄语安世实不言乃召问胜胜对言在鸿范传曰皇之不极厥罚常阴时则下人有伐上者恶察察言故云臣下有谋光安世大惊以此益重经术士侍中傅嘉数进谏王亦䌸嘉繋狱光安世既定议乃使田延年报丞相杨敞敞惊惧不知所言汗出洽背徒唯唯而已延年起至更衣敞夫人遽从东厢谓敞曰此国大事今大将军议已定使九卿来报君侯君侯不疾应与大将军同心犹与无决先事诛矣延年从更衣还敞夫人与延年参语许诺请奉大将军教令癸巳光召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会议未央宫光曰昌邑王行昏乱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惊鄂失色莫敢发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离席按劔曰先帝属将军以㓜孤寄将军以天下以将军忠贤能安刘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将倾且汉之传谥常为孝者以长有天下令宗庙血食也如汉家绝祀将军虽死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乎今日之议不得旋踵群臣后应者臣请剑斩之光谢曰九卿责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当受难于是议者皆叩头曰万姓之命在于将军唯大将军令光即与群臣俱见白太后具陈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庙状皇太后乃车驾幸未央宫明殿诏诸禁门毋内昌邑群臣王入朝太后还乘辇欲归温室中黄门宦者各持门扇王入门闭昌邑群臣不得入王曰何为大将军跪曰有皇太后诏毋内昌邑群臣王曰徐之何乃惊人如是光使尽驱出昌邑群臣置金门马外车骑将军安世将羽林骑收䌸二百馀人皆送廷尉诏狱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谨宿卫卒有故物自裁令我负天下有杀主名王尚未自知当废谓左右我故群臣从官安得罪而大将军尽繋之乎顷之有太后诏召王王闻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帐中侍御数百人皆持兵期门武士陛㦸陈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听诏光与群臣连名奏王尚书令读奏曰丞相臣敞等昧死言皇太后陛下孝昭皇帝早弃天下遣使征昌邑王典丧服斩衰无悲哀之心废礼谊居道上不素食使从官略女子载衣车内所居传舍始至谒见立为皇太子常私买鸡豚以食受皇帝信壐行玺大行前就次发玺不封从官更持节引内昌邑从官驺宰官奴二百馀人常与居禁闼内敖戏为书曰皇帝问侍中君卿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黄金千斤赐君卿取十妻大行在前殿发乐府乐器引内昌邑乐人撃鼓歌吹作俳倡召内泰壹宗庙乐人悉奏众乐驾法驾驱驰北宫桂宫㺯彘闘虎召皇大后御小马车使官奴骑乘游戏掖庭中与孝昭皇帝宫人蒙等淫乱诏掖庭令敢泄言要斩太后曰止为人臣子当悖乱如是耶王离席伏尚书令复读曰取诸侯王列侯二千石绶及墨绶黄绶以并佩昌邑郎官者免奴发御府金钱刀剑玉器来缯赏赐所与游戏者与从官奴奴夜饮湛沔于酒独夜设九宾温室延见姊夫昌邑关内侯祖宗庙祠未举为壐书使使者持节以三太牢祠昌邑哀王园庙称嗣子皇帝受玺以来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节诏诸官署征发凡一千一百二十馀事荒淫迷惑失帝王礼谊乱汉制度臣敞等数进谏不变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臣敞等谨与博士议皆曰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后行淫辟不𮜿五辟之属莫大不孝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于郑由不孝出之绝之于天下也宗庙重于君陛下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庙子万姓当废臣请有司以一太牢具告祠高庙皇太后诏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诏王曰闻天子有争臣七人虽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诏废安得称天子乃即持其手觧脱其玺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马门群臣随送王西面拜曰愚戆不任汉事起就乘舆副车大将军光送至昌邑邸光谢曰王行自绝于天臣寕负王不敢负社稷愿王自爱臣长不复左右光涕泣而去群臣奏言古者废放之人屏于远方不及以政请徙王贺汉中房陵县太后诏归贺昌邑赐汤沐邑二千户故王家财物皆与贺及哀王女四人各赐汤沐邑千户国除为山阳郡昌邑群臣坐在国时不举奏上罪过令汉朝不闻知又不能辅道陷王大恶皆下狱诛杀二百馀人唯中尉吉郎中令遂以忠直数谏正得减死髠为城旦师王式繋狱当死治事使者责问曰师何以无谏书式对曰臣以诗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于忠臣孝子之篇未尝不为王反复诵之也至于危亡失道之君未尝不流涕为王深陈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谏是以无谏书使者以闻亦得减死论霍光以群臣奏事东宫太后省政宜知经术白令夏侯胜用尚书授太后迁胜长信少府赐爵关内侯 初卫太子纳鲁国史良娣生子进号史皇孙皇孙纳涿郡王夫人生子病已号皇曽孙皇曽孙生数月遭巫蛊事太子三男一女及诸妻妾皆遇害独皇曽孙在亦坐收繋郡邸狱故廷尉监鲁国丙吉受诏治巫蛊狱吉心知太子无事实重哀皇曽孙无辜择谨厚女徒渭城胡组淮阳郭征卿令乳飬曾孙置间燥处吉日再省视巫蛊事连岁不决武帝疾往来长杨五柞宫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扵是武帝遣使者分条中都官诏狱系者无轻重一切皆杀之内谒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狱吉闭门拒使者不纳曰皇曾孙在他人无辜死者犹不可况亲曾孙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穰还以闻因劾奏吉武帝亦寤曰天使之也因赦天下郡邸狱繋者独赖吉得生既而吉谓守丞谁如皇孙不当在官使谁如移书京兆尹遣与胡组俱送京兆尹不受复还及组日满当去皇孙思慕吉以私钱雇组令诏与郭征卿并飬数月乃遣组去后少内啬夫白吉曰食皇孙无诏令时吉得食米肉月月以给皇曾孙曾孙病㡬不全者数焉吉数敕保养乳母加致医药视遇甚有恩惠吉闻史良娣有母贞君及兄㳟乃载皇曾孙以付之贞君年老见孙孤甚哀之自飬视焉后有诏掖庭养视上属籍宗正时掖庭令张贺尝事戾太子思顾旧恩哀曾孙奉养甚谨以私钱供给教书既壮贺欲以女孙妻之是时昭帝始冠长八尺二寸贺弟安世为右将军辅政闻贺称誉皇曽孙欲妻以女怒曰曽孙乃卫太子后也幸得以庶人衣食县官足矣勿复言予女事扵是贺止时暴室啬夫许广汉有女贺乃置酒请广汉酒酣为言曽孙体近下乃关内侯可妻也广汉许诺明日妪闻之怒广汉重令人为介遂与曾孙贺以家财聘之曾孙因依倚广汉兄弟及祖母家史氏受诗于东海澓中翁高材中学然亦喜㳺侠闘鸡走马以是具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数上下诸陵周遍三辅尝困于莲勺卤中尤乐社鄠之间率常在下杜时会朝请舍长安尚冠里及昌邑王废霍光与张安世诸大臣议所立未定丙吉奏记光曰将军事孝武皇帝受襁褓之属任天下之寄孝昭皇帝早崩亡嗣海内忧惧欲亟闻嗣主发丧之日以大谊立后所立非其人复以大谊废之天下莫不服焉方今社稷宗庙群生之命在将军之壹举窃伏听于众庶察其所言诸侯宗室在列位者未有所闻于民间也而遗诏所养武帝曾孙名病已在掖庭外家者吉前使居郡邸时见其㓜少至今十八九矣通经术有美材行安而节和愿将军详大义参以蓍龟岂宜褒显先使入侍令天下昭然知之然后决定大䇿天下幸甚杜延年亦知曾孙德美劝光安世立焉秋七月光坐庭中会丞相以下议定所立遂复与丞相敞等上奏曰孝武皇帝曾孙病已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奉承祖宗庙子万姓臣昧死以闻皇太后诏曰可光遣宗正德至曾孙家尚冠里洗沐赐御衣太仆以𫐉猎车迎曾孙就斋宗正府庚申入未央宫见皇太后封为阳武侯已而群臣奏上壐绶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侍御史严延年劾奏大将军光擅废立主无人臣礼不道奏虽寝然朝廷肃然敬惮之初许广汉女适皇曾孙一岁生子奭数月曾孙立为帝许氏为偼伃是时霍将军有小女与皇太后亲公卿议更立皇后皆心拟霍将军女亦未有言上乃诏求微时故剑大臣知指白立许偼伃为皇后十一月壬子立皇后许氏霍光以后父广汉刑人不宜君国岁馀乃封为昌成君宣帝本始元年春诏有司论定䇿安宗庙功大将军光益封万七千户与故所食凡二万戸车骑将军富平侯安世以下益封者十人封侯者十人赐爵关内侯八人 大将军光稽首归政上谦逊不受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御自昭帝时光子禹及兄孙云皆为中郎将云弟山奉车都尉侍中领胡越兵光两女婿为东西宫卫尉昆弟诸婿外孙皆奉朝请为诸曹大夫骑都尉给事中党亲连体根据于朝廷及昌邑王废光权益重每朝见上虚已敛容礼下之已甚
三年春正月癸亥恭哀许皇后崩时霍光夫人显欲贵其小女成君道无从会许后当娠病女医淳于衍者霍氏所爱尝入宫侍皇后疾衍夫赏为掖廷戸卫谓衍可过辞霍夫人行为我求安池监衍如言报显显因生心辟左右字谓衍曰少夫幸报我以事我亦欲报少夫可乎衍曰夫人所言何等不可者显曰将军素爱小女成君欲奇贵之愿以累少夫衍曰何谓邪显曰妇人免乳大故十死一生今皇后当免身可因投毒药去也成君即为皇后矣如蒙力事成富贵与少夫共之衍曰药杂治当先尝安可显曰在少夫为之耳将军领天下谁敢言者缓急相䕶但恐少夫无意耳衍良久曰愿尽力即𢷬附子赍入长定宫皇后免身后衍取附子并合太医大丸以饮皇后有倾曰我头岑岑也药中得无有毒对曰无有遂加烦懑崩衍出过见显相劳问亦未敢重谢衍后人有上书告诸医侍疾无状者皆收繋诏狱劾不道显恐急即以状具语光因曰既失计为之无令吏急衍光大惊欲自发举不忍犹与会奏上光署衍勿论显因劝光内其女入宫
四年春三月乙卯立霍光女为皇后轝驾侍从益盛赏赐官属以千万计与许后时县绝矣
地节二年春霍光病笃车驾自临问上为之涕泣光上书谢恩愿分国邑三千戸以封兄孙奉车都尉山为列侯奉兄去病祀即日拜光子禹为右将军三月庚午光薨上及皇太后亲临光丧中二千石治冡赐梓宫葬具皆如乘舆制度谥曰宣成侯发三河卒穿复土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下诏复其后世畴其爵邑世世无有所与御史大夫魏相上封事曰国家新失大将军宜显明功臣以填藩国毋空大位以塞争权宜以车骑将军安世为大将军毋令领光禄勲事以其子延夀为光禄勲上亦欲用之夏四月戊申以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 上思报大将军德乃封光兄孙山为乐平侯使以奉车都尉领尚书事魏相因昌成君许广汉奏封事言春秋讥世卿恶宋三世为大夫及鲁季孙之专权皆危乱国家自后元以来禄去王室政由冡宰今光死子复为右将军兄子秉枢机昆弟诸婿据权势在兵官光夫人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或夜诏门出入骄奢放纵恐寖不制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又故事诸上书者皆为二封署其一曰副领尚书者先发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相复因许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帝善之诏相给事中皆从其议
三年夏四月戊申立子奭为皇太子以丙吉为太傅太中大夫䟽广为少傅封太子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又封霍光兄孙中郎将云为冠阳侯霍显闻立太子怒恚不食欧血曰此乃民间时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为王邪复教皇后令毒太子皇后数召太子赐食保阿辄先尝之后挟毒不得行 霍氏骄侈纵横太夫人显广治第室作乘舆辇加画绣𬘡冯黄金涂韦絮荐轮侍婢以五采丝挽显游戏第中与监奴冯子都乱而禹山亦并缮治第宅走马驰逐平乐馆云当朝请数称病私出多从宾客张围猎黄山苑中使仓头奴上朝谒莫敢遣者显及诸女昼夜出入长信宫殿中亡期度帝自在民间闻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善既躬亲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给事中显谓禹云山女曹不务奉大将军馀业今大夫给事中他人壹闲女能复自救邪后両家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躢大夫门御史为叩头谢乃去人以谓霍氏显等始知忧会魏大夫为丞相数燕见言事平恩侯与侍中金安上等径出入省中时霍山领尚书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关尚书群臣进见独往来于是霍氏甚恶之上颇闻霍氏毒杀许后而未察乃徙光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为光禄勲出次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为安定太守数月复出光娣婿给事中光禄大夫张朔为蜀郡太守群孙婿中郎将王汉为武威太守顷之复徙光长女婿张乐卫尉邓广汉为少府戊戌更以张安世为卫将军两宫卫尉城门北军兵属焉以霍禹为大司马冠小冠亡印绶罢其屯兵官属特使禹官名与光俱大司马者又收范明友度辽将军印绶但为光禄勲及光中女婿赵平为散骑都尉光禄大夫将屯兵又收平骑都尉印绶诸领胡越骑羽林及両宫卫将屯兵悉易以所亲信许史子弟代之
四年霍显及禹山云自见日侵削数相对啼泣自怨山曰今丞相用事县官信之尽变易大将军时法令发扬大将军过失又诸儒生多寠人子远客饥寒喜妄说狂言不避忌讳大将军常雠之今陛下好与诸儒生语人人自书对事多言我家者尝有上书言我家昆弟骄恣其言绝痛山屏不奏后上书者益黠尽奏封事辄下中书令出取之不关尚书益不信人又闻民间讙言霍氏毒杀许皇后寕有是邪显恐急即以其实告禹山云禹山云惊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县官离散斥逐诸婿用是故也此大事诛罚不小奈何扵是始有邪谋矣云舅李竟所善张赦见云家卒卒谓竟曰今丞相与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先诛此两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长安男子张章告之事下廷尉执金吾捕张赦等后有诏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谓曰此县官重太后故不竟也然恶端已见久之犹发发即族矣不如先也遂令诸女各归报其夫皆曰安所相避会李竟坐与诸侯王交通辞语及霍氏有诏云山不宜宿卫免就第山阳太守张敞上封事曰臣闻公子季友有功于鲁赵衰有功于晋田完有功于齐皆畴其庸延及子孙终后田氏篡齐赵氏分晋季世颛鲁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讥世卿最甚乃者大将军决大计安宗庙定天下功亦不细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将军二十岁海内之命断于掌握方其隆盛时感动天地侵迫阴阳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宠故大将军以报功德足矣间者辅臣专政贵戚大盛君臣之分不明请罢霍氏三侯皆就第及卫将军张安世宜赐几杖归休时存问召见以列侯为天子师明诏以恩不听群臣以义固争而后许之天下必以陛下为不忘功德而朝臣为知礼霍氏世世无所患苦今朝廷不闻直声而令明诏自亲其文非䇿之得者也今両侯巳出人情不相远以臣心度之大司马及其枝属必有畏惧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计也臣敞愿于广朝白发其端直守远郡其路无由唯陛下省察上甚善其计然不召也禹山等家数有妖怪举家忧愁山曰丞相擅减宗庙羔莬蛙可以此罪也谋令太后为博平君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邓广汉承太后制引斩之因废天子而立禹约定未发云拜为玄菟太守大中大夫任宣为代郡太守会事发觉秋七月云山明友自杀显禹广汉等捕得禹要斩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十家大仆杜延年以霍氏旧人亦坐免官八月己酉皇后霍氏废处昭台宫乙丑诏封告霍氏反谋者男子张章期门董忠左曹杨恽侍中金安上史高皆为列侯恽丞相敞子安上车骑将军日䃅弟子高史良娣兄弟也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则不逊不逊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众必害之霍氏秉权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䟽言霍氏泰盛陛下即爱厚之宜以时抑制无使至亡书三上辄报闻其后霍氏诛灭而告霍氏者皆封人为徐生上书曰臣闻客有过主人者见其灶直突傍有积薪客谓主人更为曲突远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应俄而家果失火邻里共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杀牛置酒谢其邻人灼烂者在于上行馀各以功次坐而不录言曲突者人谓主人曰卿使听客之言不费牛酒终亡火患今论功而请宾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邪主人乃寤而请之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之乡使福说得行则国无裂土出爵之费臣无逆乱诛灭之败往事既已而福独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贵徙薪曲突之䇿使居焦发灼烂之右上乃赐福帛十匹后以为郎帝初立谒见高庙大将军光骖乘上内严惮之若有芒刺在背后车骑将军张安世代光骖乘天子从容肆体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诛故俗传霍氏之祸萌于骖乘后十二岁霍后复徙云林馆乃自杀班固赞曰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学亡术暗于大理阴妻邪谋立女为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颠覆之祸死财三年宗族诛夷哀哉
臣光曰霍光之辅汉室可谓忠矣然卒不能庇其宗何也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也人臣执之久而不归鲜不及矣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诈固可以亲政矣兄孝宣十九即位聪明刚毅知民疾苦而光久专大柄不知避去多置亲党充塞朝廷使人主蓄愦于上吏民积怨于下切齿侧目待时而发其得免于身幸矣况子孙以骄奢趣之哉虽然乡使孝宣专以禄秩赏赐富其子孙使之食大县奉朝请亦足以报盛德矣乃复任之以政授之以兵及事丛衅积更加裁夺遂至怨惧以生邪谋岂徒霍氏之自祸哉亦孝宣醖酿以成之也昔闘椒作乱于楚庄王灭其族而赦箴尹克黄以为子文无后何以劝善夫以显禹云山之罪虽应夷灭而光之忠勲不可不祀遂使家无噍类孝宣亦少恩哉
赵充国破羌
汉宣帝元康四年 初武帝开河西四郡隔绝羌与匈奴相通之路斥逐诸羌不使居湟中地及帝即位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使行诸羌先零豪言愿时度湟水北逐民所不田处畜牧安国以闻后将军赵充国劾安国奉使不敬是后羌人旁缘前言抵冒度湟水郡县不能禁既而先零与诸羌种豪二百馀人觧仇交质盟诅上闻之以问赵充国对曰羌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种自有豪数相攻撃势不一也往三十馀岁西羌反时亦先觧仇合约攻令居与汉相距五六年乃定匈奴数诱羌人欲与之共撃张掖酒泉地使羌居之间者匈奴困于西方疑其更遣使至羌中与相结臣恐羌变未止此且复结聫他种宜及未然为之备后月馀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藉兵欲撃鄯善炖煌以绝汉道充国以为狼何埶不能独造此计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䍐开乃解仇作约到秋马肥变必起矣宜遣使者行边兵豫为偹敕视诸羌毋令觧仇以发觉其谋于是两府复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羌分别善恶
神爵元年三月义渠安国至羌中召先零诸豪三十馀人以尤桀黠者皆斩之纵兵撃其种人斩首千馀级于是诸降羌及归义羌侯杨玉等怨怒无所信乡遂劫略小种背畔犯塞攻城邑杀长吏安国以骑都尉将骑三千屯备羌至浩亹为虏所击失亡车重兵器甚众安国引还至令居以闻时赵充国年七十馀上老之使丙吉问谁可将者充国对曰无逾于老臣者矣上遣问焉曰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㡬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遥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羌戎小夷逆天背畔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上笑曰诺乃大发兵诣金城夏四月遣充国将之以撃西羌 六月赵充国至金城湏兵满万骑欲度河恐为虏所遮即夜遣三校衔枚先度度辄营陈会明毕遂以次尽度虏数十百骑来出入军傍充国曰吾士马新倦不可驰逐此皆骁骑难制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令军勿击遣骑候四望狭中无虏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诸校司马谓曰吾知羌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杜四望狭中兵岂得入哉充国常以远斥侯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士皆欲为用虏数挑战充国坚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数责曰语汝无反今天子遣赵将军来年八九十矣善为兵今请欲一闘而死可得邪初䍐开豪靡当儿使弟雕库来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数日果反雕库种人颇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库为质充国以为无罪乃遣归告种豪大兵诛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拜灭天子告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斩除罪仍以功大小赐钱有差又以其所捕妻子财物尽与之充国计欲以威信招降䍐开及劫略者觧散虏谋徼其疲剧乃撃之时上已发内郡兵屯边者合六万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郡兵皆屯备南山北边空虚势不可久若至秋冬乃进兵此虏在境外之册今虏朝夕为寇土地寒苦汉马不耐冬不如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出张掖酒泉合撃䍐开在鲜水上者虽不能尽诛但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复引兵还冬复撃之大兵仍出虏必震坏天子下其书充国令议之充国以为一马自负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又有衣装兵器难以追逐虏必商军进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随而深入虏即据前险守后厄以绝粮道必有伤危之忧为夷狄笑千载不可复而武贤以为可夺其畜产虏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计也先零首为畔逆它种劫略故臣愚册欲捐䍐开暗昧之过隐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诛以震动之宜悔过反善因赦其罪选择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辑此全师保胜安边之册天子下其书公卿议者咸以为先零兵盛而负䍐开之助不先破䍐开则先零未可图也上乃拜侍中许延夀为彊弩将军即拜酒泉太守武贤为破羌将军赐玺书嘉纳其册以书敕让充国曰今转输并起百姓烦扰将军将万馀之众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欲至冬虏皆当畜食多藏匿山中依险阻将军士寒手足皲瘃寕有利哉将军不念中国之费欲以岁数而胜敌将军谁不乐此者今诏破羌将军武贤等将兵以七月撃䍐羌将军其引兵并进勿复有疑充国上书曰陛下前幸赐书欲使人谕䍐以大军当至汉不诛䍐以觧其谋臣故遣开豪雕库宣天子至德䍐开之属皆闻知明诏今先零羌杨玉阻石山木候便为寇䍐羌未有所犯乃置先零先撃䍐释有罪诛无辜起壹难就両害诚非陛下本计也臣闻兵法攻不足者守有馀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今䍐羌欲为敦煌酒泉寇宜饬兵马练战士以须其至坐得致敌之术以逸撃劳取胜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发之行攻释致虏之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臣愚以为不便先零羌虏欲为背畔故与䍐开觧仇结约然其私心不能无恐汉兵至而䍐开背之也臣愚以为其计常欲先赴䍐开之急以坚其约先撃䍐羌先零必助之今虏马肥粮食方饶撃之恐不能伤害适使先零得施德于䍐羌坚其约合其党虏交坚党合精兵二万馀人迫胁诸小种附著者稍众莫湏之属不轻得离也如是虏兵寖多诛之用力数倍臣恐国家忧累由十年数不二三岁而已扵臣之计先诛先零已则䍐开之属不烦兵而服矣先零已诛而䍐开不服渉正月撃之得计之理又其时也以今进兵诚不见其利戊申充国上奏秋七月甲寅玺书报从充国计焉充国乃引兵至先零在所虏久屯聚懈弛望见大军弃车重欲度湟水道厄狭充国徐行驱之或曰逐利行迟充国曰此穷寇不可迫也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诸校皆曰善虏赴水溺死者数百降及斩首五百馀人虏马牛羊十万馀头车四千馀両兵至䍐地令军母燔聚落刍牧田中䍐羌闻之喜曰汉果不撃我矣豪靡忘使人来言愿得还复故地充国以闻未报靡忘来自归充国赐饮食遣还谕种人䕶军以下皆争之曰此反虏不可擅遣充国曰诸君但欲便文自营非为公家忠计也语未卒玺书报令靡忘以赎论后䍐竟不烦兵而下上诏破羌彊弩将军诣屯所以十二月与充国合进击先零时羌降者万馀人矣充国度其必坏欲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会得进兵玺书充国子中郎将卬惧使客谏充国曰诚令兵出破军杀将以倾国家将军守之可也即利与病又何足争一旦不合上意遣绣衣来责将军将军之身不能自保何国家之安充国叹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虏得至是邪往者举可先行羌者吾举辛武贤丞相御史复白遣义渠安国竟沮败羌金城湟中榖斛八钱吾谓耿中丞籴三百万斛榖羌人不敢动矣耿中丞请籴百万斛乃得四十万斛耳义渠再使且费其半失此二册羌人致敢为逆失之豪釐差以千里是既然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动揺相因而起虽有知者不能善其后羌独足忧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为忠言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将吏士马牛食所用粮榖茭藳调度甚广难久不觧徭役不息恐生他变为明主忧诚非素定庙胜之册且羌易以计破难用兵碎也故臣愚心以为撃之不便计度临羌东至浩亹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其间邮亭多坏败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六万馀枚在水次臣愿罢骑兵留步兵万二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处冰觧漕下缮乡亭浚沟渠治湟狭以西道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左右田事出赋人二十亩至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胡骑各千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积畜省大费今大司农所转榖至者足支万人一岁食谨上田处及器用簿上报曰即如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孰计其便复奏充国上状曰臣闻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百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蛮夷习俗虽殊于礼义之国然其欲避害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今虏亡其美地荐草愁于寄托远遁骨肉心离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师罢兵万人留田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胜之虏虽未即伏辜兵决可期月而望羌虏瓦觧前后降者万七百馀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軰此坐支觧羌虏之具也臣谨条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吏士万人留屯以为武备因田致榖威德并行一也又因排折羌虏令不得归肥饶之地贫破其众以成羌虏相畔之渐二也居民得并田作不失农业三也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罢骑兵以省大费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榖至临羌以示羌虏扬威武传世折冲之具五也以闲暇时下先所伐材缮治邮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叛之虏窜于风寒之地离霜露疾疫瘃墯之患坐得必胜之道七也无经阻远追死伤之害八也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虏得乘间之势九也又亡惊动河南大开使生他变之忧十也治湟狭中道桥令可至鲜水以制西域伸威千里从枕席上过师十一也大费既省繇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诏采择上复赐报曰兵决可期月而望者谓今冬邪谓何时也将军独不计虏闻兵颇罢且丁壮相聚攻扰田者及道上屯兵复杀略人民将何以止之将军孰计复奏充国奏曰臣闻兵以计为本故多筭胜少筭先零羌精兵今馀不过七八千人失地远客分散饥冻畔还者不绝臣愚以为虏破坏可日月冀远在来春故曰兵决可期月而望窃见北边自炖煌至辽东万一千五百馀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数千人虏数以大众攻之而不能害今骑兵虽罢虏见屯田之士精兵万人从今尽三月虏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于他种中远渉河山而来为冦亦不敢将其累重还归故地是臣之愚计所以度虏且必瓦觧其处不战而自破之册也至于虏小寇盗时杀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闻战不必胜不芍接刃攻不必取不茍劳众诚令兵出虽不能灭先零但能令虏绝不为小寇则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胜之道从乘危之埶往终不见利空内自罢敝贬重而自损非所以示蛮夷也又大兵一出还不可复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复更发也臣愚以为不便臣窃自惟念奉诏出塞引军远撃穷天子之精兵散车甲于山野虽亡尺寸之功媮得避嫌之便而亡后咎馀责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充国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册其言常是臣任其计可必用也上于是报充国嘉纳之亦以破羌彊努将军数言当击于是两从其计诏两将军与中郎将卬出撃彊努出降四千馀人破羌斩首二千级中郎将卬斩首降者亦二千馀级而充国所降复得五千馀人诏罢兵独充国留屯田
二年夏五月赵充国奏言羌本可五万人军凡斩首七千六百级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饥饿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遗脱与煎巩黄羝俱亡者不过四千人羌靡忘等自诡必得请罢屯兵奏可充国振旅而还所善浩星赐迎说充国曰众人皆以破羌疆努出击多斩首生降虏以破坏然有识者以为虏埶穷困兵虽不出必自服矣将军即见宜归功于二将军出撃非愚臣所及如此将军计未失也充国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极岂嫌伐一时事以欺明主哉兵埶国之大事当为后法老臣不以馀命壹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谁当复言之者卒以其意对上然其计罢遣辛武贤归酒泉太守官充国复为后将军秋羌若零离留且种见库共斩先零大豪犹非杨玉首及诸豪弟泽汤雕良儿靡忘皆帅煎巩黄羝之属四千馀人降汉封若零弟泽二人为帅众王馀皆为侯为君初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诏举可䕶羌校尉者时充国病四府举辛武贤小弟汤充国遽起奏汤使酒不可典蛮夷不如汤兄临众时汤已拜受节有诏更用临众后临众病免五府复举汤汤数醉䣱羌人羌人反畔卒如充国之言辛武贤深恨充国上书告中郎将卬泄省中语下吏自杀
匈奴归汉
汉昭帝始元二年 初武帝征伐匈奴深入穷追二十馀年匈奴马畜孕重墯㱩罢极苦之常有欲和亲意未能得狐鹿孤单于有异母弟为左大都尉贤国人鄊之母阏氏恐单于不立子而立左大都尉也乃私使杀之左大都尉同母兄怨遂不肯复会单于庭是岁单于病且死谓诸贵人我子少不能治国立弟右谷蠡王及单于死卫律等与颛渠阏氏谋匿其丧矫单于令更立子左谷蠡王为壶衍鞮单于左贤王右谷蠡王怨望率其众欲南归汉恐不能自致即胁卢屠王欲与西降乌孙卢屠王告之单于使人验问右谷蠡王不服反以其罪罪卢屠王国人皆冤之于是二王去居其所不复肯会龙城匈奴始襄
六年春二月壶衍鞮单于立母阏氏不正国内乖离常恐汉兵袭之扵是卫律为单于谋与汉和亲汉使至求苏武等匈奴诡言武死后汉使复至匈奴常惠私见汉使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使者大喜如惠语以让单于单于视左右而惊谢汉使曰武等实在乃归武及马宏等马宏者前副光禄大夫王忠使西国为匈奴所遮忠战死马宏生得亦不肯降故匈奴归此二人欲以通善意〈天汉元年苏武使匈奴事见武帝伐匈奴〉
元凤元年匈奴发左右部二万骑为四队并入边为寇汉兵追之斩首获虏九千人生得瓯脱王汉无所失亡匈奴见瓯脱王在汉恐以为道击之即西北远去不敢南逐水草发人民屯瓯脱
二年匈奴复遣九千骑屯受降城以备汉北桥余吾水令可度以备犇走欲求和亲而恐汉不听故不肯先言常使左右风汉使者然其侵盗益希遇汉使愈厚欲以渐致和亲汉亦羁縻之
三年春正月匈奴单于使犁污王窥边言酒泉张掖兵益弱出兵试击冀可复得其地时汉先得降者闻其计天子诏边警备后无㡬右贤王犁污王四千骑分三队入日勒屋兰番和张掖太守属国都尉发兵击大破之得脱者数百人属国义渠王射杀犁污王赐黄金二百斤马二百匹因封为犁污王自是后匈奴不敢入张掖胡初冒顿破东胡东胡馀众散保乌桓及鲜卑山为二族世役属匈奴武帝撃破匈奴左地因徙乌桓于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塞外为汉侦察匈奴动静置䕶乌桓校尉监领之使不得与匈奴交通至是部众渐彊遂反先是匈奴三千馀骑入五原杀略数千人后数万骑南旁塞猎行攻塞外亭障略取吏民去是时汉边郡烽火候望精明匈奴为边寇者少利希复犯塞汉复得匈奴降者言乌桓尝发先单于冡匈奴怒之方发二万骑撃乌桓霍光欲发兵邀撃之以问䕶军都尉赵充国充国以为乌桓间数犯塞今匈奴击之于汉便又匈奴希寇盗北边幸无事蛮夷自相攻击而发兵要之招寇生事非计也光更问中郎将范明友明友言可撃扵是拜明友为度辽将军将二万骑出辽东匈奴闻汉兵至引去初光诫明友兵不空出即后匈奴遂击乌桓乌桓时新中匈奴兵明友既后匈奴因乘乌桓敝击之斩首六千馀级获三王首匈奴由是恐不能复出兵
宣帝本始二年昭帝时乌孙公主上书言匈奴与车师共侵乌孙唯天子幸救之汉飬士马议撃匈奴会昭帝崩上遣光禄大夫常惠使乌孙乌孙公主及昆弥皆遣使上书言匈奴复连发大兵侵撃乌孙使使谓乌孙趣持公主来欲隔绝汉军弥愿发国精兵五万骑尽力撃匈奴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昆弥先是匈奴数侵汉边汉亦欲讨之秋大发兵遣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昆四万馀骑出西河度辽将军范明友三万馀骑出张掖前将军韩增三万馀骑出云中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三万馀骑出酒泉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三万馀骑出五原期以出塞各二千馀里以常惠为校尉持节䕶乌孙兵共撃匈奴
三年春正月戊辰五将军发长安匈奴闻汉兵大出老弱犇走欧畜产远遁逃是以五将少所得夏五月军罢度辽将军出塞千二百馀里至蒲离候水斩首捕虏七百馀级前将军出塞千二百馀里至乌贠斩首捕虏百馀级蒲类将军出塞千八百馀里西去候山斩首捕虏得单于使者蒲阴王以下二百馀级闻虏已引去皆不至期还天子薄其过宽而不罪祁连将军出塞千六百里至鸡秩山斩首捕虏十九级逢汉使匈奴还者冉弘等言鸡秩山西有虏众祁连即戒弘使言无虏欲还兵御史属公孙益寿谏以为不可祁连不听遂引兵还虎牙将军出塞八百馀里至丹馀吾水上即止兵不进斩首捕虏千九百馀级引兵还上以虎牙将军不至期诈増卤获而祁连知虏在前逗遛不进皆下吏自杀擢公孙益夀为侍御史乌孙昆弥自将五万骑与校尉常惠从西方入至右谷蠡玉庭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污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级马牛羊驴槖駞七十馀万头乌孙皆自取所虏获上以五将皆无功独惠奉使克获封惠为长罗侯然匈奴民众伤而去者及畜产远移死亡不可胜数于是匈奴遂衰耗怨乌孙冬匈奴单于自将数万骑击乌孙颇得老弱欲还会天大雨雪一日深丈馀人民畜产冻死还者不能什一扵是丁令乘弱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撃其西凡三国所杀数万级马数万匹牛羊甚众又重以饿死人民死者什三畜产什五匈奴大虚弱诸国羁属者皆瓦觧攻盗不能理其后汉出三千馀骑为三道并入匈奴捕虏得数千人还匈奴终不敢取当滋欲乡和亲而边境少事矣地节二年匈奴壶衍鞮单于死弟左贤王立为虚闾权渠单于以右大将女为大阏氏而黜前单于所幸颛渠阏氏颛渠阏氏父左大且渠怨望是时汉以匈奴不能为边寇罢塞外诸城以休百姓单于闻之喜召贵人谋欲与汉和亲左大且渠心害其事曰前汉使来兵随其后今亦效汉发兵先使使者入乃自请与呼卢訾王各将万骑南旁塞猎相逢俱入行未到会三骑亡降汉言匈奴欲为寇于是天子诏发边骑屯要害处使大将军军监治众等四人将五千骑分三队出塞各数百里捕得虏各数十人而还时匈奴亡其三骑不敢入即引去是岁匈奴饥民人畜产死什六七又发両屯各万骑以备汉其秋匈奴前所得西嗕居左地者其君长以下数千人皆驱畜产行与瓯脱战所杀伤甚众遂南降汉三年昭帝时匈奴使四千骑田车师及五将军击匈奴车师田者惊去车师复通于汉匈奴怒召其太子军宿欲以为质军宿焉耆外孙不欲质匈奴亡走焉耆车师王更立子乌贵为太子及乌贵立为王与匈奴结婚姻教匈奴遮汉道通乌孙者是岁侍郎会稽郑吉与校尉司马憙将免刑罪人田渠犂积榖发城郭诸国兵万馀人与所将田士千五百人共撃车师破之车师王请降匈奴发兵攻车师吉憙引兵北逢之匈奴不敢前吉憙即留一候与卒二千人留守王吉等引兵归渠犂车师王恐匈奴兵复至而见杀也廼轻骑奔乌孙吉即迎其妻子传送长安匈奴更以车师王昆弟兜莫为车师王收其馀民东徙不敢居故地而郑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往田车师地以实之
元康二年匈奴大臣皆以为车师地肥美近匈奴使汉得之多田积谷必害人国不可不争由是数遣兵击车师田者郑吉将渠犂田卒七千馀人救之为匈奴所围吉上言车师去渠犂千馀里汉兵在渠犁者少势不能相救愿益田卒上与后将军赵充国等议欲因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不敢复扰西域魏相上书谏曰臣闻之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忍愤怒者谓之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此五等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间者匈奴尝有善意所得汉民辄奉归之未有犯于边境虽争屯田车师不足致意中今闻诸将军欲兴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边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莱之实常恐不能复存难以动兵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气伤阴阳之和也出兵虽胜犹有后忧恐灾害之变因此以生今郡国守相多不实选风俗尤薄水旱不时按今年计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为此非小变也今左右不忧此乃欲发兵报纎介之忿于远夷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上从相言止遣长罗侯常惠将张掖酒泉骑往车师迎郑吉及其吏士还渠犂召故车师太子军宿在焉耆者立以为王尽徙车师国民令居渠犂遂以车师故地与匈奴以郑吉为卫司马使䕶鄯善以西南道
神爵二年九月匈奴虚闾权渠单于将十万馀骑旁塞猎欲入边为寇未至会其民题除渠堂亡降汉言状汉以为言兵鹿奚卢侯而遣后将军赵充国将兵四万馀骑屯縁边九郡备虏月馀单于病欧血因不敢入还去即罢兵乃使题王都犂胡次等入汉请和亲未报会单于死虚闾权渠单于始立而黜颛渠阏氏颛渠阏氏即与右贤王屠耆堂私通右贤王会龙城而去颛渠阏氏语以单于病甚且勿远后数日单于死用事贵人郝宿王刑未央使人召诸王未至颛渠阏氏与其弟左大且渠都隆奇谋立右贤王为握衍朐鞮单于握衍朐鞮单于者乌维单于耳孙也握衍朐鞮单于立凶恶杀刑未央等而任用都隆奇又尽免虚闾权渠子弟近亲而自以其子弟代之虚闾权渠单于子稽侯㹪既不得立亡归妻父乌禅幕乌禅幕者本乌孙康居间小国数见侵暴率其众数千人降匈奴狐鹿姑单于以其弟子日逐王姊妻之使长其众居右地日逐王先贤掸其父左贤王当为单于让狐鹿姑单于狐鹿姑单于许立之国人以故颇言日逐王当为单于日逐王素与握衍朐鞮单于有隙即率其众欲降汉使人至渠犂与骑都尉郑吉相闻吉发渠犂龟兹诸国五万人迎日逐王口万二千人小王将十二人随吉至河曲颇有亡者吉追斩之遂将诣京师汉封日逐王为归德侯吉即破车师降日逐威震西域遂并䕶车师以西北道故号都䕶都护之置自吉始焉上封吉为安远侯吉于是中西域而立莫府治乌垒城去阳关二千七百馀里匈奴益弱不敢争西域僮仆都尉由此罢都䕶督察乌孙康居等三十六国动静有变以闻可安辑安辑之不可者诛伐之汉之号令班西域矣握衍朐鞮单于更立其从兄薄胥堂为日逐王
三年匈奴单于又杀先贤掸両弟乌禅幕请之不听心恚其后左奥鞬王死单于自立其小子为奥鞬王留庭奥鞬贵人共立故奥鞬王子为王与俱东徙单于遣右丞相将万骑往击之失亡数千人不胜
四年五月匈奴单于遣弟呼留若王胜之来朝 匈奴握衍朐鞮单于暴虐好杀伐国中不附及太子左贤王数谗左地贵人左地贵人皆怨会乌桓击匈奴东边姑夕王颇得人民单于怒姑夕王恐即与乌禅幕及左地贵人共立稽侯㹪为呼韩邪单于发左地兵四五万人西击握衍朐鞮单于至姑且水北未战握衍朐鞮单于兵败走使人报其弟右贤王曰匈奴共攻我若肯发兵助我乎右贤王曰若不爱人杀昆弟诸贵人各自死若处无来污我握衍朐鞮单于恚自杀左大且渠都隆奇亡之右贤王所其民众尽降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归庭数月罢兵使各归故地乃收其兄呼屠吾斯在民间者立为左谷蠡王使人告右贤贵人欲令杀右贤王其冬都隆奇与右贤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数万人东袭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兵败走屠耆单于还以其长子都涂吾西为左谷蠡王少子姑瞀楼头为右谷蠡王留居单于庭
五凤元年秋匈奴屠耆单于使先贤掸兄右奥鞬王与乌藉都尉各二万骑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是时西方呼掲王来与唯犂当户谋共谗右贤王言欲自立为单于屠耆单于杀右贤王父子后知其冤复杀唯犂当户于是呼掲王恐遂畔去自立为呼掲单于右奥鞬王闻之即自立为车犂单于乌藉都尉亦自立为乌藉单于凡五单于屠耆单于自将兵东击车犂单于使都隆奇击乌藉乌藉车犂皆败西北走与呼掲单于兵合为四万人乌藉呼掲皆去单于号共并力尊辅车犂单于屠耆单于闻之使左大将都尉将四万骑分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自将四万骑西击车犂单于车犂单于败西北走屠耆单于即引兵西南留闟敦地汉议者多曰匈奴为害日久可因其坏乱举兵灭之诏问御史大夫萧望之对曰春秋晋士匈帅师侵齐闻齐侯卒引师而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服孝子谊足以动诸侯前单于慕化乡善称弟遣使请求和亲海内欣然夷狄莫不闻未终奉约不幸为贱臣所杀今而伐之是乘乱而幸灾也彼必犇走远遁不以义动兵恐劳而无功宜遣使者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咸贵中国之仁义如遂蒙恩得复其位必称臣服从此德之盛也上从其议
二年秋八月匈奴呼韩邪单于遣其弟右谷蠡王等西袭屠耆单于屯兵杀略万馀人屠耆单于闻之即自将六万骑击呼韩邪单于屠耆单于兵败自杀都隆奇乃与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亡归汉车犂单于东降呼韩邪单于冬十一月呼韩邪单于左大将乌厉屈与父呼遫累乌厉温敦皆见匈奴乱率其众数万人降汉封乌厉屈为新城侯乌厉温敦为义阳侯是时李陵子复立乌藉都尉为单于呼韩邪单于捕斩之遂复都单于庭然众裁数万人屠耆单于从弟休旬王自立为闰振单于在西边呼韩邪单于兄左贤王呼屠吾斯亦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在东边
三年六月置西河北地属国以处匈奴降者
四年春匈奴单于称臣遣弟谷蠡王入侍以边塞亡寇减戌卒什二 夏四月匈奴闰振单于率其众东击郅支单于郅支与战杀之并其兵遂进攻呼韩邪呼韩邪兵败走郅支都单于庭
甘露元年匈奴呼韩邪单于之败也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计劝令称臣入朝事汉从汉求助如此匈奴乃定呼韩邪问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气力而下服役以马上战闘为国故有威名于百蛮战死壮士所有也今兄弟争国不在兄则在弟虽死犹有威名子孙常长诸国汉虽彊犹不能兼并匈奴奈何乱先古之制臣事于汉卑辱先单于为诸国所笑虽如是而安何以复长百蛮左伊秩訾曰不然彊弱有时今汉方盛乌孙城郭诸国皆为臣妾自且鞮侯单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取复虽屈彊于此未尝一日安也今事汉则安存不事汉则危亡计何以过此诸大人相难久之呼韩邪从其计引众南近塞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郅支单于亦遣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侍
二年冬十二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奉国珍朝三年正月诏有司议其仪丞相御史曰圣王之制先京师而后诸夏先诸夏而后夷狄匈奴单于朝贺其礼仪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太子太傅萧望之以为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外夷稽首称藩中国让而不臣此则羁縻之谊谦亨之福也书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后嗣卒有乌窜䑕伏阙于朝享不为畔臣万世之长䇿也天子采之下诏曰匈奴单于称北藩朝正朔朕之不德不能宏覆其以客礼待之令单于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 荀悦论曰春秋之义王者无外欲一于天下也戎狄道里辽远人迹介绝故正朔不及礼教不加非尊之也其埶然也诗云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故要荒之君必奉王贡若不贡职则有辞让号令加焉非敌国之谓也望之欲待以不臣之礼加之王公之上僣度失序以乱天常非礼也若以权时之宜则异论矣诏遣车骑都尉韩昌迎单于发所过七郡二千骑为陈道上
三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赞谒称藩臣而不名赐以冠帯衣裳黄金玺盭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矢四发棨㦸十安车一乘鞍勒一具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縠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礼毕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上自甘泉宿池阳宫上登长平阪诏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群臣皆得列观及诸蛮夷君长王侯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长安置酒建章宫飨赐单于观以珍宝二月遣单于归国单于自请愿留居幕南光禄塞下有急保汉受降城汉遣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将骑万六千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诏忠等留卫单于助诛不服又转边糓米糒前后三万四千斛给赡其食先是自乌孙以西至安息诸国近匈奴者皆畏匈奴而轻汉及呼韩邪单于朝汉后咸尊汉矣上以戎狄宾服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其次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凡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明著中兴辅佐列于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四年冬十月匈奴呼韩邪郅支两单于俱遣使朝献汉待呼韩邪使有加焉
黄龙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二月归国始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兵弱降汉不能复自还即引其众西欲攻定右地又屠耆单于小弟本侍呼韩邪亦亡之右地收两兄馀兵得数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道逢郅支合战郅支杀之并其兵五万馀人郅支闻汉出兵糓助呼韩邪即遂留居右地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乌孙欲与并力遣使见小昆弥乌就屠乌就屠杀其使发八千骑迎郅支郅支觉其谋勒兵遂撃乌孙破之因北撃乌掲坚昆丁令并三国数遣兵撃乌孙常胜之坚昆东去单于庭七千里南去车师五千里郅支留都之
元帝初元元年秋九月匈奴呼韩邪单于复上书言民众困乏诏云中五原郡转榖二万斛以给之五年匈奴郅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怨汉拥䕶呼韩邪而不助已困辱汉使者江乃始等遣使奉献因求侍子汉议遣卫司马谷吉送之御史大夫贡禹博士东海匡衡以为郅支单于乡化未醇所在绝远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还吉上书言中国与夷狄有羁縻不绝之义今既飬全其子十年德泽甚厚空绝而不送近从塞还示弃捐不畜使无乡从之心弃前恩立后怨不便议者见前江乃始无应敌之数智勇俱困以致耻辱即豫为臣忧臣幸得建彊汉之节承明圣之诏宣谕厚恩不宜敢桀若怀禽兽心加无道于臣则单于长婴大罪必遁逃远舍不敢近边没一使以安百姓国之计臣之愿也愿送至庭上许焉既至郅支单于怒竟杀吉等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彊恐见袭撃欲远去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与诸翕侯计以为匈奴大国乌孙素服属之今郅支单于困厄在外可迎置东边使合兵取乌孙以立之长无匈奴忧矣即使使至坚昆通语郅支郅支素恐又怨乌孙闻康居计大说遂与相结引兵而西郅支人众中寒道死馀财三千人到康居康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欲倚其威以胁诸国郅支数借兵撃乌孙深入至赤谷城杀略人民驱畜产去乌孙不敢追西边空虚不居者五千里
永光元年匈奴呼韩邪单于民众益盛塞下禽兽尽单于足以自卫不畏郅支其大臣多劝单于北归者久之单于竟北归庭民众稍稍归之其国遂定
建诏三年冬使西域都护骑都尉北地甘延夀副校尉山阳陈汤共诛斩匈奴郅支单于于康居始郅支单于自以大国威名尊重又乘胜骄不为康居王礼怒杀康居王女及贵人人民数百或支解投都赖水中发民作城日作五百人二岁乃已又遣使责阖苏大宛诸国岁遗不敢不予汉遣使三辈至康居求谷吉等死郅支困辱使者不肯奉诏而因都䕶上书言居困厄愿归计彊汉遣子入侍其骄嫚如此汤为人沈勇有大虑多䇿谋喜奇功与延夀谋曰夷狄畏服大种其天性也西域本属匈奴今郅支单于威名远闻侵陵乌孙大宛常为康居画计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国数年之闲城郭诸国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战伐数取胜久畜之必为西域患虽所在绝远蛮夷无金城彊弩之守如发屯田吏士驱从乌孙众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则无所之守则不足自保千载之功可一朝而成也延夀亦以为然欲奏请之汤曰国家与公卿议大䇿非凡所见事必不从延夀犹与不听会其久病汤独矫制发城郭诸国兵车师戊已校尉屯田吏士延夀闻之惊起欲止焉汤怒按剑叱延夀曰大众已集会竖子欲沮众邪延夀遂从之部勒行陈汉兵胡兵合四万馀人延夀汤上疏自劾奏矫制陈言兵状即日引军分行别为六校其三校从南道逾葱领径大宛其三校都䕶自将发温宿国从北道入赤谷过乌孙涉康居界至阗池西而康居副王抱阗将数千骑寇赤谷城东杀略大昆弥千馀人殴畜产甚多从后与汉军相及颇寇盗后重汤纵胡兵击之杀四百六十人得其所略民四百七十人还付大昆弥其马牛羊以给军食又捕得抱阗贵人伊孥毒入康居东界令军不得为寇间呼其贵人屠墨见之谕以威信与饮盟遣去径引行未至单于城可六十里止营复捕得康居贵人贝色子男开牟以为导贝色于即屠墨母之弟皆怨单于由是具知郅支情明日引行未至城三十里止营单于遣使问汉兵何以来应曰单于上书言居困阸愿归计彊汉身入朝见天子哀闵单于弃大国屈意康居故使都䕶将军来迎单于妻子恐左右惊动故未敢至城下使数往来相荅报延夀汤因让之我为单于远来而至今无名王大人见将军受事者何单于忽大计失客主之礼也兵来道远人畜罢极食度且尽恐无以自还愿单于与大臣审计䇿明日前至郅支城都赖水上离城三里止营传陈望见单于城上立五采幡帜数百以被甲乘城又出百馀骑往来驰城下步兵百馀人夹门鱼鳞陈讲习用兵城上人更招汉军曰闘来百馀骑驰赴营营皆张弩持满指之骑引却颇遣吏士射城门骑步兵骑步兵皆入延夀汤令军闻鼔音皆薄城下四面围城各有所守穿堑塞门户卤楯为前㦸弩为后仰射城楼上人楼上人下走土城外有重木城从木城中射颇杀伤外人外人发薪烧木城夜数百骑欲出外迎射杀之初单于闻汉兵至欲去疑康居怨已为汉内应又闻乌孙诸国兵皆发自以为无所之郅支已出复还曰不如坚守汉兵远来不能久攻单于乃被甲在楼上诸阏氏夫人数十皆以弓射外人外人射中单于鼻诸夫人颇死单于乃下夜过半木城穿中人郤入土城乘城呼时康居兵万馀骑分为十馀处四面环城亦与相应和夜数犇营不利辄郤平明四面火起吏士喜大呼乘之钲鼓声动地康居兵引郤汉兵四面推卤楯并入土城中单于男女百馀人走入火内汉兵纵火吏士争入单于被创死军候假丞杜勲斩单于首得汉使节二及谷吉等所赍帛书诸卤获以畀得者凡斩阏氏太子名王以下千五百一十八级生虏百四十五人降虏千馀人赋予城郭诸国所发十五王
四年春正月郅支首至京师延夀汤上䟽曰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昔有唐虞今有彊汉匈奴呼汉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彊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夀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天气精明陷陈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县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彊汉者虽远必诛丞相匡衡等以为方春掩骼埋胔之时宜勿县诏县十日乃埋之仍告祠郊庙赦天下群臣上夀置酒
五年匈奴呼韩邪单于闻郅支既诛且喜且惧上书愿入朝见
竟宁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赐单于单于驩喜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传之无穷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下有司议议者皆以为便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可许上问状应曰周秦以来匈奴暴桀寇侵边境汉兴尤被其害臣闻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阴山东西千馀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本冒顿单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来出为寇是其苑囿也至孝武世出师征伐斥夺其地攘之于幕北建塞徼起亭隧筑外城设屯戍以守之然后边境得用少安幕北地寒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寇少所蔽隐从塞以南径深山谷往来差难边长老言匈奴失阴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也如罢备塞戍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今圣德广被天覆匈奴匈奴得𫎇全活之恩稽首来臣夫夷狄之情困则卑顺彊则骄逆天性然也前已罢外城省亭隧令裁足以候望通㷭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复罢二也中国有礼义之教刑罚之诛愚民犹尚犯禁又况单于能必其众不犯约哉三也自中国尚建关梁以制诸侯所以绝臣下之觊欲也设塞徼置屯戍非独为匈奴而已亦为诸属国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旧逃亡四也近西羌保塞与汉人交通吏民贪利侵盗其畜产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今罢乘塞则生嫚易分争之渐五也往者从军多没不还者子孙贫困一旦亡出从其亲戚六也又边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日闻匈奴中乐无奈候望急何然时有亡出塞者七也盗贼桀黠群辈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则不可制八也起塞以来百有馀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岩木石谿谷水门稍稍平之卒徒筑治功费久远不可胜计臣恐议者不深虑其始终欲以一切省繇戍十年之外百岁之内卒有它变障塞破坏亭隧灭绝当更发屯缮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复九也如罢戍卒省候望单于自以保塞守御必深德汉请求无已小失其意则不可测开夷狄之隙亏中国之固十也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蛮之长䇿也对奏天子有诏勿议罢边塞事使车骑将军嘉口谕单于曰单于上书愿罢北塞吏士屯戍子孙世世保塞单于乡慕礼义所以为民计者甚厚此长久之䇿也朕甚嘉之中国四方皆有关梁障塞非独以备塞外也亦以防中国奸邪放纵出为寇害故明法度以专众心也敬谕单于之意朕无疑焉为单于怪其不罢故使嘉晓单于单于谢曰愚不知大计天子幸使大臣告语甚厚初左伊秩訾为呼韩邪画计归汉竟以安定其后或谗伊秩訾自伐其功常鞅鞅呼韩邪疑之伊秩訾惧诛将其众千馀人降汉汉以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令佩其王印绶及呼韩邪来朝与伊秩訾相见谢曰王为我计甚厚令匈奴至今安宁王之力也德其可忘我失王意使王去不复顾留皆我过也今欲白天子请王归庭伊秩訾曰单于赖天命自归于汉得以安宁单于神灵天子之祐也我安得力既以降汉又复归匈奴是两心也愿为单于侍使于汉不敢听命单于固请不能得而归单于号王昭君为宁胡阏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师为右日逐王 初中书令石显尝欲以姨妻甘延夀延夀不取及破郅支还丞相御史亦恶其矫制皆不与延夀等陈汤素贪所卤获财物入塞多不法司隶校尉移书道上系吏士按验之汤上䟽言臣与吏士共诛郅支单于幸得禽灭万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劳道路今司隶反逆收系按验是为郅支报仇也上立出吏士令县道其酒食以过军既至论功石显匡衡以为延夀汤擅兴师矫制幸得不诛如复加爵土则后奉使者争欲乘危徼幸生事于蛮夷为国招难帝内嘉延夀汤功而重违衡显之议久之不决故宗正刘向上䟽曰郅支单于囚杀使者吏士以百数事暴扬外国伤威毁重群臣皆闵焉陛下赫然欲诛之意未尝有忘西域都䕶延夀副校尉汤承圣指倚神灵总百蛮之君揽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三重城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县旌万里之外扬威昆山之西埽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万夷慑伏莫不惧震呼韩邪单于见郅支已诛且喜且惧乡风驰义稽首来宾愿守北藩累世称臣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之勲莫大焉昔周大夫方叔吉甫为宣王诛猃狁而百蛮从其诗曰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猃狁蛮荆来威易曰有嘉折首获匪其丑言美诛首恶之人而诸不顺者皆来从也今延夀汤所诛震虽易之折首诗之雷霆不能及也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盖急武功重用人也吉甫之归周厚赐之其诗曰吉甫宴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千里之镐犹以为远况万里之外其勤至矣延夀汤既未获受祉之报反屈捐命之功久挫于刀笔之前非所以劝有功厉戎士也昔齐桓前有尊周之功后有灭项之罪君子以功覆过而为之讳贰师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劳而仅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王母寡之首犹不足以复费其私罪恶甚多孝武以为万里征伐不录其过遂封拜两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馀人今康居之国彊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延夀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德百之且常惠随欲击之乌孙郑吉迎自来之日逐犹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劳则大于方叔吉甫列功覆过则优于齐桓贰师近事之功则高于安远长罗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臣窃痛之宜以时解县通籍除过勿治尊宠爵位以劝有功扵是天子下诏赦延夀汤罪勿治令功卿议封焉议者以为宜如军法捕斩单于令匡衡石显以为郅支本亡逃失国窃号绝域非真单于帝取安远侯郑吉故事封千户衡显复争夏四月戊辰封延夀为义成侯赐汤爵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加赐黄金百斤拜延夀为长水校尉汤为射声校尉成帝建始二年匈奴呼韩邪单于嬖左伊秩訾兄女二人长女颛渠阏氏生二子长曰且莫车次曰囊知才斯少女为大阏氏生四子长曰雕陶莫皋次曰且糜胥皆长于且莫车少子咸乐二人皆小于囊知牙斯又它阏氏子十馀人颛渠阏氏贵且莫车爱呼韩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车颛渠阏氏曰匈奴乱十馀年不绝如发赖蒙汉力故得复安今平定未久人民创艾战闘且莫车年少百姓未附恐复危国我与大阏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皋大阏氏曰且莫车虽少大臣共持国事今舍贵立贱后世必乱单于卒从颛渠阏氏计立雕陶莫皋约令传国与弟呼韩邪死雕陶莫皋立为复株累若鞮单于复株累若鞮单于以且糜胥为左贤王且莫车为右谷蠡王囊知牙斯为右贤王复株累单于复妻王昭君生二女长女云为湏卜居次小女为当于居次四年上即位之初丞相匡衡复奏射声校尉陈汤以吏二千石奉使颛命蛮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盗所收康居财物戒官属曰绝域事不覆校虽在赦前不宜处位汤坐免后汤上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按验实王子也汤下狱当死太中大夫谷永上疏讼汤曰臣闻楚有子玉得臣文公为之仄席而坐赵有廉颇马服彊秦不敢窥兵井陉近汉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乡沙幕由是言之战克之将国之瓜牙不可不重也盖君子闻鼓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窃见关内侯陈汤前斩郅支威震百蛮武畅西海汉元之来征伐方外之将未尝有也今汤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系历时不决执宪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为秦将南㧞郢都北坑赵括以纎介之过赐死杜邮秦民怜之莫不陨涕今汤亲秉銊席卷喋血万里之外荐功祖庙告类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义以言事为罪无赫赫之恶周书曰记人之功㤀人之过宜为君者也夫犬马有劳于人尚加帷盖之报况国之功臣者哉窃恐陛下忽于鼓鼙之声不察周书之意而忘帷盖之施庸臣遇汤卒从吏议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厉死难之臣也书奏天子出汤夺爵为士伍河平元年匈奴单于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献朝正月
二年春伊邪莫演罢归自言欲䧏即不受我我自杀终不敢还归使者以闻下公卿议议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禄大夫谷永议郎杜钦以为汉兴匈奴数为边害故设金爵之赏以待降者今单于屈体称臣列为外藩遣使朝贺无有二心汉家接之宜异于往时今既享单于聘贡之质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贪一夫之得而失一国之心拥有罪之臣而绝慕义之君也假令单于初立欲委身中国未知利害私使伊邪莫演诈降以卜吉凶受之亏德沮善令单于自疏不亲边吏或者设为反间欲因而生隙受之适合其䇿使得归曲而责直此诚边境安危之原师旅动静之首不可不详也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诈谖之谋怀附亲之心便对奏天子从之遣中郎将王舜往问降状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遣去归到官位如故不肯令见汉使
四年春正月匈奴单于来朝
元延元年匈奴搜谐单于将入朝未入塞病死弟且莫车立为车牙若鞮单于以囊知牙斯为左贤王
绥和元年秋八月匈奴车牙单于死弟囊知牙斯立为乌珠留若鞮单于乌珠留单于立以弟乐为左贤王兴为右贤王汉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使匈奴或说王根曰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张掖郡生奇材木箭竿鹫羽如得之于边甚饶国家有广地之实将军显功垂于无穷根为上言其利上直欲从单于求之为有不得伤命损威根即但以上指晓藩令从藩所说而求之藩至匈奴以语次说单于曰窃见匈奴斗入汉地直张掖郡汉二都尉居塞上士卒数百人寒苦候望久劳单于宜上书献此地直断割之省两都尉士卒数百人以复天子厚恩其报必大单于曰此天子诏语邪将从使者所求也藩曰诏指也然藩亦为单于画善计耳单于曰此温偶𬳿王所居地也未晓其形状所生请遣使问之藩容归汉后复使匈奴至则求地单于曰父兄传五世汉不求此地至知独求何也已问温偶𬳿王匈奴西边诸侯作穹庐及车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藩还迁为太原太守单于遣使上书以藩求地状闻诏报单于曰藩擅称诏从单于求地法当死更大赦二今徙藩为济南太守不令当匈奴
哀帝建平四年秋八月匈奴单于上书愿朝明年时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自黄龙竟宁时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上由是难之以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帑可且勿许单于使辞去未发黄门郎杨雄上书谏曰臣闻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辞之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匈奴本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明甚臣不敢远称请引秦以来明之以秦始皇之彊蒙恬之威然不敢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众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高皇后时匈奴悖慢大臣权书遗之然后得解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数月乃罢孝武即位设马邑之权欲诱匈奴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况单于之面乎其后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䇿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馀年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犇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翰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罪之人快心于狼望之北哉以为不壹劳者不久佚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啄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乌孙侵公主乃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以击之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明汉兵若雷风耳虽空行空反尚诛两将军故北狄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死扶伏称臣然尚羁縻之计不颛制自此之后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彊何者外国天性忿鸷形容魁徤负力怙气难化以善易肄以恶其彊难诎其和难得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慰荐抚循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荡妲之场艾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馀灾唯北狄为不然真中国之坚敌也三垂比之县也前世重之兹甚未易可轻也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䇿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来厌之辞踈以无日之期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夫疑而隙之使有恨心负前言縁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靣之心威之不可谕之不能焉得不为大忧乎夫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即兵革不用而忧患不生不然壹有隙之后虽智者劳心于内辩者毂撃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且往者图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䕶三十六国费岁以大万计者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萌之祸书奏天子寤焉召还匈奴使者更报单于书而许之赐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单于未发会病复遣使愿朝明年上许之
元夀二年春正月匈奴单于来朝自黄龙以来单于每入朝其赏赐锦绣缯絮辄加厚于前以慰接之
通鉴纪事本末卷四上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四下
宋 袁枢 撰
恭显用事
汉宣帝黄龙元年三月帝寝疾选大臣可属者引外属侍中乐陵侯史高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傅周堪至禁中拜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勲堪为光禄大夫皆受遗诏辅政领尚书事冬十二月甲戌帝崩于未央宫癸巳太子即皇帝位
元年初元元年三月封外祖父平恩戴侯同产弟子中常侍许嘉为平恩侯
二年乐陵侯史高以外属领尚书事前将军萧望之光禄大夫周堪为之副望之名儒与堪皆以师傅旧恩天子任之数宴见言治乱陈王事望之选白宗室明经有行散骑谏大夫刘更生给事中与侍中金敞并拾遗左右四人同心谋议劝导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鄊纳之史高充位而已由此与望之有隙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自宣帝时久典枢机明习文法帝即位多疾以显久典事中人无外党精专可信任遂委以政事无小大因显白决贵幸倾朝百僚皆敬事显显为人巧慧习事能深得人主微指内深贼持诡办以中伤人忤恨睚眦辄被以危法亦与车骑将军高为表里论议常独持故事不从望之等望之等患苦许史放纵又疾恭显擅权建白以为中书政本国家枢机宜以通明公正处之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之义由是大与高恭显忤上初即位谦让重改作议久不定出刘更生为宗正望之堪数荐名儒茂才以备谏官会稽郑朋阴欲附望之上䟽言车骑将军高遣客为奸利郡国及言许史子弟罪过章视周堪堪白令朋待诏金马门朋奏记望之曰今将军规抚云若管晏而休遂行日昊至周召乃留乎若管晏而休则下走将归延陵之皋没齿而已矣如将军兴周召之遗业亲日昃之兼听则下走其庶㡬愿竭区区奉万分之一望之始见朋接待以意后知其倾邪绝不与通朋楚士怨恨更求入许史推所言许史事曰皆周堪刘更生教我我关东人何以知此扵是侍中许章白见朋朋出扬言曰我见言前将军小过五大罪一待诏华龙行污秽欲入堪等堪等不纳亦与朋相结恭显令二人告望之等谋欲罢车骑将军䟽退许史状侯望之出休日令朋龙上之事下弘恭问状望之对曰外戚在位多奢淫欲以匡正国家非为邪也㳟显奏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举数谮诉大臣毁离亲戚欲以专擅权埶为臣不忠诬上不道请谒者召致廷尉时上初即位不省召致廷尉为下狱也可其奏后上召堪更生曰系狱上大惊曰非但廷尉问邪以责恭显皆叩头谢上曰令出视事恭显因使史高言上新即位未以德化闻于天下而先验师傅既下九卿大夫狱宜因决免扵是制诏丞相御史前将军望之傅朕八年无它罪过今事久远识忘难明其赦望之罪收前将军光禄勲印绶及堪更生皆免为庶人 夏四月诏赐萧望之爵关内侯给事中朝朔望上复征周堪刘更生欲以为谏大夫弘恭石显白皆
以为中郎上器重萧望之不已欲倚以为相恭显及许史子弟侍中诸曹皆侧目于望之等更生乃使其外亲上变事言地震殆为恭等不为三独夫动臣愚以为宜退恭显以章蔽善之罚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如此太平之门开灾异之原塞矣书奏恭显疑其更生所为白请考奸诈辞果服遂逮更生系狱免为庶人会望之子散骑中郎伋亦上书讼望之前事事下有司复奏望之前所坐明白无谮诉者而教子上书称引亡辜之诗失大臣体不敬请逮捕弘恭石显等知望之素高节不诎辱建白望之前幸得不坐复赐爵邑不悔过服罪深怀怨望教子上书归非于上自以托师傅终必不坐非颇屈望之于牢狱塞其快怏心则圣朝无以施恩厚上曰萧太傅素刚安肯就吏显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语言薄罪必无所忧上乃可其奏 冬十二月显等封诏以付谒者敕令召望之手付因令太常急发执金吾车骑驰围其第使者至召望之望之以问门下生鲁国朱云云者好节士劝望之自裁于是望之仰天叹曰吾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茍求生活不亦鄙乎字谓云曰游趣和药来无久留我死竟饮鸩自杀天子闻之惊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狱果然杀吾贤传是时太官方上昼食上乃郤食为之涕泣哀动左右于是召显等责问以议不详皆免冠谢良久然后已上追念望之不忘每岁时遣使者祠祭望之冡终帝之世臣光曰甚矣孝元之为君易欺而难寤也夫恭显之谮愬望之其邪说诡计诚有所不能辨也至于始疑望之不肯就狱恭显以为必无忧已而果自杀则恭显之欺亦明矣在中智之君孰不感动奋发以底邪臣之罚孝元则不然虽涕泣不食以伤望之而终不能诛恭显才得其免冠谢而已如此则奸臣安所惩乎是使恭显得肆其邪心而无复忌惮者也
是岁弘恭病死石显为中书令
三年上复擢周堪为光禄勲堪弟子张猛为光禄大夫给事中大见信任
永光元年石显惮周堪张猛等数谮毁之刘更生惧其倾危上书曰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臣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箫韶九成而凤凰来仪至周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则日月薄食水泉沸腾山谷易处霜降失节由此观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今陛下开三代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贤不肖浑殽白黒不分邪正杂揉忠谗并进章交公车人满北军朝臣舛午胶戾乖刺更相谗愬转相是非所以营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按春秋六年之中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原其所以然者由谗邪并进也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矣夫埶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㫁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谗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故易有否㤗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则政日乱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则政日治昔者鲧共工驩兜与舜禹杂处尧朝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当是时迭进相毁流言相谤岂可胜道哉帝尧成王能贤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荣华至今孔子与季孟偕仕于鲁李斯与叔孙俱宦于秦定公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故以大乱污辱至今故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言守善笃也易曰涣汗其大号言号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逾时而反是反汗也用贤未能三旬而退是转石也论语曰见不善如探汤今二府奏佞讇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故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抜山如此望阴阳之调不亦难乎是以群小窥见间隙缘餙文字巧言丑诋流言飞文哗于民间故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诚足愠也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转相汲引不为比周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今佞邪与贤臣并交㦸之内合党共谋违善依恶歙歙訿訿数设危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圣未有无诛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罚而孔子有两观之诛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览否㤗之卦历周唐之所进以为法原秦鲁之所消以为戒考祥应之福灾异之祸以揆当世之变放远佞邪之党坏散险诐之聚杜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㫁狐疑分别犹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显见其书愈与许史比而怨更生等是岁夏寒日青无光显及许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上内重堪又患众口之浸润无所取信时长安令杨兴以材能幸常称誉堪上欲以为助乃见问兴朝臣龂龂不可光禄勲何邪兴者倾巧士谓上疑堪因顺指曰堪非独不可于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臣见众人闻堪前与刘更生等谋毁骨肉以为当诛故臣前书言堪不可诛伤为国飬恩也上曰然此何罪而诛今宜奈何兴曰臣愚以为可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师傅之恩此最䇿之得也上于是疑之司隶校尉琅邪诸葛丰始以特立刚直著名于朝数侵犯贵戚在位多言其短后坐春夏系治人徙城门校尉丰于是上书告堪猛罪上不直丰乃制诏御史城门校尉丰前与光禄勲堪光禄大夫猛在朝之时数称言堪猛之美丰前为司隶校尉不顺四时修法度专作苛暴以获虚威朕不忍下吏以为城门校尉不内省诸已而反怨堪猛以求报举告按无证之辞暴扬难验之罪毁誉恣意不顾前言不信之大也朕怜丰之耆老不忍加刑其免为庶人又曰丰言堪猛贞信不立朕闵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迁堪为河东太守猛槐里令
臣光曰诸葛丰之于堪猛前誉而后毁其志非为朝廷进善而去奸也欲比周求进而已矣斯亦郑朋杨兴之流乌在其为刚直哉人君者察美恶辨是非赏以劝善罚以惩奸所以为治也使丰言得实则丰不当绌若其诬罔则堪猛何辜焉今两责而俱弃之则美恶是非果何在哉贾捐之与杨兴善捐之数短石显以故不得官稀复进见兴新以材能得幸捐之谓兴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见言君兰京兆尹可立得兴曰君房下笔言语妙天下使君房为尚书令胜五鹿充宗远甚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兰为京兆京兆郡国首尚书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则不隔矣捐之复短石显兴曰显方贵上信用之今欲进第从我计且与合意即得入矣捐之即与兴共为荐显奏称誉其美以为宜赐爵关内侯引其兄弟以为诸曹又共为荐兴奏以为可试守京兆尹石显闻知白之上乃下兴捐之狱令显治之奏兴捐之怀诈伪更相荐誉欲得大位罔上不道捐之竟坐弃市兴髠钳为城旦
臣光曰君子以正攻邪犹惧不克况捐之以邪攻邪其能免乎四年夏六月戊寅晦日有食之上扵是召诸前言日变在周堪张猛者责问皆稽首谢因下诏称堪之美征诣行在所拜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领尚书事猛复为太中大夫给事中中书令石显筦尚书尚书五人皆其党也堪希得见常因显白事事决显口会堪疾喑不能言而卒显诬谮猛令自杀于公车
建昭二年六月东郡京房学易于梁人焦延夀延夀常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生也其说长于灾异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侯各有占验房用之尤精以孝廉为郎上䟽屡言灾异有验天子说之数召见问房对曰古帝王以功举贤则万化成瑞应著末世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致灾异宜令百官各试其功灾异可息诏使房作其事房奏考功课吏法上令公卿朝臣与房会议温室皆以房言烦碎令上下相司不可许上意乡之时部刺史奏事京师上召见诸刺史令房晓以课事刺史复以为不可行唯御史大夫郑弘光禄大夫周堪初言不可后善之是时中书令石显颛权显友人五鹿充宗为尚书令二人用事房尝宴见问上曰幽厉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以为贤也上曰贤之房曰然则今何以知其不贤也上曰以其时乱而君危知之房曰若是任贤必治任不肖必乱必然之道也幽厉何不觉悟而更求贤曷为卒任不肖以至于是上曰临乱之君各贤其臣令皆觉悟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齐桓公秦二世亦尝闻此君而非笑之然则任竖刁赵高政治日乱盗贼满山何不以幽厉卜之而觉悟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房因免冠顿首曰春秋纪二百四十二年灾异以示万世之君今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陨夏霜冬靁春凋秋荣陨霜不杀水旱螟虫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春秋所记灾异尽备陛下视今为治邪乱邪上曰亦极乱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谁与上曰然幸其愈于彼又以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后之视今犹今之视前也上良久乃曰今为乱者谁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与图事帷幄之中进退天下之士者是矣房指谓石显上亦知之谓房曰已喻房罢出后上亦不能退显也
臣光曰人君之德不明则臣下虽欲竭忠何自而入乎观京房之所以晓孝元可谓明白切至矣而终不能寤悲夫诗曰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又曰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孝元之谓矣
上令房上弟子晓知功课吏事者欲试用之房上中郎任良姚平愿以为刺史试考功法臣得通籍殿中为奏事以防壅塞石显五鹿充宗皆疾房欲远之建言宜试以房为郡守帝扵是以房为魏郡太守得以考功法治郡房自请岁竟乘传奏事天子许焉房自知数以论议为大臣所非与石显等有隙不欲远离左右乃上封事曰臣出之后恐为用事所蔽身死而功不成故愿岁尽乘传奏事蒙哀见许乃辛巳蒙气复乘卦太阳侵色此上大夫覆阳而上意疑也己卯庚辰之间必有欲隔绝臣令不得乘传奏事者房未发上令阳平侯王凤承制诏房止无乘传奏事房意愈恐秋房去至新豊因邮上封事曰臣前以六月中言遁卦不效法曰道人始去寒涌水为灾至其七月涌水出臣弟子姚平谓臣曰房可谓知道未可谓信道也房言灾异未尝不中涌水已出道人当逐死尚复何言臣曰陛下至仁扵臣尤厚虽言而死臣犹言也平又曰房可谓小忠未可谓大忠也昔秦时赵高用事有正先者非刺高而死高威自此成故秦之乱正先趣之今臣得出守郡自诡效功恐未效而死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异当正先之死为姚平所笑房至陜复上封事曰臣前白愿出任良试考功臣得居内议者知如此扵身不利臣不可蔽故云使弟子不若试师臣为刺史又当奏事故复云为刺史恐太守不与同心不若以为太守此其所以隔绝臣也陛下不违其言而遂听之此乃蒙气所以不觧太阳无色者也臣去稍远太阳侵色益甚唯陛下毋难还臣而易逆天意邪说虽安于人天气必变故人可欺天不可欺也愿陛下察焉房去月馀竟征下狱初淮阳宪王舅张倾巧无行多从王求金钱欲为王求入朝从京房学以女妻房房每朝见退辄为道其语因记房所说密语令房为王作求朝奏暮皆持柬与王以为信验石显知之告房与张慱通谋非谤政治归恶天子诖误诸侯王皆下狱弃市妻子徙边郑弘坐与房善免为庶人 御史中丞陈咸数毁石显久之坐与槐里令朱云善漏泄省中语石显微伺知之与云皆下狱髠为城旦石显威权日盛公卿以下畏显重足一迹显与中书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结为党友诸附倚者皆得宠位民歌之曰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显内自知擅权事柄在掌握恐天子一旦纳用左右耳目以间已乃时归诚取一信以为验显尝使至诸官有所征发显先自白恐后漏尽宫门闭请使诏吏开门上许之显故投夜还称诏开门入后果有上书告显颛命矫诏开宫门天子闻之笑以其书示显显因泣曰陛下过私小臣属任以事群下无不嫉妒欲陷害臣者事类如此非一唯独明主知之愚臣微贱诚不能以一躯称快万众任天下之怨臣愿归枢机职受后宫扫除之役死无所恨唯陛下哀怜财幸以此全活小臣天子以为然而怜之数劳勉显加厚赏赐赏赐及赂遗訾一万万初显闻众人匈匈言已杀前将军萧望之恐天下学士讪已以谏大夫贡禹明经著节乃使人致意深自结纳因荐禹天子历位九卿礼事之甚备议者扵是或称显以为不妒譛望之矣显之设变诈以自解免取信人主者皆此类也
荀悦曰夫倿臣之惑君主也甚矣故孔子曰远佞人非但不用而已乃远而绝之隔塞其源戒之极也孔子曰政者正也夫要道之本正己而已矣平直真实者正之主也故德必核其真然后授其位能必核其实然后授其事功必核其真然后授其赏罪必核其真然后授其刑行必核其真然后贵之言必核其真然后信之物必核其真然后用之事必核其真然后修之故众正积于上万事实于下先王之道如斯而已矣
竟寕元年 初石显见冯奉世父子为公卿著名女又为昭仪在内显心欲附之荐言昭仪兄谒者逡修敕宜侍幄帷天子召见欲以为侍中逡请间言事上闻逡言显颛权大怒罢逡归郎官及御史夫夫缺在位多举逡兄大鸿胪野王上使尚书选第中二千石而野王行能第一上以问显显曰九卿无出野王者然野王亲昭仪兄臣恐后世必以陛下度越众贤私后宫亲以为三公上曰善吾不见是因谓群臣曰吾用野王为三公后世必谓我私后宫亲属以野王为比三月丙寅诏曰刚疆坚固确然亡欲大鸿胪野王是也心辨善辞可使四方少府五鹿充宗是也廉洁节俭太子少傅张谭是也其以少傅为御史大夫 夏五月壬辰帝崩于未央宫六月己未太子即皇帝位
成帝建始元年春正月石显迁长信中太仆秩中二千石显既失倚离权扵是丞相御史条奏显旧恶及其党牢梁陈顺皆免官显与妻子徙归故郡忧懑不食道死诸所交结以显为官者皆废罢少府五鹿充宗左迁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为雁门都尉司隶校尉涿郡王尊劾奏丞相衡御史大夫谭知显等颛权擅埶大作威福为海内患害不以时白奏行罚而阿谀曲从附下罔上怀邪迷国无大臣辅政之义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后衡谭举奏显不自陈不忠之罪而反扬著先帝任用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于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称失大臣体于是衡惭惧免冠谢罪上丞相侯印绶天子以新即位重伤大臣乃左迁尊为高陵令然群下多是尊者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连乞骸骨让位上辄以诏书慰抚不许
成帝淫荒
元帝竟寕元年六月乙未成帝即皇帝位 秋七月丞相衡上疏曰臣闻之师曰妃匹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此纲纪之首王教之端也自上世以来三代兴废未有不由此也愿陛下详览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大基采有德戒声色近严敬远技能臣闻六经者圣人所以统天地之心著善恶之归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于本性者也及论语孝经圣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
成帝建始二年 上自为太子时以好色闻及即位皇太后诏采良家女以备后宫大将军武库令杜钦说王凤曰礼一娶九女所以广嗣重祖也娣侄虽缺不复补所以飬夀塞争也故后妃有真淑之行则𦙍嗣有贤圣之君制度有威仪之节则人君有夀考之福废而不由则女德不厌女德不厌则夀命不究于高年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女子四十容貎改前以改前之容待于未衰之年而不以礼为制则其原不可救而后徕异态后徕异态则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间适之心是以晋献被纳䜛之谤申生蒙无罪之辜今圣主富于春秋未有适嗣方乡术入学未亲后妃之议将军辅政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详择有行义之家求淑女之质毋必有声色技能为万世大法夫少戒之在色小弁之作可谓寒心唯将军常以为忧凤白之太后太后以为故事无有凤不能自立法度循故事而已凤素重钦故置之莫府国家政谋常与钦虑之数称达名士裨正阙失当世善政多出于钦者
三年十二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其夜地震未央宫殿中诏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杜钦及太常丞谷永上对皆以为后宫女宠太盛嫉妒专上将害继嗣之咎河平元年夏四月己亥晦日有食之诏公卿百僚陈过失无有所讳大赦天下光禄大夫刘向对曰四月交于五月月同孝惠日同孝昭其占恐害继嗣是时许皇后专宠后宫希得进见中外皆忧上无继嗣故杜钦谷永及向所对皆及之上于是减省椒房掖廷用度服御舆驾所发诸官署及所造作遗赐外家群臣妾皆如竟寕以前故事皇后上疏自陈以为时世异制长短相补不出汉制而已纎微之间未必可同若竟寕前与黄龙前岂相放哉家吏不晓今壹受诏如此且使妾揺手不得设妾欲作某屏风张于某所曰故事无有或不能得则必䋲妾以诏书矣此诚不可行唯陛下省察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𫎇恩以太牢祠今当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今吏甫受诏读记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复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芽所以约制妾者恐失人理唯陛下深察焉上于是采谷永刘向所言灾异咎验皆在后宫之意以报之且曰吏拘于法又安足过盖矫枉者过直古今同之且财币之省特牛之祠其扵皇后所以扶助德美为华宠也咎根不除灾变相袭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传不云乎以约失之者鲜审皇后欲从其奢与服亦当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则甘泉建章可复兴矣孝文皇帝朕之师也皇太后皇后成法也假使太后在彼时不如职今见亲厚又恶可以逾乎皇后其刻心秉德谦约为古垂则列妾使有法焉
鸿嘉元年二月上始为微行从期门郎或私奴十馀人或乘小车或皆骑出入市里郊野远至旁县甘泉长杨五柞闘鸡走马常自称富平侯家人富平侯者张安世四世孙放也放父临尚敬武公主生放放为侍中中郎将娶许皇后女弟当时宠幸无比故假称之
二年春三月博士行大射礼有飞雉集于庭历陛登堂而雊后雉又集大常宗正丞相御史大夫车骑将军之府又集未央宫承明殿屋上车骑将军王音待诏宠等上言天地之气以类相应谴告人君甚微而著雉者听察先闻雷声故月令以纪气经载高宗雊雉之异以明转祸为福之验今雉以博士行礼之日大众聚会飞集于庭历阶登堂万众睢睢惊怪连日径历三公之府太常宗正典宗庙骨肉之官然后入宫其宿留告晓人具备深切虽人道相戒何以过是后帝使中常侍鼂闳诏音曰闻捕得雉毛羽颇摧折类拘执者得无人为之音复对曰陛下安得亡国之语不知谁主为佞讇之计诬乱圣德如此者左右阿谀甚众不待臣音复讇而足公卿以下保位自守莫有正言如令陛下觉悟惧大祸且至身深责臣下䋲以圣法臣音当先诛岂有以自觧哉今即位十五年继嗣不立日日驾车而出失行流闻海内传之甚于京师外有微行之害内有疾病之忧皇天数见灾异欲人变更终已不改天尚不能感动陛下臣子何望独有极言待死命在朝暮而已如有不然老母安得处所尚何皇太后之有高祖天下当以谁属乎宜谋于贤智克己复礼以求天意继嗣可立灾变尚可销也
三年 初许皇后与班偼伃皆有宠于上上尝游后庭欲与倢伃同辇载偼伃辞曰观古图画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闻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偼伃班偼伃进侍者李平得幸亦为偼伃赐姓曰卫其后上微行过阳阿主家恱歌舞者赵飞燕召入宫大幸有女弟复召入姿性尤𬪩粹左右见之皆啧啧嗟赏有宣帝时披香博士淖方成在帝后唾曰此祸水也灭火必矣姊弟俱为偼伃贵倾后宫许皇后班偼伃皆失宠于是赵飞燕譛告许皇后班偼伃挟媚道祝诅后宫詈及主上冬十一月甲寅皇后废处昭台宫后姊谒等皆诛死亲属归故乡考问班捷伃偼伃对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无知愬之何益故不为也上善其对赦之赐黄金百斥赵氏姊弟骄妒偼伃恐久见危乃求共养太后于长信宫上许焉
永始元年春正月上欲立赵偼伃为皇后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难之太后姊子淳于长为侍中数往来通语东宫岁馀乃得太后指许之夏四月乙亥上先封偼伃父临为成阳侯谏大夫河间刘辅上书言昔武王周公承顺天地以飨鱼乌之瑞然犹君臣祗惧动色相戒况扵季世不蒙继嗣之福屡受威怒之异者乎虽夙夜自责改过易行畏天命念祖业妙选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祖庙顺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孙之祥犹恐晚暮今乃触情纵欲倾于卑贱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不愧于人惑莫大焉里语曰腐木不可以为柱人婢不可以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祸而无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一言臣窃伤心不敢不尽死书奏上使侍御史收䌸辅系掖庭秘狱群臣莫知其故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勲琅琊师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书曰窃见刘辅前以县令求见擢为谏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诡切至当圣心者故得抜至于此旬月之间收下秘狱臣等愚以为辅幸得托公族之亲在谏臣之列新从下土来未知朝廷体独触忌讳不足深过小罪宜隐忍而已如有大恶宜暴治理官与众共之今天心未豫灾异屡降水旱迭臻方当隆宽广问褒直尽下之时也而行惨急之诛于谏争之臣震惊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辅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戸晓同姓近臣本以言显其于治亲养忠之义诚不宜幽囚于掖庭狱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辅亟而折伤之暴人有惧心精锐销耎莫敢尽节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听广德美之风臣等窃深伤之唯陛下留神省察上乃徙系辅共工狱减死罪一等论为鬼薪 夏六月丙寅立皇后赵氏大赦天下皇后既立宠少衰而其女弟绝幸为昭仪居昭阳宫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髹漆切皆铜沓黄金涂白玉阶壁带往往为黄金釭函蓝田璧明珠翠羽餙之自后宫未尝有焉赵后居别馆多通侍郎宫奴多子者昭仪常谓帝曰妾姊姓刚有如为人构陷则赵氏无种矣因泣下凄恻帝信之有白后奸状者帝辄杀之由是后公为淫恣无敢言者然卒无子光禄大夫刘向以为王教由内及外自近者始扵是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及孽嬖乱亡者序次为列女传凡八篇及采传记行事著新序说苑凡十五篇奏之数上䟽言得失陈法戒书数十上以助观览补遗阙上虽不能尽用然内嘉其言常嗟叹之
二年谷永为凉州刺史奏事京师讫当之部上使尚书问永受所欲言永对曰臣闻王天下有国家者患在上有危亡之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闻如使危亡之言辄上闻则啇周不易姓而迭兴三正不变改而更用夏商之将亡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是故恶日广而不自知大命倾而不自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陛下诚垂宽明之听无忌讳之诛使刍荛之臣得尽所闻于前群臣之上愿社稷之长福也元年九月黑龙见其晦日有食之今年二月己未夜星陨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间大异四发二二而同月三代之末春秋之乱未尝有也臣闻三代所以陨社稷丧宗庙者皆由妇人与群恶沈湎于酒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者养生㤗奢奉终㤗厚也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请略陈其效建始河平之际许班之贵倾动前朝熏灼四方女宠至极不可上矣今之后起什倍于前废先帝法度听用其言官秩不当纵释王诛骄其亲属假之威权从横乱政刺举之吏莫敢奉宪又以掖庭狱大为乱阱榜棰㿊于炮烙绝灭人命主为赵李报德复怨反除白罪逮治正吏多系无辜掠立迫恐至为人起责分利受谢生入死出者不可胜数是以日食再既以昭其辜王者必先自绝然后天绝之陛下弃万乘之至贵乐家人之贱事厌高美之尊号好匹夫之卑字崇聚僄轻无义小人以为私客数离深宫之固挺身晨夜与群小相随乌集杂会醉饱吏民之家乱服共坐流湎媟嫚溷殽无别黾免遁乐昼夜在路典门户奉宿卫之臣执干戈而守空宫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积数年矣王者以民为基民以财为本财竭则下畔下畔则上亡是以明王受飬基本不敢穷极使民如承大祭今陛下轻夺民财不爱民力听邪臣之计去高敞初陵改作昌陵役百干谿费拟骊山靡敝天下五年不成而后反故百姓愁恨感天饥馑仍臻流散冗食餧死于道以百万数公家无一年之畜百姓无旬日之储上下俱匮无以相救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愿陛下追观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镜考已行有不合者臣当伏妄言之诛汉兴九世百九十馀载继体之主七皆承天顺道遵先祖法度或以中兴或以治安至于陛下独违道纵欲轻身妄行当盛壮之隆无继嗣之福有危亡之忧积失君道不合天意亦以多矣为人后嗣守人功业如此岂不负哉方今社稷宗庙祸福安危之机在于陛下陛下诚肯昭然远寤专心反道旧愆毕改新德既章则赫赫大异庶㡬可销天命去就庶㡬可复社稷宗庙庶㡬可保唯陛下留神反复熟省臣言帝性宽好文辞而溺于燕乐皆皇太后与诸舅夙夜所常忧至亲难数言故推永等使因天变而切谏劝上纳用之永自知有内应展意所无依违每言事辄见荅礼至上此对上大怒卫将军商密擿永令发去上使侍御史収永敕过交道瘕者勿追御史不及永还上意亦觧自悔 上尝与张放及赵李诸侍中共宴饮禁中皆引满举白谈笑大噱时乘舆幄坐张画屏风画纣醉踞妲己作长夜之乐侍中光禄大夫班伯久疾新起上顾指画而问伯曰纣为无道至于是虖对曰书云乃用妇人之言何有踞肆于朝所谓众恶归之不如是之甚者也上曰茍不若此此图何戒对曰沈湎于酒微子所以告去也式号式謼大雅所以流连也诗书淫乱之戒其原皆在于酒上乃喟然叹曰吾久不见班生今日复闻谠言放等不怿稍自引起更衣因罢出时长信庭林表适使来闻见之后上朝东宫太后泣曰帝间颜色瘦黑班侍中本大将军所举宜宠异之益求其比以辅圣德宜遣富平侯且就国上曰诺上诸舅闻之以风丞相御史求放过失于是丞相宣御史大夫方进奏放骄蹇纵恣奢淫不制拒闭使者贼伤无辜从者支属并乘权势为暴虐请免放就国上不得已左迁放为北地都尉其后比年数有灾变故放久不得还壐书劳问不绝敬武公主有疾诏征放归第视母疾数月主有瘳后复出放为河东都尉上虽爱放然上迫太后下用大臣故常涕泣而遣之
元延元年秋七月有星孛于东井上以灾变博谋群臣北地太守谷永对曰王者躬行道德承顺天地则五征时序百姓夀考符瑞并降失道妄行逆天暴物则咎征著邮妖孽并见饥馑荐臻终不改寤恶洽变不复谴告更命有德此天地之常经百王之所同也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质有长短时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业当阳数之标季渉三七之节纪遭无妄之卦运直百六之灾阸三难异料杂乌同会建始元年以来二十载间群灾大异交错蜂起多于春秋所书内则为深宫后庭将有骄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败北宫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闲之处征舒崔杼之乱外则为诸夏下土将有樊并苏令陈胜项梁奋臂之祸安危之分界宗庙之至忧臣永所以破胆寒心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后变见于上可不致慎祸起细微奸生所异愿陛下正君臣之义无复与群小媟黩燕饮勤三纲之严修后宫之政抑远骄妒之宠崇近婉顺之行朝觐法驾而后出陈兵清道而后行无复轻身独出饮食臣妾之家三者既除内乱之路塞矣诸夏举兵萌在民饥馑而吏不恤兴于百姓困而赋敛重发于下怨离而上不知传曰饥而不损兹谓㤗厥咎亡比年郡国伤于水灾禾麦不收宜损常税之时而有司奏请加赋甚缪经义逆于民心市怨趋祸之道也臣愿陛下勿许加赋之奏益减奢㤗之费流恩广施振赡困乏敕劝耕桑以慰绥元元之心诸夏之乱庶㡬可息中垒校尉刘向上书曰臣闻帝舜戒伯禹母若丹朱傲周公戒成王母若殷王纣圣帝明王当以败乱自戒不讳废兴故臣敢极陈其愚唯陛下留神察焉谨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今连三年比食自建始以来二十岁间而八食率二岁六月而一发古今罕有异有小大希稠占有舒疾缓急观秦汉之易世览惠昭之无后察昌邑之不终视孝宣之绍起皆有变异著有汉纪天之去就岂不昭昭然哉臣幸得托末属诚见陛下宽明之德冀销大异而兴高宗成王之声以崇刘氏故恳恳数奸死亡之诛天文难以相晓臣虽图上犹湏口说然后可知愿赐清燕之间指图陈状上辄入之然终不能用也 十二月北地都尉张放到官数月复征入侍中太后与上书曰前所道尚未效富平侯反复来其能默乎上谢曰请今奉诏上于是出放为天水属国都尉引少府许商光禄勲师丹为光禄大夫班伯为水衡都尉并侍中皆秩中二千石每朝东宫常从及大政俱使谕指于公卿上亦稍厌游宴复修经书之业太后甚悦
绥和二年三月丙戌帝崩于未央宫帝素彊无疾病是时楚思王衍梁王立来朝明旦当辞去上宿供张白虎殿又欲拜左将军孔光为丞相已刻侯印书赞昏夜平善乡晨傅绔袜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昼漏上十刻而崩民间讙哗咸归罪赵昭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杂与御史丞相廷尉治问皇帝起居发病状赵昭仪自杀 班彪赞曰臣姑充后宫为偼伃父子昆弟侍帷幄数为臣言成帝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嘿尊严若神可谓有穆穆天子之容者矣博览古今容受直辞公卿奏议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乎酒色赵氏乱内外家擅权言之可为于邑建始以来王氏始执国命哀平短祚莽遂篡位盖其威福所由来者渐矣
河决之患
汉元帝永光五年 初武帝既塞宣房后河复北决于馆陶分为屯氏河东北入海广深与大河等故因其自然不堤塞也是岁河决清河灵鸣犊口而屯氏河绝〈武帝元封二年上使汲仁郭昌发卒数万人塞瓠子河决筑宫其上名曰宣房宫〉
成帝建始四年夏四月大雨水十馀日河决东郡金堤先是清河都尉冯逡奏言郡承河下流土壤轻脆易伤顷所以阔无大害者以屯氏河通两川分流也今屯氏河塞灵鸣犊口又益不利独一川兼受数河之任虽高增堤防终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霁必盈溢九河故迹今既灭难明屯氏河新绝未久其处易浚又其口所居高于以分杀水力道里便宜可复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备非常不豫修治北决病四五郡南决病十馀郡然后忧之晚矣事下丞相御史白遣博士许商行视以为常方用度不足可且勿浚后三岁河果决于馆陶及东郡金堤泛滥兖豫入平原千乘济南凡灌四郡三十二县水居地十五万馀顷深者三丈坏败官亭室庐且四万所冬十一月御史大夫尹忠以对方略疏阔上切责其不忧职自杀遣大司农非调调均钱榖河决所灌之郡谒者二人发河南以东船五百艘徙民避水居邱陵九万七千馀口
河平元年春杜钦荐犍为王延世于王凤使塞决河凤以延世为河堤使者延世以竹落长四丈大九围盛以小石两𦨣夹载而下之三十六日河堤成三月诏以延世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二年秋八月河复决平原流入济南千乘所坏败者半建始时复遣王延世与丞相史杨焉及将作大匠许商谏大夫乘马延年同作治六月乃成复赐延世黄金百斤治河卒非受平贾者为著外繇六月
鸿嘉四年秋渤海清河信都河水湓溢灌县邑三十一败官亭民舍四万馀所平陵李寻等奏言议者常欲求索九河故迹而穿之今因其自决可且勿塞以观水埶河欲居之当稍自成川跳出沙土然后顺天心而图之必有成功而用财力寡于是遂止不塞朝臣数言百姓可哀上遣使者处业振赡之
绥和二年九月骑都尉平当使领河堤奏九河今皆寘灭按经义治水有决河深川而无堤防壅塞之文河从魏郡以东北多溢决水迹难以分明四海之众不可诬宜博求能浚川䟽河者上从之待诏贾让奏言治河有上中下䇿古者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度水埶所不及大川无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为污泽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犹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犹止儿啼而塞其口岂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为川者决之使道善为民者宣之使言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壅防百川各以自利齐与赵魏以河为竟赵魏濒山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西泛赵魏赵魏亦为堤去河二十五里虽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荡时至而去则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无害稍筑宫宅遂成聚落大水时至漂没则更起堤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泽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今堤防狭者去水数百步远者数里于故大堤之内复有数重民居其间此皆前世所排也河从河内黎阳至魏郡昭阳东西互有石堤激水使还百馀里间河再西三东迫厄如此不得安息今行上䇿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东薄金堤执不能远泛滥期月自定难者将曰若如此败坏城郭田卢冢墓以万数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当路者毁之故凿龙门辟伊阙析底柱破碣石堕㫁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濒河十郡治堤岁费且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治河之费以业所徙之民遵古圣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处其所而不相奸且以大汉方制万里岂其与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载无患故谓之上䇿若乃多穿漕渠于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虽非圣人法然亦救败术也可从淇口以东为石堤多张水门恐议者疑河大川难禁制荣阳漕渠足以卜之冀州渠首尽当仰此水门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旱则开东方下水门溉冀州水则开西方高门分河流民田适治河堤亦成此诚富国安民兴利除害支数百岁故谓之中䇿若乃缮完故堤增卑培薄劳费无已数逢其害此最下䇿也
平帝元始四年王莽奏征能治河者以百数其大略异者长水校尉平陵关并言河决率常扵平原东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恶闻禹治河时本空此地以为水猥盛则放溢少稍自索虽时易处犹不能离此上古难识近察秦汉以来河决曹卫之域其南北不过百八十里可空此地勿以为官亭民室而已御史临淮韩牧以为可略扵禹贡九河处穿之纵不能为九但为四五宜有益大司空掾王横言河入勃海地高于韩牧所欲穿处往者天尝连雨东北风海水溢西南出寖数百里九河之地已为海所渐矣禹之行河水本随西山下东北去周谱云定王五年河徙则今所行非禹之所穿也又秦攻魏决河灌其都决处遂大不可复补宜郤徙完平处更开空使掾西山足乘高地而东北入海乃无水灾司空掾沛国柏谭典其议为甄豊言凡此数者必有一是宜详考验皆可豫见计定然后举事费不过数亿万亦可以事诸浮食无产业民空居与行役同当衣食衣食县官而为之作乃两便可以上继禹功下除民疾时莽但崇空语无施行者
王莽始建国三年河决魏郡泛清河以东数郡先是莽恐河决为元城冡墓害及决东去元城不忧水故遂不堤塞
明帝水平十二年 初平帝时河汴决坏久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仪令乐俊上言民新被兵革未宜兴役乃止其后汴渠东侵日月弥广兖豫百姓怨叹以为县官恒兴佗役不先民急会有荐乐浪王景能治水者夏四月诏发卒数十万遣景与将作谒者王具修汴渠堤自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馀里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无复溃漏之患景虽节省役费然犹以百亿计焉
十三年夏四月汴渠成河汴分流复其旧迹
通鉴纪事本末卷四下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五上
宋 袁枢 撰
丁傅用事
汉成帝元延四年春正月中山王兴定陶王欣皆来朝中山王独从傅定陶王尽从傅相中尉上怪之以问定陶王对曰令诸侯王朝得从其国二千石傅相中尉皆国二千石故尽从之上令诵诗通习能说他日问中山王独从傅在何法令不能对令诵尚书又废及赐食于前后饱起下袜系解帝由此以为不能而贤定陶王数称其材是时诸侯王唯二人于帝为至亲定陶王祖母傅太后随王来朝私赂遗赵皇后昭仪及骠骑将军王根后昭仪根见上无子亦欲豫自结为长久计皆更称定陶王劝帝以为嗣帝亦自美其材为加元服而遣之时年十七矣
绥和元年春正月上召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慱入禁中议中山定陶王谁宜为嗣者方进根褒博皆以为定陶王帝弟之子礼曰昆弟之子犹子也为其后者为之子也定陶王宜为嗣光独以为礼立嗣以亲以尚书盘庚殷之及王为比兄终弟及中山王先帝之子帝亲弟宜为嗣上以中山王不材又礼兄弟不得相入庙不从光议二月癸丑诏立定陶王欣为皇太子封中山王舅谏大夫冯参为宜乡侯益中山国三万户以慰其意使执金吾任宏守大鸿胪持节徴定陶王定陶王谢曰臣材质不足以假充太子之宫臣愿且得留国邸旦夕奏问起居俟有圣嗣归国守藩书奏天子报闻戊午孔光以议不合旨左迁廷尉何武为御史大夫 秋八月中山孝王兴薨 冬十月上以太子既奉太宗后不得顾私亲 十一月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以奉恭王后初太子之㓜也王祖母傅太后躬自养视及为太子诏傅太后与太子与丁姬自居定陶国邸不得相见顷之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帝曰太子承正统当共养陛下不得复顾私亲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养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于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养太子独不得
二年三月丙戌帝崩于未央宫 夏四月丙午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宫有诏问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宜当何居丞相孔光素闻傅太后为人刚暴长于权谋自帝在襁褓而养长教道至于成人帝之立又有力光心恐傅太后与政事不欲与帝旦夕相近即议以为定陶太后宜改筑宫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宫上从武言北宫有紫房道通未央宫傅太后果从复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称尊号贵宠其亲属使上不得由直道行高昌侯董宏希指上书言秦庄襄王母本夏氏而为华阳夫人所子及即位后俱称太后宜立定陶共王后为帝太后事下有司大司马王莽左将军关内侯领尚书事师丹劾奏宏知皇太后至尊之号天下一统而称引亡秦以为比谕诖误圣朝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谦让纳用莽丹言免宏为庶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称尊号上乃白太皇太后令下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五月丙戌立皇后傅氏傅太后从弟晏之子也诏曰春秋母以子贵宜尊定陶太后曰恭皇太后丁姬曰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长信宫中官追尊傅父为崇祖侯丁父为褒德侯封舅丁明为阳安侯舅子满为平周侯皇后父晏为孔乡侯皇太后弟侍中光禄大夫赵钦为新城侯 傅太后从弟右将军喜好学问有志行众庶归望于喜初上官之爵外亲也喜独执谦称疾傅太后始与政事数谏之由是傅太后不欲令喜辅政庚午赐喜黄金百斤上右将军印授以光禄太夫养病大司空何武尚书令唐令皆上书言喜行义修洁忠诚忧国内辅之臣也今以寝病一旦遣归众庶失望皆曰傅氏贤子以论议不合于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为国恨之忠臣社稷之卫鲁以季友治乱楚以子玉轻重魏以无忌折冲项以范増存亡百万之众不如一贤故秦行千金以间廉颇汉散万金以疏亚父喜立于朝陛下之光辉傅氏之废兴也上亦自重之故寻复进用焉九月庚申地震自京师到北边郡国三十馀处坏城郭凡压杀四百馀人人以灾异问待诏李寻对曰夫日者众阳之长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晻昧亡光间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夺失色邪气珥蜺数作小臣不知内事窃以日视陛下志操衰于始初多矣唯陛下执乾刚之德彊志守度母听女谒邪臣之态诸保阿乳母甘言悲辞之托断而勿听勉彊大谊绝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赐以货财不可私以官位诚皇天之禁也臣闻月者众阴之长妃后大臣诸侯之象也闲者月数为变此为母后与政乱朝阴阳俱伤两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窃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仗矣唯陛下亲求贤士无彊所恶以崇社稷尊彊本朝臣闻五行以水为本水为凖平王道公正修明则百川理落脉通偏党失纲则涌溢为败今汝颍漂涌与雨水并为民害此诗所谓百川沸腾咎在皇甫卿士之属唯陛下少抑外家亲大臣臣闻地道柔静阴之常义也闲者关东地数震宜务崇阳抑阴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闭绝私路拔进英隽退不任职以彊本朝夫本彊则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殃致凶为邪谋所陵闻往者淮南王作谋之时其所难者独有汲黯以为公孙弘等不足言也弘汉之名相于今亡比而尚见轻何况亡弘之属乎故曰朝廷无人则为贼乱所轻其道自然也 冬十月癸酉以师丹为大司空丹见上多所匡改成帝之政乃上书言古者谅暗不言听于冡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前大行尸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皆贵宠封舅为阳安侯皇后尊号未定预封父为孔乡侯出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诏书比下变动政事卒暴无渐臣纵不能明陈大义复曽不能牢让爵位相随空受封侯増益陛下之过闲者郡国多地动水流出杀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举错失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阴阳溷浊之应也臣伏惟人情无子年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深见天命烛知至德以壮年克己立陛下为嗣先帝暴弃天下而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惧此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也臣闻天威不违颜咫尺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观群下之从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附何患不富贵不宜仓卒若是其不长久矣丹书数十上多切直之言傅太后从弟子迁在左右尤倾邪上恶之免官遣归故郡傅太后怒上不得已复留迁丞相光与大司空丹奏言诏书前后相反天下疑惑无所取信臣请归迁故郡以销奸党卒不得遣复为侍中其逼于傅太后皆此类也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酉光禄大夫傅喜为大司马封高武侯 秋九月郎中令泠褒黄门郎叚犹等复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复引定陶藩国之名以冠大号车马衣服宜皆称皇之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职又宜为共皇立庙京师上复下其议群下多顺指言母以子贵宜立尊号以厚孝道唯丞相光大司马喜大司空丹以为不可丹曰圣王制礼取法于天地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乱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号者母从子妻从夫之义也欲立官置吏车服与太皇太后并非所以明尊无二上之议也定陶共皇号谥已前定议不得复改礼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无爵父之义尊父母也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统也孝成皇帝圣恩深远故为共王立后奉承祭祀令共皇长为一国太祖万世不毁恩义已备陛下既继体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庙天地社稷之祀义不可复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庙今欲立庙于京师而使臣下祭之是无主也又亲尽当毁空去一国太祖不堕之祀而就无主当毁不正之礼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会有上书言古者以龟贝为货今以钱易之民以故贫宜可改弊上以问丹丹对言可改章下有司议皆以为行钱以来久卒难变易丹老人忘其前语复从公卿议又丹使吏书奏吏私写其草丁傅子弟闻之使人上书告丹上封事行道人偏持其书上以问将军中朝臣皆对曰忠臣不显谏大臣奏事不宜漏泄宜下廷尉治事下廷尉劾丹大不敬事未决给事中博士申咸杜钦上书言丹经行无比自近世无臣能若丹者少发愤懑奏封事不及深思远虑使主簿书漏泄之过不在丹以此贬黜恐不厌众心上贬咸钦秩各二等遂䇿免丹曰朕惟君位尊任重怀谖迷国进退违命反复异言甚为君耻之以君尝托传位未忍考于理其上大司空高乐侯印绶罢归尚书令唐林上疏曰窃见免大司空策书意深痛切君子作文为贤者讳丹经为世儒宗德为国黄耉亲傅圣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内未见其大过事既以往免爵太重京师识者咸以为宜复丹爵邑使奉朝请唯陛下裁览众心有以慰复师傅之臣上从林言下诏赐丹爵关内侯二年丁傅宗族骄奢皆嫉傅喜之恭俭又傅太后欲求称尊号与成帝母齐尊喜与孔光师丹共执以为不可上重违大臣正议又内迫傅太后依违者连岁傅太后大怒上不得己先免师丹以感动喜喜终不顺朱博与孔乡侯傅晏连结共谋成尊号事数燕见奏封事毁短喜及孔光丁丑上遂策免喜以侯就第 夏四月傅太后又自诏丞相御史大夫曰高武侯附下罔上与故大司空丹同心背畔放命圯族不宜奉朝请其遣就国丞相孔光自先帝时议继嗣有持异之隙又重忤傅
太后指由是傅氏在位者与朱博为表里共毁谮光乙亥䇿免光为庶人以御史大夫朱博为丞相封阳乡侯朱博既为丞相上遂用其议下诏曰定陶共皇之号不宜复称定陶尊共皇太后曰帝太太后称永信宫共皇后曰帝太后称中安宫为共皇立寝庙于京师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于是四太后各置少府太仆秩皆中二千石傅太后既尊后尤骄与太皇太后语至谓之妪时丁傅以一二年间暴兴尤盛为公卿列侯者甚众然帝不甚假以权埶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丞相博御史大夫玄奏言前高昌侯宏首建尊号之议而为关内侯师丹所劾奏免为庶人时天下衰麤委政于丹丹不深惟褒广尊号之义而妄称说抑贬尊号亏损孝道不忠莫大焉陛下仁圣昭然定尊号宏以忠孝复封高昌侯丹恶逆暴著虽𫎇赦令不宜有爵邑请免为庶人奏可谏大夫杨宣上封事言孝成皇帝深惟宗庙之重称
述陛下至德以承天序圣䇿深远恩德至厚惟念先帝之意岂不欲以陛下自代奉承东宫哉太皇太后春秋七十数更忧伤敕令亲属引领以避丁傅行道之人为之陨涕况于陛下时登高远望独不惭于延陵乎帝深感其言复封成都侯商中子邑为成都侯 六月庚申帝太后丁氏崩诏归葬定陶共皇之园 秋七月傅太后怨傅喜不已使孔乡侯晏风丞相朱博令奏免喜侯博与御史大夫赵玄议之玄言事已前决得无不宜博曰已许孔乡侯矣匹夫相要尚相得死何况至尊博唯有死耳玄即许可博恶独斥奏喜以故大司空汜乡侯何武前亦坐过免就国事与喜相似即并奏喜武前在位皆无益于治虽已退免爵土之封非所当也皆请免为庶人上知傅太后素常怨喜疑博玄承指即召玄诣尚书问状玄辞服有诏左将军彭宣与中朝者杂问宣等奏劾博玄晏皆不道不敬请召诣廷尉诏狱上减玄死罪三等削晏户四分之一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博自杀国除 冬十月上欲令丁傅处爪牙官以光禄勲丁望为左将军
四年春正月上欲封傅太后从父弟侍中光禄大夫商尚书仆射平陵郑崇谏曰孝成皇帝封亲舅五侯天为赤黄昼昏日中有黑气孔乡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縁今无故欲复封商坏乱制度逆天人之心非傅氏之福也臣愿以身命当国咎崇因持诏书案起傅太后大怒曰何有为天子乃反为一臣所颛制耶二月癸卯上遂下诏封商为汝昌侯 夏六月尊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
元寿元年春正月辛丑朔诏将军中二千石举明习兵法者各一人因就拜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阳安侯丁明为大司马骠骑将军是日日有食之上诏公卿大夫悉心陈过失又令举贤良方正能直言者各一人前凉州刺史杜邺以方正对策曰臣闻阳尊阴卑天之道也是以男虽贱各为其家阳女虽贵犹为其国阴故礼明三从之仪虽有父母之德必系于子昔郑伯随姜氏之欲终有叔叚篡国之祸周襄王内迫惠后之难而遭居郑之危汉兴吕太后权私亲属几危社稷窃见陛下约俭正身欲与天下更始然嘉瑞未应而日食地震案春秋灾异以指象为言语日食明阳为阴所临坤以法地为土为母以安静为德震不阴之效也占象甚明臣敢不直言其事昔曾子问从令之义孔子曰是何言与善闵子骞守礼不茍从亲所行无非理者故无可间也今诸外家兄弟无贤不肖并侍帷幄布在列位或典兵卫或将军屯宠意并于一家积贵之埶世所希见所希闻也至乃并置大司马将军之官皇甫虽盛三桓虽隆鲁为作三军无以甚此当拜之日晻然日食不在前后临事而发者明陛下谦逊无专承指非一所言辄听所欲辄随有罪恶者不坐辜罚无功能者毕受官爵流渐积猥过在于是欲令昭昭以觉圣朝昔诗人所刺春秋所讥指象如此殆不在他由后视前忿邑非之逮身所行不自镜见则以为可计之过者愿陛下加致精诚思承始初事稽诸古以厌下心则黎庶群生无不说喜上帝百神收还威怒祯祥福禄何嫌不报 丁巳皇太太后傅氏崩合葬渭陵称孝元傅皇后
二年六月戊午帝崩于未央宫大司马王莽白太皇太后以定陶共王太后与孔乡侯晏同心合意背恩亡本专恣不轨徙孝哀皇后退就桂宫傅氏丁氏皆免官爵归故郡傅晏将妻子徙合浦独下诏褒扬傅喜曰高武侯喜资性端悫论议忠直虽与故定陶太后有属终不顺指从邪介然守节以故斥逐就国传不云乎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其还喜长安位特进奉朝请喜虽外见褒赏孤立忧惧后复遣就国以寿终莽又贬傅太后号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号曰丁姬
平帝元始五年莽奏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冡高与元帝山齐怀帝太后皇太后玺绶以葬请发共王母及丁姬冡取其玺绶徙共王母归定陶葬共王冡次太后以为既已之事不须复发莽固争之太后诏因故棺改葬之莽奏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宫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请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葬丁姬媵妾之次奏可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钱帛遣子弟及诸生四夷凡十馀万人操持作具助将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冡周棘其处以为世戒云
董贤嬖幸
汉哀帝建平四年二月驸马都尉侍中云阳董贤得幸于上出则参乘入御左右赏赐累钜万贵震朝廷尝与上卧起尝昼寝偏籍上䄂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䄂而起又诏贤妻得通引籍殿中止贤庐又召贤女弟以为昭仪位次皇后昭仪及贤与妻旦夕上下并侍左右以贤父恭为少府赐爵关内侯诏将作大匠为贤起大第北阙下重殿洞门土木之功穷极技巧赐武库禁兵上方珍宝其选物上第尽在董氏而乘舆所服乃其副也及至东园秘器珠𥜗玉柙豫以赐贤无不备具又令将作为贤起冢茔义陵旁内为便房刚柏题凑外为徼道周垣数里门阙罘罳甚盛郑崇以贤贵宠过度谏上由是重得罪 三月上欲侯董贤而未有縁侍中傅嘉劝上定息夫躬孙宠告东平本章去宋弘更言因董贤以闻欲以其功侯之皆先赐爵关内侯顷之上欲封贤等而心惮王嘉乃先使孔乡侯晏持诏书示丞相御史于是嘉与御史大夫贾延上封事言窃见董贤等三人始赐爵众庶匃匃咸曰贤贵其馀并蒙恩至今流言未解陛下仁恩于贤等不已宜暴贤等本奏语言延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考合古今明正其义然后乃加爵土不然恐大失众心海内引领而议暴评其事必有言当封者在陛下所从天下虽不说咎有所分不独在陛下上不得已且为之止 秋八月辛卯上下诏切责公卿曰昔楚有子玉得臣晋文为之侧席而坐近事汲黯折淮南之谋今东平王云等至有图弑天子逆乱之谋者是公卿股肱莫能悉心务聪明以销厌未萌故也赖宗庙之灵侍中驸马都尉贤等发觉以闻咸伏厥辜书不云乎用德章厥善其封贤为高安侯 上使中黄门发武库兵前后十辈送董贤及上乳母王阿舍执金吾毋将隆奏言武库兵器天下公用国家武备缮治造作皆度大司马钱大司农钱自乘舆不以给共养共养劳赐一出少府盖不以本蔵给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费别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诸侯方伯得专征伐乃赐斧钺汉家边吏职任距寇亦赐武库兵皆任事然后蒙之春秋之谊家不藏甲所以抑臣威损私力也今贤等便嬖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给其私门契国威器供其家备民力分于弄臣武兵设于微妾建立非宜以广骄僭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于三家之堂臣请收还武库上不说 谏大夫渤海鲍宣上书曰窃见孝成皇帝时外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贤人路浊乱天下奢㤗亡度穷困百姓是以日食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徴陛下所亲见矣今奈何反复剧于前乎今民有七亡阴阳不和水旱为灾一亡也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贪吏并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强大姓蚕食无厌四亡也苛吏繇役失农桑时五亡也部落鼔鸣男女遮列六亡也盗贼劫略取民财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殴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也冤䧟无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仇相残五死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茍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谓如臣宣等为愚陛下擢臣岩穴诚冀有益毫毛岂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哉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为皇天子下为黎庶父母奈何独私养外亲与幸臣董贤多赏赐以大万数使奴从宾客浆酒藿肉苍头庐儿皆用致富非天意也宣语虽刻切上以宣名儒优容之
元寿元年春正月丞相嘉奏封事曰陛下在国之时好诗书尚俭节徴来所过道上称诵德美此天下所以回心也初即位易帷帐去锦绣乘舆席縁绨缯而已共皇寝庙比当作忧闵元元惟用度不足以义割恩辄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驸马都尉董贤亦起官寺上林中又为贤治大第开门乡北阙引玉渠灌园池使者䕶作赏赐吏卒甚于治宗庙贤母病长安厨给祠具道中过者皆饮食为贤治器器成奏御乃行或物好特赐其工自贡献宗庙三宫犹不至此贤家有宾婚及见亲诸官并共赐及苍头奴婢人十万钱使者䕶视发取市物百贾震动道路讙哗群臣惶惑诏书罢苑而以赐贤二千馀顷均田之制从此堕坏奢僭放纵变乱阴阳灾异众多百姓讹言持筹相惊天惑其意不能自止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讥孔子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备位窃内悲伤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于国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已之所独乡察众人之所共疑往者宠臣邓通韩嫣骄贵失度逸豫无厌小人不胜情欲卒䧟罪辜乱国亡躯不终其禄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览前世以节贤宠全安其命上由是于嘉浸不说 鲍宣上书曰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养黎民即位已来父亏明母震动子讹言相惊恐今日食于三始诚可畏惧小民正朔日尚恐毁败器物何况于日亏乎陛下深内自责避正殿举直言求过失罢退外亲及旁仄素餐之人徴拜孔光为光禄大夫发觉孙宠息夫躬过恶免官遣就国众庶歙然莫不说喜天人同心人心说则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干日连阴不雨此天下忧结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侍中驸马都督董贤本无葭莩之亲但以令色谀言自进赏赐无度竭尽府藏并合三第尚以为小复坏𭧂室贤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将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赏赐上冢有会辄太官为供海内贡献当养一君今反尽之贤家岂天意与民意耶天不可久负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诚欲哀贤宜为谢过天地解仇海内免遣就国收乘舆器物还之县官如此可以父子终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久安者也孙宠息夫躬不宜居国可皆免以视天下复徴师丹师丹彭宣傅喜旷然使民易视以应天心建立大政兴太平之端上感大异纳宣言徴何武彭宣拜鲍宣为司隶 上托傅太后遗诏令太皇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董贤二千户及赐孔乡侯汝昌侯阳新侯国王嘉封还诏书因奏封事谏曰臣闻爵禄土地天之有也书云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则众庶不服感动阴阳其害疾自深今圣体久不平此臣嘉所内惧也高安侯贤佞幸之臣陛下倾爵位以贵之单货财以富之损至尊以宠之主威已黜府藏已竭唯恐不足财皆民力所为孝文皇帝欲起露台重百金之费克己不作今贤散公赋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往古以来贵臣未尝有此流闻四方皆同怨之里谚曰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臣尝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遗诏诏丞相御史益贤户赐三侯国臣嘉窃感山崩地动日食于三朝皆阴侵阳之戒也前贤已再封晏商再易邑业縁私横求恩已过厚求索自恣不知厌足甚伤尊尊之义不可以示天下为害痛矣臣骄侵罔阴阳失节气感相动害及身体陛下寝疾久不平继嗣未立宜思正万事顺天人之心以求福祐奈何轻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传之于无穷哉臣谨封上诏书不敢露见非爱死而不自法恐天下闻之故不敢自劾初廷尉梁相治东平王云狱时冬月未尽二旬而相心疑云冤狱有饰辞奏欲传之长安更下公卿覆治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以为可许天子以为相等皆见上体不平外内顾望操持两心幸云逾冬无讨贼疾恶主仇之意免相等皆为庶人后数月大赦嘉荐相等皆有材行圣王有计功除过臣窃为朝廷惜此三人书奏上不能平后二十馀日嘉封还益董贤户事上乃发怒召嘉诣尚书责问以相等前坐不忠罪恶著闻君时辄以自劾今又称誉云为朝廷惜之何也嘉免冠谢罪事下将军朝者光禄大夫孔光等劾嘉迷国罔上不道请谒者召嘉诣廷尉诏狱议郎龚等以为嘉言事前后相违宜夺爵土免为庶人永信少府猛等以为嘉罪名虽应法大臣括发关械祼躬就笞非所以重国褒宗庙也上不听三月诏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诏狱使者既到府椽史涕泣共和药进嘉嘉不肯服主簿曰将相不对理陈冤相踵以为故事君侯宜引决使者危坐府门上主簿复前进药嘉引药柸以击地谓官属曰丞相幸得备位三公奉职负国当伏刑都市以示万众丞相岂儿女子耶何谓咀药而死嘉遂装出见使者再拜受诏乘吏小车去盖不冠随使者诣廷尉廷尉收嘉丞相新甫侯印绶缚嘉载致都船诏狱上闻嘉生自诣吏大怒使将军以下与五二千石杂治吏诘问嘉对曰案事者思得实窃见相等前治东平王狱不以云为不当死欲关公卿示重慎诚不见其外内顾望阿附为云验复幸得𫎇大赦相等皆良善吏臣窃为国惜贤不私比三人狱吏曰茍如此则君何以为罪犹当有以负国不空入狱矣吏稍侵辱嘉嘉喟然仰天叹曰幸得充备宰相不能进贤退不肖以是负国死有馀责吏问贤不肖主名嘉曰贤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进恶高安侯董贤父子佞邪乱朝而不能退罪当死死无所恨嘉系狱二十馀日不食欧血而死 十二月庚子以侍中驸马都督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册曰建尔于公以为汉辅往悉尔心匡正庶事允执其中是时贤年二十二虽为三公常给事中领尚书百官因贤奏事以父卫尉恭不宜在卿位徙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弟宽信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皆侍中诸曹奉朝请宠在丁傅之右矣初丞相孔光为御史大夫贤父恭为御史事光及贤为大司马与光并为三公上故令贤私过光光雅恭谨知上欲尊宠贤及闻贤当来也光警戒衣冠出门待望见贤车乃却入贤至中门光入阁既下车乃出拜谒送迎甚谨不敢以宾客钧敌之礼上闻之喜立拜光两兄子为谏大夫常侍贤由是权与人主侔矣是时成帝外家王氏衰废唯平阿侯谭子去疾为侍中弟闳为中常侍闳妻父中郎将萧咸前将军望之子也贤父恭慕之欲为子宽信求咸女为妇使闳言之咸惶恐不敢当私谓闳曰董公为大司马册文言允执其中此乃尧禅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长老见者莫不心惧此岂家人子所能堪耶闳性有知略闻咸言心亦悟乃还报恭深达咸自谦薄之意恭叹曰我家何用负天下而为人所畏如是意不说后上置酒麒麟殿贤父子亲属宴饮侍中中常侍皆在侧上在酒所从容视贤笑曰吾欲法尧禅舜何如王闳进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无穷统业至重天子无戏言上默然不说左右皆恐于是遣闳出归郎署久之太皇太后为闳复召还闳还闳遂上书谏曰臣闻王者立三公法三光居之者当得贤人易曰鼎折足覆公𫗧喻三公非其人也昔孝文皇帝幸邓通不过中大夫武皇帝幸韩嫣赏赐而已皆不在大位今大司马卫将军董贤无功于汉朝又无肺腑之连复无名迹高行以矫世昇擢数年列备鼎足典卫禁兵无功封爵父子兄弟横蒙拔擢赏赐空竭帑藏万民喧哗偶言道路诚不当天心也昔褒神蚖变化为人实生褒姒乱周国恐陛下有过失之讥贤有小人不知进退之祸非所以垂法后世也上虽不从闳言多其年少志彊亦不罪也
二年春正月匃奴单于及乌孙来朝单于宴见群臣在前单于怪董贤年少以问译上令译报曰大司马年少以大贤居位单于乃起拜贺汉得贤臣 夏五月甲子正三公分分职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 六月戊午帝崩于未央宫太皇太后闻帝崩召大司马贤引见东箱问以丧事调度贤内忧不能对免冠谢太后曰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马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吾令莽佐君贤顿首幸甚太后遣使者驰召莽诏尚书诸发兵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期门兵皆属莽莽以太后指使尚书劾贤帝病不亲医药禁止贤不得入宫殿司马中贤不知所为诣阙免冠徒跣谢己未莽使谒者以太后诏即阙下册贤曰贤年少未更事理为大司马不合众心其收大司马印绶罢归第即日贤与妻皆自杀家惶恐夜葬莽疑其诈死有司奏请发贤棺至狱诊视因埋狱中莽又奏董贤父子骄恣奢僭请收没入财物县官诸以贤为官者皆免父恭弟宽信与家属徙合浦母别归故郡钜鹿长安中小民讙哗乡其第哭几获盗之县官斥卖董氏财凡四十三万万贤所厚吏沛朱诩自请去大司马府买棺衣收贤尸葬之莽闻之以他罪击杀诩
王莽篡汉
汉宣帝甘露三年太子所幸司马良娣死太子悲恚不乐帝乃令皇后择后宫家人子可以娱侍太子者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宫政君故绣衣御史贺之孙女也是岁生成帝于甲馆画堂为世适皇孙帝爱之自名曰骜字大孙
元帝初元元年夏四月丁巳立太子骜为皇太子竟宁元年初太子少好经书宽博谨慎其后幸酒乐燕乐上不以为能而山阳王康有材艺母昭仪又爱幸上以故常有意欲以山阳为嗣及上寝疾传昭仪山阳王康常在左右而皇后太子希得进见上数问尚书以景帝时立胶东王故事是时太子长舅阳平侯凤为卫尉侍中与皇后太子皆忧不知所出史丹以亲密臣得侍疾候上闲独寝时丹直入卧内顿首伏青蒲上涕泣言曰皇太子以适长立积十馀年名号系于百姓天下莫不归心今者道路流言为国生意以为太子有动揺之议审若此公卿以下必以死争不奉诏臣愿先赐死以示群臣上意大感悟太子由是遂定 五月壬辰帝崩于未央宫 六月己未太子即皇帝位以元舅侍中卫尉阳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
成帝建始元年春正月壬子封舅诸吏光禄大夫关内侯王崇为安成侯赐舅谭商立根逢时爵关内侯夏四月丁巳黄雾四塞诏博问公卿大夫无有所讳谏大夫杨兴博士驷胜等对皆以为阴盛侵阳之气也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今太后诸弟皆以无功为侯外戚未曽有也故天为见异于是大将军凤惧上书乞骸骨辞职上优诏不许
三年上专欲委任王凤八月䇿免车骑将军许嘉以特进侯就朝位
四年夏上悉召前所举直言之士诣白虎殿对䇿是时上委政王凤议者多归咎焉谷永知凤方见柄用阴欲自托乃曰方今四夷宾服皆为臣妾北无薫粥冒顿之患南无赵佗吕嘉之难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诸侯大者乃食数县汉吏制其权柄不得有为无吴楚燕梁之埶百官盘互亲疏相错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洞洞属属小心畏忌无重合安阳博陆之乱三者无毛发之辜窃恐陛下舍昭昭之白过忽天地之明戒听晻昧之瞽说归咎乎无辜倚异乎政事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上擢永为光禄大夫
河平二年上月上悉封诸舅王谭为平阿侯啇为成都侯立为红阳侯根为曲阳侯逢时为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谓之五侯
三年刘向以王氏权位太盛而上方向诗书古文向乃因尚书洪范集合上古以来历春秋六国至秦汉符瑞灾异之记推迹行事连传祸福著其占验比类相从各有条目凡十一篇号曰洪范五行传论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为凤兄弟起此论也然终不能夺王氏权四年三月琅邪太守杨肜与王凤连婚其郡有灾害丞相王商按问之凤以为请商不听竟奏免肜奏果寝不下凤以是怨商阴求其短使频阳耿定上书言商与父传婢通及女弟淫乱奴杀其私夫疑商教使天子以为暗昧之过不足以伤大臣凤固争下其事司隶大中大夫蜀郡张匡素佞巧复上书极言诋毁商有司奏请召商诣诏狱上素重商知匡言多险制曰勿治凤固争之夏四月壬寅诏收商丞相印绶商免相三日发病欧
血薨谥曰戾侯而商子弟亲属为驸马都尉侍中中常侍诸曹大夫郎吏者皆出补吏莫得留给事宿卫者有司奏请除国邑有诏长子安嗣爵为乐昌侯阳朔元年冬京兆尹泰山王章下狱死时大将军凤用事上谦让无所专左右尝荐光禄大夫刘向少子歆通逹有异材上召见歆诵读诗赋甚悦之欲以为中常侍召取衣冠临当拜左右皆曰未晓大将军上曰此小事何须关大将军左右叩头争之上于是语凤凤以为不可乃止王氏子弟皆卿大夫侍中诸曹分据埶官满朝廷杜钦见凤专政太重戒之曰愿将军由周公之谦惧损穰侯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范睢之徒得间其说凤不听时上无继嗣体常不平定陶共王来朝太后与上承先帝意遇共王甚厚赏赐十倍于他王不以往事为纎介留之京师不遣归国上谓共王我未有子人命不讳一朝有他且不复相见尔长留侍我矣其后天子疾益有瘳共王因留国邸旦夕侍上上甚亲重之大将军凤心不便共王在京师会日食凤因言日食阴盛之象定陶王虽亲于礼当奉藩在国今留侍京师诡正非常故天见戒宜遣王之国上不得已于凤而许之共王辞去上与相对涕泣而决王章素刚直敢言虽为凤所举非凤专权不亲附凤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凤专权蔽主之过上召见章延问以事章对曰天道聪明佑善而灾恶以瑞异为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继嗣引近定陶王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上顺天心下安百姓此正议善事当有祥瑞何故致灾异灾异之发为大臣专政者也今闻大将军猥归日食之咎于定陶王建遣之国茍欲使天子孤立于上专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食阴侵阳臣专君之象今政事大小皆自凤出天子曾不一举手凤不自省责反归咎善人推远定陶王且凤诬罔不忠非一事也前丞相乐昌侯商本以先帝外属内行笃有威重位历将相国家柱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屈节随凤委曲卒用闺门之事为凤所罢身以忧死众庶愍之又凤知其小妇弟张美人已尝适人于礼不宜配御至尊托以为宜子内之后宫茍以私其妻弟闻张美人未尝任身就馆也且羌胡尚杀首子以荡肠正世况于天子而近已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见足以知其馀及他所不见者凤不可令久典事宜退使就第选中贤以代之自凤之白罢商后遣定陶王也上不能平及闻章言天子感悟纳之谓章曰微京兆尹直言吾不闻社稷计且唯贤知贤君试为朕求可以自辅者于是章奏封事荐信都王琅琅琊太守冯野王忠信质直智谋有馀上自为太子时数闻野王名方倚欲以代凤章毎召见上辄辟左右时太后从弟子侍中音独侧听具知章言以语凤凤闻甚甚忧惧杜钦令凤称病出就第上疏乞骸骨其辞指甚哀太后闻之为垂涕不御食上少而亲倚凤弗忍废乃优诏报凤彊起之于是凤起视事上使尚书劾奏章知野王前以王舅出补吏而私荐之欲令在朝阿附诸侯又知张美人体御至尊而妄称引羌胡杀子荡肠非所宜言下章吏廷尉致其大逆罪以为比上夷狄欲绝继嗣之端背畔天子私为定陶王章竟死狱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见凤侧目而视冯野王惧不自安遂病满三月赐告与妻子归杜陵就医药大将军凤风御史中丞劾奏野王赐告养病而私自便持虎符出界归家奉诏不敬杜钦奏记于凤曰二千石病赐告得归有故事不得去郡王著令传曰赏疑从予所以广恩劝功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阙难知也今释令与故事而假不敬之法甚违阙疑从去之意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马之重不宜去郡将以制刑为后法者则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也刑赏大信不可不慎凤不听竟免野王官时众庶多冤王章讥朝廷者钦欲救其过复说凤曰京兆尹章所坐事密自京师不晓况于逹方恐天下不知章实有罪而以为坐言事如是塞争引之原损宽明之德钦愚以为宜因章事举直言极谏并见郎从官展尽其意加于往前以明示四方使天下咸知主上圣明不以言罪下也若此则流言消释疑惑著明凤白行其䇿焉
二年夏四月丁卯以侍中太仆王音为御史大夫于是王氏愈盛郡国守相刺史皆出其门下五侯群弟争为奢侈赂遗珍宝四面而至皆通敏人事好士养贤倾财施予以相高尚宾客满门竞为之声誉刘向谓陈汤曰今灾异如此而外家日甚其渐必危刘氏吾幸得以同姓末属累世蒙汉厚恩身为宗室遗老历事三主上以我先帝旧臣毎进见常加优礼吾而不言孰当言者遂上封事极谏曰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术也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国孔子曰禄去公室政建大夫危亡之兆也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左右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僭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筦执枢机朋党比周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之言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已分权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盘互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僭贵未有如王氏者也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徴象孝昭帝时冠石立于泰山仆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臿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事埶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侯权所以全安之也夫明者起福于无形销患于未然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第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宫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如不行此䇿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唯陛下深留圣思书奏天子召见向叹息悲伤其意谓曰君且休矣吾将思之然终不能用其言
三年自王凤疾天子数自临问亲执其手涕泣曰将军病如有不可言平阿侯谭次将军矣凤顿首泣曰谭等虽与臣至亲行皆奢僭无以率导百姓不如御史大夫音谨敕臣敢以死保之及凤且死上书谢上复固荐音自代言谭等五人必不可用天子然之初谭倨不肯事凤而音敬凤卑恭如子故凤荐之八月丁巳凤薨九月甲子以王音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而王谭位特进领城门兵安定太守谷永以谭失职劝谭辞让不受城门职由是谭音相与不平
鸿嘉元年王音既以从舅越亲用事小心亲职上以音自御史大夫入为将军不获宰相之封六月乙巳封音为安阳侯
三年王氏五侯争以奢侈相尚成都侯商称病欲避暑从上借明光宫后又穿长安城引内沣水注第中大陂以行船立羽盖张周帷楫棹越歌上幸商第见穿城引水意恨内衘之未言后微行出过曲阳侯第又见园中土山渐台象白虎殿于是上怒以让车骑将军音商根兄弟欲自黥劓以谢太后上闻之大怒乃使尚书责问司隶校尉京兆尹知成都侯商等奢僭不轨藏匿奸猾皆阿纵不举奏正法二人顿首省户下又赐车骑将军音䇿书曰外家何甘乐祸败而欲自黥劓相戮辱于太后前伤慈母之心以危乱国家外家宗族彊上一身浸弱日久今将一施之君其召诸侯令待府舎是日诏尚书奏文帝时诛将军薄昭故事车骑将军音籍槀请罪商立根皆负斧质谢良久乃已上特欲恐之实无意诛也四年平阿安侯王谭薨上悔废谭使不辅政而薨也乃复成都侯商以特进领城门兵置幕府得举吏如将军魏郡杜邺时为郎素善车骑将军音见音前与平阿侯有隙即说音曰夫戚而不见殊孰能无怨昔秦伯有千乘之国而不能容其母弟春秋讥焉周召则不然忠以相辅义以相匡同已之亲等已之尊不以圣德独兼国宠又不为长专受荣任分职于陜并无弼疑故内无感恨之隙外无侵侮之羞俱享天祐两荷高名者盖以此也窃见成都侯以特进领城门兵复有诏得举吏如五府此明诏所欲宠也将军宜承顺圣意加异往时毎事凡议必与及之发于至诚则孰不说谕音甚嘉其言由是与成都侯商亲密二人皆重邺
永始元年 初太后兄弟八人独弟曼早死不侯太后怜之曼寡妇渠供养东宫子莽㓜孤不及等比其群兄弟皆将军五侯子乘时侈靡以舆马声色佚游相高莽因折节为恭俭勤身博学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养孤兄子行甚敕备又外交英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大将军凤病莽侍疾亲尝药乱首垢面不解衣带连月凤且死以托太后及帝拜为黄门郎迁射声校尉久之叔父成都侯商上书愿分户邑以封莽长乐少府戴崇侍中金渉中郎陈汤等皆当世名士咸为莽言上由是贤莽太后又数以为言 五月乙未封莽为新都侯迁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宿卫谨敕爵位益尊节操愈谦散舆马衣裘振施宾客家无所馀收赡名士交结将相卿大夫甚众故在位更推荐之游者为之谈说虚誉隆洽倾其诸父矣敢为激发之行处之不惭恧尝私买侍婢昆弟或颇闻知莽因曰后将军朱子元无子莽闻此儿种宜子为买之即日以婢奉朱博其匿情求名如此二年春正月己丑安阳敬侯王音薨王氏唯音为修整数谏正有忠直节 三月丁酉以成都侯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红阳侯王立位特进领城门兵 冬十一月卫将军王商恶陈汤奏汤妄言昌陵且复发徙又言黑龙冬出微行数出之应廷尉奏汤非所宜言大不敬诏以汤有功免为庶人徙边初少府陈咸卫尉逢信官簿皆在翟方进之右方进晚进为京兆尹与咸厚善及御史大夫缺三人皆名卿俱在选中而方进得之会丞相薛宣得罪与方进相连上使五二千石杂问丞相御史咸诘责方进冀得其处方进心恨陈汤素以材能得幸于王凤及王音咸信皆与汤善汤数称之于凤音所以此得为九卿及王商黜逐汤方进因奏咸信附会汤以求荐举茍得无耻皆免官
三年十二月故南昌尉九江梅福上书曰昔高祖纳善若不及从谏若转圜听言不求其能举功不考其素陈平起于亡命而为谋主韩信拔于行陈而建上将故天下之士云合归汉争进奇异知者竭其䇿愚者尽其虑勇士极其节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并天下之威是以举秦如鸿毛取楚若拾遗此高祖所以无敌于天下也孝武皇帝好忠谏说至言出爵不待廉茂庆赐不须显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厉志竭精以赴阙廷自衒鬻者不可胜数汉家得贤于此为盛使孝武皇帝听用其计升平可致于是积尸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縁闲而起所以计虑不成而谋议泄者以众贤聚于本朝故其大臣埶陵不敢和从也方今布衣乃窥国家之隙见闲而起者蜀郡是也及山阳亡徒苏令之群蹈藉名都大郡求党与索随和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轻量大臣无所畏忌国家之权轻故匹夫欲与上争衡也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轻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庙堂之议非草茅所言也臣诚恐身涂朝野尸并卒伍故故数上求见辄报罢臣闻齐桓之时有以九九见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关自鬻缪公行伯由余归德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上书求见者辄使诣尚书问其所言言有可取者秩以升斗之禄赐以一束之帛若此则天下之士发愤懑吐忠言嘉谋日闻于上天下条贯国家表里烂然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广士民之数能言之类至众多也然其儁桀指世陈政言成文章质之先圣而不缪施之当世合时务若此者亦无几人故爵禄束帛者天下之砥石高祖所以厉世摩钝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则不然张诽谤之罔以为汉驱除倒持太阿授楚其柄故诚能勿失其柄天下虽有不顺莫能触其锋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为汉世宗也今陛下既不纳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鸢鹊遭害则仁鸟増逝愚者𫎇戮则智士深退闲者愚民上疏多触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众自阳朔以来天下以言为讳朝廷尤甚群臣皆承顺上指莫有执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书陛下之所善试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资质忠直敢面引廷争孝元皇帝擢之以厉具臣而矫曲朝及至陛下戮及妻子且恶恶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室家折直士之节结谏臣之舌群臣皆知其非然不敢争天下以言为戒最国家之大患也陛下循高祖之轨杜亡秦之路除不急之法下无讳之诏博览兼听谋及疏贱令深者不隐远者不塞所谓辟四门明四目也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夺外戚之权日以益隆陛下不见其形愿察其景建始以来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灾无与比数阴盛阳微金铁为飞此何景也汉兴以来社稷三危吕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亲亲之道全之为右当与之贤师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乃尊宠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骄逆至于夷灭此失亲亲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贤不能为子孙虑故权臣易世则危书曰毋若火始庸庸埶陵于君权隆于主然后防之亦无及已上不纳
四年冬十一月庚申卫将军王商病免
元延元年春正月壬戌王商复为大司马卫将军红阳侯立举陈咸方正对䇿拜为光禄大夫给事中丞相方进复奏咸前为九卿坐为贪邪免不当蒙方正举备内朝臣并劾红阳侯立选举故不以实有诏免咸勿劾立十二月乙未王商为大将军辛亥商薨其弟红阳侯
立次当辅政先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垦草田数百顷上书以入县官贵取其直一万万以上丞相司直孙宝发之上由是废立而用其弟光禄勲曲阳侯根庚申以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特进安昌侯张禹请平陵肥牛亭地曲阳侯争以为此地当平陵寝庙衣冠所出游道宜更赐禹他地上不从卒以赐禹根由是害禹宠数毁恶之天子愈益敬厚禹毎病辄以起居闻车驾自临问之上亲拜禹床下禹顿首谢恩禹小子未有官禹数视其小子上即禹床下拜为黄门郎给事中禹虽家居以特进为天子师国家毎有大政必与定议时吏民多上书言灾异之应讥切王氏专政所致上意颇然之未有以明见乃车驾至禹第辟左右亲问禹以天变因用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禹自见年老子孙弱又与曲阳侯不平恐为所怨则谓上曰春秋日食地震或为诸侯相杀夷狄侵中国灾变之异深远难见故圣人罕言命不语怪神性与天道自子贡之属不得闻何况浅见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以善应之与下同其福喜此经义意也新学小生乱道误人宜无信用以经术断之上雅信爱禹由此不疑王氏后曲阳侯根及诸王子弟闻知禹言皆喜说遂亲就禹故槐里令朱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茍患失之无所不至者也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头以厉其馀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下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何如耳御史遂将云去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于世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臣敢以死争庆忌叩头流血上意解然后得已及后当治槛上曰因而葺之以旌直臣
三年春正月丙寅蜀郡岷山崩壅江三日江水竭刘向大恶之曰昔周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岐山者周所兴也汉家本起于蜀汉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星孛又及摄提大角从参至辰殆必亡矣绥和元年冬十月甲寅王根病免 十一月卫尉侍中淳于长有宠于上大见信用贵倾公卿外交诸侯牧守赂遗赏累累钜万淫于声色许后姊孊为龙雒思侯夫人寡居长与孊私通因取为小妻许后时居长定宫因孊赂遗长欲求复为婕妤长受许后金钱乘舆服御物前后千馀万许许为白上立以为左皇后孊毎入长定宫辄与孊书戏侮许后嫚易无不言交通书记赂遗连年时曲阳侯根辅政久病数乞骸骨长以外亲居九卿位次第当代根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王莽心害长宠私闻其事莽侍曲阳侯病因言长见将军久病意喜自以当代辅政至对衣冠议语署置具言其罪过根怒曰即如是何不白也莽曰未知将军意故未敢言根曰趣白东宫莽求见太后具言长骄佚欲代曲阳侯私与长定贵人姊通受取其衣物太后亦怒曰儿至如此往白之帝莽白上上以太后故免长官勿治罪遣就国初红阳侯立不得辅政疑为长毁谮常怨毒长上知之及长当就国立嗣子融从长请车骑长以珍宝因融重遗立立因上封事为长求留曰陛下既托文以皇太后故诚不可更有他计于是天子疑焉下有司按验吏捕融立令融自杀以灭口上愈疑其有大奸遂逮长系洛阳诏狱穷治长具服戏侮长定宫谋立左皇后罪至大逆死狱中妻子当坐者徙合浦母若归故郡上使廷尉孔光持节赐废后药自杀上以王莽首发大奸称其忠直王根因荐莽自代丙寅以莽为大司马时年三十八莽既㧞出同列继四父而辅政欲令名誉过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诸贤良以为掾史赏赐邑钱悉以享士愈为俭约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问疾莽妻迎之衣不曵地布蔽膝见之者以为僮使问知其夫人皆惊其饰名如此
二年三月丙戌帝崩于未央宫 夏四月丙午哀帝即位 五月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䟽乞骸骨帝遣尚书令诏起莽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白太皇太后曰皇帝闻太后诏甚悲大司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听政太后乃复令莽视事 六月上置酒未央宫内者令为傅太后张幄坐于太皇太后坐旁大司马莽按行责内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与至尊并彻去更设坐傅太后大怒莽复乞骸骨 秋七月丁卯上赐莽黄金五百斤安车驷马罢就第公卿大夫多称之者上乃加恩宠置中黄门为莽家给使十日一赐餐又下诏益封莽邑户以为特进给事中朝朔望见礼如三公
哀帝建帝二年丞相博御史大夫玄奏言新都侯王莽前为大司马不广尊尊之义抑贬尊号亏损孝道当伏显戮幸蒙赦令不宜更有爵土请免为庶人上以莽与太皇太后有属勿免遣就国天下多冤王氏者〈事见丁傅用事〉元夀元年 初王莽既就国杜门自守其中子获杀奴莽切责获令自杀在国三岁吏民上书冤讼莽者百数至是贤良周䕶宋崇等对䇿复深讼莽功德上于是徴莽及平阿侯仁还京师侍太后
二年六月戊午帝崩太皇太后闻帝崩即日驾之未央宫收取玺绶太皇太后诏公卿举可大司马者莽故大司马辞位避丁傅众庶称以为贤又太皇太后近亲自大司徒孔光以下举朝皆举莽独前将军何武左将军公孙禄二人相与谋以为往时惠昭之世外戚吕霍上官持权几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无嗣方当选立近亲㓜主不宜令外戚大臣持权亲疏相错为国计便于是武举公孙禄可大司马而禄亦举武庚申太皇太后自用莽为大司马领尚书事 秋七月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于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诸素所不说者莽传致致其罪为请奏草令邯持与光以太后指风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辄可其奏于是劾奏何武公孙禄互相称举皆免官武就国又奏董宏子高昌侯武父为佞邪夺爵又奏南郡太守毋将隆前为冀州牧治中山冯太后狱冤䧟无辜关内侯张由诬告骨肉中太仆史立泰山丁玄䧟人又大辟大辟河内太守赵昌谮害郑崇幸逢赦令皆不宜处位在中土免为庶人徙合浦中山之狱本立玄自典考之但与隆连名奏事莽少时慕与隆交隆不甚附故因事挤之红阳侯立太后亲弟虽不居位莽以诸父内敬惮之畏立从容言太后令已不得肆意复令光奏立罪恶前知定陵侯淳于长犯大逆罪多受其赂为言误朝后白以官婢杨寄私子为皇子众言曰吕氏少帝复出纷纷为天下所疑难以示来世成襁褓之功请遣立就国太后不听莽曰今汉家衰比世无嗣太后独代㓜王统政诚可畏惧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从今以私恩逆大臣议如此群下倾邪乱从此起宜可且遣就国安后复徴召之太后不得已遣立就国莽之所以胁持上下皆此类也于是附顺莽者拔擢忤恨者诛灭以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秀典文章孙建为爪牙丰子寻秀子棻湪郡崔发南阳陈崇皆以材能幸于莽莽色厉而言方欲有所为微见风采党与承其指意而显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让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于众庶焉八月莽复白太皇太后废孝成皇后孝哀皇后为庶人就其园是日皆自杀 大司空彭宣以王莽专权乃上书言三公鼎足承君一足不任则覆乱美实臣资性浅薄年齿老眊数伏疾病昏乱遗忘愿上大司空长平侯印绶乞骸骨归乡里俟寘沟壑莽白太后䇿免宣使就国莽恨宣求退故不赐黄金安车驷马宣居国数年薨九月辛酉中山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平帝年九岁
太皇太后临朝大司马莽秉政百官总已以听于莽莽权日盛孔光忧惧不知所出上书乞骸骨莽白太后帝㓜少冝置师傅徙光为帝太傅位四辅给事中领宿卫供养行内署门户省服御食物
平帝元始元年春正月王莽风益州令塞外蛮夷自称越裳氏重译献白雉一黑雉二莽白太后下诏以白雉荐宗庙于是群臣盛陈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周公及身在而托号于周莽宜赐号曰安汉公益户畴爵邑太后诏尚书具其事莽上书言臣与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定䇿今愿独条光等功赏寝置臣莽勿随軰列甄邯白太后下诏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君有安宗庙之功不可以骨肉故蔽隐不扬君其勿辞莽复上书固让数四称疾不起左右白太后宜勿夺莽意但条孔光等莽乃肯起 二月丙辰太后下诏以太傅博山侯光为太师车骑将军安阳侯舜为太保皆益户万户左将军光禄勲丰为少傅封广阳侯皆授四辅之职侍中奉车都尉邯封承阳侯四人既受赏莽尚未起群臣复上言莽虽克让朝所宜章以时加赏明重元功无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下诏以大司马新都侯莽为太傅干四辅之事号曰安汉公益封二万八千户于是莽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太傅安汉公号让还益封事云愿须百姓家给然后加赏群臣复争太后诏曰公自期百姓家给是以听之其令公俸赐皆倍故百姓家给人足大司徒大司空以闻莽复让不受而建言褒赏宗室群臣立故东平王云太子开明为王又以故东平思王孙成都为中山王奉孝王后封宣帝耳孙信等三十六人皆为列侯太仆王恽等二十五人皆赐爵关内侯又令诸侯玉公列侯关内侯无子而有孙若同产子者皆得以为嗣宗室属未尽而以罪绝者复其属天下吏比二千石以上年老致仕者参分故禄以一与之终其身下及庶民鳏寡恩泽之政无所不施莽既媚说吏民又欲专断知太后老厌政乃风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迁至二千石及州郡所举茂材异等吏率多不称宜皆见安汉公又太后春秋高不宜亲省小事令太后下诏曰自今以来唯封爵乃以闻他事安汉公四辅平决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辄引入至近署对安汉公考故官问新职以知其称否于是莽人人延问密致恩意厚加赠送其不合指显奏免之权与人主侔矣 王莽恐帝外家卫氏夺其权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义自贵外家丁傅挠乱国家几危社稷今帝以㓜年复奉大宗为成帝后宜明一统之义以戒前事为后代法六月遣甄丰奉玺绶即拜帝母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帝舅卫宝宝弟玄爵关内侯赐帝女弟三人号曰君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师扶风功曹申屠刚以直言对䇿曰臣闻成王㓜少周公摄政听言下贤均权布宠动顺天地举措不失然近则召公不悦远则四国流言今圣主始免襁褓即位以来至亲分离外戚杜隔思不得通且汉家之制虽任英贤犹援姻戚亲疏相错杜塞间隙诚所以安宗庙重社稷也宜急遣使者徴中山太后置之别宫令时朝见又召冯卫二族裁与冗职使得执㦸亲奉宿卫以抑患祸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莽令太后下诏曰刚所言僻经妄说违背大义罢归田里
二年春黄支国献犀牛黄支在南海中去京师三万里王莽欲耀威德故厚遗其王令遣使贡献越隽郡上黄龙游江中太师光大司徒宫等咸称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庙大司农孙宝曰周公上圣召公大贤尚犹有不相说著于经典两不相损今风雨未时百姓不足毎有一事群臣同声得无非其美者时大臣皆失色甄邯即时承制罢议者会宝遣吏迎母母道病留弟家独遣妻子司直陈崇劾奏宝事下三公即讯宝对曰年七十悖眊恩衰共养营妻子如章宝坐免终于家 三月癸酉大司空王崇谢病免以避王莽 夏四月丁酉左将军甄丰为大司空右将军孙建为左将军光禄勲甄邯为右将军 郡国大旱蝗青州尤甚民流亡王莽白太后冝衣缯练颇损膳以示天下莽因上书愿出钱百万献田三十顷付大司农助给贫民于是公卿皆慕效焉凡献田宅者二百三十人以口赋贫民又起五里于长安城中宅二百区以居贫民莽帅群臣奏太后言幸赖陛下德泽间者风雨时甘露降神芝生蓂荚朱草嘉禾休徴同时并至愿陛下遵帝王之常服复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尽驩心备供养莽又令太后下诏不许毎有水旱莽辄素食左右以白太后太后遣使者诏莽曰闻公菜食忧民深矣今秋幸熟公以时食肉爱身为国六月光禄大夫楚国龚胜大中大夫琅琊邴汉以王
莽专政皆乞骸骨莽令太后䇿诏之曰朕愍以官职之事烦大夫大夫其修身守道以终高年皆加优礼而遣之 梅福知王莽必篡汉祚一朝弃妻子去不知所之其后人有见福于会稽者变名姓为吴市门卒云 秋九月王莽欲悦太后以威德至盛异于前乃风单于令遣王昭君女须卜居次云入侍太后所以赏赐之甚厚莽奏令中国不得有二名因使使者以风单于宜上
书慕化为一名汉必加厚赏单于从之上书言幸得备藩臣窃乐太平圣制更故名囊知牙斯今谨更名曰知莽大悦白太后遣使者答谕厚赏赐焉 莽欲以女配帝为皇后以固其权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长秋宫未建掖庭媵未充乃者国家之难本从无嗣配取不正请考论五经定取后礼正十二女之义以广继嗣博采二王后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长安者适子女事下有司上众女名王氏女多在选中者莽恐其与己女争即上言身无德子材下不宜与众女并采太后以为至诚乃下诏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庶民诸生郎吏以上守阙上书者日千馀人公卿大夫或诣廷中或伏省户下咸言安汉公盛勲堂堂若此今当立后独奈何废公女天下安所归命愿得公女为天下母莽遣长史以下分部晓止公卿及诸生而上书者愈甚太后不得已听公卿采莽女莽复自白宜博选众女公卿争曰不宜采诸女以贰正统莽乃白愿见女
三年春太后遣长乐少府夏侯藩宗正刘宏尚书令平晏纳采见女还奏言公女渐渍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天序奉祭祀太师光大司徒宫大司空丰左将军孙建执金吾尹赏行太常事大中大夫刘秀及太卜太史令服皮弁素积以礼杂卜筮皆曰兆遇金水王相卦遇父母得位所谓康彊之占逢吉之符也又以太牢䇿告宗庙有司奏故事聘皇后黄金二万斤为钱二万万莽深辞让受六千三百万而以其四千三百万分予十一媵家及九族贫者夏大司徒司直陈崇使张敞孙竦草奏盛称安汉公功德以为宜恢公国如如周公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赐之品亦皆如之诸子之封皆如六子太后以示群公群公方议其事会吕宽事起初莽长子宇非莽隔绝卫事恐久后受祸即私与卫宝通书教卫后上书谢恩因陈丁傅旧恶冀得至京师莽白太皇太后诏有司褒赏中山孝王后益汤沐邑七千户卫后日夜啼泣思见帝面而但益户邑宇复教令上书求至京师莽不听宇与师吴章及妇兄吕宽议其故章以为莽不可谏而好神可为变怪以惊惧之章因推类说令归政卫氏宇即使宽夜持血洒莽第门吏发觉之莽执宇送狱饮药死宇妻焉怀子系狱须产子已杀之甄邯等白太后下诏曰公居周公之位辅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诛不以亲亲害尊尊朕甚嘉之莽尽灭卫氏支属唯卫后在吴章要斩磔尸东市门初章为当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馀人莽以为恶人党皆当禁锢不得仕官门人尽更名他师平陵云敞时为大司徒掾自劾吴章弟子收抱章尸归棺敛葬之京师称焉莽于是因吕宽之狱遂穷治党与连引素所恶者悉诛之元帝女弟敬武长公主素附丁傅及莽专政复非议莽红阳侯王立莽之尊属平阿侯王仁素刚直莽皆以太皇太后旨遣使者迫守令自杀莽白太后主暴病薨太后欲临其丧莽固争而止甄丰遣使者乘传案治卫氏党与郡国豪杰及汉忠直臣不附莽者皆诬以罪法而杀之何武鲍宣及王啇子乐昌侯安辛庆忌三子䕶羌校尉通函谷都尉遵水衡都尉茂南郡太守辛伯等皆坐死凡死者数百人海内震焉北海逢萌谓友人曰三纲绝矣不去祸将及人即解冠挂东都城门归将家属浮海客于辽东莽召明礼少府宗伯凤入说为人后之谊白令公卿将军侍中朝臣并听欲以内厉天子而外塞百姓之议四年二月丁未遣大司徒宫大司空丰等奉乘舆法驾迎皇后于安汉公第绶皇后玺绂入未央宫大赦天下夏太保舜等及吏民上书者八千馀人咸请如陈崇
言加赏于安汉公章下有司有司请益封公以新息召陵二县及黄邮聚新野田采伊尹周公称号加公为宰衡位上公三公言事称敢言之赐公太夫人号曰功显君封公子男一人安为褒新侯临为赏都侯加后聘三千七百万合为一万万以明大礼太后临前殿亲封拜安汉公拜前二子拜后如周公故事莽稽首辞让出奏封事愿独受母号还安临印绂及号位户邑事下大师光等皆曰赏未足以直功谦约退让公之常节终不可听忠臣之节亦宜自屈而伸主上之义宜遣大司徒大司空持节承制诏公亟入视事诏尚书勿复受公之让奏奏可莽乃起视事止减召陵黄邮新野之田而已莽复以所益纳徴钱千万遗太后左右奉共养者莽虽专权然所以诳耀媚事太后下至旁侧长御方故万端赂遗以千万数白尊太后姊妹号皆为君食汤沐邑以故左右日夜共誉莽莽又知太后妇人厌居深宫中莽欲虞乐以市其权乃令太后四时乘车巡狩四郊有见孤寡贞妇所至属县辄施恩惠赐民钱帛牛酒岁以为常太后旁㺯儿病在外舎莽自亲候之其欲得太后意如此太保舜奏言天下闻公不受千金之土辞万金之币莫不乡化蜀郡男子路建等辍讼惭怍而退虽文王郤虞苪何以加宜报告天下奏可 群臣奏言昔周公摄政七年制度乃定今安汉公辅政四年营作二旬大功毕成宜升宰衡位在诸侯王上诏曰可仍令议九锡之法 莽自以北化匃奴东致海外南怀黄支唯西方未有加乃遣中郎将平宪等多持金帛诱塞外羌使献地愿内属宪等奏言羌豪良愿等种可万二千人愿为内臣献鲜水海允谷盐池平地美草皆予汉民自居险阻处为藩蔽问良愿降意对曰太皇太后圣明安汉公至仁天下太平五榖成熟或禾长丈馀或一粟三米或不种自生或茧不蚕自成甘露从天下醴泉自地出凤凰来仪神爵降集从四岁以来羌人无所疾苦故思乐内属直以时处业置属国领䕶事下莽莽复奏今已有东海南海北海郡请受良愿等所献地为西海郡分天下为十二州应古制奏可冬置西海郡又增法五十条犯者徙之西海徙者以千万数民始怨矣 分京师置前辉光后丞烈二郡更公卿大夫八十一元士官名位次及十二州名分界郡国所属罢置改易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矣
五年夏四月吏民以莽不受新野田而上书者前后四十八万七千百百七十二人及诸侯王公列侯宗室见者皆叩头言宜亟加赏于安汉公于是莽上书言诸臣民所上章下议者愿皆寝勿上使臣莽得尽力毕制礼作乐事事成愿赐骸骨归家避贤者路甄邯等白太后诏曰公毎见辄流涕叩头言愿不受赏赏即加不敢当位方制作未定事须公而决故且听公制作毕成群公以闻究于前议其九锡礼仪亟奏五月䇿命安汉公莽以九锡莽稽首再拜受绿韨兖冕衣裳㻛琫㻛珌句履鸾路乘马龙旗九旒皮弁素积戎路乘马彤弓矢卢弓矢左建朱钺右建金戚甲胄一具秬鬯二卣圭瓒二九命青玉珪二朱尸纳陛署宗官祝官卜官史官虎贲三百人 莽以皇后有子孙瑞通子午道从杜陵直绝南山径汉中 泉陵侯刘庆上书言周成王㓜少称孺子周公居摄今帝富于春秋宜令安汉公行天子事如周公群臣皆曰宜如庆言 时帝春秋益壮以卫后故怨不恱冬十二月莽因腊日上椒酒置毒酒中帝有疾莽作䇿请命于㤗畤愿以身代藏䇿金縢置于前殿敕诸公勿敢言丙午帝崩于未央宫大赦天下莽令天下吏六百石以上皆服丧三年奏尊孝成庙曰统宗孝平庙曰元宗敛孝平加元服葬康陵 班固赞曰孝平之世政自莽出褒善显功以自尊盛观其文辞方外百蛮无思不服休徴嘉应颂声并作至乎变异见于上民怨于下莽亦不能文也 太后与群臣议立嗣时元帝世绝而宣帝曾孙有见王五人列侯四十八人莽恶其长大曰兄弟不得相为后乃悉徴宣帝玄孙选立之是月前辉光谢嚻奏武功长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圆下方有丹书著石文曰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矣莽使群公以白太后太后曰此诬罔天下不可施行太保舜谓太后事已如此无可奈何沮之力不能制又莽非敢有他但欲称摄以重其权镇服天下耳太后心不以为可然力不能制乃听许舜等即共令太后下诏曰孝平皇帝短命而崩已使有司徴孝宣皇帝玄孙二十三人差度宜者以嗣孝平皇帝之后玄孙年在襁褓不得至德君子孰能安之安汉公莽辅政三世与周公异世同符今前辉光嚻武功长通上言丹石之符朕深思厥意云为皇帝者乃摄行皇帝之事也其令安汉公居摄践祚如周公故事具礼仪奏于是群臣奏言太后圣德昭然深见天意诏令安汉公居摄臣请安汉公践祚服天子韨冕背斧扆于户牗之间南面朝群臣听政事车服出入警跸民臣称臣妾皆如天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共祀宗庙享祭群神赞曰假皇帝民臣谓之摄皇帝自称曰予平决朝事常以皇帝之诏称制以奉顺皇天之心辅翼汉室保安孝平皇帝之㓜嗣遂寄托之义隆治平之化其朝见太皇太后帝皇后皆复臣节自施政教于其宫家国采如诸侯礼仪故事太后诏曰
通鉴纪事本末卷五上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五下
宋 袁枢 撰
王莽篡汉
王莽居摄元年春正月王莽祀上帝于南郊又行迎春大射养老之礼 三月己丑立宣帝玄孙为为皇太子号曰孺子婴广戚侯之之子也年二岁托以为卜相最吉立之尊皇后曰皇太后 以王舜为太傅左辅甄丰为太阿右拂甄邯为太保后承又置四少秩皆二千石四月安众侯刘崇与相张绍谋曰安汉公莽必危刘
氏天下非之莫敢先举此乃宗室之耻也吾帅宗族为先海内必和绍等从者百馀人遂进攻宛不得入而败绍从弟竦与崇族父嘉诣阙自归莽赦弗罪竦因为嘉作奏称莽德美罪状刘崇愿为宗室倡始父子兄弟负笼荷锸驰之南阳猪崇宫室今如古制及崇社宜如亳社以赐诸侯用永监戒于是莽大说封嘉为率礼侯嘉子七人皆赐爵关内侯后又封竦为淑德侯长安为之语曰欲求封过张伯松力战斗不如巧为奏自后谋反者皆污池云群臣复白刘崇等谋逆者以莽权轻也宜尊重以镇海内 五月甲辰太后诏莽朝见太后称假皇帝 十二月群臣奏请以安汉公庐为摄省府为摄殿第为摄宫奏可
二年五月东郡太守翟义方进之子也与姊子上蔡陈丰谋曰新都侯摄天子位号令天下故择宗室㓜稚者以为孺子依托周公辅政成王之义且以观望必代汉家其渐可见方今宗室衰弱外无强藩天下倾首服从莫能亢捍国难吾幸得备宰相子身守大郡父子受汉恩义当为国讨贼以安社稷欲举兵西诛不当摄者选宗室子孙辅而立之设令时命不成死国埋名犹可以不惭于先帝今欲发之汝肯从我乎丰年十八勇壮许诺义遂与东郡都尉刘宇严乡侯刘信信弟武平侯刘璜结谋以九月都试日斩观令因勒其车骑材官士募郡中勇敢部署将帅信子匡时为东平王乃并东平兵立信为天子义自号大司马柱天大将军移檄郡国言莽鸩杀孝平皇帝摄天子位欲绝汉室今天子已立共行天罚郡国皆震比至山阳众十馀万莽闻之惶惧不能食太皇太后谓左右曰人心不相远也我虽妇人亦知莽必以是自危莽乃拜其党亲轻车将军武成侯孙建为奋武将军光禄勲成都侯王邑为虎牙将军明义侯王骏为彊弩将军春王城门校尉王况为震威将军宗伯忠孝侯刘宏为奋冲将军中少府建威侯王昌为中坚将军中郎将震羌侯窦况为奋威将军凡七人自择除关西人为校尉军吏将关东甲卒发奔命以击义焉复以太仆武让为积弩将军屯函谷关将作大匠𫎇乡侯逯并为横埜将军屯武关羲和红休侯刘秀为扬武将军屯宛三辅闻翟义起至茂陵以西至汧二十三县盗贼并发槐里男子赵朋霍鸿等自称将军攻烧官寺杀右辅都尉及斄令相与谋曰诸将精兵悉东京师空可攻长安众稍多至十馀万火见未央宫前殿莽复拜卫尉王级为虎贲将军大鸿胪望乡侯阎迁为折冲将军西撃朋等以常乡侯王恽为车骑将军屯平乐馆骑都尉王晏为建平将军屯城北城门校尉赵恢为城门将军皆勒兵自备以太保后承承阳侯甄邯为大将军受钺高庙领天下兵左仗节右把钺屯城外王舜甄丰昼夜循行殿中莽日抱孺子祷郊庙会群臣而称曰昔成王㓜周公摄政而管蔡挟禄父以畔今翟义亦挟刘信而作乱自古大圣犹惧此况臣莽之斗筲群臣皆曰不遭此变不彰圣德 冬十月甲子莽依周书作大诰曰粤其闻日宗室之隽有四百人民献仪九万夫予敬以终于此谋继嗣图功遣大夫桓谭班行谕告天下以当反位孺子之意诸将东至陈留菑与翟义会战破之斩刘璜首莽大喜复下诏先封车骑都尉孙贤等五十五人皆为列侯即军中拜授因大赦天下于是吏士精锐遂攻围义于圉城十二月大破之义与刘信弃军亡至固始界中捕得义尸磔陈都市卒不得信初始元年春王邑等还京师西与王级等合击赵朋霍鸿二月朋等殄灭诸县悉平还师振旅莽乃置酒白虎殿劳飨将帅诏陈崇治校军功第其高下依周制爵五等以封功臣为侯伯子男凡三百九十五人曰皆以奋怒东指西击羌寇蛮盗反虏逆贼不得旋踵应时殄灭天下咸服之功封云其当赐爵关内侯者更名曰附城又数百人莽发翟义父方进及先祖冡在汝南者烧其棺柩夷灭三族诛及种嗣至皆同坑以棘五毒并葬之又取义及赵朋霍鸿党众之尸聚之通路之旁濮阳无闾圉槐里盩厔凡五所建表木于其上书曰反虏逆贼䲔鲵义等既败莽于是自谓威徳日盛大获天人之助遂谋即真之事矣 群臣复奏进摄皇帝子安临爵为公封兄子光为衍功侯是时莾还归新都国群臣复白以封莽孙宗为新都侯 九月莽毋功显君死莽自以居摄践祚奉汉太宗之后为功显君缌缞弁而加麻绖如天子吊诸侯服凡壹吊再会而令新都侯宗为主服丧三年云司威陈崇奏莽兄子衍功侯光私报执金吾窦况令杀人况为收系致其法莽大怒切责光光曰汝自视孰与长孙中孙长孙中孙者宇及获之字也遂母子自杀及况皆死初莽以事母养嫂抚兄子为名及后悖虐复以示公义焉令光子嘉嗣爵为侯 是岁广饶侯刘京言齐郡新井车骑将军千人扈云言巴郡石牛太保属臧鸿言扶风雍石莽皆迎受 十一月甲子莽奏太后曰陛下遇汉十二世三七之厄承天威命诏臣莽居摄广饶侯刘京上书言七月中齐郡临淄县昌兴亭长辛当一暮数梦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长曰摄皇帝当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当有新井亭长晨起视亭中诚有新井入地且百尺十一月壬子直建冬至巴郡石牛戊午雍石文皆到于未央宫之前殿臣与太保安阳侯舜等视天风起尘冥风止得铜符帛图于石前文曰天告帝符献者封侯骑都尉崔发等视说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臣莽敢不承用臣请共事神祗宗庙奏言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称假皇帝其号令天下天下奏言事毋言摄以居摄三年为始初元年漏刻以百二十为度用应天命臣莽夙夜养育隆就孺子令与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后威德于万方期于富而教之孺子加元服复子明辟如周公故事奏可众庶知其奉符命指意群臣博议别奏以示即真之渐矣 期门郎张充等六人谋共劫莽立楚王发觉诛死 梓潼人哀章学问长安素无行好为大言见莽居摄即作铜匮为两检署其一曰天帝行玺金匮图其一署曰赤帝玺某传予皇帝金䇿书某者高皇帝名也书言王莽为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图书皆书莽大臣八人又取令名王兴王盛章因自窜姓名凡十一人皆署官爵为辅佐章闻齐井石牛事下即日昏时衣黄衣持匮至高庙以付仆射仆射以闻戊辰莽至高庙拜受金匮神禅御王冠谒太后还坐未央宫前殿下书曰予以不德托于皇初祖考皇帝之后皇始祖者虞帝之苖裔而太皇太后之未属皇天上帝隆显大佑成命统序符契图文金匮䇿书神明诏告属予以天下兆民赤帝汉氏高皇帝之灵承天命传国金䇿之书予甚祗畏敢不钦受以戊辰直定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号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变牺牲殊徽帜异器制以十二月朔癸酉为始建国元年正月之朔以鸡鸣为时服色配徳上黄牺牲应正用白使节之旄旛皆纯黄其署曰新使五威节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莽将即真先奉诸符瑞以白太后太后大惊是时以孺子未立玺藏长乐宫及莽即位请玺太后不肯授莽莽使安阳侯舜谕指舜素谨敕太后雅爱信之舜既见太后太后知其为莽求玺怒骂之曰而属父子宗族蒙汉家力富贵累世既无以报受人孤寄乘便利时夺取其国不复顾恩义人如此者狗猪不食其馀天下岂有而兄弟耶且若自以金匮符命为新皇帝变更正朔服制亦当自更作玺传之万世何用此亡国不祥玺为而欲求之我汉家老寡妇旦暮且死欲与此玺俱葬终不可得太后因涕泣而言旁侧长御以下皆垂涕舜亦悲不能自止良久乃仰谓太后臣等已无可言者莽必欲得传国玺太后宁能终不与耶太后闻舜语切恐莽欲胁之乃出汉传国玺投之地以授舜曰我老已死知而兄弟今族灭也舜既得传国玺奏之莽大说乃为太后置酒未央宫渐台大纵众乐莽又欲改太后汉家旧号易其玺绶恐不见听而莽疏属王谏欲謟莽上书言皇天废去汉而而立新室太皇太后不宜称尊号当随汉废以奉天命莽以其书白太后太后曰此言是也莽因曰此悖德之臣也罪当诛于是冠军张永献符命铜壁文言太皇太后当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莽乃下诏从之于是鸩杀王谏而封张永为贡符子 班彪赞曰三代以来王公失世稀不以女宠及王莽之兴由孝元后历汉四世为天下母飨国六十馀载群弟世权更持国柄五将十侯卒成新都位号已移于天下而元后卷卷犹握一玺不欲以授莽妇人之仁悲夫
始建国元年春正月朔莽帅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玺韨上太皇太后顺符命去汉号焉初莽娶故丞相王䜣孙宜春侯咸女为妻立以为皇后生四男宇获前诛死安颇荒忽乃以临为皇太子安为新嘉辟封宇子六人皆为公大赦天下莽乃䇿命孺子为定安公封以万户地方百里立汉祖宗之庙于其国与周后并行其正朔服色以孝平皇后为定安太后读䇿毕莽亲执孺子手流涕歔欷曰昔周公摄政终得复子明辟今予独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叹良久中傅将孺子下殿北面而称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动又按金匮封拜辅臣以太傅左辅王舜为太师封安新公大司徒平晏为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刘秀为国师嘉新公广汉梓潼哀章为国将美新公是为四辅位上公太保后丞甄邯为大司马承新公丕进侯王寻为大司徒章新公步兵将军王邑为大司空隆新公是为三公太阿右拂大司空甄丰为更始将军广新公京兆王兴为卫将军奉新公轻车将军孙建为立国将军成新公京兆王盛为前将军崇新公是为四将凡十一公王兴者故城门令史王盛者卖饼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馀人两人容貎应卜相径从布衣登用以示神焉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书官凡数百人诸刘为郡守者皆徙为谏大夫改明光宫为定安馆定安太后居之以大鸿胪府为定安公第皆置门卫使者监领敇阿乳母不得与婴语常在四壁中至于长大不能名六畜后莽以女孙宇子妻之 莽䇿命群司各以其职如典诰之文置大司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位皆孤卿更名大司农曰羲和后更为纳言大理曰作士大常曰秩宗大鸿胪曰典乐少府曰共工水衡都尉曰予虞与三公司卿分属置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诸职又更光禄勲等名为六监皆上卿改郡太守曰太尹都尉曰太尉县令长曰宰长乐宫曰常乐室长安曰常安其馀百官宫室郡县尽易其名不可胜纪封王氏齐缞之属为侯大功为伯下功为子缌麻为男其女皆为任男以睦女以隆为号焉又曰汉氏诸侯或称王至于四夷亦如之违于古典缪于一统其定诸侯王之号皆称公及四夷僭号称王者皆更为侯于是汉诸侯王二十二人皆降为公王子侯者百八十一人皆降为子其后皆夺爵焉 莽因汉承平之业府库百官之富百蛮宾服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满狭小汉家制度欲更为䟽阔乃自谓黄帝虞舜之后至齐王建孙济北王安失国齐人谓之王家因以为氏故以黄帝为初祖虞帝为始祖追尊陈胡公曰陈胡王田敬仲曰齐敬王济北王安曰济北愍王立祖庙五亲庙四天下姚妫陈田王五姓皆为宗室世世复无有所与封陈崇田丰为侯以奉胡王敬王后天下牧守皆以前有翟义赵朋等作乱领州郡怀忠孝封牧为男守为附城以汉高庙为文祖庙汉氏园寝庙在京师者勿罢祠荐如故诸刘勿解其复各终厥身州牧数存问勿令有侵冤 莽以刘之为字卯金刀也诏正月刚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乃罢错刀契刀及五铢钱 秋遣五威将王奇等十二人班符命四十二篇于天下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福应十二五威将奉符命赍印绶王侯以下及吏官名更者外及匃奴西域徼外蛮夷皆即授新室印绶因收故汉印绶大赦天下改汉印文去玺曰章
二年春二月五威将帅七十二人还奏事汉诸侯王为公者悉上玺绶为民无违命者独故广阳王嘉以献符命鲁王闵以献神书中山王成都以献书言莽德皆封列侯 班固论曰昔周封国八百同姓五十有馀所以亲亲贤贤关诸盛衰深根固本为不可拔者也故盛则周召相其治致刑措衰则五伯扶其弱与共守天下谓之共主彊大弗之敢倾历载八百馀年数极德尽降为庶人用天年终秦讪笑三代窃自号为皇帝而子弟为匹夫内无骨肉本根之辅外无尺寸藩翼之卫陈吴奋其白挺刘项随而毙之故曰周过其历秦不及期国埶然也汉兴之初惩戒亡秦孤立之败于是尊王子弟大启九国自雁门以东尽辽阳为燕代常山以南太行左转度河济渐于海为齐赵榖泗以往奄有龟蒙为梁楚东带江湖薄会稽为荆吴北界淮濒略庐衡为淮南湘汉之阳亘九嶷为长沙诸侯比境周匝三垂外接胡越天子自有三河东郡颍川南阳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云中至陇西与京师内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颇邑其中而藩国大者跨州兼郡连城数十宫室百官同制京师可谓矫枉过其正矣虽然高祖创业日不暇给孝惠享国又浅高后女主摄位而海内晏如亡狂狡之忧卒折诸吕之难成太宗之业者亦赖之于诸侯也然诸侯原本以大末流滥以致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横逆以害身丧国故文帝分齐赵景帝削吴楚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国自析自此而来齐分为七赵分为六梁分为五淮南分为三皇子始立者大国不过十馀城长沙燕代虽有旧名皆亡南北边矣景遭七国之难抑损诸侯减黜其官武有衡山淮南之谋作左官之律设附益之法诸侯惟得衣食租税不与政事至于哀平之际皆继体苖裔亲属疏远生于帷墙之中不为士民所尊埶与富室无异而本朝短世国统三绝是故王莽知汉中外殚微本末俱弱无所忌惮生其奸心因母后之权假伊周之称颛作威福庙堂之上不降阶序而运天下诈谋既成遂据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驰传天下班行符命汉诸侯王厥角稽首奉上玺韨惟恐在后或乃称美颂德以求容媚岂不哀哉 冬十一月立国将军孙建奏九月辛巳陈良终带自称废汉大将军亡入匃奴又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车前自称汉氏刘子舆成帝下妻子也刘氏当复趣空宫收系男子即常安姓武字仲皆逆天违命大逆无道汉氏宗庙不当在长安城中及诸刘当与汉俱废陛下至仁久未定前故安众侯刘祟等更聚众谋反今狂狡之虏复依托亡汉至犯夷灭连未止者此圣恩不蚤绝其萌牙故也臣请汉氏诸庙在京师者皆罢诸刘为吏者皆罢待除于家莽曰可嘉新公国师以符命为予四辅明德侯刘龚率礼侯刘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献天符或贡昌言或捕告反虏厥功茂焉诸刘与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罢赐姓曰王唯国师以女配莽子故不赐姓定安公太后自刘氏之废常称疾不朝会时年未二十莽敬惮伤哀欲嫁之乃更号为黄皇室主欲绝之于汉令孙建世子盛饰将医往问后大怒笞鞭其傍侍御因因发病不肯起莽遂不复彊也 莽之谋篡也吏民争为符命皆得封侯其不为者相戏曰独无天帝除书乎司命陈崇白莽曰此开奸臣作福之路而乱天命宜绝其原莽亦厌之遂使尚书大夫赵并验治非五威将所班皆下狱初甄丰刘秀王舜为莽腹心唱导在位褒扬功德安汉宰衡之号及封莽母两子兄子皆丰等所共谋而丰舜秀亦受其赐并富贵矣非复欲令莽居摄也居摄之萌出于泉陵侯刘庆前辉光谢嚻长安令田终术莽羽翼已成意欲称摄丰等承顺其意莽辄复封舜秀丰等子孙以报之丰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满又实畏汉宗室天下豪杰而疏远欲进者并作符命莽遂据以即真舜秀内惧而已丰素刚彊莽觉其不说故托符命文徙丰为更始将军与卖饼儿王盛同列丰父子默默时子寻为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即作符命新室当分陜立二伯以丰为右伯太傅平晏为左伯如周召故事莽即从之拜丰为右伯当述职西出未行寻复作符命言故汉氏平帝后黄皇室主为寻之妻莽以诈立心疑大臣怨谤欲震威以惧下因是发怒曰黄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谓也收捕寻寻亡丰自杀寻随方士入华山岁馀捕得辞连国师秀子侍中隆威侯棻棻弟右曹长水校尉伐虏侯泳大司空邑弟左关将军掌威侯奇及秀门人侍中骑都尉王隆等牵引公卿党亲列列侯以下死者数百人乃流棻于幽州放寻于三危殛隆于羽山皆驿车致其尸传致云
三年莽为太子置师友各四人秩以大夫以故大司徒马宫等为师疑傅丞阿辅保拂是为四师故尚书令唐林等为胥附奔走先后御侮是为四友又置师友侍中谏议六经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秩皆上卿遣使者奉玺书印绶安车驷马迎龚胜即拜为师友祭酒使者与郡太守县长吏三老官属行义诸生千人以上入胜里致诏使者欲令胜起迎久立门外胜称病笃为床室中户西南牖下东首加朝服拖绅使者付玺书奉印绶内安车驷马进谓胜曰圣朝未尝忘君制作未定待君为政思闻所欲施行以安海内胜对曰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随使君上道必死道路无益万分使者要说至以印绶就加胜身胜辄推不受使者即上言方盛夏暑热胜病少气可须秋凉乃发有诏许之使者五日壹与太守俱问起居为胜两子及门人高晖等言朝廷虚心待君以茅土之封虽疾病宜动移至传舍示有行意必为子孙遗大业晖等白使者语胜自知不见听即谓晖等吾受汉家厚恩无以报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谊岂以一身事二姓下见故主哉胜因敕以棺敛丧事衣周于身棺周于衣勿随俗动吾冢种柏作祠堂语毕遂不复开口饮食积十四日死死时七十九矣是时清名之士又有琅琊纪逡齐薛方太原郇越郇相沛唐林唐尊皆以明经饬行显名于世纪逡两唐皆仕莽封侯贵重历公卿位唐林数上疏谏正有忠直节唐尊衣敝履空被虚伪名郇相为莽太子四友病死莽太子遣使税以衣衾其子攀棺不听曰死父遗言师友之送勿有所受今于皇太子得托友官故不受也京师称之莽以安车迎薛方方因使者辞谢曰尧舜在上下有巢由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节使者以闻莽说其言不彊致初隃糜郭钦为南郡太守杜陵蒋诩为兖州刺史亦以廉直为名莽居摄钦翊皆以病免官归乡里卧不出户卒于家哀平之际沛国陈咸以律令为尚书莽辅政多改汉制咸心非之及何武鲍宣死咸叹曰易称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吾可以逝矣即乞骸骨去职及莽篡位召咸为掌冦大夫咸谢病不肯应时三子参丰钦皆在位咸悉令解官归乡里闭门不出入犹用汉家祖腊人问其故咸曰我先人岂知王氏腊乎悉收敛其家律令书文壁藏之又齐栗融北海禽庆苏章山阳曹竟皆儒生去官不仕于莽
班固赞曰春秋列国卿大夫及至汉兴将相名臣怀禄耽宠以失其世者多矣是故清节之士于是为贵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王贡之材优于龚鲍守死善道胜实蹈焉贞而不谅薛方近之郭钦蒋翊好遁不污绝纪唐矣
四年 初莽为安汉公时欲謟太皇太后以斩郅支功奏尊元帝庙为高宗太后晏驾后当以礼配食云及莽改号太后为新室文母绝之于汉不令得体元帝堕坏孝元庙更为文母太后起庙独置孝元庙故殿以为文母篹食堂既成名曰长寿宫以太后在故未谓之庙莽置酒长寿宫请太后既至见孝元庙废彻涂地太后惊泣曰此汉家宗庙皆有神灵与何治而坏之且使神无知又何用庙为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岂宜辱帝之堂以陈馈食哉私谓左右曰此人慢神多矣能久得祐乎饮酒不乐而罢自莽篡位后知太后怨恨求所以媚太后无不为然愈不说更更汉家黑貂著黄貂又改汉正朔伏腊日太后令其官属黒貂至汉家正腊日独与其左右相对饮食
五年春二月文母皇太后崩年八十四葬渭陵与元帝合而沟绝之新室世世献祭其庙元帝配食坐于床下莽为太后服丧三年
天凤二年春二月民讹言黄龙堕死黄山宫中百姓奔走往观者以万数捕系问语所从起不能得
莽意以为制定则天下自平故锐思于地里制礼作乐讲合六经之说公卿旦入暮出论议连年不决不暇省狱讼冤结民之急务县宰缺者数年守兼一切贪残日甚中郎将绣衣执法在郡国者并乘权埶传相举奏又十一公士分布劝农桑班时令按诸章冠盖相望交错道路召会吏民逮捕证左郡县赋敛逓相赇赂白黑纷然守阙告诉者多莽自见前专权以得汉政故务自览众事有司受成茍免诸宝物名帑藏钱榖官皆宦者领之吏民上封事宦官左右开发尚书不得知其畏备臣下如此又好变改制度政令烦令当奉行者辄质问乃以从事前后相乖愦眊不渫莽常御灯火至明犹不能胜尚书因是为奸寝事上书待报者连年不得去拘系郡县者逢赦而后出卫卒不交代者至三岁榖籴常贵边兵二十馀万人仰衣食县官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为盗贼数千人为辈转入旁郡莽遣捕盗将军孔仁将兵与郡县合击岁馀乃定
四年秋八月临淮瓜田仪等依阻会稽长州琅琊吕母聚党数千人杀海曲宰入海中为盗其众浸多至万数荆州饥馑民众入野泽掘凫茈而食之更相侵夺新市人王匡王凤为平理诤讼遂推为渠帅众数百人于是诸亡命者南阳马武颍川王常成丹等皆往从之共攻离乡聚藏于绿林山中数月间至七八千人又有南郡张霸江夏羊牧等与王匡俱起众皆万人莽遣使者即赦盗贼还言盗贼解辄复合问其故皆曰愁法禁烦苛不得举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给贡税闭门自守
五年春正月以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见问到部方略兴对曰荆扬之民率依阻山泽以渔采为业间者国张六筦税山泽妨夺民之利连年久旱百姓饥穷故为盗贼兴到部欲令明晓告盗贼归田里假贷犁牛种食阔其租赋冀可以解释安集莽怒免兴官 琅邪樊崇起兵于莒〈事见光武平赤眉〉
六年春莽见盗贼多乃令太史推三万六千岁历纪六岁一改元布告天下书自言已当如黄帝仙升天欲以诳耀百姓销解盗贼众皆笑之
地皇元年春正月莽见四方盗贼多复欲厌之又下书曰子之皇初祖考黄帝定天下将兵为上将军内设大将外置大司马五人大将军至士吏凡七十五万八千九百人士千三百五十万人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将条备焉于是置前后左右中大司马之位赐诸州牧至县宰皆有大将军偏调校尉之号焉乘传使者经历郡国日且十辈仓无见榖以给传车马不能足赋取道中车马取办于民 秋七月钜鹿男子马适求等谋举燕赵兵以诛莽大司空士王丹发觉以闻莽遣三公大夫逮治党与连及郡国豪杰数千人皆诛死封丹为辅国侯 汝南郅惮明天文历数以为汉必再受命上书说莽曰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取之以天还之以天可谓知命矣莽大怒系恽诏狱逾冬会赦得出二年春正月卜者王况谓魏成大尹李焉曰汉家当复兴李氏为辅因为焉作䜟书合十馀万言事发莽皆杀之 是岁南郡秦丰聚众且万人平原女子迟昭平亦聚数千人在河阻中莽召问群臣禽贼方略皆曰此天囚行尸命在刻漏故左将军公孙禄徴来与议禄曰太史令宗宣典星历候气变以凶为吉乱天文误朝廷太傅平化侯尊饰虚伪以媮名位贼夫人之子国师嘉信公秀颠倒五经毁师法令学士疑惑明学男张邯地理侯孙阳造井田使民弃土业羲和鲁匡设六筦以穷工商说符侯崔发阿谀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宜诛此数子以慰天下 初四方皆以饥寒穷愁起为盗贼稍稍群聚常思岁熟得归乡里众虽万数不敢略有城邑转掠求食日阕而已诸长吏牧守皆自乱斗中兵而死贼非敢欲杀之也而莽终不喻其故是岁荆州牧发奔命二万人讨绿林贼贼帅王匡等相率迎击于云社大破牧军杀数千人尽获辎重牧欲北归贼马武等复遮击之钩牧车屏泥刺杀其骖乘然终不敢杀牧贼遂攻拔竟陵转击云杜安陆多略妇女还入绿林中至有五万馀口州郡不能制 翼平连帅田况上言盗贼始发其原甚微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长吏不为意县欺其郡郡欺朝廷实百言十实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辄督责遂至延蔓连州乃遣将帅多发使者传相监趣郡县力事上官应塞诘对共酒食具资用以救断斩不暇复忧盗贼治官事将帅又不能躬率吏士战则为贼所破吏气寝伤徒费百姓前幸蒙赦令贼欲解散或反遮击恐入山谷转相告语故郡县降贼皆更惊骇恐见诈灭因饥馑易动旬日之间更十馀万人此盗贼所以多之故也今洛阳以东米石二千窃见诏书欲遣太师更始将军二人爪牙重臣多从人众道上空竭少则无以威示远方宜急选牧尹以下明其赏罚收合离乡小国无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积藏榖食并力固守贼来攻城则不能下所过无食埶不得群聚如此招之必降击之则灭今空复多出将帅郡县苦之反甚于贼宜尽徴还乘传诸使者以休息郡县委任臣况以二州盗贼必平定之
三年夏四月遣更始将军廉丹等东讨众贼〈事见光武平赤眉〉莽又多遣大夫谒者分教民煮草木为酪酪不可食重为烦费 绿林贼遇疫疾死者且半乃各分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号下江兵王匡王凤马武及其支党朱鲔张邛等北入南阳号新市兵皆自称将军莽遣司命大将军孔仁部豫州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击荆州各从吏士百馀人乘传到部募士尤谓茂曰遣将不与兵符必先请而后动是犹绁韩庐而责之获也 流民入关者数十万人乃置养赡官廪食之使者监领与小吏共盗其廪饥死者什七八先是莽使中黄门王业领长安市买贱取于民民甚患之业以省费为功赐爵附城莽闻城中饥馑以问业业曰皆流民也乃市所卖梁饭肉羮持入示莽曰居民食咸如此莽信之 秋七月新市贼王匡等进攻随平林人陈牧廖湛复聚众千馀人号平林兵以应之 莽以诏书让廉丹曰仓廪尽矣府库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战矣将军受国重任不捐身于中野无以报恩塞责丹惶恐夜召其掾冯衍以书示之衍因说丹曰张良以五世相韩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将军之先为汉信臣新室之兴英俊不附今海内溃乱人怀汉德甚于诗人思召公也人所歌舞天必从之今方为将军计莫若屯据大郡镇抚吏民砥厉其节纳雄桀之士询忠智之谋兴社稷之利除万人之害则福禄流于无穷功烈著于不灭何与军覆于中原身膏于草野功败名丧耻及先祖哉丹不听衍左将军奉世曾孙也冬无盐索卢恢等举兵反城附贼廉丹王匡攻拔之斩首万馀级莽遣中郎将奉玺书劳丹匡进爵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馀人赤眉别校董宪等众数万人在梁郡王匡欲进击之廉丹以为新拔城罢劳当且休士养威匡不听引兵独进丹随之合战成昌兵败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韨节付匡曰小儿可走吾不可遂止战死校尉汝云王隆等二十馀人别闘闻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谁为生驰奔贼皆战死国将哀章自请愿平山东莽遣章驰东与太师匡并力又遣大将军杨浚守敖仓司徒王寻将十馀万屯洛阳镇南宫大司马董忠养士习射中军北垒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职 汉宗室刘秀等起南阳与新市平林下江兵合〈事见光武中兴〉淮阳王更始元年春二月王莽欲外示自安乃染其须发立杜陵史谌女为皇后置后宫位号视公卿大夫元士者凡百二十人 莽赦天下诏王匡哀章等讨青徐盗贼严尤陈茂等讨前队丑虏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复迷惑不解散将遣大司空隆新公将百万之师剿绝之矣 王莽遣司空王邑司徒王寻发兵四十二万围昆阳刘秀发诸营兵三千人大破之〈事见光武中兴〉 莽闻汉兵言莽鸩杀孝平皇帝乃会公卿于王路堂开所为平帝请命金縢之䇿泣以示群臣 夏六月道士西门君惠谓王莽卫将军王渉曰䜟文刘氏当复兴国师公姓名是也渉遂与国师公刘秀大司马董忠司中大赘孙伋谋以所部兵劫莽降汉以全宗族 秋七月伋以其谋告莽莽召忠诘责因格杀之使虎贲以斩马剑锉忠收其宗族以醇酰毒药白刃丛棘并一坎而埋之秀渉皆自杀莽以其骨肉旧臣恶其内溃故隐其诛莽以军师外破大臣内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复远念郡国乃召王邑还为大司马以大长秋张邯为大司徒崔发为大司空司中寿容苖䜣为国师莽忧懑不能食但饮酒㗖鳆鱼读军书倦因冯几寐不复就枕矣 八月王莽使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守洛阳更始遣定国上公王匡攻洛阳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武关三辅震动析人邓𣋓于匡起兵南乡以应汉攻武关都尉朱萌萌降进攻右队大夫宋纲杀之西拔湖莽愈忧不知所出崔发言古者国有大灾则哭以厌之宜告天以求救莽乃率群臣至南郊陈其符命本末仰天大哭气尽伏而叩头诸生小民旦夕会哭为设飧粥甚悲哀者除以为郎郎至五千馀人莽拜将军九人皆以虎为号将北军精兵数万人以东内其妻子宫中以为质时省中黄金尚六十馀万斤他财物称是莽愈爱之赐九虎士人四千钱众重怨无斗意九虎至华阴回谿距隘自守于匡邓𣋓击之六虎败走二虎诣阙归死莽使使责死者安在皆自杀其四虎亡三虎收散卒保渭口京师仓邓𣋓开武关迎汉兵李松将三千馀人至湖与𣋓等共攻京师仓未下𣋓以弘农掾王宪为校尉将数百人北度渭入左冯翊界李松遣偏将军韩臣等径西至新豊击破莽波水将军追奔至长门宫王宪北至频阳所过迎降诸县大姓各起兵称汉将率众随宪李松邓𣋓引军至华阴而长安旁兵四会城下又闻天水隗氏方到皆争欲先入城贪立大功卤掠之利莽赦城中囚徒皆授兵杀豨饮其血与誓曰有不为新室者社记之始更始将军史谌将之度渭桥皆散走谌空还众兵发掘莽妻子父祖冢烧其棺柩及九庙明堂辟雍火照城中九月戊申朔兵从宣平城门入张邯逢兵见杀王邑
王林王巡劳恽等分将兵距击北阙下会日暮官府邸第尽奔亡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张鱼等恐见卤掠趋讙并和烧作室门斧敬法闼呼曰反虏王莽何不出降火及掖庭承明黄皇室主所居黄皇室世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辄随之莽绀礿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按式于前莽旋席随斗柄而坐曰天生德族予汉兵其如予何庚戌旦明群臣扶掖莽自前殿之渐台欲阻池水公卿从官尚千馀人随之王邑昼夜战罢极士死伤略尽驰入宫间关至渐台见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还父子共守莽军人入殿中闻莽在渐台众共围之数百重台上犹与相射矢尽短兵接王邑父子⿱恽王巡战死莽入室下𫗦时众兵上台苖䜣唐尊王盛等皆死啇人杜吴杀莽校尉东海公宾就斩莽首军人分莽身节解脔分争相杀者数十人公宾就持莽首诣王宪宪自称汉大将军城中兵数十万皆属焉舍东宫妻莽后宫乘其车服癸丑李松邓𣋓入长安将军赵萌申屠建亦至以王宪得玺绶不上多挟宫女建天子鼓旗收斩之传莽首诣宛县于市百姓共提系之或切食其舌
班固赞曰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及居位辅政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岂所谓色取仁而行违者耶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历世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而太后寿考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篡盗之祸推是言之亦天时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窃位南面颠覆之埶险于桀纣而莽晏然自以黄虞复出也乃始恣睢奋其威诈毒流诸夏乱延蛮貉犹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内嚣然丧其乐生之心中外愤怨远近俱发城池不守支体分裂遂令天下城邑为虚害遍生民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考其祸败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诗书以立私议莽诵六艺以文奸言同归殊途俱用灭亡皆圣王之驱除云尔
光武中兴
王莽地皇三年 初长沙定王发生舂陵节侯买买生戴侯熊渠熊渠生考侯仁仁以南方卑湿徙封南阳之白水乡与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值莽篡位国除节侯少子外为郁林太守外生钜鹿都尉回回生南顿令钦钦娶湖阳樊重女生三男𬙂仲秀兄弟早孤养于叔父良𬙂性刚毅慷慨有大节自莽纂汉常愤愤怀复社稷之虑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秀隆凖日角性勤稼穑𬙂常非笑之比于高祖兄仲秀姊元为新野邓晨妻秀常与晨俱过穰人蔡少公少公颇学图䜟言刘秀当为天子或曰是国师公刘秀乎秀戏曰何用知非仆邪坐者皆大笑晨心独喜宛人李守姓星历䜟记为莽宗卿师尝谓其子通曰刘氏当兴李氏为辅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阳骚动通从弟轶谓通曰今四方扰乱汉当复兴南阳宗室独刘伯升兄弟汎爱容众可与谋大事通笑曰吾意也会秀卖榖于宛通遣轶往迎秀与相见因具言䜟文事与相要结定谋议通欲以立秋材官都试骑士日劫前队大夫甄阜及属正梁丘赐因以号令大众使轶与秀归舂陵举兵以相应于是𬙂召诸豪杰计议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连年兵革并起亦亦天亡之时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也众皆然之于是分遣亲客于诸县起兵𬙂自发舂陵子弟诸家子弟恐惧皆亡匿曰伯升杀我及见秀綘衣大冠皆惊曰谨厚者亦复为之乃稍自安凡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宾客自称柱天都部秀时年二十八李通未发事觉亡走父守及家属坐死者六十四人𬙂使族人嘉招说新市平林兵与其帅王凤陈牧西击长聚进屠唐子乡又杀湖阳尉军中分财物不均众恚恨欲反攻诸刘秀敛宗人所得物悉以与之众乃悦进拔棘阳李轶邓晨皆将宾客来会 十一月刘𬙂欲进攻宛至小长安聚与甄阜梁邱赐战时天密雾汉军大败秀单马走遇女弟伯姬与共骑而奔前行复见姊元趣令上马元以手挥曰行矣不能相救无为两没也会追兵至元及三女皆死𬙂弟仲及宗从死者数十人𬙂复收会兵众还保棘阳阜赐乘胜留辎重于蓝乡引精兵十万南度潢淳临泚水阻两川间为营绝后桥示无还心新市平林见汉兵数败阜赐军大至各欲解去𬙂甚患之会下江兵五千馀人至宜秋𬙂即与秀及李通俱造其壁曰愿见下江一贤将议大事众推王常𬙂见常说以合从之利常大悟曰王莽残虐百姓思汉今刘氏复兴即真主也诚思出身为用辅成大功𬙂曰如事成岂敢独飨之哉遂与常深相结而去常还具为馀将成丹张卭言之丹卭负其众曰大丈夫既起当各自为主何故受人制乎常乃徐晓说其将帅曰王莽苛酷积失百姓之心民之讴吟思汉非一日也故使吾属因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也民所思者天所与也举大事必当下顺民心上合天意功乃可成若负彊恃勇触情恣欲虽得天下必复失之以秦项之埶尚至夷覆况今布衣相聚草泽以此行之灭亡之道也今南阳诸刘举宗起兵观其来议者皆有深计大虑王公之才与之并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祐吾属也下江诸将虽屈彊少识然素敬常乃皆谢曰无王将军吾属几䧟于不义即引兵与汉军及新市平林合于是诸部齐心同力锐气益壮𬙂大飨军士设盟约休卒三日分为六部十二月晦潜师夜起袭取蓝乡尽获其辎重
淮阳王更始元年春正月甲子朔汉兵与下江兵共攻甄阜梁邱赐斩之杀士卒二万馀人王莽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引兵欲据宛刘𬙂与战于淯阳大破之遂围宛先是青徐贼众虽数十万人讫无文书号令旌旗部曲及汉兵起皆称将军攻城略地移书称说莽闻之始惧舂陵戴侯曾孙玄在平陵兵中号更始将军时汉兵已十馀万诸将议以兵多而无所统一欲立刘氏以从人望南阳豪杰及王常等皆欲立刘𬙂而新市平陵将帅乐放纵惮𬙂威明贪玄懦弱先共定䇿立之然后召𬙂示其议𬙂曰诸将军幸欲尊立宗室甚厚然今赤眉起青徐众数十万闻南阳立宗室恐赤眉复有所立王莽未灭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损权非所以破莽也舂陵去宛三百里耳遽自尊立为天下准的使后人得承吾敝非计之善者也不如且称王以号令王势亦足以斩诸将若赤眉所立者贤相率而往从之必不夺吾爵位若无所立破莽降赤眉然后举尊号亦未晚也诸将多曰善张卬拔剑击地曰疑事无功今日之议不得有二众皆从之 二月辛巳朔设坛场于淯水上沙中玄即皇帝位南面立朝群臣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于是大赦改元以族父良为国三老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为成国上公朱鲔为大司马刘𬙂为大司徒陈牧为大司空馀皆九卿将军由是豪杰失望多不服 三月王凤与太常偏将军刘秀等徇昆阳定陵郾皆下之 王莽闻严尤陈茂败乃遣司空王邑驰传与司徒王寻发兵平定山东徴诸明兵法六十三家以备军吏以长人巨母霸为垒尉又驱诸猛兽虎豹犀象之属以助威武邑至洛阳州郡各选精兵牧守自将定会者四十二万人号百万馀在道者旌旗辎重千里不绝夏五月寻邑南出颍川与严尤陈茂合诸将见寻邑兵盛皆反走入昆阳惶怖忧念妻孥欲散归诸城刘秀曰今兵榖既少而外寇强大并力御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埶无俱全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阳即拔一日之间诸部亦灭矣今不同心胆共举功名反欲守妻子财物耶诸将怒曰刘将军何敢如是秀笑而起会候骑还言大兵且至城北军陈数百里不见其后诸将素轻秀及迫急乃相谓曰更请刘将军计之秀复为图画成败诸将皆曰诺时城中唯有八九千人秀使王凤与廷尉大将军王常守昆阳夜与五威将军李轶等十三骑出城南门于外收兵时莽兵到城下者且十万秀等几不得出寻邑纵兵围昆阳严尤说邑曰昆阳城小而坚今假号者在宛亟进大兵彼必奔走宛败昆阳自服邑曰吾昔围翟义坐不生得以见责让今将百万之众遇城而不能下非所以示威也当先围此城蹀血而进前歌后舞顾不快耶遂围之城十重列营百数钲鼓之声闻数十里或为地道冲輣撞城积弩乱发矢下如雨城中负户而汲王凤等乞降不许寻邑自以功在漏刻不以军事为忧严尤曰兵法围城为之阙宜使得逸出以怖宛下邑又不听 棘阳守长岑彭与前队贰严说共守宛城汉兵攻之数月城中人相食乃举城降更始入都之诸将欲杀彭刘𬙂曰彭郡之大吏执心坚守是其节也今举大事当表义士不如封之更始乃封彭为归德侯 刘秀至郾定陵悉发诸营兵诸将贪惜财物欲分兵守之秀曰今若破敌珍宝万倍大功可成如为所败首领无馀何财物之有乃悉发之 六月己卯朔秀与诸营俱进自将步骑千馀为前锋去大军四五里而陈寻邑亦遣兵数千合战秀奔之斩首数十级诸将喜曰刘将军平生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可怪也且复居前请助将军秀复进寻邑兵怯诸部共乘之斩首数百千级连胜遂前诸将胆气益壮无不一当百秀乃与敢死者三千人从城西水上冲其中坚寻邑易之自将万馀人行陈敕诸营皆按部毋得动独迎与汉兵战不利大军不敢擅相救寻邑陈乱汉兵乘锐崩之遂杀王寻城中亦鼓噪而出中外合埶震呼动天地莽兵大溃走者相腾践伏尸百馀里会大雷风屋瓦皆飞雨下如注滍川盛虎豹皆股栗战士卒赴水溺死者以万数水为不流王邑严尤陈茂轻骑乘死人渡水逃去尽获其军实辎重不可胜算举之连月不尽或燔烧其馀士卒奔走各还其郡王邑独与所将长安勇敢数千人还洛阳关中闻之震恐于是海内豪杰翕然响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旬月之间遍于天下刘秀复徇颍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车乡颍川郡掾
冯异监五县为汉兵所获异曰异有老母在父城愿归据五城以效功报德秀许之异归谓父城长苖萌曰诸将多𭧂横独刘将军所到不虏略观其言语举止非庸人也遂与萌率五县以降 新市平林诸将以刘𬙂兄弟威名益盛阴劝更始除之秀谓𬙂曰事欲不善𬙂笑曰常如是耳更始大会诸将取𬙂宝劔视之绣衣御史申徒建随献玉玦更始不敢发𬙂舅樊宏谓𬙂曰建得无有范增之意乎𬙂不应李轶初与𬙂兄弟善后更謟事新贵秀戒𬙂曰此人不可复信𬙂不从𬙂部将刘稷勇冠三军闻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图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为者耶更始以稷为抗威将军稷不肯拜更始乃与诸将陈兵数千人先收稷将诛之𬙂固争李轶朱鲔因劝更始并执𬙂即日杀之以族兄光禄勲赐为大司徒秀闻之自父城驰诣宛谢司徒官属迎吊秀秀不与交私语惟深引过而已未尝自伐昆阳之功又不敢为𬙂服丧饮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惭拜秀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 更始遣王匡攻洛阳申屠建李松攻武关京兆诸县及城中共起兵杀王莽〈事见王莽篡汉〉王匡拔洛阳生缚莽太师王匡哀章皆斩之 更始将都洛阳以刘秀行司隶校尉使前整修宫府秀乃置僚属作文移从事司察一如旧章时三辅吏士东迎更始见诸将过皆冠帻而服妇人衣莫不笑之及见司隶僚属皆欢喜不自胜老吏或垂涕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由是识者皆属心焉更始北都洛阳分遣使者徇郡国曰先降者复爵位使者至上谷上谷太守扶风耿况迎上印绶使者纳之一宿无还意功曹寇恂勒兵入见使者请之使者不与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胁之耶恂曰非敢胁使君窃伤计之不详也今天下初定使君建节衔命郡国莫不延颈倾耳今始至上谷而先堕大信将复何以号令他郡乎使者不应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况况至恂进取印绶带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况受而归 更始欲令亲近大将徇河北大司徒赐言诸家子独有文叔可用朱鲔等以为不可更始狐疑赐深劝之更始乃以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北度河镇慰州郡 以大司徒赐为丞相令先入关修宗庙宫室大司马秀至河北所过郡县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吏民喜悦争持牛酒迎劳秀皆不受南阳邓禹杖䇿追秀及于邺秀曰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宁欲仕乎禹曰不愿也秀曰即如是何欲为禹曰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秀笑因留宿间语禹进说曰今山东未安赤眉青犊之属动以万数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屈起志在财币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虑远图欲尊主安民者也历观往古圣人之兴二科而已天时与人事也今以天时观之更始既立而灾变方兴以人事观之帝王大业非凡夫所任分崩离析形埶可见明公虽建藩辅之功犹恐无所成立也况明公素有盛德大功为天下所向服军政齐肃赏罚明信为今之计莫如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足定也秀大悦因令禹常宿止于中与定计议毎任使诸将多访于禹皆当其才秀见兄𬙂之死毎独居辄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处主簿冯异独叩头宽譬秀止之曰卿勿妄言异因进说曰更始政乱百姓无所依戴夫人久饥渇易为充饱今公专命方面宜分遣官属徇行郡县宣布惠泽秀纳之骑都尉宋子耿纯谒秀于邯郸退见官属将兵法度不与他将同遂自结纳 王莽时长安中有自称成帝子子舆者莽杀之邯郸卜者王郎縁是诈称真子舆立为天子移檄州郡赵国以北辽东以西皆望风响应二年春正月大司马秀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蓟 申屠建李松自长安迎更始迁都二月更始发洛阳初三辅豪杰假号诛莽者人人皆望封侯申屠建既斩王宪又扬言三辅儿大黠共杀其主吏民惶恐属县屯聚建等不能下更始至长安乃下诏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于是三辅悉平时长安唯未央宫被焚其馀宫室供帐仓库官府皆案堵如故市里不改于旧更始居长乐宫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俛首刮席不敢视诸将后至者更始问虏掠得几何左右侍官皆宫省久吏惊愕相视李松与棘阳赵萌说更始宜悉王诸功臣朱鲔争之以为高祖约非刘氏不王更始乃先封诸宗室祉为定陶王庆为燕王歙为元氏王嘉为汉中王赐为宛王信为汝阴王然后立王匡为泚阳王王凤为宜城王朱鲔为胶东王王常为邓王申屠建为平氏王陈牧为阴平王卫尉大将军张卬为淮阳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为穰王尚书胡殷为随王柱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五威中郎将李轶为舞阴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王骠骑大将军宗佻为颍阴王尹尊为郾王唯朱鲔辞不受乃以鲔为左大司马宛王赐为前大司马使与李轶等镇抚关东又使李通镇荆州王常行南阳太守事以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共秉内政更始纳赵萌女为夫人故委政于萌日夜饮䜩后庭群臣欲言事辄醉不能见时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内与语韩夫人尤嗜酒毎侍饮见常侍奏事辄怒曰帝方对我饮正用此时持事来耶起抵破书案赵萌专权生杀自恣郎吏有说萌放纵者更始怒拔剑击之自是无敢复言以至群小膳夫皆滥授官爵长安为之语曰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军师将军李淑上书谏曰陛下定业虽因下江平林之埶斯盖临时济用不可施之既安唯名与器圣人所重今加非其人望其禆益万分犹縁木求鱼升山采珠海内望此有以窥度汉祚更始怒囚之诸将在外者皆专行诛赏各置牧守州郡交错不知所从由是关中离心四海怨叛 耿况遣其子弇奉奏诣长安弇时年二十一行至宋子会王郎起弇从吏孙仓卫包曰刘子舆成帝正统舍此不归远行安之弇按剑曰子舆弊贼卒为降虏耳我至长安与国家陈渔阳上谷兵马归发突骑以辚乌合之众如摧枯折腐耳观公等不识去就族灭不久也仓包遂亡降王郎弇闻大司马秀在卢奴乃驰北上谒秀留署长史与俱北至蓟王郎移檄购秀十万户秀令功曹令史颍川王霸至市中募人击王郎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揄之霸惭懅而反秀将南归耿弇曰今兵从南方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发此两郡控万骑邯郸不足虑也秀官属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秀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会故广阳王子接起兵蓟中以应郎城内扰乱言邯郸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于是秀趣驾而出至南城门门已闭攻之得出遂晨夜南驰不敢入城邑舍食道旁至芜蒌亭时天寒烈冯异上豆粥至饶阳官属皆乏食秀乃自称邯郸使者入传舍传吏方进食从者饥争夺之传吏疑其伪乃椎鼓数十通绐言邯郸将军至官属皆失色秀升车欲驰既而惧不免徐还坐曰请邯郸将军入久乃驾去晨夜兼行蒙犯霜雪靣皆破裂至下曲阳传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至滹沱河侯吏还白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秀使王霸往视之霸恐惊众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冰坚可度官属皆喜秀笑曰候吏果妄语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王霸䕶度未毕数骑而冰解至南宫遇大风雨秀引车入道傍空舍冯异抱薪邓禹爇火秀对灶燎衣冯异复进麦饭进至下博城西惶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为长安城守去此八十里秀即驰赴之是时郡国皆已降王郎独信都太守南阳任光和戎太守信都邳肜不肯从光自以孤城独守恐不能全闻秀至大喜吏民皆称万岁邳肜亦自和戎来会议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还长安邳肜曰吏民讴吟思汉久矣故更始举尊号而天下向应三辅清宫除道以迎之今卜者王郎假名因埶驱集乌合之众遂振燕赵之地无有根本之固明公奋二郡之兵以讨之何患不克今释此而归岂徒空失河北必更惊动三辅堕损威重非计之得者也若明公无复征伐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何者明公既西则邯郸埶成民不肯捐父母背成主而千里送公其离散亡逃可必也秀乃止秀以二郡兵弱欲入城头子路刁子都军中任光以为不可乃发傍县得精兵四千人拜任光为左大将军信都都尉李忠为右大将军邳肜为后大将军和戎太守如故信都令万修为偏将军皆封列侯留南阳宗广领信都太守事使任光李忠万修将兵以从邳肜将兵居前任光乃多作檄文曰大司马刘公将城头子路刁子都兵百万众从东方来击诸反虏遣骑驰至钜鹿界中吏民得檄传相告语秀投暮入堂阳界多张骑火弥满泽中堂阳即降又击贳县降之城头子路者东平苗曾也寇掠河济间有众二十馀万刁子都有众六七万故秀欲依之昌城人刘植聚兵数千人据昌城迎秀秀以植为骁骑将军耿纯率宗族宾客二千馀人老病者皆载木自随迎秀于育拜纯为前将军进攻下曲阳降之众稍合至数万人复北击中山耿纯恐宗家怀异心乃使从弟䜣宿归烧庐舍以绝其反顾之望秀进拔卢奴所过发奔命兵移檄边郡共击邯郸郡县还复响应时真定王杨起兵附王郎众十馀万秀遣刘植说杨杨乃降秀因留真定纳杨甥郭氏为夫人以结之进击元氏防子皆下之至鄗击斩王郎将李恽至柏人复破郎将李育育还保城攻之不下 南郑人延岑起兵据汉中汉中王嘉击降之有众数十万校尉南阳贾复见更始政乱乃说嘉曰今天下未定而太王安守所保所保得无不可保乎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马在河北必能相用乃为书荐复及长史南阳陈俊于刘秀复等见秀于柏人秀以复为破虏将军俊为安集掾秀舍中儿犯法军市令颍川祭遵格杀之秀怒命收遵主簿陈副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乃贳之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备祭遵吾舎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 或说大司马秀以守柏人不如定钜鹿秀乃引兵东北拔广阿秀披舆地指示邓禹曰天下郡国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虑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内殽乱人思明君犹赤子之慕慈母古之兴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也 蓟中之乱耿弇与刘秀相失北走昌平就其父况因说况击邯郸时王郎遣将徇渔阳上谷急发其兵北州疑惑多欲从之上谷功曹冦恂门下掾闵业说况曰邯郸拔起难可信向大司马刘伯升母弟尊贤下士可以归之况曰邯郸方盛力不能独拒如何对曰今上谷完实控万骑可以详择去就恂请东约渔阳齐心合众邯郸不足图也况然之遣恂东约彭宠欲各发突骑二千匹步兵千人诣大司马秀安乐令吴汉䕶军盖延孤奴令王梁亦劝宠从秀宠以为然而官属皆欲附王郎宠不能夺汉出止外亭遇一儒生召而食之问以所闻生言大司马刘公所过为郡县所称邯郸举尊号者实非刘氏汉大喜即诈为秀书移檄渔阳使生赍以诣宠令具以所闻说之会寇恂至宠乃发步骑三千人以吴汉行长史与盖延王梁将之南攻蓟杀王郎大将赵闳冦恂还遂与上谷长史景丹及耿弇将兵俱南与渔阳军合所过击斩王郎大将九卿校尉以下凡斩首三万级定涿郡中山钜鹿清河河间凡二十二县前及广阿闻城中车骑甚众丹等勒兵问曰此何兵曰大司马刘公也诸将喜即进至城下城中初传言二郡兵为邯郸来众皆恐刘秀自登西城楼勒兵问之耿弇拜于城下即召入具言发兵状秀乃悉召景丹等入笑曰邯郸将帅数言我发渔阳上谷兵吾聊应言我亦发之何意二郡良为吾来方与士大夫共此功名耳乃以景丹寇恂耿弇盖延吴汉王梁皆为偏将军使还领其兵加耿况彭宠大将军封况宠丹延皆为列侯吴汉为人质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辞自达然沈勇有智略邓禹数荐之于秀秀渐亲重之更始遣尚书令谢躬率六将军讨王郎不能下秀至与之合军东围钜鹿月馀未下王郎遣将攻信都大姓马宠等开城内之更始遣兵攻破信都秀使李忠还行太守事王郎遣将倪宏刘奉率数万人救钜鹿秀逆战于南蛮不利景丹等纵突骑击之宏等大败秀曰吾闻突骑天下精兵今见其战乐可言邪耿纯言于秀曰久守钜鹿士卒疲弊不如及大兵精锐进攻邯郸若王郎已诛钜鹿不战自服矣秀从之夏四月留将军邓满守钜鹿进军邯郸连战破之郎乃使其谏大夫杜威请降威雅称郎实成帝遗体秀曰设使成帝复生天下不可得况诈子舆者乎威请求万户侯秀曰顾得全身可矣威怒而去秀急攻之二十馀日五月甲辰郎少傅李立开门内汉兵遂拔邯郸郎夜亡走王霸追斩之秀收郎文书得吏民与郎交关谤毁者数千章秀不省会诸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秀部分吏卒各隶诸军士皆言愿属大树将军大树将军者偏将军冯异也为人谦退不伐敕吏士非交战受敌常行诸营之后毎所止舍诸将并坐论功异常独屏树下故军中号曰大树将军䕶军宛人朱祜言于秀曰长安政乱公有日角之相此天命也秀曰召刺奸收䕶军祜乃不敢复言更始遣使立秀为萧王悉令罢兵与诸将有功者诣行在所遣苖曽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并北之部萧王居邯郸宫昼卧温明殿耿弇入造床下请间因说曰吏士死伤者多请归上谷益兵萧王曰王郎已破河北略平复用兵何为弇曰王郎虽破天下兵革乃始耳今使者从西方来欲罢兵不可听也铜马赤眉之属数十辈辈数十百万人所向无前圣公不能办也败必不久萧王起坐曰卿失言我斩卿弇曰大王哀厚弇如父子故敢披赤心萧王曰我戏卿耳何以言之弇曰百姓患苦王莽复思刘氏闻汉兵起莫不欢喜如去虎口得慈母今更始为天子而诸将擅命于山东贵戚纵横于都内虏掠自恣元元叩心更思莽朝是以知其必败也公功名已著以义征伐天下可传檄而定也天下至重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萧王乃辞以河北未平不就徴始贰于更始是时诸贼铜马大肜高湖重连铁胫大枪尤来上江青犊五校五幡五楼富平获索等各领部曲众合数百万人所在冦掠萧王欲击之乃拜吴汉耿弇俱为大将军持节北发幽州十郡突骑苖曽闻之阴敕诸部不得应调吴汉将二十骑先驰至无终曽出迎于路汉即収曽斩之耿弇到上谷亦収韦顺蔡充斩之北州震骇于是悉发其兵秋萧王击铜马于鄡吴汉将突骑来会清阳士马甚盛汉悉上兵簿于幕府请所付与不敢自私王益重之王以偏将军沛国朱浮为大将军幽州牧使治蓟城铜马食尽夜遁萧王追击于馆陶大破之受降未尽而高湖重连从东南来与铜马馀众合萧王复与大战于蒲阳悉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侯诸将未能信贼降者亦不自安王知其意敕令降者各归营勒兵自乘轻骑按行部陈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诸将众遂数十万赤眉别帅与青犊上江大肜铁胫五幡十馀万众在射犬萧王引兵进击大破之南徇河内河内太守韩歆降 冬萧王将北徇燕赵度赤眉必破长安又欲乘衅并关中而未知所寄乃拜邓禹为前将军中分麾下精兵二万人遣西入关令自选偏裨以下可与俱者时朱鲔李轶田立陈侨将兵号三十万与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阳鲍永田邑在并州萧王以河内险要富实欲择诸将守河内者而难其人问于邓禹禹曰冦恂文武备足有牧民御众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萧王谓恂曰昔高祖留萧河关中吾今委公以河内当给足军粮率厉士马防遏他兵勿令北度而已拜冯异为孟津将军统魏郡河内兵于河上以拒洛阳萧王亲送邓禹至野王禹既西萧王乃复引兵而北寇恂调糇粮治器械以供军军虽远征未尝乏绝
汉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邓禹至箕关撃破河东都尉进围安邑 夏四月萧王北撃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追至北平连破之又战于顺水北乘胜轻进反为所败王自投高崖遇突骑王丰下马授王王仅而得免散兵归保范阳军中不见王或云已殁诸将不知所为吴汉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阳何忧无主众恐惧数日乃定贼虽战胜而惮王威名夜遂引去大军复追至安次连战破之贼退入渔阳所过虏掠彊弩将军陈俊言于王曰战无辎重宜令轻骑出贼前使百姓各自坚壁以绝其食可不战而殄也王然之遣俊将轻骑驰出贼前视人保壁坚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贼至无所得遂散败王谓俊曰困此虏者将军䇿也 冯异遗李轶书为陈祸福劝令归附萧王轶知长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乃报书曰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今轶守洛阳将军镇孟津俱据机轴千载一会思成断金唯深达萧王愿进愚䇿以佐国安民轶自通书之后不复与异争锋故异得天井关拔上党两城又南下河南城皋已东十三县降者十馀万武勃将万馀人攻诸畔者异与战于士乡下大破斩勃轶闭门不救异见其信效具以白王王报异曰季文多诈人不能得其要领令移其书告守尉当警备者众皆怪王宣露轶书朱鲔闻之使人刺杀轶由是城中乖离多有降者朱鲔闻王北征而河内孤乃遣其将苏茂佼彊将兵三万馀人度巩河攻温鲔自将数万人攻平阴以缀异檄书至河内寇恂即勒军驰出并移告属县发兵会温下军吏皆谏曰今洛阳兵度河前后不绝宜待众军毕集乃可出也恂曰温郡之藩蔽失温则郡不自守遂驰赴之旦日合战而冯异遣救及诸县兵适至恂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呼而言曰刘公兵到苏茂军闻之陈动恂因奔击大破之冯异亦度河击朱鲔鲔走异与恂追至洛阳环城一匝而归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异恂移檄上状诸将入贺因上尊号将军南阳马武先进曰大王执虽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先即尊位乃议征伐今此谁贼而驰骛击之乎王惊曰何将军出此言可斩也乃引军还蓟复遣吴汉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将军追尤来等斩首万三千馀级遂穷追至浚靡而还贼散入辽西辽东为乌桓貊人所钞击略尽都䕶将军贾复与五校战于真定复伤疮甚王大惊曰我所以不令贾复别将者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女耶我子娶之生男耶我女嫁之不令其忧妻子也复病寻愈追及王于蓟相见甚讙还至中山诸将复上尊号王又不听行到南平棘诸将复固请之王不许诸将且出耿纯进曰天下士大夫捐亲戚弃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间者其计固望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大王留时逆众不正号位纯恐士大夫望绝计穷则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也大众一散难可复合纯言甚诚切王深感曰吾将思之行至鄗召冯异诣鄗问四方动静异曰更始必败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宜从众议会儒生彊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来诣王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群臣因复奏请 六月己未王即皇帝位于鄗南改元大赦 秋七月己亥帝使吴汉率建义大将军朱祐等十一将围朱鲔于洛阳诸将围洛阳数月朱鲔坚守不下帝以廷尉岑彭尝
为鲔校尉令往说之鲔在城上彭在城下为陈成败鲔曰大司徒被害时鲔与其谋又谏更始无遣萧王北征诚自知罪深不敢降彭还具言于帝帝曰举大事者不忌小怨鲔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诛罚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彭复往告鲔鲔从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彭趣索欲上鲔见其诚即许降辛卯朱鲔面䌸与岑彭俱诣河阳帝解其缚召见之复令彭夜送鲔归城明旦与苏茂等悉其众出降拜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 冬十月癸丑车驾入洛阳幸南宫遂定都焉
二年春正月庚辰悉封诸功臣为列侯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皆食四县博士丁恭议曰古者封诸侯不过百里彊干弱枝所以为治也今封四县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国皆以无道未尝闻功臣地多而灭亡者也 起高庙于洛阳四时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于宗庙之右立郊兆于城南
通鉴纪事本末卷五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六上
宋 袁枢 撰
光武平赤眉
王莽始建国二年春二月下诏曰周礼有賖贷乐语有五均传记各有筦焉今开賖贷张五均设诸筦者所以齐众庶抑并兼也遂于长安及洛阳邯郸临菑宛成都立五均司市钱府官
天凤四年秋八月莽置羲和命士以督五均六筦郡有数人皆用富贾为之乘传求利交错天下因与郡县通奸多张空簿府藏不实百姓愈病是岁莽复下诏申明六筦每一筦为设科条防禁犯者罪至死奸吏猾民并侵众庶各不安生又一切调上公以下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钱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纳言冯常以六筦谏莽大怒免常官法令烦苛民揺手触禁不得耕桑繇役烦剧而枯旱蝗虫相因狱讼不决吏用苛暴立威旁縁莽禁侵刻小民富者不自保贫者无以自存于是并起为盗贼依阻山泽吏不能禽而覆蔽之浸淫日广
五年春琅邪樊崇起兵于莒众百馀人转入太山群盗以崇勇猛皆附之一岁间至万馀人崇同郡人逢平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各起兵合数万人复引从崇共还攻莒不能下转掠青徐间
地皇三年夏四月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东讨众贼初樊崇等众既䆮盛乃相与为约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其中最尊号三老次从事次卒史及闻太师更始将讨之恐其众与莽兵乱乃皆朱其眉以相识别由是号曰赤眉匡丹合将锐士十馀万人所过放纵东方为之语曰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淮阳王更始元年冬十月更始遣使降赤眉樊崇等闻汉室复兴即留其兵自将渠帅二十馀人随使者至洛阳更始皆封为列侯崇等既未有国邑而留众稍有离叛者乃复亡归其营
二年冬赤眉樊崇等将兵入颕川分其众为二部崇与逢安为一部徐宣谢禄杨音为一部赤眉虽数战胜而疲敝厌兵皆日夜愁泣思欲东归崇等计议虑众东向必散不如西攻长安于是崇安自武关宣等从陆浑关两道俱入更始使王匡成丹与抗威将军刘均等分据河东弘农以拒之 萧王度赤眉必破长安乃拜邓禹为前将军中分麾下精兵二万人遣西入关
汉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赤眉二部俱会弘农更始遣讨难将军苏茂拒之茂军大败赤眉众遂大集乃分万人为一营凡三十营三月更始遣丞相松与赤眉战于蓩乡松等大败死者三万馀人赤眉遂转北至湖六月张卬王匡叛更始入长安 赤眉进至华阴军中有齐巫常鼓舞祠城阳景王巫狂言景王大怒曰当为县官何故为贼有笑巫者辄病军中惊动方望弟阳说樊崇等曰今将军拥百万之众西向帝城而无称号名为群贼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挟议诛伐以此号令谁敢不从崇等以为然而巫言益甚前至郑乃相与议曰今迫近长安而鬼神若此当求刘氏共尊立之先是赤眉过式掠故式侯萌之子恭茂盆子三人自随恭少习尚书随樊崇等降更始于洛阳复封式侯为侍中在长安茂与盆子留军中属右校卒史刘侠卿主牧牛及崇等欲立帝求军中景王后得七十馀人惟茂盆子及前西安侯孝最为近属崇等曰闻古者天子将兵称上将军乃书札为符曰上将军又以两空札置笥中于郑北设坛埸祠城阳景王诸三老从事皆大会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盆子最幼后探得符诸将皆称臣拜盆子时年十五被发徒跣敝衣赭汗见众拜恐畏欲啼茂谓曰善藏符盆子即啮折弃之以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馀皆列卿将军盆子虽立犹朝夕拜刘侠卿时欲出从牧儿戯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复候视也 秋八月赤眉至高陵张卬等降之九月赤眉入长安更始单骑走从厨城门出式侯恭以赤眉立其弟自系诏狱闻更始败走乃出见定陶王祉祉为之除械相与从更始于渭滨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为赤眉所诛即将更始至高陵本将兵宿卫其实围之更始将相皆降赤眉独丞相曹竟不降手劔格死 冬十月赤眉下书曰圣公降者封为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其将谢禄往受之更始随禄肉𥘵上玺绶于盆子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将杀之刘恭谢禄为请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刘恭追呼曰臣诚力极请得先死㧞劔欲自刎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为畏威侯刘恭复为固请竟得封长沙王更始常依谢禄居刘恭亦拥䕶之刘盆子居长乐宫三辅郡县营长遣使贡献兵士辄剽夺之又数暴掠吏民由是皆复固守百姓不知所归闻邓禹乘胜独克而师行有纪皆望风相携负以迎诸降者日以千数众号百万禹所止辄停车拄节以劳来之父老童穉埀发戴白满其车下莫不感悦于是名震关西诸将豪桀皆劝禹径攻长安禹曰不然今吾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馈之资赤眉新㧞长安财榖充实锋锐未可当也夫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计财榖虽多变故万端宁能坚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广人稀饶榖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粮养士以观其敝乃可图也于是引军北至枸邑所到诸营保郡邑皆开门归附 三辅苦赤眉暴虐皆怜更始欲盗出之张卬等深以为虑使谢禄缢杀之刘恭夜往收藏其尸帝诏邓禹葬之于霸陵 帝以关中未定而邓禹久不进兵赐书责之曰司徒尧也亡贼桀也长安吏民遑遑无所依归宜以时进讨镇慰西京繋百姓之心禹犹执前意别攻上郡诸县更徴兵引榖归至大要积弩将军冯愔车骑将军宗歆守栒邑二人争权相攻愔遂杀歆因反撃禹禹遣使以闻帝问使人愔所亲爱为谁对曰䕶军黄防帝度愔防不能久和执必相忤因报禹曰缚冯愔者必黄防也乃遣尚书宗广持节往降之后月馀防果执愔将其众归罪更始诸将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诣广降 腊日赤眉设乐大会酒未行群臣更相辨斗而兵众遂各逾宫斩关入掠酒肉互相杀伤卫尉诸葛穉闻之勒兵入格杀百馀人乃定刘盆子惶恐日夜啼泣从官皆怜之
二年春正月刘恭知赤眉必败密教弟盆子归玺绶习为辞让之言及正旦大会恭先曰诸君共立恭弟为帝德诚深厚立且一年殽乱日甚诚不足以相成恐死而无益愿得退为庶人更求贤知唯诸君省察樊崇等谢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复固请或曰此宁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床解玺绶叩头曰今设置县官而为贼如故四方怨恨不复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愿乞骸骨避贤圣路必欲杀盆子以塞责者无所离死因涕泣嘘唏崇等及会者数百人莫不哀怜之乃皆避席顿首曰臣无状负陛下请自今已后不敢复放纵因共抱持盆子带以玺绶盆子号呼不得已既罢出各闭营自守三辅翕然称天子聪明百姓争还长安市里且满后二十馀日复出大掠如故 长安城中粮尽赤眉收载珍宝大纵火烧宫室市里恣行杀掠长安城中无复人行乃引兵而西众号百万自南山转掠城邑遂入安定北地邓禹引兵南至长安军昆明池谒祠高庙收十一帝神主送诣洛阳因巡行园陵为置吏士奉守焉 九月赤眉引兵欲西上陇隗嚣遣将军杨广迎撃破之又追败之于乌氏泾阳间赤眉至阳城番须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凡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贼遂污辱吕后尸邓禹遣兵撃之于郁夷反为所败禹乃出之云阳赤眉复入长安延岑屯杜陵赤眉将逢安撃之邓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袭长安会谢禄救至禹兵败走延岑撃逢安大破之死者十馀万人廖湛将赤眉十八万攻汉中王嘉嘉与战于谷口大破之嘉手杀湛遂到云阳就榖嘉妻兄新野来歙帝之姑子也帝令邓禹招嘉嘉因歙诣禹降 邓禹自冯愔叛后威名稍损又乏粮食战数不利归附者日益离散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禹不能定帝乃遣偏将军冯异代禹讨之车驾送至河南敇异曰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以赤眉延岑之丑元元涂炭无所依诉将军今奉辞讨诸不轨营堡降者遣其渠帅诣京师散其小民令就农桑坏其营壁无使复聚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诸将非不徤斗然好虏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无为郡县所苦异顿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群盗多降
臣光曰昔周人颂武王之德曰敷时绎思我徂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陈威德安民而已观光武之所以取关中用是道也岂不美哉
又诏征邓禹还曰慎毋与穷冦争锋赤眉无榖自当来东吾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笞之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民往往聚为营
保各坚壁清野赤眉虏掠无所得乃引而东归众尚二十馀万随道复散帝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屯宜阳以要其还路敕诸将曰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宜阳冯异与赤眉遇于华阴相拒六十馀日战数十合降其将卒五千馀人
三年春正月甲子以冯异为征西大将军邓禹惭于受任无功数以饥卒徼赤眉战辄不利乃率车骑将军邓弘等自河北度至湖要冯异共攻赤眉异曰异与贼相拒数十日虽虏获雄将馀众尚多可稍以恩信倾诱难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诸将屯渑池要其东而异撃其西一举取之此万成计也禹弘不从弘遂大战移日赤眉阳败弃辎重走车皆载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饥争取之赤眉引还撃弘弘军溃乱异与禹合兵救之赤眉小郤异以士卒饥倦可且休禹不听复战大为所败死伤者三千馀人禹以二十四骑脱归宜阳异弃马步走上回谿阪与麾下数人归营收其散卒复坚壁自守 閠月冯异与赤眉约期会战使壮士变服与赤眉同伏于道侧旦日赤眉使万人攻异前部异少出兵以救之贼见埶弱遂悉众攻异异乃纵兵大战日昃贼气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乱赤眉不复识别众遂惊溃追撃大破之于崤底降男女八万人帝降玺书劳异曰始虽垂翅回谿终能奋翼渑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方论功赏以答大勲赤眉馀众东向宜阳甲辰帝亲勒六军严陈以待之赤眉忽遇大军惊震不知所谓乃遣刘恭乞降曰盆子将百万众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馀人肉袒降上所得传国玺绶积兵甲宜阳城西与熊耳山齐赤眉众尚十馀万人帝令县厨皆赐食明日大陈兵马临雒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观之帝谓樊崇等曰得毋悔降乎朕今遣卿归营勒兵鸣鼓相攻决其胜负不欲彊相服也徐宣等叩头曰臣等出长安东都门君臣计议归命圣德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故不告众耳今日得降犹去虎口归慈母诚欢诚喜无所恨也帝曰卿所谓鐡中铮铮佣中佼佼者也戊申还自宜阳帝令樊崇等各与妻子居雒阳赐之田宅其后樊崇逢安反诛杨音徐宣卒于乡里帝怜盆子以为赵王郎中后病失明赐荣阳均输官地使食其税终身刘恭为更始报仇杀谢禄自繋狱帝赦不诛
光武平渔阳
淮阳王更始元年 宛人彭宠吴汉亡命在渔阳乡人韩鸿为更始使徇北州承制拜宠偏将军行渔阳太守事以汉为安乐令
二年邯郸王郎遣将徇渔阳上谷上谷太守耿况约宠俱归大司马秀〈事见光武中兴〉
汉光武建武二年 帝之讨王郎也彭宠发突骑以助军转粮食前后不绝及帝追铜马至蓟宠自负其功意望甚高帝接之不能满以此怀不平及即位吴汉王梁宠之所遣并为三公而宠独无所加愈怏怏不得志叹曰如此我当为王但尔者陛下忘我邪是时北州破散而渔阳差完有旧鐡官宠转以贸榖积珍宝益富彊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厉风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发诸郡仓榖禀赡其妻子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令浮性矜急自多宠亦狠彊嫌怨转积浮数谮构之密奏宠多聚兵榖意计难量上辄漏泄令宠闻以胁恐之至是有诏徴宠宠上诉愿与浮俱徴帝不许宠益以自疑其妻素刚不堪抑屈固劝无受徴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为雄渔阳大郡兵马最精何故为人所奏而弃此去乎宠又与所亲信吏计议皆怀怨于浮莫有劝行者帝遣宠从弟子后兰卿喻之宠因留子后兰卿遂发兵反拜署将帅自将二万馀人攻朱浮于蓟又以与耿况俱有重功而恩赏并薄数遣使要诱况况不受斩其使 八月帝遣游撃将军邓隆助朱浮讨彭宠隆军潞南浮军雍奴遣吏奏状帝读檄怒谓使吏曰营相去百里其埶岂可得相及比若还北军必败矣彭宠果遣轻兵撃隆军大破之浮远遂不能救三年三月涿郡太守张丰反自称无上大将军与彭宠连兵朱浮以帝不自征彭宠上䟽求救诏报曰往年赤眉䟦扈长安吾䇿其无榖必东果来归附今度此反虏势无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斩者今军资未充故须后麦耳浮城中粮尽人相食会耿况遣骑来救浮乃得脱身走蓟城遂降于彭宠宠自称燕王攻㧞右北平上谷数县赂遗匈奴借兵为助又南结张步及冨平获索诸贼皆与交通
四年五月上将亲征彭宠伏湛谏曰今兖豫青冀中国之都而冦贼从横未及从化渔阳边外荒耗岂足先图陛下舍近务远弃易求难诚臣之所惑也上乃还 帝遣建义大将军朱祜建威大将军耿弇征虏将军祭遵骁骑将军刘喜讨张丰于涿郡祭遵先至急攻丰禽之初丰好方术有道士言丰当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繋丰肘云石中有玉玺丰信之遂反既执当斩犹曰肘石有玉玺傍人为椎破之丰乃知被诈仰天叹曰当死无恨上诏耿弇进撃彭宠弇以父况与宠同功又兄弟无在京师者不敢独进求诣雒阳诏报曰将军举宗为国功效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徴况闻之更遣弇弟国入侍时祭遵屯良乡刘喜屯阳乡彭宠引匃奴兵欲击之耿况使其子舒袭破匈奴兵斩两王宠乃退走
五年二月彭宠妻数为恶梦又多见怪变卜筮望气者皆言兵当从中起宠以子后兰卿质汉归不信之使将兵居外无亲于中宠斋在便室苍头子密等三人因宠卧寐共䌸著床告外吏云大王斋禁皆使吏休伪称宠命收缚奴婢各置一处又以宠命呼其妻妻入惊曰奴反奴乃捽其头撃其颊宠急呼曰趣为诸将军办装于是两奴将妻入取宝物留一奴守宠宠谓守奴曰若小儿吾素所爱也今为子密所迫劫耳解我缚当以女珠妻汝家中财物皆以与若小奴意欲解之视户外见子密听其语遂不敢解于是收金玉衣物至宠所装之被马六匹使妻缝两缣囊昏夜后解宠手令作记告城门将军云今遣子密等至子后兰卿所速开门出勿稽留之书成斩宠及妻头置囊中便持记驰出城因以诣阙明旦阁门不开官属逾墙而入见宠尸惊怖其尚书韩立等共立宠子午为王国师韩利斩午首诣祭遵降夷其家族帝封子密为不义侯
权德舆议曰伯通之叛命子密之戕君同归于乱罪不相蔽宜各致于法昭示王度反乃爵于五等又以不义为名且举以不义莫可侯也此而可侯汉爵为不足劝矣春秋书齐豹盗三叛人名之义毋乃异于是乎
光武平齐
淮阳王更始元年冬十月故梁王立之子永诣洛阳更始封为梁王都睢阳
二年冬梁王永据国起兵招诸郡豪桀沛人周建等并署为将帅攻下济阴山阳沛楚淮阳汝南凡得二十八城又遣使拜西防贼帅山阳佼彊为横行将军东海贼帅董宪为翼汉大将军琅邪贼帅张步为辅汉大将军督青徐二州与之连兵遂专据东方
汉光武建武元年十一月梁王永称帝于睢阳 初更始以王闳为琅邪太守张步据郡拒之闳谕降得赣榆等六县收兵与步战不胜步既受刘永官号治兵于剧遣将徇㤗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齐郡皆下之闳力不敌乃诣步相见步大陈兵而见之怒曰步有何罪君前见攻之甚闳按劔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拥兵相距闳攻贼耳何谓甚邪步起跪谢与之宴饮待为上宾令闳关掌郡事
二年夏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都驸马都尉马武等四将军撃刘永破之遂围永于睢阳故更始将苏茂反杀淮阳太守潘蹇据广乐而臣于永永以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秋八月盖延围睢阳数月克之刘永走至虞虞人反杀其母妻永与麾下数十人犇谯苏茂佼彊周建合军三万馀人救永延与战于沛西大破之永彊建走保湖陵茂犇还广乐延遂定沛楚临淮 帝使大中大夫伏隆持节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国青徐群盗闻刘永破败皆惶怖请降张步遣其掾孙昱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隆湛之子也 帝以伏隆为光禄大夫复使于张步拜步东莱太守并与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俱东诏隆辄拜令长以下
三年二月刘永立董宪为海西王永闻伏隆至剧亦遣使立张步为齐王步贪王爵犹豫未决隆晓譬曰高祖与天下约非刘氏不王今可得为十万户侯耳步欲留隆与共守二州隆不听求得反命步遂执隆而受永封隆遣间使上书曰臣隆奉使无状受执凶逆虽在困厄授命不顾又吏民知步反叛心不附之愿以时进兵无以臣隆为念臣隆得生到阙廷受诛有司此其大愿若令没身冦手以父母昆弟长累陛下陛下与皇后太子永享万国与天无极帝得隆奏召其父湛流涕示之曰恨不且许而遽求还也其后步遂杀之帝方北忧渔阳南事梁楚故张步得专集齐地据郡十二焉 夏四月吴汉率骠骑大将军杜茂等七将军围苏茂于广乐周建招集得十馀万人救之汉迎与之战不利堕马伤膝还营建等遂连兵入城诸将谓汉曰大敌在前而公伤卧众心惧矣汉乃勃然裹创而起椎牛飨士慰勉之士气自倍旦日苏茂周建出兵围汉汉奋撃大破之茂走还湖陵睢阳人反城迎刘永盖延率诸将围之吴汉留杜茂陈俊守广乐自将兵助延围睢阳 秋七月盖延围睢阳百日刘永苏茂周建突出将走酂延追撃之急永将庆吾斩永首降苏茂周建犇垂惠共立永子纡为梁王佼彊犇保西防
四年秋七月丁亥上幸谯遣捕虏将军马武骑都尉王霸围刘纡周建于垂惠董宪将贲休以兰陵降宪闻之自剡围之盖延及平狄将军山阳庞萌在楚请往救之帝敕曰可直往𢭏郯则兰陵自解延等以贲休城危遂先赴之宪逆战而阳败退延等因㧞围入城明日宪大出兵合围延等惧遽出突走因往攻郯帝让之曰间欲先赴郯者以其不意故耳今既犇走贼计已立围岂可解乎延等至郯果不能克而董宪遂㧞兰陵杀贲休五年二月苏茂将五校兵救周建于垂惠马武为茂建所败犇过王霸营大呼求救霸曰贼兵盛出必两败努力而已乃闭营坚壁军吏皆争之霸曰茂兵精锐其众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虏与吾相恃两军不一此败道也今闭营固守示不相援贼必乘胜轻进捕虏无救其战自倍如此茂众疲劳吾承其敝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战良久霸军中壮士数十人断发请战霸乃开营后出精骑袭其背茂建前后受敌惊乱败走霸武各归营茂建复聚兵挑战霸坚卧不出方飨士作倡乐荗雨射营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动军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撃也霸曰不然苏茂客兵远来粮食不足故数挑战以徼一时之胜今闭营休士所谓不战而屈人兵者也茂建既不得战乃引还营其夜周建兄子诵反闭城拒之建于道死茂犇下邳与董宪合刘纡犇佼彊上诏耿弇进讨张步 三月将军厐萌为人逊顺帝信爱之常称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厐萌是也使与盖延共撃董宪时诏书独下延而不及萌萌以为延谮已自疑遂反袭延军破之与董宪连和自号东平王屯桃乡之北帝闻之大怒自将讨萌与诸将书曰吾常以厐萌为社稷之臣将军得毋笑其言乎老贼当族其各厉兵马会睢阳厐萌攻破彭城将杀楚郡太守孙萌郡吏刘平伏太守身上号泣请代其死身被七创厐萌义而舍之太守已绝复苏渇求饮平倾创血以饮之 六月董宪与刘纡苏茂佼彊去下邳还兰陵使茂彊助厐萌围桃城帝时幸𫎇闻之乃留辎重自将轻兵晨夜驰赴至亢父或言百官疲倦可且止宿上不听复行十里宿在城去桃城六十里旦日诸将请进厐萌等亦勒兵挑战帝令诸将不得出休士养锐以挫其锋时吴汉等在东郡驰使召之萌等惊曰数百里晨夜行以为至当战而坚坐任城致人城下真不可往也乃悉兵攻桃城城中闻车驾至众心益固萌等攻二十馀日众疲困不能下吴汉王常盖延王梁马武王霸等皆至帝乃率众军进救桃城亲自抟战大破之厐萌苏茂佼彊夜走从董宪 秋七月丁丑帝幸沛进幸湖陵董宪与刘纡悉其兵数万人屯昌虑宪招诱五校馀贼与之拒守建阳帝至蕃去宪所百馀里诸将请进帝不听知五校乏食当退敕各坚壁以待其敝顷之五校果引去帝乃亲临四面攻宪三日大破之佼彊将其众降苏茂犇张步宪及厐萌走保郯八月己酉帝幸郯留吴汉攻之车驾转徇彭城下邳吴汉㧞郯董宪厐萌走保朐刘纡不知所归其军士高扈斩之以降吴汉进围朐 冬十月张步闻耿弇将至使其大将军费邑军历下又令兵屯祝阿别于㤗山钟城列营数十以待之弇渡河先击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㧞之故开围一角令其众得犇归钟城钟城人闻祝阿已溃大恐惧遂空壁亡去费邑分遣弟敢守巨里弇进兵先胁巨里严令军中趣修攻具宣敇诸部后三日当悉力攻巨里城阴缓生口令得亡归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将精兵三万馀人来救之弇喜谓诸将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诱致之耳野兵不撃何以城为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冈阪乘高合战大破之临陈斩邑既而收首级以示城中城中儿惧费敢悉众亡归张步弇复收其积聚纵兵撃诸未下者平四十馀营遂定济南时张步都剧使其弟蓝将精兵二万守西安诸郡太守合万馀人守临菑相去四十里弇进军画中居二城之间弇视西安城小而坚且蓝兵又精临菑名虽大而实易攻乃敕诸校后五日会攻西安蓝闻之晨夜警守至期夜半弇敕诸将皆蓐食会明至临菑城䕶军荀梁等争之以为攻临菑西安必救之攻西安临菑不能救不如攻西安弇曰不然西安闻吾欲攻之日夜为备方自忧何暇救人临菑出不意而至必惊扰吾攻之一日必㧞㧞临菑即西安孤与剧隔绝必复亡去所谓撃一而得二者也若先攻西安不能卒下顿兵坚城死伤必多纵能㧞之蓝引军还奔临菑并兵合势观人虚实吾深入敌地后无转输旬月之间不战而困矣遂攻临菑半日㧞之入据其城张蓝闻之惧遂将其众亡归剧弇乃令军中无得虏掠湏张步至乃取之以激怒步步闻大笑曰以尤来大彤十馀万众吾皆即其营而破之今大耿兵少于彼又皆疲劳何足惧乎乃与三弟蓝弘夀及故大彤渠师重异等兵号二十万至临菑大城东将攻弇弇上书曰臣据临菑深堑高垒张步从剧县来攻疲劳饥渇欲进诱而攻之欲去随而击之臣依营而战精锐百倍以逸待劳以实击虚旬日之间步首可获于是弇先出菑水上与重异遇突骑欲纵弇恐挫其锋令步不敢进故示弱以盛其气乃引归小城陈兵于内使都尉刘歆泰山太守陈俊分陈于城下步气盛直攻弇营与刘歆等合战弇升王宫坏䑓望之视歆等锋交乃自引精兵以横突步陈于东城下大破之飞矢中弇股以佩刀截之左右无知者至暮罢弇明旦复勒兵出是时帝在鲁闻弇为步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陈俊谓弇曰剧虏兵盛可且闭营休士以须上来弇曰乘舆且到臣子当撃牛酾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贼虏遗君父邪乃出兵大战自旦及昏复大破之杀伤无数沟堑皆满弇知步困将退豫置左右翼为伏以待之人定时步果引去伏兵起纵撃追至钜昧水上八九十里僵尸相属收得辎重二千馀两步还剧兄弟各分兵散去后数日车驾至临菑自劳军群臣大会帝谓弇曰昔韩信破历下以开基今将军攻祝阿以发迹此皆齐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韩信袭撃已降将军独㧞勍敌其功又难于信也又田横烹郦生及田横降高帝诏卫尉不听为仇张步前亦杀伏隆若步来归命吾当诏大司徒释其怨又事尤相类也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常以为落落难合有志者事竟成也帝进幸剧耿弇复追张步步犇平寿苏茂将万馀人来救之茂让步曰以南阳兵精延岑善战而耿弇走之大王奈何就攻其营既呼茂不能待邪步曰负负无可言者帝遣使告步茂能相斩降者封为列侯步遂斩茂诣耿弇军门肉袒降弇传诣行在所而勒兵入据其城树十二郡旗鼓令步兵各以郡人诣旗下众尚十馀万辎重七千馀两皆罢遣归乡里张步三弟各自系所在狱诏皆赦之封步为安丘侯与妻子居雒阳于是琅邪未平上徙陈俊为琅邪太守始入境盗贼皆散耿弇复引兵至城阳降五校馀党齐地悉平振旅还京师弇为将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挫折焉
六年吴汉等㧞朐斩董宪厐萌江淮山东悉平诸将还京师
光武平陇蜀
淮阳王更始元年秋七月成纪隗崔隗义上邽杨广冀人周宗同起兵以应汉众数千人攻平襄杀莽镇戎大尹李育崔兄子嚣素有名好经书崔等共推为上将军崔为白虎将军义为左将军嚣遣使聘平陵方望以为军师望说嚣立高庙于邑东已已祀高祖太宗世宗嚣等皆称臣执事杀马同盟以兴辅刘宗移檄郡国数莽罪恶勒兵十万撃杀雍州牧陈庆安定大尹王向分遣诸将徇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炖煌皆下之初茂陵公孙述为清水长有能名迁导江卒正治临卭汉兵起南阳宗成商人王岑起兵徇汉中以应汉杀王莽庸部牧宋遵众合数万人述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虏掠暴横述召郡中豪桀谓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刘氏久矣故闻汉将军到驰迎道路今百姓无辜而妇子系获此冦贼非义兵也乃使人诈称汉使者假述辅汉将军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绶选精兵西撃成等杀之并其众
二年春二月更始徴隗嚣及其叔父崔义等嚣将行方望以为更始成败未可知固止之嚣不听望以书辞谢而去嚣等至长安更始以嚣为右将军崔义皆即旧号南郑人延岑起兵据汉中汉中王嘉撃降之有众数
十万 夏四月更始遣柱功侯李宝益州刺史张忠将兵万馀人徇蜀汉公孙述遣其弟恢撃宝忠于绵竹大破走之述遂自立为蜀王都成都民夷皆附之 冬隗崔隗义谋叛归天水隗嚣恐并及祸乃告之更始诛崔义以嚣为御史大夫 汝南田戎攻陷夷陵众数万人汉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蜀郡功曹李熊说公孙述宜称天子 夏四月述即帝位号成家改元龙兴以李熊为大司徒光为大司马恢为大司空越嶲任贵据郡降述 六月隗嚣走归天水 十二月隗嚣归天水复招聚其众兴修故业自称西州上将军三辅士大夫避乱者多归嚣嚣倾身引接为布衣交以平陵范逡为师友前凉州刺史河南郑兴为祭酒茂陵申屠刚杜林为治书马援为绥德将军杨广王遵周宗及平襄行巡阿阳王捷长陵王元为大将军安陵班彪之属为宾客由此名震西州闻于山东 初平陵窦融累世仕宦河西知其土俗与更始右大司马赵萌善因萌求往河西萌荐融于更始以为张掖属国都尉是时酒泉太守梁统金城太守库钧张掖都尉史苞酒泉都尉竺曽敦煌都尉辛肜并州郡英俊融皆与厚善及更始败融与梁统等计议曰今天下扰乱未知所归河西斗绝在羌胡中不同心戮力则不能自守权钧力齐复无以相率当推一人为大将军共全五郡议既定乃推融行河西事五郡大将军事以梁统为武威太守史苞为张掖太守竺曾为酒泉太守辛肜为敦煌太守融居属国领都尉如故置从事监察五郡 冯愔之反引兵向天水隗嚣撃破之邓禹承制命嚣为西州大将军专制凉州朔方事二年二月延岑复反围南郑汉中王嘉兵败走岑遂据汉中进兵武都为更始柱功侯李宝所破岑走天水公孙述遣将侯丹取南郑嘉收散卒得数万人以李宝为相从武都南撃侯丹不利还军河池下辨复与延岑连战岑引北入散关至陈仓嘉追撃破之公孙述又遣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捍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三年十一月帝谓太中大夫来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阳称帝道里阻远诸将方务关东思西州方略未知所在奈何歙曰臣尝与隗嚣相遇长安其人始起以汉为名臣愿得奉威命开以丹青之信嚣必束手自归则述自亡之势不足图也帝然之始令歙使于嚣嚣既有功于汉又受邓禹爵署其腹心议者多劝通使京师嚣乃奉奏诣阙帝报以殊礼言称字用敌国之仪所以慰藉之甚厚
四年二月延岑复冦顺阳遣邓禹将兵撃破之岑犇汉中公孙述以岑为大司马封汝宁王 冬十月隗嚣使马援往观公孙述援素与述同里闬相善以为既至当握手欢如平生而述盛陈陛卫以延援入交拜礼毕使出就馆更为援制都布单衣交让冠会百官于宗庙中立旧交之位述鸾旗旄骑警跸就车磬折而入礼飨官属甚盛欲授援以封侯大将军位宾客皆乐留援晓之曰天下雄雌未定公孙不吐哺走迎国士与图成败反修饰边幅如偶人形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因辞归谓嚣曰子阳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专意东方嚣乃使援奉书雒阳援初到良久中黄门引入帝在宣德殿南庑下但帻坐迎笑谓援曰卿遨游二帝间今见卿使人大惭援顿首辞谢因曰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矣臣与公孙述同县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㦸而后进臣臣今远来陛下何知非刺客奸人而简易若是帝复笑曰卿非刺客顾说客耳援曰天下反复盗名字者不可胜数今见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
十二月公孙述聚兵数十万人积粮汉中又造十层楼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遣将军李育程乌将数万众出屯陈仓就吕鲔将徇三辅冯异迎撃大破之育乌俱犇汉中异还撃破吕鲔营堡降者甚众是时隗嚣遣兵佐异有功遣使上状帝报以手书曰慕乐德义思相结纳昔文王三分犹服事殷但驽马鈆刀不可彊扶数蒙伯乐一顾之价将军南拒公孙之兵北御羌胡之乱是以冯异西征得以数千百人踯躅三辅微将军之助则咸阳已为他人禽矣如令子阳到汉中三辅愿因将军兵马鼓旗相当傥肯如言即智士计功割地之秋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鲍子自今以后手书相闻勿用傍人间构之言其后公孙述数遣使间出嚣辄与冯异合势共摧挫之述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绶授嚣嚣斩其使出兵撃之以故蜀兵不复北出
五年春正月帝使来歙持节送马援归陇右隗嚣与援共卧起问以东方事曰前到朝廷上引见数十每接燕语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敌也且开心见诚无所隐伏阔逹多大节略与高帝同经学博览政事文辩前世无比嚣曰卿谓何如高帝援曰不如也高帝无可无不可今上好吏事动如节度又不喜饮酒嚣意不怿曰如卿言反复胜邪 二月岑彭攻㧞夷陵田戎亡入蜀尽获其妻子士众数万人公孙述以戎为翼江王岑彭谋伐蜀以夹州榖少水险难漕留威虏将军冯骏军江州都尉田鸿军夷陵领军李玄军夷道自引兵还屯津乡当荆州要会喻告诸蛮夷降者奏封其君长 夏四月隗嚣问于班彪曰往者周亡战国并争数世然复定意者从横之事复起于今乎将承运迭兴在于一人也彪曰周之废兴与汉殊异昔周爵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微枝叶彊大故其末流有从横之事势数然也汉承秦制改立郡县主有尊巳之威臣无百年之柄至于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国嗣三绝故王氏擅朝能窃号位危自上起伤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叹十馀年间中外骚扰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同辞方今雄桀带州域者皆无六国世业之资而百姓讴吟思仰汉必复兴已可知矣嚣曰生言周汉之势可也至于但见愚人习识刘氏姓号之故而谓汉复兴踈矣昔秦失其鹿刘季逐而掎之时民复知汉乎彪乃为之著王命论以风切之曰昔尧之禅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洎于稷契咸佐唐虞至汤武而有天下刘氏承尧之祚尧据火德而汉绍之有赤帝子之符故为鬼神所福飨天下所归往由是言之未见运世无本功德不纪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逹其故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者也夫饿馑流隶饥寒道路所愿不过一金然终转死沟壑何则贫穷亦有命也况虖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处哉故虽遭罹厄会窃其权柄勇如信布彊如梁籍威如王莽然卒润镬伏质亨醢分裂又况么么尚不及数子而欲暗奸天位者虖昔陈婴之母以婴家世贫贱卒富贵不祥止婴勿王王陵之母知汉王必得天下伏劔而死以固勉陵夫以匹妇之明犹能推事理之致探祸福之机而全宗祀于无穷垂策书于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虖是故穷逹有命吉凶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二者帝王之分决矣加之高祖宽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当食吐哺纳子房之策㧞足挥洗揖郦生之说举韩信于行陈收陈平于亡命英雄陈力群策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业也若乃灵瑞符应其事甚众故淮阴留侯谓之天授非人力也英雄诚知觉寤超然远览渊然深识收陵婴之明分绝信布之觊觎拒逐鹿之瞽说审神器之有授毋贪不可冀为二母之所笑则福祚流于子孙天禄其永终矣嚣不听彪遂避地河西窦融以为从事甚礼重之彪遂为融画策使之专意事汉焉 初窦融等闻帝威德心欲东向以河西隔远未能自通乃从隗嚣受建武正朔嚣皆假其将军印绶嚣外顺人望内怀异心使辩士张玄说融等曰更始事已成寻复亡灭此一姓不再兴之效也今即有所主便相系属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后有危败虽悔无及方今豪桀竞逐雌雄未决当各据土宇与陇蜀合从高可为六国下不失尉佗融等召豪桀议之其中识者皆曰今皇帝姓名见于图书自前世博物道术之士谷子云夏贺良等皆言汉有再受命之符故刘子骏改易名字冀应其占及莽末西门君惠谋立子骏事觉被杀出谓观者曰䜟文不误刘秀真汝主也此皆近事㬥著众所共见者也况今称帝者数人而雒阳土地最广甲兵最彊号令最明观符命而察人事它姓殆未能当也众议或同或异融遂决策东向遣长史刘钧等奉书诣雒阳先是帝亦发使遗融书以招之遇钧于道即与俱还帝见钧欢甚礼飨毕乃遣令还赐融玺书曰今益州有公孙子阳天水有隗将军方蜀汉相攻权在将军举足左右便有轻重以此言之欲相厚岂有量哉欲遂立桓文辅微国当勉卒功业欲三分鼎足连衡合从亦宜以时定天下未并吾与尔绝域非相吞之国今之议者必有任嚣教尉佗制七郡之计王者有分土无分民自适已事而已因授融为凉州牧玺书至河西河西皆惊以为天子明见万里之外 十二月隗嚣矜已饰智毎自比西伯与诸将议欲称王郑兴曰昔文王三分天下有二尚服事殷武王八百诸侯不谋同会犹还兵待时高祖征伐累年犹以沛公行师今令德虽明世无宗周之祚威略虽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举未可之事昭速祸患无乃不可乎嚣乃止后又广置职位以自尊高郑兴曰夫中郎将太中大夫使持节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当制也无益于实有损于名非尊上之意也嚣病之而止时关中将帅数上书言蜀可撃之状帝以书示嚣因使撃蜀以效其信嚣上书盛言三辅单弱刘文伯在边未宜谋蜀帝知嚣欲持两端不愿天下统一于是稍黜其礼正君臣之仪帝以嚣与马援来歙相善数使歙援奉使往来劝令入朝许以重爵嚣连遣使深持谦辞言无功德须四方平定退伏闾里帝复遣来歙说嚣遣子入侍嚣闻刘永彭宠皆已破灭乃遣长子恂随歙诣阙帝以为胡骑校尉封镌羌侯郑兴因恂求归葬父母嚣不听而徙兴舎益其秩礼兴入见曰今为父母未葬乞骸骨若以增秩徙舎中更停留是以亲为饵也无礼甚矣将军焉用之愿留妻子独归葬将军又何猜焉嚣乃令与妻子俱东马援亦将家属随恂归雒阳以所将宾客猥多求屯田上林苑中帝许之嚣将王元以为天下成败未可知不愿专心内事说嚣曰昔更始西都四方响应天下喁喁谓之太平一旦坏败将军几无所厝今南有子阳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数而欲牵儒生之说弃千乘之基羁旅危国以求万全此循覆车之轨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马最强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此万世一时也若计不及此且畜养士马据隘自守旷日持久以待四方之变图王不成其敝犹足以霸要之鱼不可脱于渊神龙失势与蚯蚓同嚣心然元计虽遣子入质犹负其险厄欲专制方面申屠刚谏曰愚闻人所归者天所与人所叛者天所去也本朝诚天之所福非人力也今玺书数到委国归信欲与将军共同吉凶布衣相与尚有没身不负然诺之信况于万乘者哉今何畏何利而久疑若是卒有非常之变上负忠孝下愧当世夫未至豫言固常为虚及其已至又无所及是以忠言至谏希得为用诚愿反复愚老之言嚣不纳于是游士长者稍稍去之
六年春正月帝积苦兵间以隗嚣遣子内侍公孙述远据边埀乃谓诸将曰且当置此两子于度外耳因休诸将于雒阳分军士于河内数腾书陇蜀告示祸福公孙述屡移书中国自陈符命冀以惑众帝与述书曰图䜟言公孙即宣帝也代汉者姓当涂其名高君岂高之身邪乃复以掌文为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贼臣乱子仓卒时人皆欲为君事耳君日月已逝妻子弱小当早为定计天下神器不可力争宜留三思署曰公孙皇帝述不答其骑都尉平陵荆邯说述曰汉高祖起于行陈之中兵破身困者数矣然军败复合疮愈复战何则前死而成功愈于却就于灭亡也隗嚣遭遇运会割有雍州兵彊士附威加山东遇更始政乱复失天下众庶引领四方瓦解嚣不及此时推危乘胜以争天命而退欲为西伯之事尊师章句宾友处士偃武息戈卑辞事汉喟然自以文王复出也令汉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发间使召携贰使西州豪桀咸居心于山东则五分而有其四若举兵天水必至沮溃天水既定则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外给三军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将有王氏自溃之变矣臣之愚计以为宜及天下之望未绝豪桀尚可招诱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令田戎据江陵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筑垒坚守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令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陇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内震摇冀有大利述以问群臣博士吴柱曰武王伐殷八百诸侯不期同辞然犹还师以待天命未闻无左右之助而欲出师千里之外者也邯曰今东帝无尺土之柄驱乌合之众跨马䧟敌所向辄平不亟乘时与之分功而坐谈武王之说是复效隗嚣欲为西伯也述然邯言欲悉发北军屯士及山东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两道与汉中诸将合兵并势蜀人及其弟光以为不宜空国千里之外决成败于一举固争之述乃止延岑田戎亦数请兵立功述终疑不听唯公孙氏得任事述废铜钱置鐡钱货币不行百姓苦之为政苛细察于小事如为清水令时而已好改易郡县官名少尝为郎习汉家故事出入法驾鸾旗旄骑又立其两子为王食犍为广汉各数县或谏曰成败未可知戎士暴露而先王爱子示无大志也述不从由此大臣皆怨 三月公孙述使田戎出江关招其故众欲以取荆州不克帝乃诏隗嚣欲从天水伐蜀嚣上言白水险阻栈阁败绝述性严酷上下相患须其罪恶孰著而攻之此大呼响应之势也帝知其终不为用乃谋讨之夏四月丙子上行幸长安谒园陵遣耿弇盖延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先使中郎将来歙奉玺书赐嚣谕旨嚣复多设疑故事久犹豫不决歙遂发愤质责嚣曰国家以君知臧否晓废兴故以手书畅意足下推忠诚既遣伯春委质而反欲用佞惑之言为族灭之计邪因欲前刺嚣嚣起入部勒兵将杀歙歙徐杖节就车而去嚣使牛邯将兵围守之嚣将王遵谏曰君叔虽单车远使而陛下之外兄也杀之无损于汉而随以族灭昔宋执楚使遂有析骸易子之祸小国犹不可辱况于万乘之主重以伯春之命哉歙为人有信义言行不违及往来游说皆可案覆西州士大夫皆信重之多为其言故得免而东归 五月隗嚣遂发兵反使王元据陇坁伐木塞道诸将因与嚣战大败各引兵下陇嚣追之急马武选精骑为后拒杀数千人诸军乃得还诸将之下陇也帝诏耿弇军漆冯异军枸邑祭遵军
汧吴汉等还屯长安冯异引军未至枸邑隗嚣乘胜使王元行巡将二万馀人下陇分遣巡取枸邑异即驰兵欲先据之诸将曰虏兵盛而乘胜不可与争锋宜止军便地徐思方略异曰虏兵临境忸怵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枸邑三辅动摇夫攻者不足守者有馀今先据城以逸待劳非所以争也潜往闭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驰赴之异乘其不意卒撃鼓建旗而出巡军惊乱犇走追撃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于汧于是北地诸豪长耿定等悉叛隗嚣降诏异进军义渠撃破卢芳将贾览匈奴奥鞬日逐王北地上郡安定皆降 窦融复遣其弟友上书曰臣幸得托先后末属累世二千石臣复假历将帅守持一隅故遣刘钧口陈肝胆自以底里上露长无纎介而玺书盛称蜀汉二主三分鼎足之权任嚣尉佗之谋窃自痛伤臣融虽无识犹知利害之际顺逆之分岂可背真旧之主事奸伪之人废忠贞之节为倾覆之事弃已成之基求无冀之利此三者虽问狂夫犹知去就而臣独何以用心谨遣弟友诣阙口陈至诚友至高平会隗嚣反道不通乃遣司马席封间道通书帝复遣封赐融友书所以慰藉之甚厚融乃与隗嚣书曰将军亲遇厄会之际国家不利之时守节不回承事本朝融等所以欣服高义愿从役于将军者良为此也而忿悁之闲改节易图委成功造难就百年累之一朝毁之岂不惜乎殆执事者贪功建谋以至于此当今西州地势局迫民兵离散易以辅人难以自建计若失路不反闻道犹迷不南合子阳则北入文伯耳夫负虚交而易彊御恃远救而轻近敌未见其利也自兵起以来城郭皆为丘墟生民转于沟壑幸赖天运少还而将军复重其难是使积痾不得遂瘳幼孤将复流离言之可为酸鼻庸人且犹不忍况仁者乎融闻为忠甚易得宜实难忧人太过以德取怨知且以言获罪也嚣不纳融乃与五郡太守共砥厉兵马上疏请师期帝深嘉美之融即与诸郡守将兵入金城撃嚣党先零羌封何等大破之因并河杨威武伺候车驾时大兵未进融乃引还帝以融信效著明益嘉之修理融父坟墓祠以太牢数驰轻使致遗四方珍羞梁统犹恐众心疑惑乃使人刺杀张玄遂与隗嚣绝皆解所假将军印绶先是马援闻隗嚣欲贰于汉数以书责譬之嚣得书增怒及嚣发兵反援乃上书曰臣与隗嚣本实交友初遣臣东谓臣曰本欲为汉愿足下往观之于汝意可即专心矣及臣还反报以赤心实欲导之于善非敢谲以非义而嚣自挟奸心盗憎主人怨毒之情遂归于臣臣欲不言则无以上闻愿听诣行在所极陈灭嚣之术帝乃召之援具言谋画帝因使援将突骑五千往来游说嚣将高峻任禹之属下及羌豪为陈祸福以离嚣支党援又为书与嚣将杨广使晓劝于嚣曰援窃见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闭拒背叛为天下表的常惧海内切齿思相屠裂故遗书恋恋以致恻隐之计乃闻季孟归罪于援而纳王游翁謟邪之说因自谓函谷以西举足可定以今而观竟何如邪援间至河内过存伯春见其奴吉从西方还说伯春小弟仲舒望见吉欲问伯春无它否竟不能言晓夕号泣宛转尘中又说其家悲愁之状不可言也夫怨仇可刺不可毁援闻之不自知泣下也援素知季孟孝爱曾闵不过夫孝于其亲岂不慈于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自同分羮之惨乎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拥兵众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国而完坟墓也又言茍厚士大夫而已而今所欲全者将破亡之所欲完者将毁伤之所欲厚者将反薄之季孟尝折愧子阳而不受其爵今更共陆陆欲往附之将难为颜乎若复责以重质当安从得子主给是哉往时子阳独欲以王相待而春卿拒之今者归老更欲低头与小儿曹共槽枥而食并肩侧身于怨家之朝乎今国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与诸耆老大人共说季孟若计画不从真可引领去矣前披舆地图见天下郡国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区区二邦以当诸夏百有四乎春卿事外有君臣之义内有季孟朋友之道言君臣邪固当谏争语朋友邪应有切磋岂有知其无成而但萎腇昨舌义手从族乎及今成计殊尚善也过是欲少味矣且来君叔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独为西州言援商朝廷尤欲立信于此必不负约援不得久留愿急赐报广竟不答诸将毎有疑议更请呼援咸敬重焉隗嚣上疏谢曰吏民闻大兵卒至惊恐自救臣嚣不能禁止兵有大利不敢废臣子之节亲自追还昔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则受臣虽不敏敢忘斯义今臣之事在本朝赐死则死加刑则刑如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嚣言慢请诛其子帝不忍复使来歙至汧赐嚣书曰昔柴将军云陛下宽仁诸侯虽有亡叛而后归辄复位号不诛也今若束手复遣恂弟归阙庭者则爵禄获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埀四十在兵中十岁厌浮语虚辞即不欲勿报嚣知帝审其诈遂遣使称臣于公孙述
七年春三月公孙述立隗嚣为朔宁王遣兵往来为之援埶 秋隗嚣将步骑三万侵安定至阴槃冯异率诸将拒之嚣又令别将下陇攻祭遵于汧并无利而还帝将自征隗嚣先戒窦融师期会遇雨道断且嚣兵已退乃止帝令来歙以书招王遵遵来降拜太中大夫封向义候
八年春来歙将二千馀人伐山开道从畨须回中径袭略阳斩隗嚣守将金梁嚣大惊曰何其神也帝闻得略阳甚喜曰略阳嚣所依阻心腹已坏则制其支体易矣吴汉等诸将闻歙据略阳争驰赴之上以为嚣失所恃亡其要城势必悉以精锐来攻旷日久围而城不㧞士卒顿敝乃可乘危而进皆追汉等还隗嚣果使王元拒陇坻行巡守畨须口王孟塞鸡头道牛邯军瓦亭嚣自悉其大众数万人围略阳公孙述遣将李育田弇助之斩山筑堤激水灌城来歙与将士固死坚守矢尽发屋断木以为兵嚣尽锐攻之累月不能下夏闰四月帝自将征隗嚣光禄勲汝南郭宪谏曰东方初定车驾未可远征乃当车㧞佩刀以断车靷帝不从西至漆诸将多以王师之重不宜远入险阻计尤豫未决帝召马援问之援因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势兵进有必破之状又于帝前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开示众军所从道径往来分析昭然可晓帝曰虏在吾目中矣明旦遂进军至高平第一窦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虏小月氐等步骑数万辎重五千馀两与大军会是时军旅草创诸将朝会礼容多不肃融先遣从事问会见仪适帝闻而善之以宣告百僚乃置酒高会待融等以殊礼遂共进军数道上陇使王遵以书招牛邯下之拜邯太中大夫于是嚣大将十三人属县十六众十馀万皆降嚣将妻子犇西城从杨广而田弇李育保上邽略阳围解帝劳赐来歙班坐绝席在诸将之右赐歙妻缣千匹进幸上邽诏告隗嚣曰若束手自诣父子相见保无他也若遂欲为黥布者亦自任也嚣终不降于是诛其子恂使吴汉岑彭围西城耿弇盖延围上邽以四县封窦融为安丰侯弟友为显亲侯及五郡太守皆封列侯遣西还所镇融以久专方面惧不自安数上书求代诏报曰吾与将军如左右手耳数执谦退何不晓人意勉循士民无擅离部曲颕川盗贼群起冦没属县河东守兵亦叛京师骚动帝闻之曰吾悔不用郭子横之言秋八月帝自上邽晨夜东驰赐岑彭等书曰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撃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十一月杨广死隗嚣穷困其大将王捷别在戎邱登城呼汉军曰为隗王城守者皆必死无二心愿诸军亟罢请自杀以明之遂自刎死初帝敕吴汉曰诸部甲卒但坐费粮食若有逃亡则沮败众心宜悉罢之汉等贪并力攻嚣遂不能遣粮食日少吏士疲役逃亡者多岑彭壅谷水灌西城城未没丈馀会王元行巡周宗将蜀救兵五千馀人乘高卒至鼓噪大呼曰百万之众方至汉军大惊未及成陈元等决围殊死战遂得入城迎嚣归冀吴汉军食尽乃烧辎重引兵下陇盖延耿弇亦相随而退嚣出兵尾撃诸营岑彭为后拒诸将乃得全军东归唯祭遵屯汧不退吴汉等复屯长安岑彭还津乡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复反为嚣校尉太原温序为嚣将茍宇所获宇晓譬数四欲降之序大怒叱宇等曰虏何敢迫胁汉将因以节挝杀数人宇众争欲杀之宇止之曰此义士死节可赐以劔序受劔衔须于口顾左右曰既为贼所杀无令须污土遂伏劔而死从事王忠持其丧归雒阳诏赐以冡地拜三子为郎
九年春正月颍阳成侯祭遵薨于军诏冯异并将其营隗嚣病且饿餐糗糒恚愤而卒王元周宗立嚣少子纯
为王搃兵据冀公孙述遣将赵匡田弇助纯帝使冯异撃之 公孙述遣其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况将数万人下江关撃破冯骏等军遂㧞巫及夷道夷陵因据荆门虎牙横江水起浮桥关楼立櫕柱以绝水道结营跨山以塞陆路拒汉兵 夏六月帝使来歙悉监䕶诸将屯长安太中大夫马援为之副歙上书曰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荡则述智计穷矣宜益选兵马储积资粮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馑若招以财榖则其众可集臣知国家所给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帝然之于是诏于汧积榖六万斛秋八月来歙率冯异等五将军讨隗纯于天水
十年夏阳节侯冯异等与赵匡田弇战且一年皆斩之隗纯未下诸将欲且还休兵异固持不动共攻落门未㧞夏异薨于军 初隗嚣将安定高峻拥兵据高平第一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围之一岁不㧞帝自将征之冦恂谏曰长安道里居中应接近便安定陇西必怀震惧此从容一处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马疲倦方履险阻非万乘之固也前年颍川可为至戒帝不从戊戍进幸汧峻犹不下帝遣冦恂往降之恂奉玺书至第一峻遣军师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恂怒将诛之诸将谏曰高峻精兵万人率多彊弩西遮陇道连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毋乃不可乎恂不应遂斩之遣其副归告峻曰军师无礼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开城门降诸将皆贺因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也今来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亡其胆是以降耳诸将皆曰非所及也 冬十月来歙与诸将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茍宇赵恢等将隗纯降王元犇蜀徙诸隗于京师以东后隗纯与宾客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诛之十一年春三月岑彭屯津乡数攻田戎等不克帝遣吴汉率诛虏将军刘隆等三将发荆州兵凡六万馀人骑五千匹与彭会荆门彭装战船数十艘吴汉以诸郡棹卒多费粮糓欲罢之彭以为蜀兵盛不可遣上书言状帝报彭曰大司马习用步骑不晓水战荆门之事一由征南公为重而已閠月岑彭令军中募攻浮桥先登者上赏于是偏将军鲁奇应募而前时东风狂急鲁奇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而欑柱有反杷钩奇船不得去奇等乘势殊死战因飞炬焚之风怒火盛桥楼崩烧岑彭悉军顺风并进所向无前蜀兵大乱溺死者数千人斩任满生获程汎而田戎走保江州彭上刘隆为南郡太守自率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长驱入江关令军中无得虏掠所过百姓皆奉牛酒迎劳彭复让不受百姓大喜争开门降诏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辄行太守事彭若出界即以太守号付后将军选官属守州中长吏彭到江州以其城固粮多难卒㧞留冯骏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垫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数十万石吴汉留夷陵装露桡继进 夏公孙述以王元为将军使与领军环安拒河池六月来歙与盖延等进攻元安大破之遂克下辨乘胜遂进蜀人大惧使刺客刺歙未殊驰召盖延延见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视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无以报国故呼巨卿欲相属以军事而反效儿女子涕泣乎刄虽在身不能勒兵斩公邪延收泪彊起受所诫歙自书表曰臣夜人定后为何人所贼伤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诚恨奉职不称以为朝廷羞夫理国以得贤为本太中大夫叚襄骨鲠可任愿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终恐被罪陛下哀怜数赐教督投笔抽刄而绝帝闻大惊省书揽涕以扬武将军马成守中郎将代之 帝自将征公孙述秋七月次长安公孙述使其将延岑吕鲔王元公孙恢悉兵拒广汉及资中又遣将侯丹率二万馀人拒黄石岑彭使臧宫将降卒五万从涪水上平曲拒延岑自分兵浮江下还江州溯都江而上袭撃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馀里径㧞武阳使精骑驰撃广都去成都数十里势若风雨所至皆犇散初述闻汉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阳绕出延岑军后蜀地震骇述大惊以杖撃地曰是何神也延岑盛兵于沅水臧宫众多食少转输不至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复更保聚观望成败宫欲引还恐为所反会帝遣谒者将兵诣岑彭有马七百匹宫矫制取以自益晨夜进兵多张旗帜豋山鼓噪右步左骑挟船而引呼声动山谷岑不意汉军卒至登山望之大震恐宫因纵撃大破之斩首溺死者万馀人水为之浊延岑犇成都其众悉降尽获其兵马珍宝自是乘胜追北降者以十万数军至阳乡王元举众降帝与公孙述书陈言祸福示以丹青之信述省书叹息以示所亲太常少隆光禄勲张隆皆劝述降述曰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复言少隆皆以忧死帝还自长安冬十月公孙述使刺客诈为亡奴降岑彭夜刺杀彭
太中大夫监军郑兴领其营以俟吴汉至而授之彭持军整齐秋毫无犯卭榖王任贵闻彭威信数千里遣使迎降会彭已被害帝尽以任贵所献赐彭妻子蜀人为立庙祠之 十二月吴汉自夷陵将三万人溯江而上伐公孙述
十二年春正月吴汉破公孙述将魏党公孙永于鱼涪津遂围武阳述遣子婿史兴救之汉迎撃破之因入犍为界诸县皆城守诏汉直取广都据其心腹汉乃进军攻广都㧞之遣轻骑烧成都市桥公孙述将帅恐惧日夜离叛述虽诛灭其家犹不能禁帝必欲降之又下诏喻述曰勿以来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时自诣则宗族完全诏书手记不可数得述终无降意 秋七月冯骏㧞江州获田戎帝戒吴汉曰成都十馀万众不可轻也但坚据广都待其来攻勿与争锋若不敢来公转营迫之须其力疲乃可击也汉乘利遂自将步骑二万进逼成都去城十馀里阻江北营作浮桥使副将武威将军刘尚将万馀人屯于江南为营相去二十馀里帝闻之大惊让汉曰比敕公千条万端何意临事勃乱既轻敌深入又与尚别营事有缓急不复相及贼若出兵缀公以大众攻尚尚破公即败矣幸无它者急引兵还广都诏书未到九月述果使其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将众十许万分为二十馀营出攻汉使别将将万馀人劫刘尚令不得相救汉与大战一日兵败走入壁丰因围之汉乃召诸将厉之曰吾与诸君逾越险阻转战千里遂深入敌地至其城下而今与刘尚二处受围势既不接其祸难量欲潜师就尚于江南并兵御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为战大功可立如其不然败必无馀成败之机在此一举诸将皆曰诺于是飨士秣马闭营三日不出乃多树幡旗使烟火不绝夜衔枚引兵与刘尚合军丰等不觉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将攻江南汉悉兵迎战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斩丰吉于是引还广都留刘尚拒述具以状上而深自谴责帝报曰公还广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若先攻尚公从广都五十里悉步骑赴之适当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汉与述战于广都成都之间八战八克遂军于其郭中臧宫㧞绵竹破涪城斩公孙恢复攻㧞繁郫与吴汉会于成都公孙述困急谓延岑曰事当柰何岑曰男儿当死中求生可坐穷乎财物易聚耳不宜有爱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馀人以配岑岑于市桥伪建旗帜鸣鼓挑战而潜遣奇兵出吴汉军后袭击破汉汉墯水縁马尾得出汉军馀七日粮阴具船欲遁去蜀郡太守南阳张堪闻之驰往见汉说述必败不宜退师之策汉从之乃示弱以挑敌 冬十一月臧宫军咸阳门戊寅述自将数万人攻汉使延岑拒宫大战岑三合三胜自旦及日中军士不得食并疲汉因使护军高午唐邯将锐卒数万击之述兵大乱高午犇陈刺述洞胸堕马左右舆入城述以兵属延岑其夜死明旦延岑以城降辛巳吴汉夷述妻子尽灭公孙氏并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宫室帝闻之怒以谴汉又让刘尚曰城降三日吏民从服孩儿老母口以万数一旦放兵纵火闻之可为酸鼻尚宗室子孙尝更吏职何忍行此仰视天俯视地观放麑啜羮二者孰仁良失斩将吊民之义也初述徴广汉李业为博士业固称疾不起述羞不能致使大鸿胪尹融奉诏命以劫业若起则受公侯之位不起赐以毒酒融譬旨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区区之身试于不测之渊乎朝廷贪慕名徳旷官缺位于今七年四时珍御不以忘君宜上奉知己下为子孙身名俱全不亦优乎业乃叹曰古人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为此故也君子见危授命何乃诱以高位重饵哉融曰宜呼室家计之业曰丈夫断之于心久矣何妻子之为遂饮毒而死述耻有杀贤之名遣使吊祠赙赠百匹业子翚逃辞不受述又聘巴郡谯玄玄不诣亦遣使者以毒药劫之太守自诣玄庐劝之行玄曰保志全高死亦奚恨遂受毒药玄子瑛泣血叩头于太守愿奉家钱千万以赎父死太守为请述许之述又徴蜀郡王皓王嘉恐其不至先击其妻子使者谓嘉曰速装妻子可全对曰犬马犹识主况于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述怒遂诛皓家属王嘉闻而叹曰后之哉乃对使者伏剑而死犍为费贻不肯仕述漆身为癞阳狂以避之同郡任永冯信皆托青盲以辞徴命帝既平蜀诏赠常少为太常张隆为光禄勲谯玄已卒祠以中牢敕所在还其家钱而表李业之闾徴费贻任永冯信会永信病卒独贻仕至合浦太守上以述将程乌李育有才干皆擢用之于是西土咸悦莫不归心焉上诏窦融与五郡太守入朝既至引见赏赐恩宠倾动京师拜融冀州牧
十三年春三月吴汉自蜀振旅而还至宛诏过家上冡赐榖二万斛夏四月至京师
通鉴纪事本末卷六上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夲末卷六下
宋 袁枢 撰
楚王英之狱
汉光武建武十五年夏四月丁巳封皇子辅为右翊公英为楚公阳为东海公康为济南公苍为东平公延为准阳公荆为山阳公衡为临淮公焉为左翊公京为琅邪公
十七年冬十月进右翊公辅为中山王其馀九国公皆为王
二十八年 初马援兄子婿王磐平阿侯仁之子也王莽败磐拥富赀为㳺侠有名江淮间后游京师与诸贵戚友善援谓姊子曹训曰王氏废姓也子石当屏居自守而反游京师长者用气自行多所陵折其败必也后岁馀磐坐事死磐子肃复出入王侯邸第时禁罔尚疏诸王皆在京师竞修名誉招㳺士马援谓司马吕种曰建武之元名为天下重开自今以往海内日当安耳但忧国家诸子并壮而旧防未立若多通宾客则大狱起矣卿曹戒慎之至是有上书告肃等受诛之家为诸王宾客虑因事生乱会更始之子寿光侯鲤得幸于沛王怨刘盆子结客杀故式侯恭帝怒沛王坐系诏狱三日乃得出因诏郡县收捕诸王宾客更相牵引死者以千数吕种亦与其祸临命叹曰马将军诚神人也秋八月戊寅东海王彊沛王辅楚王英济南王康淮阳王延始就国
明帝永平八年冬十月丙子募死罪系囚诣度辽营有罪亡命者令赎罪各有差楚王英奉黄缣白纨诣国相曰托在蕃辅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送缣帛以赎愆罪国相以闻诏报曰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慈洁齐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初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书及沙门以来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贵慈悲不杀以为人死精神不㓕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贵修练精神以至为佛善为宏阔胜大之言以劝诱愚俗精于其道者号曰沙门于是中国始传其术图其形像而王公贵人独楚王英最先好之
十三年冬十月楚王英与方士作金龟玉鹤刻文字为符瑞男子燕广告英与渔阳王平颜忠等造作图书有逆谋事下案验有司奏英大逆不道请诛之帝以亲亲不忍十一月废英徙丹阳泾县赐汤沐邑五百户男女为侯主者食邑如故许太后勿上玺绶留住楚宫先是有私以英谋告司徒虞延者延以英藩戚至亲不然其言及英事觉诏言切让延
十四年夏四月楚王英至丹阳自杀 诏以诸侯礼葬于泾封燕广为折奸侯是时穷治楚狱遂至累年其辞语相连自京师亲戚诸侯州郡豪桀及考案吏阿附坐死徙者以千数而系狱者尚数千人初樊鯈弟鲔为其子赏求楚王英女鯈闻而止之曰建武中吾家并受荣宠一宗五侯时特进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贵宠过盛即为祸患故不为也且尔一子奈何弃之于楚乎鲔不从及楚事觉鯈巳卒上追念鯈谨恪故其诸子皆得不坐英阴疏天下名士上得其录有吴郡太守尹兴名乃徴兴及掾史五百馀人诣廷尉就考诸吏不胜掠治死者大半唯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勲备受五毒肌肉消烂终无异辞续母自吴来雒阳作食以馈续续虽见考辞色未尝变而对食悲泣不自胜治狱使者问其故续曰母来不得见故悲耳问何以知之续曰毋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故知之使者以状闻上乃赦兴等禁锢终身颜忠王平辞引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濩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建等辞未尝与忠平相见是时上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入者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试以建等物色独问忠平而二人错愕不能对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平所诬疑天下无辜𩔗多如此帝曰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对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何不早奏对曰臣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帝怒曰吏持两端促提下捶之左右方引去朗曰愿一言而死帝曰谁与共为章对曰臣独作之上曰何以不与三府议对曰臣自知当必族㓕不敢多污染人上曰何故族㓕对曰臣考事一年不能穷尽奸状反为罪人讼冤故知当族㓕然臣所以言者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牾陛下言者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馀人时天旱即大雨马后亦以楚狱多滥乘间为帝言之帝恻然感悟夜起彷徨由是多所降宥任城令汝南袁安迁楚郡太守到郡不入府先往案楚王英狱事理其无明验者条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头争以为阿附反虏者与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当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别具奏帝感悟即报许得出者四百馀家
章帝建初元年春正月上问司徒鲍昱何以消复旱灾对曰陛下始践天位虽有失得未能致异臣前为汝南太守典治楚事系者千馀人恐未能尽当其罪夫大狱一起冤者过半又诸徙者骨肉分离孤魂不祀宜一切还诸徙家蠲除禁锢使死生获所则和气可致帝纳其言
二年夏四月戊子诏还坐楚淮阳事徙者四百馀家
马后抑外家
汉明帝永平三年春二月甲子立贵人马氏为皇后皇子炟为太子后援之女也光武时以选入太子宫能奉承阴后傍接同列礼则修备上下安之遂见宠异及帝即位为贵人时后前母姊女贾氏亦以选入生皇子炟帝以后无子命养之谓曰人未必当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后于是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太子亦孝性淳笃母子慈爱始终无纎介之间后常以皇嗣未广荐逹左右若恐不及后宫有进见者每加慰纳若数所宠引辄増隆遇及有司奏立长秋宫帝未有所言皇太后曰马贵人德冠后宫即其人也后既正位宫闱愈自谨肃好读书常衣大练裙不加縁朔望诸姬主朝请望见后袍衣踈麤以为绮縠就视乃笑后曰此缯特宜染色故用之耳群臣奏事有难平者帝数以试后后辄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尝以家私干政事帝由是宠敬始终无衰焉
十八年八月壬子帝崩太子即位年十八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兄弟虎贲中郎廖及黄门郎防光终明帝世未尝改官帝以廖为卫尉防为中郎将光为越骑校尉廖等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赴趣之第五伦上疏曰臣闻书曰臣无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近世光烈皇后虽友爱天至而抑损阴氏不假以权埶其后梁窦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诛之自是雒中无复权戚书记请托一皆断绝又谕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为国戴盆望天事不两施今之议者复以马氏为言窃闻卫尉廖以布三千匹城门挍尉防以钱三百万私赡三辅衣冠知与不知莫不毕给又闻腊日亦遗其在雒中者钱各五千越骑校尉光腊用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为不应经义惶恐不敢不以闻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臣今言此诚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也
章帝建初二年夏四月上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会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请依旧典太后诏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夫外戚贵盛鲜不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又言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且阴卫尉天下称之省中御者至门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也新阳侯虽刚彊微失理然有方略据地谈论一朝无双原鹿贞侯勇猛诚信此三人者天下选臣岂可及哉马氏不及阴氏远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亏先后之法有毛发之罪吾不释言之不舍昼夜而亲属犯之不止治丧起坟又不时觉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也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无香薫之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苍头衣绿褠领袖正白顾视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固不许帝省诏悲叹复重请曰汉兴舅氏之封侯犹吾子之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且卫尉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讳使臣长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时不可稽留太后答曰吾反复念之思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言高祖约无军功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邪常观冨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且人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耳今祭祀则受太官之赐衣食则蒙御府馀资斯岂不可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数遭变异榖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欲先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刚急有匈中气不可不顺也子之未冠由于父母已冠成人则行子之志念帝人君也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专之若阴阳调和边境清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上乃止太后尝诏三辅诸马昏亲有属托郡县干乱吏治者以法闻太夫人葬起坟微高太后以为言兄卫尉廖等即时减削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辄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纎介则先见严恪之色然后加谴其美车服不遵法度者便绝属籍遣归田里广平钜鹿乐成王车骑朴素无金银之或以白太后即赐钱各五百万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诸家惶恐倍于永平时置织室蚕于濯龙门数往观视以为娱乐常与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小王论语经书述叙平生雍和终日马廖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曰昔元帝罢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乐府然而侈费不息至于衰乱者百姓从行不从言也夫改政移风必有其夲传曰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长安语曰城中好高结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䄂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戏有切事实前下制度未几后稍不行虽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师今陛下素简所安发自圣性试令斯事一竟则四海诵德声薫天地神明可通况于行令乎太后深纳之四年夏四月有司连据旧典请封诸舅帝以天下丰稔方垂无事癸卯遂封卫尉廖为顺阳侯车骑将军防为颕阳侯执金吾光为许侯太后闻之曰吾少壮时但慕竹帛志不顾命今虽已老犹戒之在得故日夜愓厉思自降损冀乘此道不负先帝所以化导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无所复恨何意老志复不从哉万年之日长恨矣廖等并辞让愿就关内侯帝不许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书辞位帝许之五月丙辰防廖光皆以特进就第
窦氏专恣
汉章帝建初二年十二月帝纳窦勲女为贵人有宠贵人母即东海恭王女泚阳公主也
三年三月癸巳立贵人窦氏为皇后
八年皇后兄宪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弟笃为黄门侍郎并侍宫省赏赐累积喜交通宾客司空第五伦上疏曰臣伏见虎贲中郎将窦宪椒房之亲典司禁兵出入省闼年盛志美卑让乐善此诚其好士交结之方然诸出入贵戚者类多瑕衅禁锢之人尤少守约安贫之节士大夫无志之徒更相贩卖云集其门盖骄佚所从生也三辅论议者至云以贵戚废锢当复以贵戚浣濯之犹觧酲当以酒也诐险趣埶之徒诚不可亲近臣愚愿陛下中宫严敕宪等闭门自守无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虑于无形令宪永保福禄君臣交欢无纎介之隙此臣之所至愿也宪恃宫掖声埶自王主及阴马诸家莫不畏惮宪以贱直请夺沁水公主园田主逼畏不敢计后帝出过园指以问宪宪阴喝不得对后发觉帝大怒召宪切责曰深思前过夺主田园时何用愈赵高指鹿为马久念使人惊怖昔永平中常令阴党阴博邓叠三人更相纠察故诸马戚莫敢犯法者今贵主尚见枉夺何况小民哉国家弃宪如孤雏腐䑕耳宪大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乃得觧使以田还主虽不䋲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臣光曰人臣之罪莫大于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孝章谓窦宪何异指鹿为马善矣然卒不能罪宪则奸臣安所惩哉夫人主之于臣下患在不知其奸茍或知之而复赦之则不若不知之为愈也何以言之彼或为奸而上不之知犹有所畏既知而不能讨彼知其不足畏也则放纵而无所顾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恶而不能去人主之深戒也
元和三年三月太尉郑弘数陈侍中窦宪权埶太盛言甚苦切宪疾之会弘奏宪党尚书张林雒阳令杨光在官贪残书奏吏与光故旧因以告之光报宪宪奏弘大臣漏泄密事帝诘让弘夏四月丙寅收弘印绶弘自诣廷尉诏敕出之因乞骸骨归未许病笃上书陈谢曰窦宪奸恶贯天逹地海内疑惑贤愚疾恶谓宪何术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祸昞然可见陛下处天子之尊保万世之祚而信䜛佞之臣不计存亡之机臣虽命在晷刻死不忘忠愿陛下诛四凶之罪以厌人愤结之望帝省章遣医视弘病比至已薨
章和二年春正月壬辰帝崩于章德前殿太子即位年十岁尊皇后曰皇太后 三月太后临朝窦宪以侍中内干机密出宣诰命弟笃为虎贲中郎将笃弟景瓌并为中常侍兄弟皆在亲要之地宪客崔骃以书戒宪曰传曰生而冨者骄生而贵者慠生冨贵而能不骄慠者未之有也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终誉乎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己复礼终受多福外戚所以获讥于时垂愆于后者盖在满而不挹位有馀而仁不足也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 庚戌皇太后诏以故太尉邓彪为太傅赐爵关内侯录尚书事百官緫己以听窦宪以彪有义让先帝所敬而仁厚委随故尊崇之其所施为辄外令彪奏内白太后事无不从彪在位修身而已不能有所匡正宪性果急睚眦之怨莫不报复永平时谒者韩纡考劾宪父勲狱宪遂令客斩纡子以首祭勲冡 秋七月南单于上言请出兵共讨北匈奴太后议欲从之会齐殇王子都乡侯畅来吊国忧太后数召见之窦宪惧畅分宫省之权遣客刺杀畅于屯卫之中而归罪于畅弟利侯刚乃使侍御史与青州刺史杂考刚等尚书颍川韩棱以为贼在京师不宜舍近问远恐为奸臣所笑太后怒以切责棱棱固执其议何敞说宋由曰畅宗室肺府茅土藩臣来吊大忧上书湏报亲在武卫致此残酷奉宪之吏莫适讨捕踪迹不显主名不立敞备数股肱职典贼曹欲亲至发所以纠其变而二府执事以为故事三公不与贼盗公纵奸慝莫以为咎敞请独奏案之由乃许焉二府闻敞行皆遣主者随之于是推举具得事实太后怒闭宪于内宫宪惧诛因自求击匈奴以赎死冬十月乙亥以宪为车骑将军伐北匈奴
和帝永元元年春窦宪将征匈奴三公九卿诣朝堂上书諌〈事见两匈奴叛服〉
窦宪尝使门生赍书诣尚书仆射郅夀有所请托夀即送诏狱前后上书陈宪骄恣引王莽以诫国家又因朝会刺讥宪等以伐匈奴起第宅事厉音正色辞旨甚切宪怒陷夀以买公田诽谤下吏当诛何敞上䟽曰夀机密近臣匡救为职若怀默不言其罪当诛今夀违众正议以安宗庙岂其私邪臣所以触死瞽言非为夀也忠臣尽节以死为归臣虽不知夀度其甘心安之诚不欲圣朝行诽谤之诛以伤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机无穷臣敞谬与机密言所不宜罪名明曰当填牢狱先夀僵仆万死有馀书奏夀得减死论从合浦未行自杀夀恽之子也 夏六月窦宪出朔方鸡鹿塞分遣副校尉阎盘等破北单于于𥞇落山〈事见两匈奴叛服〉 秋九月庚申以窦宪为大将军中郎将刘尚为车骑将军封宪武阳侯食邑二万户宪固辞封爵诏许之旧大将军位在三公下至是诏宪位次太傅下三公上长史司马秩中二千石窦氏兄弟骄纵而执金吾景尤甚奴客缇骑彊夺人财货篡取罪人妻略妇女商贾闭塞如避冦仇又擅发縁边诸郡突骑有才力者有司莫敢举奏袁安劾景擅发边兵惊惑吏民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辄承景檄当伏显诛又奏司隶校尉河南尹阿附贵戚不举劾请免官案罪并寝不报驸马都尉瓌独好经书节约自修尚书何敞上封事曰昔郑武姜之幸叔叚卫庄公之宠州吁爱而不教终至凶戾由是观之爱子若此犹饥而食之以毒适所以害之也伏见大将军宪始遭大忧公卿比奏欲令典干国事宪深执谦退固辞盛位恳恳勤勤言之深至天下闻之莫不恱喜今逾年无几大礼未终卒然中改兄弟专朝宪秉三军之重笃景緫宫卫之权而虐用百姓奢侈僣偪诛戮无罪肆心自纵今者议论讻讻咸谓叔叚州吁复生于汉臣观公卿怀持两端不肯极言者以为宪等若有匪懈之志则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宪等陷于罪辜则自取陈平周勃顺吕后之权终不以宪等吉凶为忧也臣敞区区诚欲计䇿两安绝其绵绵塞其㳙㳙上不欲令皇太后损文母之号陛下有誓泉之讥下使宪等得长保其福祐也驸马都尉瓌比请退身愿抑家权可与参谋听顺其意诚宗庙至计窦氏之福时济南王康尊贵骄甚宪乃白出敞为济南太傅康有违失敞辄諌争康虽不能从然素敬重敞无所嫌牾焉
二年六月诏封窦宪为冠军侯笃为郾侯瓌为夏阳侯宪独不受封
三年春二月窦宪遣左校尉耿䕫等破北单于于金微山〈事见両匈奴叛服〉
窦宪既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䕫任尚等为瓜牙邓叠郭璜为心腹班固传毅之徒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门竞赋敛吏民共为赂遗司徒袁安司空任隗举奏诸二千石并所连及贬秩免官者四十馀人窦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尚书仆射乐恢刺举无所回避宪等疾之恢上疏曰陛下富于春秋纂承大业诸舅不宜干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方今之宜上以义自制下以谦自引四舅可长保爵土之荣皇太后永无惭负宗庙之忧诚䇿之上者也书奏不省恢称疾乞骸骨归长陵宪风厉州郡迫胁恢饮药死于是朝臣震慑望风承旨无敢违者袁安以天子㓜弱外戚擅权毎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喑鸣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赖之 冬十月诏窦宪与车驾会长安宪至尚书以下议欲拜之伏称万岁尚书韩棱正色曰夫上交不謟下交不黩礼无人臣称万岁之制议者皆惭而止尚书左丞王龙私奏记上牛酒于宪棱举奏龙论为城旦 窦宪请遣使立北单于弟右谷蠡王於除鞬为单于袁安上封事争之后上竟从宪䇿〈事见两匈奴叛服〉四年 初庐江周荣辟袁安府安举奏窦景及争立北单于事皆荣所具草窦氏客太尉掾徐𬺈深恶之胁荣曰子为袁公腹心之谋排奏窦氏窦氏悍士刺客满城中谨备之矣荣曰荣江淮孤生得备宰士纵为窦氏所害诚所甘心因敕妻子若卒遇飞祸无得殡敛冀以区区腐身觉悟朝廷 夏四月丙辰窦宪还至京师 六月戊戍朔日有食之丁鸿上疏曰昔诸吕握权统嗣几移哀平之末庙不血食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徳不得行其埶也今大将军虽欲敕身自约不敢僣差然而天下远近皆惶怖承旨刺史二千石初除谒辞求通待报虽奉符玺受台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数十日背王室向私门此乃上威损下权盛也人道悖于下效验见于天虽有𨼆谋神照其情垂象见戒以告人君禁微则易救末者难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恩不忍诲义不忍割去事之征未然之明镜也夫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彊不彊则宰牧从横宜因大变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窦氏父子兄弟并为卿校充满朝廷穣侯邓叠叠弟步兵校尉磊及母元宪女婿射声校尉郭举举父长乐少府璜共相交结元举并出入禁中举得幸太后遂共图为杀害帝阴知其谋是时宪兄弟专权帝与内外臣僚莫由亲接所与居者阉宦而已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宪独中常侍钩盾令郑众谨敏有心几不事豪党遂与众定议诛宪以宪在外虑其为乱忍而未发会宪与邓叠皆还京师时清河王庆恩遇尤渥常入省宿止帝将发其谋欲得外戚传惧左右不敢使令庆私从千乘王求夜独内之又令庆传语郑众求索故事庚申帝幸北宫诏执金吾五校尉勒兵屯卫南北宫闭城门收捕郭璜郭举邓叠邓磊皆下狱死遣谒者仆射收宪大将军印绶更封为冠军侯与笃景瓌皆就国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诛宪为选严能相督察之宪笃景到国皆迫令自杀初河南尹张酺数以正法䋲治窦景及窦氏败酺上疏曰方宪等宠贵群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宪受顾命之托怀伊吕之忠至乃复比邓夫人于文毋今严威既行皆言当死不复顾其前后考折厥𠂻臣伏见夏阳侯瓌毎存忠善前与臣言常有尽节之心检敕宾客未尝犯法臣闻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义过厚不过薄今议者欲为瓌选严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贷宥以崇厚德帝感其言由是瓌独得全窦氏宗族宾客以宪为官者皆免归故郡初班固奴尝醉骂洛阳令种兢兢因逮考窦氏宾客收捕固死狱中 初窦宪纳妻天下郡国皆有礼庆汉中郡亦当遣吏户曹李郃諌曰窦将军椒房之亲不修德礼而专权骄恣危亡之祸可翘足而待愿明府一心王室勿与交通太守固遣之郃不能止请求自行许之郃遂所在迟留以观其变行至扶风而宪就国凡交通者皆坐免官汉中太守独不与焉
西域归附
汉光武建武五年 元帝之世莎车王延尝为侍子京师慕乐中国及王莽之乱匈奴略有西域唯延不肯附属常敕诸子当世奉汉家不可负也延卒子康立康率傍国拒匈奴拥卫故都䕶吏士妻子千馀口檄书河西问中国动静窦融乃承制立康为汉莎车建功怀徳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国皆属焉
九年秋八月莎车王康卒弟贤立
十四年冬莎车王贤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献西域苦匈奴重敛皆愿属汉复置都䕶上以中国新定不许十七年莎车王贤复遣使奉献请都䕶帝赐贤西域都䕶印绶及车旗黄金锦绣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权又令诸国失望诏书收还都䕶印绶更赐贤以汉大将军印绶其使不肯易遵迫夺之贤由是始恨而犹诈称大都䕶移书诸国诸国悉服属焉
二十一年莎车王贤浸以骄横欲兼并西域数攻诸国重求赋税诸国愁惧车师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国俱遣子入侍献其珍宝及得见皆流涕稽首愿得都䕶帝以中国初定北边未服皆还其侍子厚赏赐之诸国闻都䕶不出而侍子皆还大忧恐乃与敦煌太守檄愿留侍子以示莎车言侍子见留都䕶寻出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状闻帝许之
二十二年西域诸国侍子久留敦煌皆愁思亡归莎车王贤知都䕶不至击破鄯善攻杀龟兹王鄯善王安上书愿复遣子入侍更请都䕶都䕶不出诚迫于匈奴帝报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自在也于是鄯善车师复附匈奴
班固论曰孝武之世图制匈奴患其兼从西国结党南羌乃表河曲列四郡开玉门通西域以断匃奴右臂隔绝南羌月氏单于失援由是远遁而幕南无王庭遭值文景玄默养民五世财力有馀士马彊盛故能睹犀布玳瑁则建珠厓七郡感蒟醤竹杖则开牂柯越嶲闻天马蒲陶则通大宛安息自是殊方异物四面而至于是开苑囿广宫室盛帷帐美服玩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作鱼龙角抵之戏以观视之及赂遗赠送万里相奉师旅之费不可胜计至于用度不足乃榷酒酤筦塩鐡铸白金造皮币筭至车船租及六畜民力屈财用竭因之以凶年寇盗并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绣杖斧断斩于郡国然后胜之是以末年遂弃轮台之地而下哀痛之诏岂非仁圣之所悔哉且通西域近有龙堆远则葱岭身热头痛悬度之厄淮南杜钦扬雄之论皆以为此天地所以界别区域绝外内也西域诸国各有君长兵众分弱无所统一虽属匈奴不相亲附匈奴能得其马畜旃罽而不能统率与之进退与汉隔绝道里又远得之不为益弃之不为损盛德在我无取于彼故自建武以来西域思汉威德咸乐内属数遣使置质于汉愿请都䕶圣上远览古今因时之宜辞而未许虽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让白雉太宗之郤走马义兼之矣
明帝永平三年冬十月莎车王贤以兵威逼夺于窴大宛妫塞王国使其将守之于窴人杀其将军德立大人休莫霸为王贤率诸国兵数万击之大为休莫霸所败脱身走还休莫霸进围莎车中流矢死于窴人复立其兄子广德为王广德使其弟仁攻贤广德父先拘在莎车贤乃归其父以女妻之与之和亲
四年冬十月于窴王广德将诸国兵三万人攻莎车诱莎车王贤杀之并其国匈奴发诸国兵围于窴广德请降匈奴立贤质子不居徴为莎车王广德又攻杀之更立其弟齐黎为莎车王
十六年奉车都尉窦固之伐北匈奴也使假司马班超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踈懈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官属曰胡人不能常久无它故也超曰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暏未萌况已著邪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㓕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众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众曰善初夜超遂将吏士往犇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馀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馀级馀众百许人悉烧死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恂乃恱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告以汉威德自今以后勿复与北虏通广叩头愿属汉无二心遂纳子为质还白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固复使超使于窴欲益其兵超愿但将夲所从三十六人曰于窴国大而远今将数百人无益于彊如有不虞多益为累耳是时于窴王广德雄张南道而匈奴遣使监䕶其国超既至于窴广德礼意甚踈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䯄马急求取以祠我广德乃遣国相私来比就超请马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收私来比鞭笞数百以巫首送广德因责让之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㓕虏使大惶恐即杀匈奴使者而降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至是乃复通焉超彪之子也
十七年 初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倚恃虏威据有北道攻杀疏勒王立其臣兜题为疏勒王班超从间道至疏勒去兜题所居槃槖城九十里逆遣吏田虑先往降之敕虑曰兜题夲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执之虑既到兜题见虑轻弱殊无降意虑因其无备遂前劫䌸兜题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惧犇走虑驰报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恱超问忠及官属当杀兜题邪生遣之邪咸曰当杀之超曰杀之无益于事当令龟兹知汉威德遂觧遣之 冬十一月遣奉车都尉窦固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出敦煌昆仑塞击西域秉张皆去符传以属固合兵万四千骑击破白山虏于蒲类海上遂进击车师车师前王即后王之子也其廷相去五百馀里固以后王道远山谷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以为先赴后王并力根夲则前王自服固计未决秉奋身而起曰请行前乃上马引兵北入众军不得已并进斩首数千级后王安得震怖走出门迎秉脱帽抱马足降秉将以诣固其前王亦归命遂定车师而还十八年春二月诏窦固等罢兵还京师 十一月焉耆龟兹攻没都䕶陈睦〈事见两匈奴叛服〉
章帝建初元年三月诏徴还班超超将发还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弇曰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㓕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因以刀自刭超还至于窴王侯以下皆号泣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互抱超马脚不得行超亦欲遂其夲志乃更还疏勒疏勒两城已降龟兹而与尉头连兵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杀六百馀人疏勒复安
三年闰四月西域假司马班超率疏勒康居于窴拘弥兵一万人攻姑墨石城破之斩首七百级
五年夏五月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请兵曰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西使外国鄯善于寘即时向化今拘弥莎车䟽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欲共并力破㓕龟兹平通汉道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前世议者皆曰取三十六国号为断匈奴右臂今西域诸国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贡奉不绝唯焉耆龟兹独未服从臣前与官属三十六人奉使绝域备遭艰厄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载胡夷情数臣颇识之问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汉与依天等以是效之则葱领可通龟兹可伐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间龟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臣见莎车疏勒田地肥广草牧饶衍不比敦煌鄯善间也兵可不费中国而粮食自足且姑墨温宿二王特为龟兹所置既非其种更相厌苦其埶必有降者若二国来降则龟兹自破愿下臣章参考行事诚有万分死复何恨臣超区区特𫎇神灵窃冀未便僵仆目见西域平定陛下举万年之觞荐勲祖庙布大喜于天下书奏帝知其功可成议欲给兵平陵徐干上疏愿奋身佐超帝以干为假司马将弛刑及义从千人就超先是莎车以为汉兵不出遂降于龟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叛会徐干适至超遂与干击番辰大破之斩首千馀级欲进攻龟兹以乌孙兵彊宜因其力乃上言乌孙大国控十万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孝宣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帝纳之
八年冬十二月帝拜班超为将兵长史以徐干为军司马别遣卫候李邑䕶送乌孙使者邑到于窴值龟兹攻疏勒恐惧不敢前因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超闻之叹曰身非曽参而有三至之䜛恐见疑于当时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责邑曰纵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归之士千馀人何能尽与超同心乎令邑诣超受节度
元和元年十二月帝复遣假司马和恭等将兵八百人诣班超超因发疏勒于窴兵击莎车莎车以赂诱疏勒王忠忠遂反从之西保乌即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为疏勒王悉发其不反者以攻忠使人说康居王执忠以归其国乌即城遂降
三年九月疏勒王忠从康居王借兵还据损中遣使诈降于班超超知其奸而伪许之忠从轻骑奔超超斩之因击破其众南道遂通
章和元年班超发于窴诸国兵共二万五千人击莎车龟兹王发温宿姑墨尉头兵合五万人救之超召将校及于窴王议曰今兵少不敌其计莫若各散去于窴从是而东长史亦于此西归可湏夜鼓声而发阴缓所得生口龟兹王闻之大喜自以万骑于西界遮超温宿王将八千骑于东界徼于窴超知二虏已出密召诸部勒兵鸡鸣驰赴莎车营胡大惊乱犇走追斩五千馀级莎车遂降龟兹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和帝永元二年夏五月月氏求尚公主班超拒还其使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超超众少皆大恐超譬军士曰月氏兵虽多然数千里逾葱领来非有运输何足忧也但当收榖坚守彼饥穷自降不过数十日决矣谢遂前攻超不下又钞掠无所得超度其粮将尽必从龟兹求食乃遣兵数百于东界要之谢果遣骑赍金银珠玉以赂龟兹超伏兵遮击尽杀之持其使首以示谢谢大惊即遣使请罪愿得生归超纵遣之月氏由是大震岁奉贡献
三年冬十月龟兹姑墨温宿诸国皆降十二月复置西域都䕶骑都尉戊巳校尉官以班超为都䕶徐干为长史拜龟兹侍子白霸为龟兹王遣司马姚光送之超与光共胁龟兹废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将尤利多还诣京师超居龟兹它乾城徐干屯疏勒唯焉耆危湏尉犂以前没都䕶犹怀二心其馀悉定
六年秋七月西域都䕶班超发龟兹鄯善等八国兵合七万馀人讨焉耆到其城下诱焉耆王广尉犂王汎等于陈睦故城斩之传首京师因纵兵钞掠斩首五千馀级获生口万五千人更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超留焉耆半岁慰抚之于是西域五十馀国悉纳质内属至于海滨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
九年十二月西域都䕶定远侯班超遣掾甘英使大秦条支穷西海皆前世所不至莫不备其风土传其珍怪焉
十四年秋七月班超久在绝域年老思土上书乞归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谨遣子勇随安息献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见中土朝廷久之未报超妹曹大家上书曰蛮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久不见代恐开奸宄之源生逆乱之心而卿大夫咸怀一切莫肯远虑如有卒暴超之气力不能从心便为上损国家累世之功下弃忠臣竭力之用诚可痛也故超万里归诚自陈苦急延颈逾望三年于今未蒙省录妾窃闻古者十五受兵六十还之亦有休息不任职也故妾敢触死为超求哀匄超馀年一得生还复见阙廷使国家无劳远之虑西域无仓卒之忧超得长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恵帝感其言乃徴超还八月超至洛阳拜为射声校尉九月卒超之被徴以戊巳校尉任尚代为都䕶尚谓超曰君侯在外国三十馀年而小人猥承君后任重虑浅冝有以诲之超曰年老失智君数当大位岂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愿进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飬易败今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和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超去后尚私谓所亲曰我以班君当有奇䇿今所言平平耳尚后竟失边和如超所言
殇帝延平元年九月诏以北地梁慬为西域副校尉慬行至河西会西域诸国反攻都䕶任尚于疏勒尚上书求救诏慬将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骑驰赴之慬未至而尚已得觧诏徴尚还以骑都尉叚禧为都䕶西域长史赵博为骑都尉禧博守它乾城城小梁慬以为不可固乃谲说龟兹王白霸欲入共保其城白霸许之吏民固谏白霸不听慬既入遣将急迎叚禧赵博合军八九千人龟兹吏民并叛其王而与温宿姑墨数万兵反共围城慬等出战大破之连兵数月胡众败走乘胜追击凡斩首万馀级获生口数千人龟兹乃定
安帝永初元年五月西域都䕶叚禧等虽保龟兹而道路阻塞檄书不通公卿议者以为西域阻远数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费无已六月壬戍罢西域都䕶遣骑都尉王弘发关中兵迎禧及梁慬赵博伊吾卢桞中屯田吏士而还
元初六年 初西域诸国既绝于汉北匃奴复以兵威役属之与共为边宼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长史索班将千馀人屯伊吾以招抚之于是车师前王及鄯善王复来降
永宁元年春三月北匈奴率车师后王军就共杀后部司马及敦煌长史索班等遂击走其前王略有北道鄯善逼急求救于曹宗宗因此请出兵五千人击匈奴以报索班之耻因复取西域公卿多以宜闭玉门关绝西域 大后闻军司马班勇有父风召诣朝堂问之勇上议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彊盛于是开通西域论者以为夺匈奴府藏断其右臂光武中兴未遑外事故匈奴负彊驱率诸国及至永平再攻炖煌河西诸郡城门昼闭孝明皇帝深惟庙䇿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远遁边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内属会间者羌乱西域复绝北虏遂遣责诸国备其逋租高其价直严以期会鄯善车师皆怀愤怨思乐事汉其路无从前所以时有叛者皆由牧养失宜还为其害故也今曹宗徒耻于前负欲报雪匈奴而不寻出兵故事未度当时之宜也夫要功荒外万无一成若兵连祸结悔无所及况今府藏未充师无后继是示弱于远夷暴短于海内臣愚以为不可许也旧敦煌郡有营兵三百人今宜复之复置护西域副校尉居于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长史将五百人屯楼兰西当焉蓍龟兹径路南彊鄯善于寘心胆北捍匈奴东近敦煌如此诚便尚书复问勇利害云何勇对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将居敦煌后置副校尉于车师既为胡虏节度又禁汉人不得有所侵扰故外夷归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还汉人外孙若匈奴得志则尤还必死此等虽同鸟兽亦知避害若出屯楼兰足以招附其心愚以为便长乐卫尉镡显廷尉綦毋参司隶校尉崔据难曰朝廷前所以弃西域者以其无益于中国而费难供也令车师已属匈奴鄯善不得保信一旦反复班将能保北虏不为边害乎勇对曰今中国置州牧者以禁郡县奸猾盗贼也若州牧能保盗贼不犯者臣亦愿以要斩保匈奴之不为边害也今通西域则虏埶必弱虏埶弱则为患微矣孰与归其府藏续其断臂哉今置校尉以捍抚西域设长吏以招怀诸国若弃而不立则西域望绝望绝之后屈就北虏缘边之郡将受困害恐河西城门必湏复有昼闭之儆矣今不廓开朝廷之徳而拘屯戍之费若此北虏遂炽岂安边久长之䇿哉太尉属毛轸难曰今若置校尉则西域络绎遣使求索无厌与之则费难供不与则失其心一旦为匈奴所迫当复求救则为役大矣勇对曰令设以西域归匈奴而使其恩徳大汉不为钞盗则可矣如其不然则因西域租入之饶兵马之众以扰动縁边是为富仇雔之财增暴夷之埶也置校尉者宣威布徳以系诸国内向之心以疑匈奴觊觎之情而无费财耗国之虑也且西域之人无他求索其来入者不过禀食而已今若拒绝埶归北属夷虏并力以寇并凉则中国之费不止十亿置之诚便于是从勇议复敦煌郡营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虽复羁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后匈奴果数与车师共入为寇钞河西大被其害延光二年北匈奴连与车师入寇河西议者欲复闭玉门阳关以绝其患敦煌太守张珰上书曰臣在京师亦以为西域宜弃今亲践其土地乃知弃西域则河西不能自存谨陈西域三䇿北虏呼衍王常展转蒲类秦海之间専制西城共为寇钞今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馀人集昆仑塞先击呼衍王绝其根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胁车师后部此上计也若不能出兵可置军司马将士五百人四郡供其黎牛榖食出据柳中此中计也如又不能则宜弃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计也朝廷下其议陈忠上疏曰西域内附日久区区东望扣关者数矣此其不乐匈奴慕汉之效也今北虏已破车师埶必南攻鄯善弃而不救则诸国从矣若然则虏财贿益增胆埶益殖威临南羌与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可不救则百倍之役兴不訾之费发矣议者但念西域绝远恤之烦费不见孝武苦心勤劳之意也方今敦煌孤厄远来告急复不辅助内无以慰劳吏民外无以威示百蛮蹙国灭土非良计也臣以为敦煌冝置校尉按旧増四郡屯兵以西抚诸国帝纳之于是复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将兵五百人出屯桞中三年春正月班勇至楼兰以鄯善归附特加三绶而龟兹王白英犹自疑未下勇开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温宿自䌸诣勇因发其兵步骑万馀人到车师前王庭击走匈奴伊蠡王于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馀人于是前部始复开通罢屯田桞中
四年秋七月西域长史班勇发敦煌张掖酒泉六千骑及鄯善疏勒车师前部兵击后部王军就大破之获首虏八千馀人生得军就及匈奴持节使者将至索班没处斩之传首京师
顺帝永建元年冬十月班勇更立车师后部故王子加特奴为王勇又使别校诛斩东且弥王亦更立其种人为王于是车师六国悉平勇遂发诸国兵击匈奴呼衍王亡走其众二万馀人皆降生得单于从兄勇使加特奴手斩之以结车师匈奴之隙北单于自将万馀骑入后部至今且谷勇使假司马曹俊救之单于引去俊追斩其贵人骨都侯于是呼衍王遂徙居枯梧河上是后车师无复虏迹
二年六月西域城郭诸国皆服于汉唯焉耆王元孟未降班勇奏请攻之于是遣敦煌太守张朗将河西四郡兵三千人配勇因发诸国兵四万馀人分为两道击之勇从南道朗从北道约期俱至焉耆而朗先有罪欲徼功自赎遂先期至爵离关遣司马将兵前战获首虏二千馀人元孟惧诛逆遣使乞降张朗径入焉耆受降而还朗得免诛勇以后期徴下狱免
通鉴纪事夲末卷六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七上
宋 袁枢 撰
两匈奴叛服
汉光武建武二十三年 初匈奴单于舆弟右谷蠡王知牙师以次当为左贤王左贤王次即当为单于单于欲传其子遂杀知牙师乌珠留单于有子曰比为右薁鞬日逐王领南边八部比见知牙师死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单于长子我当立遂内怀猜惧庭会稀阔单于疑之乃遣两骨都侯监领比所部兵及单于蒲奴立比益恨望密遣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诣西河太守求内附两骨都侯颇觉其意会五月龙祠劝单于诛比比弟渐将王在单于帐下闻之驰以报比比遂聚八部兵四五万人待两骨都侯还欲杀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谋亡去单于遣万骑击之见比众盛不敢进而还
二十四年春正月匈奴八部人人共识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永为藩蔽捍御北敌事下公卿议者皆以为天下初定中国空虚夷狄情伪难知不可许五官中郎将耿国独以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东捍鲜卑北拒匈奴率厉四夷完复边郡帝从之 冬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遣使诣阙奉藩称臣上以问朗陵侯臧宫宫曰匈奴饥疫分争臣愿得五千骑以立功帝笑曰常胜之家难与虑敌吾方自思之二十五年春正月南单于遣其弟左贤王莫将兵万馀人击北单于弟薁鞬左贤王生获之北单于震怖却地千馀里北部薁鞬骨都侯与右骨都侯率众三万馀人归南单于三月南单于复遣使诣阙贡献求使者监䕶遣侍子修旧约
二十六年春正月诏遣中郎将段郴副校尉王郁使南匈奴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使者令单于伏拜受诏单于顾望有顷乃伏称臣拜讫令译晓使者曰单于新立诚惭于左右愿使者众中无相屈折也诏听南单于入居云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将将兵卫䕶之 夏南单于所获北敌薁鞬左贤王将其众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万馀人畔归去北庭三百馀里自立为单于月馀日更相攻击五骨都侯皆死左贤王自杀诸骨都侯子各拥兵自守 秋南单于遣子入侍诏赐单于冠带玺绶车马金帛甲兵什器又转河东米糒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以赡给之令中郎将将㢮刑五千人随单于所处参辞讼察动静单于处尽辄遣奉奏送侍子入朝汉遣谒者送前侍子至单于庭赐单于及阏氏左右贤王以下缯彩各万匹岁以为常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八郡民归于本土遣谒者分将㢮刑修治城郭发遣边民在中国者布还诸县皆赐以装钱转给粮食时城郭邱墟扫地更为上乃悔前徙之 冬南匈奴五骨都侯子复将其众三千人归南部北单于使骑追击悉获其众南单于遣兵拒之逆战不利于是复诏单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段郴王郁留西河拥䕶之令西河长史岁将骑二千㢮刑五百人助中郎将卫䕶单于冬屯夏罢自后以为常南单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诸部王助汉捍戍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皆领部众为郡县侦逻耳目北单于惶恐颇还所略汉民以示善意钞兵毎到南部下还过亭候辄谢曰自击二虏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汉民也
二十七年五月北匈奴遣使诸武威求和亲帝召公卿廷议不决皇太子言曰南单于新附北敌惧于见伐故倾耳而听争欲归义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敌臣恐南单于将有二心北敌降者且不复来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朗陵侯臧宫扬虚侯马武上书曰匈奴贪利无有礼信穷则稽首安则侵盗敌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之力不当中国一郡万里死命县在陛下福不再来时或易失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事乎今命将临塞厚县购赏喻告高句骊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如此北敌之灭不过数年臣恐陛下仁恩不忍谋臣狐疑令万世刻石之功不立于圣世诏报曰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彊舎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彊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且北狄尚彊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恒多失实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冦岂非至愿茍非其时不如息民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
二十八年秋八月北匈奴遣使贡马及裘更乞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客俱献见帝下三府议酬荅之宜司徒掾班彪曰臣闻孝宣皇帝敕边守尉曰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情则却敌折冲应对失其数则反为轻欺今北匈奴见南单于来附惧谋其国故数乞和亲又远驱牛马与汉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贡献斯皆外示富彊以相欺诞也臣见其献益重知其国益虚归亲愈数为惧愈多然今既未获助南则亦不宜绝北羁縻之义礼无不荅谓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报荅之辞令必有适今立槀草幷上曰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修和亲以辅身安国计议甚高为单于嘉之往者匈奴数有乖乱呼韩邪郅支自相雠隙并蒙孝宣皇帝垂恩救䕶故各遣侍子称藩保塞其后郅支忿戾自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弥著及汉灭郅支遂保国传嗣子孙相继今南单于携众向南款塞归命自以呼韩嫡长次第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相背数请兵将归扫北庭䇿谋纷纭无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独听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欲修和亲故拒而未许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殊俗百蛮义无亲踈服顺者褒赏畔逆者诛罚善恶之效呼韩郅支是也今单于欲修和亲款诚已达何嫌而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西域国属匈奴与属汉何异单于数连兵乱国内虚耗贡物裁以通礼何必献马裘今赍杂缯五百匹弓鞮韥丸一矢四发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侯皆败愿复裁赐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厉武节以战攻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以赍朕不爱小物于单于便宜所欲边驿以闻帝悉纳从之
中元元年十一月南单于比死弟左贤王莫立为邱浮尤鞮单于帝遣使赍玺书拜授玺绶赐以衣冠及缯彩是后遂以为常
二年南单于莫死弟汗立为伊伐于虑鞮单于
明帝永平二年南单于汗死单于比之子适立为酰僮尸逐侯鞮单于
五年十一月北匈奴冦五原十二月冦云中南单于击却之
六年南单于适死单于莫之子苏立为邱除车林鞮单于数月复死单于适之弟长立为湖邪尸逐侯鞮单于七年北匈奴犹盛数侵边遣使求合市上冀其交通不复为侵许之
八年三月越骑司马郑众使北匈奴单于欲令众拜众不为屈单于围守闭之不与水火众拔刀自誓单于恐而止乃更发使随众还京师初大司农耿国上言宜置度辽将军屯五原以防南匈奴逃亡朝廷不从南匈奴湏卜骨都侯等知汉与北敌交使内怀嫌怨欲畔密使人诣北敌令遣兵迎之郑众出塞疑有异伺候果得湏卜使人乃上言宜速置大将以防二敌交通由是始置度辽营以中郎将吴棠行度辽将军事将黎阳虎牙营士屯五原曼柏 北匈奴虽遣使入贡而冦钞不息边城昼闭帝议遣使报其使者郑众上疏谏曰臣闻北单于所以要致汉使者欲以离南单于之众坚三十六国之心也又当扬汉和亲夸示邻敌令西域欲归化者局足狐疑怀土之人绝望中国耳汉使既到便偃蹇自信若复遣之敌必自谓得谋其群臣駮议者不敢复言如是南庭动揺乌桓有离心矣南单于久居汉地具知形势万分离析旋为边害今幸有度辽之众扬威北垂虽勿报荅不敢为患帝不从复遣众往众因上言臣前奉使不为匈奴拜单于恚恨遣兵围臣今复衔命必见陵折臣诚不忍持大汉节对毡裘独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将有损大汉之彊帝不听众不得已既行在路连上书固争之诏切责众追还系廷尉会赦归家其后帝见匈奴来者闻众与单于争礼之状乃复召众为军司马十五年夏四月谒者仆射耿秉数上言请击匈奴上以显亲侯窦固尝从其世父融在河西明习边事乃使秉固与太仆祭肜虎贲中郎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畤侯耿忠等共议之耿秉曰昔者匈奴援引弓之类幷左衽之属故不可得而制孝武既得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敌失其肥饶畜兵之地羌胡分离唯有西域俄复内属故呼韩邪单于请事款塞其势易乘也今有南单于形势相似然西域尚未内属北敌未有舋作臣愚以为当先击白山得伊吾破车师通使乌孙诸国以断其右臂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复为折其左角然后匈奴可击也上善其言议者或以为今兵出白山匈奴必幷兵相助又当分其东以离其众上从之十二月以秉为驸马都尉固为奉车都尉以骑都尉秦彭为秉副耿忠为固副皆置从事司马出屯凉州秉国之子忠弇之子廖援之子也
十六年春二月遣肜与度辽将军吴棠将河东西河羌胡及南单于兵万一千骑出高阙塞窦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卢水羌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陇西天水募士及羌胡万骑出张掖居延塞骑都尉来苗䕶乌桓校尉文穆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郡兵及乌桓鲜卑万一千骑出平城塞伐北匈奴窦固耿忠至天山击呼衍王斩首千馀级追至蒲类海取伊吾卢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卢城耿秉彭秦击匈林王绝幕六百馀里至三水楼山而还来苗文穆至匈河水上敌皆犇走无所获祭肜与南匈奴左贤王信不相得出高阙塞九百馀里得小山信妄言以为涿邪山不见虏而还肜与吴棠坐逗留畏懦下狱免肜自恨无功出狱数日欧血死临终谓其子曰吾𫎇国厚恩奉使不称身死诚惭恨义不可以无功受赏死后若悉簿上所得物身自诣兵屯效死前行以副吾心既卒其子逢上疏具陈遗言帝雅重肜方更任用闻之大惊嗟叹良久是岁北匈奴大入云中云中太守廉范拒之吏以众少欲移书傍郡求救范不许会日暮范令军士各交缚两炬三头爇火营中星列敌谓汉兵救至大惊待旦将退范令军中蓐食晨往赴之斩首数百级敌自相辚藉死者千馀人由此不敢复向云中
十七年冬十一月奉车都尉窦固定车师而还奏复置西域都䕶及戊巳校尉以陈睦为都䕶司马耿恭为戊校尉屯后王部金蒲城谒者关宠为已校尉屯前王部柳中城屯各置数百人
十八年春二月北单于遣左鹿蠡王率二万骑击车师耿恭遣司马将兵三百人救之皆为所没匈奴遂破杀车师后王安得而攻金蒲城恭以毒药傅矢语匈奴曰汉家箭神其中疮者必有异敌中矢者视创皆沸大惊会天暴风雨随雨击之杀伤甚众匈奴震怖相谓曰汉兵神真可畏也遂觧去 十一月北匈奴围关宠于柳中城会中国有大䘮救兵不至车师复叛与匈奴共攻耿恭恭率厉士众御之数月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恭与士卒推诚同死生故皆无二心而稍稍死亡馀数十人单于知恭已困欲必降之遣使招恭曰若降者当封为白屋王妻以女子恭诱其使上城手击杀之炙诸城上单于大怒更益兵围恭不能下关宠上书求救诏公卿会议司空伦以为不宜救司徒鲍昱曰今使人于危难之地急而弃之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诚令权时后无边事可也匈奴如复犯塞为冦陛下将何以使将又三部兵人裁各数十匈奴围之历旬不下是其寡弱力尽之效也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将精骑二千多其幡帜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极之兵必不敢当四十日间足还入塞帝然之乃遣征西将军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酒泉太守段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援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馀人以救之
章帝建初元年春正月诏兖豫徐三州禀赡饥民上问何以消复旱灾校书郎杨终上疏曰间者北征匈奴西开三十六国百姓频年服役转输烦费愁困之民足以感动天地陛下宜留念省察帝下其章第五伦亦同终议牟融鲍昱皆以为孝子无改父之道征伐匈奴屯戍西域先帝所建不宜回异终复上书曰秦筑长城功役繁兴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弃珠厓之郡光武绝西域之国不以介鳞易我衣裳鲁文公毁泉台春秋讥之曰先祖为之而已毁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无妨害于民也襄公作三军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复古以为不舍则有害于民也今伊吾之役楼兰之屯兵久而未还非天意也帝从之 酒泉太守段彭等兵会桞中击车师攻交河城斩首三千八百级获生口三千馀人北匈奴惊走车师复降会关宠已殁谒者王蒙等欲引兵还耿恭军吏范羌时在军中固请迎恭诸将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与羌从山北迎恭遇大雪丈馀军仅能至城中夜闻兵马声以为虏来大惊羌遥呼曰我范羌也汉遣军迎校尉耳城中皆称万岁开门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随俱归敌兵追之且战且行吏士素饥困发疏勒时尚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没三月至玉门唯馀十三人衣屦穿决形容枯槁中郎将郑众为恭已下洗沐易衣冠上䟽奏恭以单兵守孤城当匈奴数万之众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前后杀伤丑敌数百千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直蒙显爵以厉将帅恭至雒阳拜骑都尉 冬十一月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将众还居涿邪山南单于与边郡及乌桓共击破之是岁南部大饥诏禀给之
二年春三月甲辰罢伊吾卢屯兵匈奴复遣兵守其地八年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万馀人款五原塞降
元和元年十二月武威太守孟云上言北匈奴复愿与吏民合市诏许之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驱牛马万馀头来与汉交易南单于遣轻骑出上郡钞之大获而还
二年春正月北匈奴大人车利涿兵等亡来入塞凡七十三辈时北敌衰耗党众离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冦其后鲜卑击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复自立乃远引而去南单于长死单于汗之子宣立为伊屠于闾鞮单于冬南单于遣兵与北敌温禺犊王战于涿邪山斩获而还武威太守孟云上言北敌以前既和亲而南部复往抄掠北单于谓汉欺之谋欲犯塞谓宜还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诏百官议于朝堂太尉郑宏司空第五伦等以为不可许司徒桓虞及太仆袁安等以为当与之宏因大言激厉虞曰诸言当还生口者皆为不忠虞廷叱之伦及大鸿胪韦彪各作色变容司隶校尉举奏宏等宏等皆上印绶谢诏报曰久议沉滞各有所志盖事以议从䇿由众定訚訚衎衎得礼之容寝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君何尤而深谢其各冠履帝乃下诏曰江海所以能长百川者以其下之也少加屈下尚何足病况今与匈奴君臣分定辞顺约明贡献累至岂宜违信自受其曲其敕度辽及领中郎将厐奋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还北敌其南部斩首获生计功受赏如常科章和元年冬十月北匈奴大乱屈兰储等五十八部口三十八万诣云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二年三月南单于宣死单于长之弟屯屠何立为休兰尸逐侯鞮单于 五月北匈奴饥乱降南部者岁数千人 秋七月南单于上言宜及北敌分争出兵讨伐破北成南幷为一国令汉家长无北念臣等生长汉地开口仰食岁时赏赐动辄亿万虽垂拱安枕惭无报效之义愿发国中及诸部故胡新降精兵分道并出期十二月同会敌地臣兵众单少不足以防内外愿遣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及西河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并力而北冀因圣帝威神一举平定臣国成败要在今年已敕诸部严兵马唯裁哀省察太后以示耿秉秉上言昔武帝殚极天下欲臣服匈奴未遇天时事遂无成今幸遭天授北敌分争以夷伐夷国家之利宜可听许秉因自陈受恩分当出命效用太后议欲从之尚书宋意上书曰夫戎狄简贱礼义无有上下彊者为雄弱即屈服自汉兴以来征伐数矣其所克获曽不补害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难探昭天地之明故因其来降羁縻畜养边民得生劳役休息于兹四十馀年矣今鲜卑奉顺斩获万数中国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劳汉兴功烈于斯为盛所以然者夷狄相攻无损汉兵者也臣察鲜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归功圣朝实由贪得重赏今若听南部还都北庭则不得不禁制鲜卑鲜卑外失暴掠之愿内无功劳之赏豺狼贪婪必为边患今北敌西遁请求和亲宜因其归附以为外捍巍巍之业无以过此若引兵费赋以顺南敌则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诚不可许会窦宪遣客刺杀齐殇王子都侯畅太后怒宪惧诛自求击匈奴以赎死〈事见窦氏専恣〉 冬十月乙亥以宪为车骑将军伐北匈奴以执金吾耿秉为副发北军五校黎阳雍营縁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兵出塞和帝永元元年春窦宪将征匈奴三公九卿诣朝堂上书谏以为匈奴不犯边塞而无故劳师远涉损费国用徼功万里非社稷之计书连上辄寝宋由惧遂不敢复署议而诸卿稍自引止唯袁安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争前后且十上众皆为之危惧安隗正色自若侍御史鲁恭上疏曰国家新遭大忧陛下方在谅阴百姓阙然三时不闻警跸之音莫不怀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今乃以盛春之月兴发军役扰动天下以事戎夷诚非所以垂恩中国改元正时由内及外也万民者天之所生天爱其所生犹父母爱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者则天气为之舛错况于人乎故爱民者必有天报夫戎狄者四方之异气也与鸟兽无别若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污辱善人是以圣王之制羁縻不绝而已今匈奴为鲜卑所破远藏于史侯河西去塞数千里而欲乘其虚耗利其微弱是非义之所出也今始征发而大司农调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间之急亦已甚矣群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独奈何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观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国不为中国岂徒匈奴而已哉尚书令韩棱骑都尉朱晖议郎京兆乐恢皆上䟽谏太后不听又诏使者为宪弟笃景并起邸第劳役百姓侍御史何敞上疏曰臣闻匈奴之为桀逆久矣平城之围嫚书之耻此二辱者臣子所谓捐躯而必死高祖吕后忍怒含忿舍而不诛今匈奴无逆节之暴汉朝无可惭之耻而盛春东作兴动大役元元怨恨咸怀不悦又猥复为卫尉笃奉车都尉景缮修馆第弥街绝里笃景亲近贵臣当为百僚表仪今众军在道朝廷焦唇百姓愁苦县官无用而遽起大第崇饰玩好非所以垂令德示无穷也宜且罢工匠专忧北边恤民之困书奏不省 夏六月窦宪耿秉出朔方鸡鹿塞南单于出满夷谷度辽将军邓鸿出稒阳塞皆会涿山宪分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䕫耿谭将南匈奴精骑万馀与北单于战于稽落山大破之单于遁走追击诸部遂临私渠比鞮海斩名王已下万三千级获生口甚众杂畜百馀万头诸禆小王率众降者前后八十一部一十馀万人宪秉出塞三千馀里登燕然山命中䕶军班固刻石勒功纪汉威德而还遣军司马吴氾梁讽奉金帛遗北单于时敌中乖乱汜讽及单于于西海上宣国威信以诏致赐单于稽首拜受讽因说令修呼韩邪故事单于喜悦即将其众与讽同还到私渠海闻汉军已入塞乃遣弟右温禺鞮王奉贡入侍随讽诣阙宪以单于不自身到奏还其侍弟
二年夏五月窦宪遣副校尉阎砻将二千馀骑掩击北匈奴之守伊吾者复取其地 秋七月北单于以汉还其侍弟九月复遣使款塞称臣欲入朝见 冬十月窦宪遣班固梁讽迎之会南单于复上书求灭北庭于是遣左谷蠡王师子等将左右部八千骑出鸡鹿塞中郎将耿谭遣从事将䕶之袭击北单于夜至围之北单于被创仅而得免获阏氏及男女五人斩首八千级生虏数千口班固至私渠海而还是时南部党众益盛领户三万四千胜兵五万
三年春正月窦宪以北匈奴微弱欲遂灭之二月遣左校尉耿䕫司马任尚出居延塞围北单于于金微山大破之获其母阏氏名王已下五千馀级北单于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馀里而还自汉出师所未尝至也封䕫为粟邑侯 初北单于既亡其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立为单于将众数千人止蒲类海遣使款塞窦宪请遣使立於除鞬为单于置中郎将领䕶如南单于故事事下公卿议宋由等以为可许袁安任隗奏以为光武招怀南部非谓可永安内地正以权时之算可得捍御北狄故也今朔漠既定宜令南单于反其北庭并领降众无縁复更立於除鞬以增国费事奏未以时定安惧宪计遂行乃独上封事曰南单于屯先父举众归德自蒙恩以来四十馀年三帝积累以遗陛下陛下深宜遵述先志成就其业况屯首唱大谋空尽北庭辍而弗图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计违三世之规失信于所养建立于无功论语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行焉今若失信于一屯则百蛮不敢复保誓矣又乌桓鲜卑新杀北单于凡人之情咸畏仇雠今立其弟则二敌怀怨且汉故事供给南单于费直岁一亿九十馀万西域岁七千四百八十万今北庭弥远其费过倍是乃空尽天下而非建䇿之要也诏下其议安又与宪更相难折宪险急负势言辞骄讦至诋毁安称光武诛韩歆戴涉故事安终不移然上竟从宪策
四年春正月遣大将军左校尉耿䕫授於除鞬印绶使中郎将任尚持节卫䕶屯伊吾如南单于故事
五年 初窦宪既立於除鞬为北单于欲辅归北庭会宪诛而止於除鞬自畔还北诏遣将兵长史王辅以千馀骑与任尚共追讨斩之破灭其众 十一月单于屯屠何死单于宣弟安国立安国初为左贤王无称誉及为单于单于适之子左谷蠡王师子以次转为左贤王师子素勇点多知前单于宣及屯屠何皆爱其气决数遣将兵出塞掩击北庭还受赏赐天子亦加殊异由是国中尽敬师子而不附安国安国欲杀之诸新降胡初在塞外数为师子所驱掠多怨之安国因是委计降者与同谋议师子觉其谋乃别居五原界毎龙庭会议师子辄称病不往度辽将军皇甫棱知之亦拥䕶不遣单于怀愤益甚
六年春正月皇甫棱免以执金吾朱徽行度辽将军时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相平乃上书告崇崇讽西河太守令断单于章单于无由自闻崇因与朱徽上言南单于安国疏远故胡亲近新降欲杀左贤王师子及左台且渠刘利等又右部降者谋共迫胁安国起兵背畔请西河上郡安定为之儆备帝下公卿议皆以为蛮夷反复虽难测知然大兵聚会必未敢动摇今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单于庭与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并力观其动静如无它变可令崇等就安国会其左右大臣责其部众横暴为边害者共平罪诛若不从命令为权时方略事毕之后裁行赏赐亦足以威示百蛮帝从之于是徽崇遂发兵造其庭安国夜闻汉军至大惊弃帐而去因举兵欲诛师子师子先知乃悉将庐落入曼柏城安国追到城下门闭不得入朱徽遣吏晓譬和之安国不听城既不下乃引兵屯五原崇徽因发诸郡骑追赴之急众皆大恐安国舅骨都侯喜为等虑并被诛乃格杀安国立师子为亭独尸逐侯鞮单于 夏五月南单于师子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袭师子安集掾王恬将卫䕶士与战破之于是降胡遂相惊动十五部二十馀万人皆反胁立前单于屯屠何子薁鞮日逐王逢侯为单于遂杀略吏民燔烧邮亭庐帐将车重向朔方欲度幕北九月癸丑以光禄勲邓鸿行车骑将军事与越骑校尉冯柱行度辽将军朱徽将左右羽林北军五校士及郡国迹射縁边兵乌桓校尉任尚将乌桓鲜卑合四万人讨之时南单于及中郎将杜崇屯牧师城逢侯将万馀骑攻围之 冬十一月邓鸿等至美稷逢侯乃解围去向满夷谷南单于遣子将万骑及杜崇所领四千骑与邓鸿等追击逢侯于大城塞斩首四千馀级任尚率鲜卑乌桓要击逢侯于满夷谷复大破之前后凡斩万七千馀级逢侯遂率众出塞汉兵不能追而还
八年五月南匈奴右温禺犊王乌居战畔出塞秋七月度辽将军厐奋越骑校尉冯柱追击破之徙其馀众及诸降胡二万馀人于安定北地
十年南单于师子死单于长之子檀立为万氏尸逐鞮单于
十六年十一月北匈奴遣使称臣贡献愿和亲修呼韩邪故约帝以其旧礼不备未许而厚加赏赐不荅其使元兴元年冬十二月北匈奴重遣使诣敦煌贡献辞以国贫未能备礼愿请大使当遣子入侍太后亦不荅其使加赐而已
安帝永初三年六月汉人韩琮随匈奴南单于入朝既还说南单于云关东水潦人民饥饿死尽可击也单于信其言遂反 九月南单于围中郎将耿种于美稷冬十一月以大司农陈国何熙行车骑将军事中郎将厐雄为副将五营及边郡兵二万馀人又诏辽东太守耿䕫率鲜卑及诸郡兵共击之以梁慬行度辽将军事雄䕫击南匈奴薁鞬日逐王破之
四年春正月南单于围耿种数月梁慬耿䕫击斩其别将于属国故城单于自将迎战慬等复破之单于遂引还虎泽 二月南匈奴冦常山 三月何熙军到五原曼柏暴疾不能进遣厐雄与梁慬耿种将步骑万六千人攻虎泽连营稍前单于见诸军并进大恐怖顾让韩琮曰汝言汉人死尽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许之单于脱帽徒跣对厐雄等拜陈道死罪于是赦之遇待如初乃还所钞汉民男女及羌所略转卖入匈奴中者合万馀人会熙卒即拜梁慬度辽将军厐雄还为大鸿胪
延光二年鲜卑其至鞬自将万馀骑攻南匈奴于曼柏薁鞬日逐王战死杀千馀人
三年夏四月南单于檀死弟拔立为乌稽侯尸逐鞮单于
顺帝永建元年朔方以西障塞多坏鲜卑因此数侵南匈奴单于忧恐上书乞修复障塞庚寅诏黎阳营兵出屯中山北界令缘边郡增置步兵列屯塞下教习战射三年冬十二月南单于拔死弟休利立为去特若尸逐就单于
永和五年春二月南匈奴句龙王吾斯车纽等反冦西河招诱右贤王合兵围美稷杀朔方代郡长吏 夏五月度辽将军马续与中郎将梁并等发边兵及羌胡合二万馀人掩击破之吾斯等复更屯聚攻没城邑天子遣使责让单于单于本不预谋乃脱帽避帐诣并谢罪并以病徴五原太守陈龟代为中郎将龟以单于不能制下逼迫单于及其弟左贤王皆令自杀龟又欲徙单于近亲于内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龟坐下狱免大将军商上表曰匈奴冦畔自知罪极穷鸟困兽皆知救死况种类繁炽不可单尽今转运日増三军疲苦虚内给外非中国之利度辽将军马续素有谋谟且典边日久深晓兵要毎得续书与臣策合宜令续深沟高壁以恩信招降宣示购赏明为期约如此则丑类可服国家无事矣帝从之乃诏续招降畔敌商又移书续等曰中国安宁忘战日久良骑野合交锋接矢决胜当时戎狄之所长而中国之所短也彊弩乘城坚营固守以待其衰中国之所长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务先所长以观其变设购开赏宣示反悔勿贪小功以乱大谋于是右贤王部抑鞮等万三千口皆诣续降 九月匈奴句龙王吾斯等立车纽为单于东引乌桓西收羌胡等数万人攻破京兆虎牙营杀上郡都尉及军司马遂侵掠并凉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离石上郡治夏阳朔方治五原 十二月遣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将幽州乌桓诸郡营兵击车纽等战于马邑斩首三千级获生口甚众车纽乞降而吾斯犹率其部曲与乌桓侵钞
汉安元年秋八月南匈奴句龙吾斯与薁鞬台耆等复反侵掠并部
二年六月丙寅立南匈奴守义王兜楼储为呼兰若尸逐就单于时兜楼储在京师上亲临轩授玺绶引上殿赐车马器服金帛甚厚诏太常大鸿胪与诸国侍子于广阳城门外祖会飨赐作乐角抵百戏 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将扶风马寔遣人刺杀句龙吾斯
建康元年夏四月使匈奴中郎将马寔击南匈奴左部破之
桓帝建和元年南单于兜楼储死伊陵尸逐就单于车儿立
元嘉元年夏四月北匈奴呼衍王侵伊吾败伊吾司马毛恺攻伊吾屯城诏敦煌太守马达将兵救之至蒲类海呼衍王引去
永夀元年秋南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反侵美稷东羌复举种应之安定属国都尉敦煌张奂初到职壁中唯有二百许人闻之即勒兵而出军吏以为力不敌叩头争止之奂不听遂进屯长城收集兵士遣将王卫招诱东羌因据龟兹县使南匈奴不得交通东羌诸豪遂相率与奂共击薁鞮等破之伯德惶恐将其众降郡界以宁
延熹元年十二月南匈奴诸部并叛与乌桓鲜卑侵縁边九郡帝以京兆尹陈龟为度辽将军龟临行上疏曰臣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臣无文武之才而忝鹰扬之任虽殁躯体无所云补今西州边鄙土地塉埆民数更敌兵室家残破虽含生气实同枯朽往岁并州水雨灾螟互生稼穑荒耗租更空阙陛下以百姓为子焉可不垂抚循之恩哉古公西伯天下归仁岂复舆金辇宝以为民患乎陛下继中兴之统承光武之业临朝听政而未留圣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惧逆上旨取过目前呼嗟之声招致灾害胡人凶悍因衰縁隙而令仓库单于豺狼之口功业无铢两之效皆由将帅不忠聚奸所致前凉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纠罚太守令长贬黜将半政未逾时功效卓然实应赏异以劝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奸残又宜更选匈奴乌桓护羌中郎将校尉简练文武授之法令除并凉二州今年租更宽赦罪隶扫除更始则善吏知奉公之祐恶者觉营私之祸胡马可不窥长城塞下无候望之患矣帝乃更选幽并刺史自营郡太守都尉以下多所革易下诏为陈将军除并凉一年租赋以赐吏民龟到职州郡重足震栗省息经用岁以亿计诏拜安定属国都尉张奂为北中郎将以讨匈奴乌桓等匈奴乌桓烧度辽将军门引屯赤坑烟火相望兵众大恐各欲亡去奂安坐帷中与弟子讲诵自若军士稍安乃潜诱乌桓阴与和通遂使斩匈奴屠各渠帅袭破其众诸胡悉降奂以南单于车儿不能统理国事乃拘之奏立左谷蠡王为单于诏曰春秋大居正车儿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还庭
诸羌叛服
汉光武建武九年诸羌自王莽末入居塞内金城属县多为所有隗嚣不能讨因就慰纳发其众与汉相拒司徒掾班彪上言今凉州部皆有降羌羌胡披发左衽而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恚无聊故致反叛夫蛮夷冦乱皆为此也旧制益州部置蛮夷骑都尉幽州部置领乌桓校尉凉州置䕶羌校尉皆持节领䕶治其怨结岁时巡行问所疾苦又数遣使译通导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备今宜复如旧以明威防帝从之以牛邯为䕶羌校尉
十年冬十月先零羌与诸种冦金城陇西来歙率盖延等进击大破之斩首虏数千人于是开仓廪以赈饥乏陇右遂安而凉州流通焉
十一年夏先零羌冦临洮来歙荐马援为陇西太守击先零大破之 冬十月先零诸种羌数万人屯聚冦钞拒浩亹隘马援深入讨击大破之徙降羌置天水陇西扶风是时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涂远多冦议欲弃之马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完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如令羌有隍中则为害不休不可弃也帝从之民归者三千馀口援为置长吏缮城郭起坞候开沟洫劝以耕牧郡中乐业又招抚塞外氐羌皆来降附援奏复其侯王君长帝悉从之
十二年参狼羌与诸种冦武都陇西太守马援击破之降者万馀人于是陇右清静
中元二年 初烧当羌豪滇良击破先零夺居其地滇良卒子滇吾立附落转盛秋滇吾与弟滇岸率众冦陇西败太守刘盱于允街于是守塞诸羌皆叛诏谒者张鸿领诸郡兵击之战于允吾鸿军败没 冬十一月复遣中郎将窦固监捕虏将军马武等二将军四万人讨之
明帝永平元年秋七月马武等击烧当羌大破之馀皆降散
孝章帝建初二年 初安夷县吏略妻卑湳种羌人妇吏为其夫所杀安夷长宗延追之出塞种人恐见诛遂共杀延而与勒姐吾良二种相结为冦于是烧当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诸种俱反败金城太守郝崇诏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为护羌校尉自安夷徙居临羌迷吾又与封养种豪布桥等五万馀人共冦陇西汉阳 秋八月遣行车骑将军马防长水校尉耿恭将北军五校兵及诸郡射士三万人击之马防等军到冀布桥等围南部都尉于临洮防进击破之斩首虏四千馀人遂解临洮围其众皆降唯布桥等二万馀人屯望曲谷不下三年春正月马防击布桥大破之布桥将种人万馀降诏征防还留耿恭击诸未服者斩首虏千馀人勒姐烧何等十三种数万人皆诣恭降恭尝以言事忤马防监营谒者承旨奏恭不忧军事坐征下狱免官
元和三年秋八月烧当羌迷吾复与弟号吾及诸种反号吾先轻入冦陇西界督烽掾李章追之生得号吾将诣郡号吾曰独杀我无损于羌诚得生归必悉罢兵不复犯塞陇西太守张纡放遣之羌即为解散各归故地迷吾退居河北归义城
章和元年春正月护羌校尉傅育欲伐烧当羌为其新降不欲出兵乃募人斗诸羌胡羌胡不肯遂复叛出塞更依迷吾育请发诸郡兵数万人共击羌未及会三月育独进军迷吾闻之徙庐落去育遣精骑三千穷追之夜至三兜谷不设备迷吾袭击大破之杀育及吏士八百八十人及诸郡兵到羌遂引去诏以陇西太守张纡为校尉将万人屯临羌 秋七月羌豪迷吾复与诸种冦金城塞张纡遣从事河内司马防与战于木乘谷迷吾兵败走因译使欲降纡纳之迷吾将人众诣临羌纡设兵大会施毒酒中伏兵杀其酋豪八百馀人斩迷吾头以祭傅育复放兵击其馀众斩获数千人迷吾子迷唐与诸种解仇结婚交质据大小榆谷以叛种众炽盛张纡不能制
二年冬十月公卿举故张掖太守邓训代张纡为护羌校尉迷唐率兵万骑来至塞下未敢攻训先欲胁小月氏胡训拥卫小月氏胡令不得战议者咸以羌胡相攻县官之利不宜禁护训曰张纡失信众羌大动凉州吏民命县丝发原诸胡所以难得意者皆恩信不厚耳今因其迫急以德怀之庶能有用遂令开城及所居园门悉驱群胡妻子内之严兵守卫羌掠无所得又不敢逼诸胡因即解去由是湟中诸胡皆言汉家尝欲斗我曹今邓使君待我以恩信开门内我妻子乃是得父母也咸欢喜叩头曰唯使君所命训遂抚养教谕小大莫不感悦于是赏赂诸羌种使相招诱迷唐叔父号吾将其种人八百户来降训因发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掩击迷唐于写谷破之迷唐乃去大小榆居颇岩谷众悉离散
和帝永元元年春迷唐欲复归故地邓训发湟中六千人令长史任尚将之缝革为船置于箄上以度河掩击迷唐大破之斩首前后一千八百馀级获生口二千人马牛羊三万馀头一种殆尽迷唐收其馀众西徙千馀里诸附落小种皆畔之烧当豪帅东号稽颡归死馀皆款塞纳质于是训绥接归附威信大行遂罢屯兵各令归郡唯置㢮刑徒二千馀人分以屯田修理坞壁而已四年冬十月护羌校尉邓训卒吏民羌胡旦夕临者日数千人羌胡或以刀自割又刺杀其犬马牛羊曰邓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乌桓吏士皆犇走道路至空城郭吏执不听以状白校尉徐傿傿叹息曰此为义也乃释之遂家家为训立祠毎有疾病辄请祷求福蜀郡太守聂尚代训为䕶羌校尉欲以恩怀诸羌乃遣译使招呼迷唐使还居大小榆谷迷唐既还遣祖母卑缺诣尚尚自送至塞下为设祖道令译田汜等五人护送至庐落迷唐遂反与诸种共生屠裂汜等以血盟诅复冦金城塞尚坐免
五年十一月护羌校尉贯友遣译使构离诸羌诱以财货由是解散乃遣兵出塞攻迷唐于大小榆谷获首虏八百馀人收麦数万斛遂夹逢留大河筑城坞作大航造河桥欲度兵击迷唐迷唐率部落远徙依赐支河曲
八年十二月护羌校尉贯友卒以汉阳太守史充代充至遂发湟中羌胡出塞击迷唐迷唐迎败充兵杀数百人充坐征以代郡太守吴祉代之
九年闰八月烧当羌迷唐率众八千人冦陇西胁塞内诸种羌合步骑三万人击破陇西兵杀大夏使诏遣行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世副之将汉兵羌胡共三万人讨之尚屯狄道世屯枹罕尚遣司马冦盱监诸郡兵四面并会迷唐惧弃老弱奔入临洮南尚等追至高山大破之斩虏千馀人迷唐引去汉兵死伤亦多不能复追乃还
十年冬十月行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世坐懦徴下狱免谒者王信领尚营屯枹罕谒者耿疆领世营屯白石谭乃设购赏诸种颇来内附迷唐恐乃请降信谭遂受降罢兵 十二月迷唐等率种人诣阙贡献十二年秋九月烧当羌豪迷唐既入朝其馀种人不满二千饥窘不立入居金城帝令迷唐将其种人还大小榆谷迷唐以汉作河桥兵来无常故地不可复居辞以种人饥饿不肯远出护羌校尉吴祉等多赐迷唐金帛令籴谷市畜促使出塞种人更怀猜惊是岁迷唐复叛胁将湟中诸胡冦钞而去王信耿谭吴祉皆坐徴十三年秋八月迷唐复还赐支河曲将兵向塞护羌校尉周鲔与金城太守侯霸及诸郡兵属国羌胡合三万人出塞至允川侯霸击破迷唐种人瓦解降者六千馀口分徙汉阳安定陇西迷唐遂弱远逾赐支河首依发羌居久之病死其子来降戸不满数十
十四年春安定降羌烧何种反郡兵击灭之时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无复羌冦隃糜相曹凤上言自建武以来西羌犯法者常从烧当种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有西海鱼盐之利阻大河以为固又近塞内诸种易以为非难以攻伐故能彊大常雄诸种恃其拳勇招诱羌胡今者衰困党援坏沮亡逃栖窜远依发羌臣愚以为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规固二榆广设屯田隔塞羌胡交关之路遏绝狂狡窥欲之源又殖谷富边省委输之役国家可以无西方之忧上从之缮修故西海郡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戍之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屯龙耆后增广屯田列屯夹河合三十四部其功垂立会永初中诸羌叛乃罢
安帝永初元年 初烧当羌豪东号之子麻奴随父来降居于安定时诸降羌布在郡县皆为吏民豪右所徭役积以愁怨及骑都尉王宏西迎西域都护段禧发金城陇西汉阳羌数百千骑与俱郡县迫促发遣群羌惧远屯不还行到酒泉多有散叛诸郡各发兵邀遮或覆其庐落于是勒姐当煎大豪东岸等愈惊遂同时犇溃麻奴兄弟因此与种人俱西出塞先零别种滇零与锺羌诸种大为冦掠断陇道时羌归附既久无复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负板案以为楯或执铜镜以象兵郡县畏懦不能制丁卯赦除诸羌相连结谋叛逆者罪 十二月诏车骑将军邓骘征西校尉任尚将五营及诸郡兵五万人屯汉阳以备羌
二年春正月邓骘至汉阳诸郡兵未至锺羌数千人击败骘军于冀西杀千馀人梁慬还至敦煌逆诏慬留为诸军援慬至张掖破诸羌万馀人其能脱者十二三进至姑臧羌大豪三百馀人诣慬降并慰譬遣还故地冬邓骘使任尚及从事中郎河内司马钧率诸郡兵与滇零等数万人战于平襄尚军大败死者八千馀人羌众遂大盛朝廷不能制湟中诸县粟石万钱百姓死亡不可胜数而转运难剧故左校令河南厐参先坐法输作若卢使其子俊上书曰方今西州流民扰动而徴发不绝水潦不休地力不复重之以大军疲之以远戍农功消于转运资财竭于徴发田畴不得垦辟禾稼不得收入手困穷无望来秋百姓力屈不复堪命臣愚以为万里运粮远就羌戎不若总兵养众以待其疲车骑将军骘宜且振旅留征西校尉任尚使督凉州士民转居三辅休徭役以助其时止烦赋以益其财令男得耕种女得织絍然后畜精锐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则边民之仇报犇北之耻雪矣书奏会樊准上䟽荐参太后即擢参于徙中召拜谒者使西督三辅诸军屯十一月辛酉诏邓骘还师留任尚屯汉阳为诸军节度遣使迎拜骘为大将军 滇零自称天子于北地招集武都参狼上郡西河诸杂种羌断陇道冦钞三辅南入益州杀汉中太守董炳梁慬受诏当屯金城闻羌冦三辅即引兵赴击转战武功美阳间连破走之羌稍退散十二月广汉塞外参狼羌降
三年春正月遣骑都尉任仁督诸郡屯兵救三辅仁战数不利当煎勒姐羌攻没破羌县锺羌攻没临洮县执陇西南部都尉
四年二月滇零遣兵冦褒中汉中太守郑勤移屯褒中任尚军久出无功民废农桑乃诏尚将吏民还屯长安罢遣南阳颍川汝南吏士乙丑初置京兆虎牙都尉于长安扶风都尉于雍如西京三辅都尉故事谒者厐参说邓骘徙边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辅骘然之欲弃凉州并力北边乃会公卿集议骘曰譬若衣败坏一以相补犹有所完若不如此将两无所保公卿皆以为然郎中陈国虞诩言于太尉张禹曰若大将军之䇿不可者三先帝开拓土宇劬劳后定而今惮小费举而弃之此不可一也凉州既弃即以三辅为塞则园陵单外此不可二也喭曰关西出将关东出相烈士武臣多出凉州土风壮猛便习兵事今羌胡所不敢入据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凉州士民所以推锋执锐𫎇矢石于行陈父死于前子战于后无反顾之心者为臣属于汉故也今推而捐之割而弃之民庶安土重迁必引领而怨曰中国弃我于夷狄虽赴义从善之人不能无恨如卒然起谋因天下之饥敝乘海内之虚弱豪雄相聚量材立帅驱氐羌以为前锋席卷而东虽贲育为卒太公为将犹恐不足当御如此则函谷以西园陵旧京非复汉有此不可三也议者喻以补衣犹有所完诩恐其疽食侵淫而无限极也禹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几败国事诩因说禹收罗凉土雄杰引其牧守子弟于朝令诸府各辟数人外以劝厉答其功勤内以拘致防其邪计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从诩议于是辟西州豪杰为掾属拜牧守长吏子弟为郎以安慰之 三月先零羌复攻褒中郑勤欲击之主簿段崇谏以为虏乘胜锋不可当宜坚守待之勤不从出战大败死者三千馀人段崇及门下史王宗原展以身捍刃与勤俱死秋七月骑都尉任仁与羌战累败而兵士放纵槛车徴诣廷尉死䕶羌校尉段禧卒复以前校尉侯霸代之移居张掖
五年春正月先零羌寇河东至河内百姓相惊多南犇渡河使北军中候朱宠将五营士屯孟津诏魏郡赵国常山中山缮作坞候六百一十六所羌既转盛而縁边二千石令长多内郡人并无守战意皆争上徙郡县以避寇难三月诏陇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阳北地徙池阳上郡徙衙百姓恋土不乐去旧遂乃刈其禾稼发彻室屋夷营壁破积聚时连旱蝗饥荒而驱䠞劫掠流离分散随道死亡或弃捐老弱或为人仆妾䘮其大半复以任尚为侍御史击羌于上党羊头山破之乃罢孟津屯秋九月汉阳人杜琦及弟季贡同郡王信等与羌通
谋聚众据上邽城
六年六月侍御史唐喜讨汉阳贼王信破斩之杜季贡亡从滇零是岁滇零死子零昌立年尚少同种狼莫为其计策以季贡为将军别居丁奚城
七年秋䕶羌校尉侯霸骑都尉马贤击先零别部牢羌于安定获首虏千人
元初元年三月诏遣兵屯河内通谷冲要三十三所皆作坞壁设鸣鼓以备羌寇 五月先零羌寇雍城 九月羌豪号多与诸种钞掠武都汉中巴郡板楯蛮救之汉中五官掾程信率郡兵与蛮共击破之号多走还断陇道与零昌合侯霸马贤与战于枹罕破之 冬十月凉州刺史皮杨击羌于狄道大败死者八百馀人二年春䕶羌校尉厐参以恩信招诱诸羌号多等率众降参遣诣阙赐号多侯印遣之参始还治令居通河西道 零昌分兵冦益州遣中郎将尹就讨之 秋九月尹就击羌党吕叔都等蜀人陈省罗横应募刺杀叔都皆封侯赐钱 诏屯骑校尉班雄屯三辅雄超之子也以左冯翊司马钧行征西将军督关中诸郡兵八千馀人厐参将羌胡兵七千馀人与钧分道并击零昌参兵至勇士东为杜季贡所败引退钧等独进攻拔丁奚城杜季贡率众伪逃钧令右扶风仲光等收羌禾稼光等违钧节度散兵深入羌乃设伏要击之钧在城中怒而不救 冬十月乙未光等兵败并没死者三千馀人钧乃遁还厐参既失期称病引还皆坐徴下狱钧自杀时度辽将军梁慬亦坐事抵罪校书郎中扶风马融上书称参慬智能宜宥过责效诏赦参等以马贤代参领护羌校尉复以任尚为中郎将代班雄屯三辅怀令虞诩说尚曰兵法弱不攻彊走不逐飞自然之势也今虏皆马骑日行数百里来如风雨去如绝以步追之势不相及所以虽屯兵二十馀万旷日而无功也为使君计莫如罢诸郡兵各令出钱数千二十人共市一马以万骑之众逐数千之虏追尾掩截其道自穷便民利事大功立矣尚即上言用其计遣轻骑击杜季贡于丁奚城破之太后闻虞诩有将帅之略以为武都太守羌众数千遮诩于陈仓崤谷诩即停军不进而宣言上书请兵须到当发羌闻之乃分钞傍县诩因其兵散日夜进道兼行百馀里令吏士各作两灶日増倍之羌不敢逼或问曰孙膑减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过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诩曰虏众多吾兵少徐行则易为所及速进则彼所不测虏见吾灶日増必谓郡兵来迎众多行速必惮追我孙膑见弱吾今示彊势有不同故也既到郡兵不满三千而羌众万馀攻围赤亭数十日诩乃令军中彊弩勿发而潜发小弩羌以为矢力弱不能至幷兵急攻诩于是使二十彊弩共射一人发无不中羌大震退诩因出城奋击多所伤杀明日悉陈其兵众令从东郭门出北郭门入贸易衣服回转数周羌不知其数更相恐动诩计贼当退乃潜遣五百馀人于浅水设伏候其走路虏果大犇因掩击大破之斩获甚众贼由是败散诩乃占相地势筑营壁百八十所招还流亡假赈贫民开通水运诩始到郡榖石千盐石八千见户万三千视事三年米石八十盐石四百民増至四万馀户人足家给一郡遂安
三年夏五月癸酉度辽将军邓遵率南单于击零昌于灵州斩首八百馀级 六月中郎将任尚遣兵击破先零羌于丁奚城 九月筑冯翊北界候坞五百所以备羌 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击零昌于北地杀其妻子烧其庐落斩首七百馀级
四年春二月任尚遣当阗种羌榆等刺杀杜季贡封榆为破羌侯 六月尹就坐不能定益州徴抵罪以益州刺史张乔领其军屯招诱叛羌稍稍降散 九月䕶羌校尉任尚复募效功种羌号封刺杀零昌封号封为羌王 冬十二月甲子任尚与骑都尉马贤共击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馀日战于富平河上大破之斩首五千级狼莫逃去于是西河䖍人种羌万人诣邓遵降陇右平
五年冬十月邓遵募上郡全无种羌雕何刺杀狼莫封雕何为羌侯自羌叛十馀年间军旅之费凡用二百四十馀亿府帑空竭边民及内郡死者不可胜数并凉二州遂至虚耗及零昌狼莫死诸羌瓦解三辅益州无复冦警诏封邓遵为武阳侯邑三千户遵以太后从弟故爵封优大
永宁元年春三月沈氐羌冦张掖 夏六月䕶羌校尉马贤将万人讨沈氐羌于张掖破之斩首千八百级获生口千馀人馀虏悉降时当煎种大豪饥五等以贤兵在张掖乃乘虚冦金城贤还军追之出塞斩首数千级而还烧当烧何种闻贤军还复冦张掖杀长吏 初当煎种饥五同种大豪卢忽忍良等千馀户别留允街而首施两端
建光元年春䕶羌校尉马贤召卢忽斩之因放兵击其种人获首虏二千馀忍良等皆亡出塞 秋七月烧当羌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烧当世嫡而校尉马贤抚恤不至常有怨心遂相结共胁将诸种冦湟中攻金城诸县 八月贤将先零种击之战于牧苑不利麻奴等又败武威张掖郡兵于令居因胁将先零沈氐诸种四千馀户缘山西走冦武威贤追到鸾鸟招引之诸种降者数千麻奴南还湟中
延光元年春三月护羌校尉马贤追击麻奴到湟中破之种众散遁 十一月烧当羌麻奴饥困将种众诣汉阳太守耿种降
三年九月烧当羌豪麻奴死弟犀苦立
顺帝永建元年二月陇西锺羌反校尉马贤击之战于临洮斩首千馀级羌众皆降由是凉州复安
六年秋九月护羌校尉韩皓转湟中屯田置两河间以逼群羌皓坐事徴以张掖太守马续代为校尉两河间羌以屯田近之恐必见图乃解仇诅盟各自儆备续上移屯田还湟中羌意乃安
阳嘉三年秋七月锺羌良封等复冦陇西汉阳诏拜前校尉马贤为谒者镇抚诸种 冬十月护羌校尉马续遣兵击良封破之
四年二月谒者马贤击锺羌大破之
永和三年冬十月烧当羌那离等三千馀骑冦金城校尉马贤击破之
四年三月烧当羌那离等复反 夏四月癸卯护羌都尉马贤讨斩之获首虏千二百馀级
五年初那离等既平朝廷以来机为并州刺史刘秉为凉州刺史机等天性虐刻多所扰发且冻传难种羌遂反攻金城与杂种羌胡大冦三辅杀害长吏机秉并坐徴于是拜马贤为征西将军以骑都尉耿叔为副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诸州郡兵十万人屯汉阳 九月令扶风汉阳筑陇道坞三百所置屯兵且冻羌冦武都烧陇关 初上命马贤讨西羌大将军商以为贤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汉帝不从汉由之子也贤到军稽留不进武都太守马融上疏曰今杂种诸羌转相钞盗贤及其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党而马贤等处处留滞羌胡百里望尘千里听声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后则必侵冦三辅为民大害臣愿请贤所不可用关东兵五千裁假部队之号尽力率厉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又闻吴起为将暑不张盖寒不披裘今贤野次垂幕珍肴杂遝儿子侍妾事与古反臣惧贤等专守一城宜攻于西而羌出于东且其将士将不堪命必有高克溃叛之变也安定人皇甫规赤见贤不恤军事审其必败上书言状朝廷皆不从
六年春正月丙子征西将军马贤与且冻羌战于射姑山贤军败贤及二子皆没东西羌遂大合闰月巩唐羌冦陇西遂及三辅烧园陵杀掠吏民 三月武都太守赵冲追击巩唐羌斩首四百馀级降二千馀人诏冲督河西四郡兵为节度安定上计掾皇甫规上疏曰臣比年以来数陈便宜羌戎未动策其将反马贤始出知其必败误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毎惟贤等拥众四年未有成功县师之费且百亿计出于平民回入奸吏故江湖之人群为盗贼青徐荒饥襁负流散夫羌戎溃叛不由承平皆因边将失于绥御乘常守安则加侵暴茍竞小利则致大害微胜则虚张首级军败则隐匿不言军士劳怨困于猾吏进不得快战以徼功退不得温饱以全命饿死沟渠暴骨中原徒见王师之出不闻振旅之声酋豪泣血惊惧生变是以安不能久叛则经年臣所以搏手叩心而増叹者也愿假臣两营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与赵冲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晓习兵势巧便臣已更知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高可以涤患下可以纳降若谓臣年少官轻不足用者凡诸败将非官爵之不高年齿之不迈臣不胜至诚没死自陈帝不能用 巩唐羌冦北地北地太守贾福与赵冲击之不利 秋九月诸羌冦武威 冬十月癸丑以羌冦充斥凉部震恐复徙安定居扶风北地居冯翊十一月庚子以执金吾张乔行车骑将军事将兵万五千人屯三辅
汉安元年冬十月罕羌邑落五千馀户诣赵冲降唯烧何种据参䜌未下甲戌罢张乔军屯
二年夏四月庚戌护羌校尉赵冲与汉阳太守张贡击烧当羌于参䜌破之 冬闰十月赵冲击烧当羌于阿阳破之
建康元年春护羌从事马玄为诸羌所诱将羌众亡出塞领护羌校尉卫琚追击玄等斩首八百馀级赵冲复追叛羌到建威鹯阴河军度竟所将降胡六百馀人叛走冲将数百人追之遇羌伏兵与战而殁冲虽死而前后多所斩获羌由是衰耗诏封冲子为义阳亭侯冲帝永嘉元年 西羌叛乱积年费用八十馀亿诸将多断盗牢禀私自润入皆以珍宝货赂左右上下放纵不恤军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于野左冯翊梁并以恩信招诱叛羌离湳狐奴等五万馀户皆诣并降陇右复平
桓帝延熹二年十二月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种羌冦陇西金城塞护羌校尉段颎击破之追至罗亭斩其酋豪以下二千级获生口万馀人
三年闰正月西羌馀众复与烧何大豪冦张掖晨薄校尉段颎军颎下马大战至日中刀折矢尽虏亦引退颎追之且斗且行昼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馀日遂至积石山出塞二千馀里斩烧何大帅降其馀众而还 冬十一月勒姐零吾种羌围允街段颎击破之
四年六月零吾羌与先零诸种反冦三辅 冬先零沈氐羌与诸种羌冦并凉二州校尉段颎将湟中义从讨之凉州刺史郭闳贪共其功稽固颎军使不得进义从役久恋乡旧皆悉叛归郭闳归罪于颎颎坐徴下狱输作左校以济南相胡闳代为校尉胡闳无威略羌遂陆梁覆没营坞转相招结唐突诸郡冦患转盛㤗山太守皇甫规上疏曰今猾贼就灭㤗山略平复闻群羌并皆反逆臣生长邠岐年五十有九昔为郡吏再更叛羌豫筹其事有误中之言臣素有痼疾恐犬马齿穷不报大恩愿乞冗官备单车一介之使劳来三辅宣国威泽以所习地形兵势佐助诸军臣穷居孤危之中坐观郡将已数十年矣自鸟䑕至于东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敌不如清平勤明孙吴未若奉法前变未远臣诚戚之是以越职尽其区区诏以规为中郎将持节监关西兵讨零吾等十一月规击羌破之斩首八百级先零诸种羌慕规威信相劝降者十馀万
五年三月沈氐羌冦张掖酒泉皇甫规发先零诸种羌共讨陇右而道路隔绝军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规亲入庵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悦东羌遂遣使乞降凉州复通先是安定太守孙儁受取狼藉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多杀降羌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并老弱不任职而皆倚恃权贵不遵法度规到悉条奏其罪或免或诛羌人闻之翕然反善沈氐大豪滇昌饥括等十馀万口复诣规降 十一月滇那羌冦武威张掖酒泉 皇甫规持节为将还督乡里既无它私惠而多所举奏又恶绝宦官不与交通于是中外并怨遂共诬规货赂群羌令其文降帝玺书诮让相属规上疏自讼曰四年之秋戎丑蠢戾旧都惧骇朝廷西顾臣振国威灵羌戎稽首所省之费亦亿以上以为忠臣之义不敢告劳故耻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践州界先奏孙隽李翕张禀旋师南征又上郭闳赵熹陈其过恶执据大辟凡此五臣支党半国其馀墨绶下至小吏所连及者复有百馀吏托报将之怨子思复父之耻载贽驰车怀粮步走交构豪门竞流谤讟云臣私报诸羌仇以钱货若臣以私财则家无担石如物出于官则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遗匈奴以宫姬镇乌孙以公主今臣但费千万以怀叛羌则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贵将有何罪负义违理乎自永初以来将出不少覆军有五动资巨亿有旋车完封写之权门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还督本土纠举诸郡绝交离亲戮辱旧故众谤阴害固其宜也帝乃徴规还拜议郎论功当封而中常侍徐璜左悺欲从求货数遣宾客就问功状规终不荅璜等忿怒䧟以前事下之于吏官属欲赋敛请谢规誓而不听遂以馀冦不绝坐系廷尉论输左校诸公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馀人诣阙讼之会赦归家
六年十二月诏徴皇甫规为度辽将军规上书荐张奂才略兼优宜正元帅以从众望若犹为愚臣宜充举事者愿乞冗官以为奂副朝廷从之以奂代规为度辽将军以规为使匃奴中郎将 西州吏民守阙为前䕶羌校尉段颎讼冤者甚众会滇那等诸羌种益炽凉州几亡乃复以颎为䕶羌校尉七年冬十月护羌校尉段颎击当煎羌破之
八年春正月护羌校尉段颎击罕姐羌破之 闰五月段颎击破西羌进兵穷追展转山谷间自春及秋无日不战虏遂败散凡斩首二万三千级获生口数万人降者万馀落封颎都乡侯
九年秋七月鲜卑诱引东羌与共盟诅于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诸种共冦武威张掖縁边大被其毒诏复以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以九卿秩督幽并凉三州永康元年春正月东羌先零围祋祤掠云阳当煎诸种复反段颎击之于鸾鸟大破之西羌遂定 夏四月先零羌寇三辅攻没两营杀千馀人 冬十月先零羌冦三辅张奂遣司马尹端董卓拒击大破之斩其酋豪首虏万馀人三州清定
灵帝建宁元年 初护羌校尉段颎既定西羌而东羌先零等种犹未服度辽将军皇甫规中郎将张奂招之连年既降又叛桓帝诏问颎曰先零东羌造恶反逆而皇甫规张奂各拥彊众不时辑定欲令颎移兵东讨未识其宜可参思术略颎上言曰臣伏见先零东羌虽数叛逆而降于皇甫规者已二万许落善恶既分馀冦无几今张奂踌躇久不进者当虑外离内合兵往必惊且自冬践春屯结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势欲更招降坐制彊敌耳臣以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势穷虽服兵去复动唯当长矛挟胁白刃加颈耳计东种所馀三万馀落近居塞内路无险折非有燕齐秦赵纵横之势而久乱并凉累侵三辅西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复至单危自云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馀里匈奴诸羌并擅其地是为痈疽伏疾留滞胁下如不加诛转就滋大若以骑五千步万人车三千两三冬二夏足以破定无虑用费为钱五十四亿如此则可令群羌破尽匈奴长服内徙郡县得反本土伏计永初中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用八十馀亿费耗若此犹不诛尽馀孽复起于兹作害今不暂疲民则永宁无期臣庶竭驽劣伏待节度帝许之悉听如所上颎于是将兵万馀人赍十五日粮从彭阳直诣高平与先零诸种战于逢义山虏兵盛颎众皆恐颎乃令军中长镞利刃三矛三重挟以彊弩列轻骑为左右翼谓将士曰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众皆应声腾赴驰骑于傍突而击之虏众大溃斩首八千馀级太后赐诏书褒美曰须东羌尽定当并录功勤今且赐颎钱二十万以家一人为郎中敕中藏府调金钱彩物增助军费拜颎破羌将军 六月段颎将轻兵追羌出桥门晨夜兼行与战于奢延泽落川今鲜水上连破之又战于灵武谷羌遂大败 秋七月颎至泾阳馀冦四十落悉散入汉阳山谷间护匈奴中郎将张奂上言东羌虽破馀种难尽段颎性轻果虑负败难常宜且以恩降可无后悔诏书下颎颎复上言臣本知东羌虽众而软弱易制所以比陈愚虑思为永宁之算而中郎将张奂说虏彊难破宜用招降圣朝明鉴信纳瞽言故臣谋得行奂计不用事势相反遂怀猜恨信叛羌之诉饰润辞意云臣兵累见折衄又言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山谷广大不可空静血流汗野伤和致灾臣伏念周秦之际戎狄为害中兴以来羌冦最盛诛之不尽虽降复叛今先零杂种累以反复攻没县邑剽掠人物发冡露尸祸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诛昔邢为无道卫国伐之师兴而雨臣动兵涉夏连获甘霖岁时丰稔人无疵疫上占天心不为灾伤下察人事众和师克自桥门以西落川以东故宫县邑更相通属非为深险绝域之地车骑安行无应折衄案奂为汉吏身当武职驻车二年不能平冦虚欲修文戢戈招降犷敌诞辞空说僣而无徴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冦赵充国徙令居内煎当乱边马援迁之三辅始服终叛至今为鲠故远识之士以为深忧今傍郡户口单少数为羌所创毒而欲令降徒与之杂居是犹种枳棘于良田养虺蛇于室内也故臣奉大汉之威建长久之策欲绝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规三岁之费用五十四亿今适期年所耗未半而馀冦残烬将向殄灭臣毎奉诏书军不内御愿卒斯言一以任臣临时量宜不失权便
二年五月诏遣谒者冯禅说降汉阳散羌段颎以春农百姓布野羌虽暂降而县官无廪必当复为盗贼不如乘虚放兵势必殄灭颎于是自进营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骑司马田晏假司马夏育将五千人先进击破之羌众溃东犇复聚射虎谷分兵守谷上下门颎规一举灭之不欲复令散走秋七月颎遣千人于西县结木为栅广二十步长四十里遮之分遣晏育等将七千人衔枚夜上西山结营穿堑去虏一里许又遣司马张恺等将三千人上东山虏乃觉之颎因与恺等挟东西山纵兵奋击破之追至谷上下门穷山深谷之中处处破之斩其渠帅以下万九千级冯禅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汉阳陇西三郡于是东羌悉平颎凡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馀级获杂畜四十二万七千馀头费用四十四亿军士死者四百馀人更封新丰县侯邑万戸
臣光曰书称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夫蛮夷戎狄气类虽殊其就利避害乐生恶死亦与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则附顺服从失其道则离叛侵扰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则讨之服则怀之处之四裔不使乱礼义之邦而已若乃视之如草木禽兽不分臧否不辨去来悉艾杀之岂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为郡县所侵冤故也叛而不即诛者将帅非其人故也茍使良将驱而出之塞外择良吏而牧之则疆埸之臣也岂得専以多杀为快邪夫御之不得其道虽华夏之民亦将蜂起而为冦又可尽诛邪然则段纪明之为将虽克捷有功君子所不与也
通鉴纪事本末卷七上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七下
宋 袁枢 撰
鲜卑寇边
汉桓帝永夀二年 初鲜卑檀石槐勇徤有智略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遂推以为大人檀石槐立庭于弹汗山歠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馀里兵马甚盛东西部大人皆归焉因南抄縁边北拒丁零东郤夫馀西撃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馀里 秋七月檀石槐寇云中以故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膺到边羌胡皆望风畏服先所掠男女悉诣塞下送还之 初鲜卑寇辽东属国都尉武威叚颎率所领驰赴之既而恐贼惊去乃使驿骑诈赍玺书诏颎颎于道伪退潜于还路设伏虏以为信然乃入追颎颎因大纵兵悉斩获之
延熹二年春二月鲜卑寇雁门 六月鲜卑寇辽东六年夏五月鲜卑寇辽东属国 十二月诏徴皇甫规为度辽将军规上书荐张奂朝廷从之以奂代规为度辽将军
九年春三月诏徴张奂为大司农复以皇甫规代为度辽将军 五月鲜卑闻张奂去招结南匈奴及乌桓同叛 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数道入塞寇掠縁边九郡 冬十二月匈奴乌桓闻张奂至皆相率还降凡二十万口奂但诛其首恶馀皆慰纳之唯鲜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追使持印绶封为王欲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兹甚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馀濊貊二十馀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馀邑为中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馀邑为西部各置大人领之
灵帝建宁元年冬十二月鲜卑及濊貊寇幽并二州二年冬十一月鲜卑寇并州
四年冬十月鲜卑寇并州
熹平元年冬十二月鲜卑寇并州
二年鲜卑寇幽并二州
三年冬十二月鲜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击破之迁育为䕶乌桓校尉鲜卑又寇并州
四年五月鲜卑寇幽州
五年鲜卑寇幽州
六年夏四月鲜卑寇三边 秋七月䕶乌桓校尉夏育上言鲜卑寇边自春以来三十馀发请徴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一冬二春必能禽灭先是䕶羌校尉田晏坐事论刑被原欲立功自效乃请中常侍王甫求得为将甫因此议遣兵与育并力讨贼帝乃拜晏为破鲜卑中郎将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议于朝堂蔡邕议曰征讨殊类所由尚矣然而时有同异埶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齐也夫以世宗神武将帅良猛财赋充实所括广远数十年间官民俱匮犹有悔焉况今人财并乏事劣昔时乎自匈奴遁迯鲜卑疆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徤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鐡皆为贼有汉人逋迯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昔叚颎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馀年今育晏才䇿未必过颎鲜卑种众不弱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当复徴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昔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甚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茍无䠞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螘之虏校往来之数哉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如使越人蒙死以逆执事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犹为大汉羞之而欲以齐民易丑虏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犹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帝不从八月遣夏育出高桞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旻率南单于出雁门各将万骑三道出塞二千馀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帅众逆战育等大败丧其节传辎重各将数十骑犇还死者十七八三将槛车徴下狱赎为庶人十二月辽西太守甘陵赵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
垂当到郡道经桞城值鲜卑万馀人入塞宼钞苞母及妻子遂为所劫质载以击郡苞率骑二万与贼对陈贼出母以示苞苞悲号谓母曰为子无状欲以微禄奉养朝夕不图为母作祸昔为母子今为王臣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唯当万死无以塞罪母谓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尔其勉之苞即时进战贼悉摧破其母妻皆为所害苞自上归葬帝遣使吊慰封鄃侯苞葬讫谓乡人曰食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欧血而死
光和元年十一月鲜卑宼酒泉种众日多縁边莫不被毒
二年十二月鲜卑宼幽并二州
三年冬鲜卑宼幽并二州
四年冬十月鲜卑宼幽并二州檀石槐死子和连伐立和连才力不及父而贪淫后出攻北地北地射杀之其子骞曼尚㓜兄子魁头立后骞曼长大与魁头争国众遂离散
嬖幸废立
汉和帝元兴元年冬十二月辛未帝崩于章德前殿初帝失皇子前后十数后生者辄隐秘养于民间群臣无知者及帝崩邓皇后乃收皇子于民间长子胜有痼疾少子隆生始百馀日迎立以为皇太子是夜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
殇帝延平元年三月丙戌清河王庆济北王夀河间王开常山王章始就国太后特加庆以殊礼庆子祐年十三太后以帝㓜弱远虑不虞留祜与嫡母耿姬居清河邸耿姬况之曽孙也祜母犍为左姬也 八月辛卯帝崩太后与兄车骑将军骘虎贲中郎将悝等定䇿禁中其夜使隲持节以王青盖车迎清河王子祜斋于殿中皇太后御崇德殿百官皆吉服陪位引拜祜为长安侯乃下诏以祜为孝和皇帝嗣又作䇿命有司读䇿毕太尉奉上玺绶即皇帝位太后犹临朝 十二月甲子清河王庆薨
安帝永初元年 自和帝之丧邓隲兄弟常居禁中隲不欲久在内连求还第太后许之 夏四月封太傅张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车骑将军邓隲城门校尉邓悝虎贲中郎将邓弘黄门郎邓阊皆为列侯食邑各万戸隲以定䇿功増三千戸隲及诸弟辞让不获遂逃避使者间关诣阙上䟽自陈至于五六乃许之 初太后以平原王腞有痼疾而贪殇帝孩抱养为己子故立焉及殇帝崩群臣以腞疾非痼意咸归之太后以前不立腞恐后为怨乃迎帝而立之周章以众心不附密谋闭宫门诛邓隲兄弟及郑众蔡伦劫尚书废太后于南宫封帝为远国王而立平原王事觉冬十一月丁亥章自杀三年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赦天下
元初二年十二月邓弘卒封西平侯诏封弘子广德为西平侯封广德弟甫徳为都乡侯
五年太后弟悝阊皆卒封悝子广宗为叶侯阊子忠为西华侯
建光元年春二月皇太后寝疾癸亥赦天下三月癸巳皇太后邓氏崩 四月尊帝嫡母耿姬为甘陵大贵人帝少号聦明故邓太后立之及长多不德稍不可太
后意帝乳母王圣知之太后徴济北河间王子诣京师河间王子翼美容仪太后奇之以为平原怀王后留京师王圣见太后久不归政虑有废置常与中黄门李閠江京候伺左右共毁短太后于帝帝毎怀忿惧及太后崩宫人先有受罚者怀怨恚因诬告太后兄弟悝弘阊先从尚书邓访取废帝故事谋立平原王帝闻追怒令有司奏悝等大逆无道遂废西平侯广宗叶侯广德西华侯忠阳安侯珍都乡侯甫德皆为庶人邓隲以不与谋但免特进遣就国宗族免官归故郡没入隲等赀财田宅徙邓访及家属于远郡郡县逼迫广宗及忠皆自杀又徙封隲为罗侯 五月庚辰隲与子凤并不食而死隲从弟河南尹豹度辽将军舞阳侯遵将作大匠畅皆自杀唯广德兄弟以母与阎后同产得留京师复以耿䕫为度辽将军徴乐安侯邓康为太仆丙申贬平原王翼为都郡侯遣归河间翼谢绝宾客闭门自守由是得免大司农京兆宋宠痛隲无罪遇祸乃肉袒舆榇上䟽曰伏惟和熹皇后圣善之德为汉文母兄弟忠孝同心忧国宗庙有主王室是赖功成身退让国逊位历世外戚无与为比当享积善履谦之祐而横为宫人单辞所陷利口倾险反乱国家罪无申证狱不鞫讯遂令隲等罹此酷滥一门七人并不以命尸骸流离冤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丧气宜收还冡次宠树遗孤奉承血祀以谢亡灵众庶多为隲称枉者帝意颇悟乃谴让州郡还葬隲等于北芒诸从昆弟皆得归京师 帝以耿贵人兄牟平侯宝监羽林左军车骑封宋杨四子皆为列侯宋氏为卿校侍中大夫谒者郎吏十馀人阎皇后兄弟显景耀并为卿校典禁兵于是内宠始盛帝以江京尝迎帝于邸以为京功封都乡侯封李閠为雍乡侯閠京并迁中常侍京兼大长秋与中常侍樊豊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及王圣圣女伯荣扇动内外竞为侈虐伯荣出入宫掖传通奸赂司徙杨震上䟽曰臣闻政以得贤为本治以去秽为务是以唐虞俊乂在官四凶流放天下咸服以致雍熙方今九德未事嬖幸充庭阿母王圣出自贱微得遭千载奉养圣躬虽有推燥居湿之勤前后赏惠过报劳苦而无厌之心不知纪极外交属托扰乱天下损辱清朝尘点日月夫女子小人近之喜远之怨实为难养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断绝伯荣莫使往来令恩德两隆上下俱美奏御帝以示阿母等内幸皆怀忿恚而伯荣骄淫尤甚通于故朝阳侯刘䕶从兄瓌瓌遂以为妻官至侍中得袭䕶爵震上䟽曰经制父死子继兄亡弟及以防篡也伏见诏书封故朝阳侯刘䕶再从兄瓌袭护爵为侯护同产弟威今犹见在臣闻天子专封封有功诸侯专爵爵有德今瓌无佗功行但以配阿母女一时之间既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旧制不合经义行人喧哗百姓不安陛下宜鉴镜既往顺帝之则尚书广陵翟酺上䟽曰昔窦邓之龙倾动四方兼官重绂盈金积货至使议弄神器改更社稷岂不以执尊威广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坏头颡堕地愿为孤豚岂可得哉夫致贵无渐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宠幸功均造化汉元以来未有等比陛下诚仁恩周洽以亲九族然禄去公室政移私门覆车重寻宁无摧折此最安危之极戒社稷之深计也昔文帝爱百金于露䑓餙帷帐于皂囊或有讥其俭者上曰朕为天下守财耳岂得妄用之哉今自初政已来日月未久费用赏赐已不可筭敛天下之财积无功之家帑藏单尽民物雕伤卒有不虞复当重赋百姓怨叛既生危乱可待也愿陛下勉求忠贞之臣诛远佞謟之党割情欲之欢罢宴私之好心存亡国所以失之鉴观兴王所以得之庶灾害可息丰年可招矣书奏皆不省
延光元年京师及郡国二十七雨水 帝数遣黄门常侍及中使伯荣往来甘陵尚书仆射陈忠上䟽曰今天心未得隔并屡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滨海水盆溢兖豫蝗蝝滋生荆扬稻收俭薄并凉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虚匮陛下以不得亲奉孝德皇园庙此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轩骈马相望道路可谓孝至矣然臣窃闻使者所过威权翕赫震动郡县王侯二千石至为伯荣独拜车下发民修道缮理亭传多设储偫徴役无度老弱相随动有万计赂遗仆从人数百匹顿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间托叔父之属清河有陵庙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为伯荣屈节车下陛下不问必以为陛下欲其然也伯荣之威重于陛下陛下之柄在于臣妾水灾之发必起于此昔韩嫣托副车之乘受驰视之使江都误为一拜而嫣受欧刀之诛臣愿明主严天元之尊正乾刚之位不宜复令女使干错万机重察左右得无石顕泄漏之奸尚书纳言得无赵昌谮崇之诈公卿大臣得无朱慱阿傅之援外属近戚得无王凤害商之谋若国政一由帝命王事毎决于己则下不得偪上臣不得干君常雨大水必当霁止四方众异不能为害书奏不省
二年夏四月戊子爵乳母王圣为野王君 冬十月甲戍以司徙杨震为太尉光禄勲东莱刘熹为司徒大鸿胪耿宝自候震荐中常侍李閠兄于震曰李常侍国家所重欲令公辟其兄宝唯传上意耳震曰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故宜有尚书敕宝大恨而去执金吾阎显亦荐所亲于震震又不从司空刘授闻之即辟此二人由是震益见怨时诏遣使者大为王圣修第中常侍樊丰及侍中周广谢恽等更相扇动轻揺朝廷震上䟽曰臣伏念方今灾害滋甚百姓空虚三边震扰帑藏匮乏殆非社稷安宁之时诏书为阿母兴起第舎合两为一连里竟街雕修缮餙穷极巧技攻山采石转相迫促为费巨亿周广谢恽兄弟与国无肺腑枝叶之属依倚近幸奸佞之人与之分威共权属托州郡倾动大臣宰司辟召承望旨意招来海内贪污之人受其货赂至有臧锢弃世之徒复得显用白黒溷淆清浊同源天下讙哗为朝结讥臣闻师言上之所取财尽则怨力尽则叛怨叛之人不可复使惟陛下度之上不听 十二月戊辰京师及郡国三地震
三年 初樊丰周广谢恽等见杨震连谏不从无所顾忌遂诈作诏书调发司农钱谷大匠见徙材木各起家舎园池楼观役费无数震复上䟽曰臣备䑓辅不能调和阴阳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师地动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官此中臣近官持权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边境未宁躬自菲薄宫殿垣屋倾倚枝拄而已而亲近幸臣未崇断金骄溢逾法多请徒士盛修第舎卖弄威福道路讙哗地动之变殆为此发又冬无宿雪春节未雨百僚焦心而缮修不止诚致旱之徴也唯陛下奋乾刚之德弃骄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震前后所言转切帝既不平之而樊丰等皆侧目愤怨以其名儒未敢加害会河间男子赵腾上书指陈得失帝发怒遂收考诏狱诘以罔上不道震上䟽救之曰臣闻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则还自敬德今赵腾所坐激讦谤语为罪与手刃犯法有差乞为亏除全腾之命以诱刍荛舆人之言帝不听腾竟伏尸都市及帝东巡樊丰等因乘舆在外竞修第宅太尉部掾高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丰等所诈下诏书具奏须行还上之丰等惶怖会太史言星变逆行遂共谮震云自赵腾死后深用怨怼且邓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壬戌车驾还京师便诣太学夜遣使者䇿收震太尉卬绶震于是柴门绝宾客丰等复恶之令大鸿胪耿宝奏震大臣不服罪怀恚望有诏遣归本郡震行至城西几阳亭乃慷慨谓其诸子门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蒙恩居上司疾奸臣狡猾而不能诛恶嬖女倾乱而不能禁何面目复见日月身死之日以杂木为棺布单被裁足盖形勿归冢次勿设祭祀因饮鸩而卒弘农太守移良承樊丰等旨遣吏于陜县留停震丧露棺道侧谪震诸子代邮行书道路皆为陨涕太仆征羌侯来历曰耿宝托元舅之亲荣宠过厚不念报国恩而倾侧奸臣伤害忠良其天祸亦将至矣历歙之曽孙也 秋八月辛巳以大鸿胪耿宝为大将军 王圣江京樊丰等谮太子乳母王男厨监邴吉等杀之家属徙比景太子思男吉数为叹息京丰惧有后害乃与阎后造构谗逆倾覆太子及东宫官属帝怒召公卿以下议废太子耿宝等承旨皆以为当废太仆来历与太常桓焉廷尉犍为张皓议曰经说年未满十五过恶不在其身且男吉之谋皇太子容有不知宜选忠良保傅辅以礼义废置事重此诚圣恩所宜宿留帝不从焉郁之子也张皓退复上书曰昔贼妄造虚无构谗臣江充戾园孝武久乃觉寤虽追前失悔之何及今皇太子方十岁未习保傅之教可遽责乎书奏不省 九月丁酉废皇太子保为济阴王居于徳阳殿西锺下来历乃要结光禄勲祋讽宗正刘玮将作大匠薛皓侍中闾丘弘陈光赵代施延大中大夫九江朱伥等十馀人俱诣鸿都门证太子无过帝与左右患之乃使中常侍奉诏胁群臣曰父子一体天性自然以义割恩为天下也历讽等不识大典而与群小共为讙哗外见忠直而内希后福饰邪违义岂事君之礼朝廷广开言事之路故且一切假贷若怀迷不反当显明刑书谏者莫不失色薛皓先顿首曰固宜如明诏历怫然廷诘皓曰属通谏何言而今复背之大臣乘朝车处国事固得辗转若此乎乃各稍自引起历独守阙连日不肯去帝大怒尚书令陈忠与诸尚书遂共劾奏历等帝乃免历兄弟官削国租黜历母武安公主不得会见 是岁京师及诸郡国二十三地震三十六大水雨雹
四年春二月甲辰车驾南巡 三月庚申帝至宛不豫乙丑帝发自宛丁卯至叶崩于乘舆年三十二皇后与阎显兄弟江京樊丰等谋曰今晏驾道次济阴王在内邂逅公卿立之还为大害乃伪云帝疾甚徙御卧车所在上食问起居如故驱驰行四日庚午还宫辛未遣司徒刘熹诣郊庙社稷告天请命其夕乃发丧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以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太后欲久专国政贪立㓜年与显等定䇿禁中迎济北惠王子地乡侯懿为嗣济阴王以废黜不得上殿亲临梓宫悲号不食内外群僚莫不哀之 乙酉北乡侯即皇帝位夏四月阎显忌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威行前朝乃
风有司奏宝及其党与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恽侍中周广野王君王圣圣女永等更相阿党互作威福皆大不道辛卯丰恽广皆下狱死家属徙比景贬宝及弟子林虑侯承皆为亭侯遣就国宝于道自杀王圣母子徙雁门于是以阎景为卫尉耀为城门校尉晏为执金吾兄弟并处权要威福自由 冬十月北郷侯病笃中常侍孙程谓济阴王谒者长兴渠曰王以嫡统本无失德先帝用䜛遂至废黜若北乡侯不起相与共㫁江京阎显事无不成者渠然之又中黄门南阳王康先为太子府史及长乐太官丞京兆王国等并附同于程江京谓阎显曰北乡侯病不解国嗣宜以时定何不早徴诸王子简所置乎显以为然辛亥北乡侯薨显白太后秘不发丧而更徴诸王子闭宫门屯兵自守 十一月乙卯孙程王康王国与中黄门黄龙彭恺孟叔李建王成张贤史汎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魏猛苗光等聚谋于西锺下皆截单衣为誓丁巳京师及郡国十六地震是夜程等共会崇德殿上因入章台门时江京刘安及李閠陈达等俱坐省门下程与王康共就斩京安达以李闰权埶积为省内所服欲引为主因举刀胁閠曰今当立济阴王无得揺动閠曰诺于是扶閠起俱于西锺下迎济阴王即皇帝位时年十二召尚书令仆射以下从辇幸南宫程等留守省门遮捍内外帝豋云台召公卿百僚使虎贲羽林士屯南北宫诸门阎显时在禁中忧迫不知所为小黄门樊豋劝显以太后诏召越骑校尉冯诗虎贲中郎将阎崇将兵屯平朔门以御程等显诱诗入省谓曰济阴王立非皇太后意玺绶在此茍尽力效功封侯可得太后使授之卯曰能得济阴玉者封万戸侯得李閠者五千戸侯诗等皆许诺辞以卒被召所将众少显使与豋迎吏士于左掖门外诗因格杀登归营屯守显弟卫尉景遽从省中还外府收兵至盛德门孙程传召诸尚书使收景尚书郭镇时卧病闻之即率直宿羽林出南止车门逢景从吏士㧞白刃呼曰无干兵镇即下车持节诏之景曰何等诏因斫镇不中镇引剑击景堕车左右以㦸义其胸遂禽之送廷尉狱即夜死戊午遣使者入省夺得玺绶帝乃幸嘉德殿遣侍御史持节收阎显及其弟城门校尉耀执金吾晏并下狱诸家属皆徙比景迁太后于离宫己未开门罢屯兵壬戍诏司隶校尉惟阎显江京近亲当伏辜诛其馀务崇宽贷封孙程等皆为列侯程食邑万戸王康王国食九千戸黄龙食五千戸彭恺孟叔李建食四千二百戸王成张贤史汎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食四千戸魏猛食二千戸苗光食千戸是为十九侯加赐车马金银钱帛各有差李閠以先不豫谋故不封擢孙程为骑都尉初程等入章台门苗光独不入诏书录功臣令王康䟽名康诈䟽光入章台门光未受符䇿心不自安诣黄门令自告有司奏康光欺诈主上诏书勿问以将作大匠来历为卫尉祋讽刘玮闾邱弘等先卒皆拜其子为郎朱伥施延陈光赵代皆见㧞用后至公卿徴王男邴吉家属还京师厚加赏赐帝之见废也监太子家小黄门籍建傅高梵长秋长赵熹丞良贺药长夏珍皆坐徙朔方帝即位并擢为中常侍初阎显辟崔骃之子瑗为吏瑗以北乡侯立不以正知顕将败欲说令废立而显日沈醉不能得见乃谓长史陈禅曰中常侍江京等惑蛊先帝废黜正统扶立踈孽少帝即位发病庙中周勃之徴于斯复见今欲与君共求见说将军白太后收京等废少帝引立济阴王必上当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则将军兄弟传祚于无穷若拒违天意久旷神器则将以无罪并辜元恶此所谓祸福之会分功之时也禅犹豫未敢从会顕败瑗坐被斥门生苏祗欲上书言状瑗遽止之时陈禅为司隶校尉召瑗谓曰第听祗上书禅请为之证瑗曰此譬犹儿妾屏语耳愿使君勿复出口遂辞归不复应州郡令 十二月杨震门生虞放陈翼诣阙追讼震事诏除震二子为郎赠钱百万以礼改葬于华阴潼亭远近毕至有大鸟高丈馀集震丧前郡以状上帝感震忠直诏复以中牢具祠之阎议郎陈禅以为门太后与帝无母子恩冝徙别馆绝朝见群臣议者咸以为宜司徒掾汝南周举谓李郃曰昔瞽瞍常欲杀舜舜事之逾谨郑武姜谋杀荘公荘公誓之黄泉秦始皇怨母失行久而隔绝后感颕考叔茅焦之言复修子道书传美之今诸阎新诛太后幽在离宫若悲愁生疾一旦不虞主上将何以令于天下如从禅议后世归咎明公宜密表朝廷令奉太后率群臣朝觐如旧以厌天心以荅人望郃即上䟽陈之
顺帝永建元年春正月帝朝太后于东宫辛未皇太后阎氏崩 八月浮阳侯孙程等怀表上殿争功帝怒有司劾奏程等干乱悖逆王国等皆与程党久留京都益其骄恣帝乃免程等官悉徙封远县因遣十九侯就国敕洛阳令促期发遣司徒掾周举说朱伥曰朝廷在西锺下时非孙程等岂立今忘其大德录其小过如道路夭折帝有杀功臣之讥及今未去宜急表之伥曰今诏指方怒吾独表此必致罪谴举曰明公年过八十位为台辅不于今时竭忠报国惜身安宠欲以何求禄位虽全必陷佞邪之讥谏而获罪犹有忠贞之名若举言不足采请从此辞伥乃表谏帝果从之程徙封宜城侯到国怨恨恚怼封还印绶符䇿亡归京师往来山中诏书追求复故爵土赐车马衣物遣还田
三年冬十二月帝悉召孙程等还京师
梁氏之变
汉章帝建初七年 初明徳太后为帝纳扶风宋杨二女为贵人大贵人生太子庆梁松弟竦有二女亦为贵人小贵人生皇子肇窦皇后无子养肇为子宋贵人有宠扵马太后太后崩窦皇后宠盛与母泚阳公主谋陷宋氏外令兄弟求其纎过内使御者侦伺得失宋贵人病思生兔令家求之因诬言欲为厌⿰之术由是太子出居承禄观 夏六月甲寅诏曰皇太子有失惑无常之性不可以奉宗庙大义灭亲况降退乎今废庆为清河王皇子肇保育皇后承训怀衽今以肇为皇太子遂出宋贵人姊妹置丙舎使小黄门蔡伦案之二贵人皆饮药自杀父议郎杨免归本郡庆时虽㓜亦知避嫌畏祸言不敢及宋氏帝更怜之敕皇后令衣服与太子齐等太子亦亲爱庆入则共室出则同舆
八年 太子肇之立也梁氏私相庆诸窦闻而恶之皇后欲专名外家忌梁贵人姊妹数谮之扵帝渐致踈嫌是岁窦氏作飞书陷梁竦以恶逆竦遂死狱中家属徙九真贵人姊妹以忧死辞语连及梁松妻舞阴公主坐徙新城
和帝永元九年閠八月辛巳皇太后窦氏崩初梁贵人既死宫省事秘莫有知帝为梁氏出者舞阴公主子梁扈遣从兄䄠奏记三府以为汉家旧典崇贵母氏而梁贵人亲育圣躬不𫎇尊号求得申议太尉张酺言状帝感动良久曰扵君意若何酺请追上尊号存录诸舅帝从之会贵人姊南阳樊调妻嫕上书自讼曰妾父竦冤死牢狱骸骨不掩母氏年逾七十及弟棠等远在绝域不知死生愿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归本郡帝引见嫕乃知贵人枉殁之状三公上奏请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贬窦太后尊号不宜合葬先帝百官亦多上言者帝手诏曰窦氏虽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减损朕奉事十年深惟大义礼臣子无贬尊上之文恩不忍离义不忍亏案前世上官太后亦无降黜其勿复议丙申葬章德皇后 九月甲子追尊梁贵人为皇太后谥曰恭怀追服丧制 冬十月乙酉改葬梁太后及其姊大贵人于西陵擢樊调为羽林左监追封谥皇太后父竦为褒亲愍侯遣使迎其丧葬扵恭怀皇后陵傍徴还竦妻子封子棠为乐平侯棠弟雍为乘氏侯雍弟翟为单父侯位皆特进赏赐以巨万计宠遇光于当世梁氏自此盛矣顺帝永建六年秋九月帝欲立皇后而贵人有宠者四人莫知所建议欲探筹以神定选尚书仆射南郡胡广与尚书冯翊郭䖍史敞上䟽谏曰窃见诏书以立后事大谦不自专欲假之筹䇿决疑灵神篇籍所记祖宗典故未尝有也恃神任筮既不必当贤就值其人犹非徳选夫岐嶷形扵自然伣天必有异表宜参良家简求有徳徳同以年年钧以貌稽之典经断之圣虑帝从之恭怀皇后弟子乘氏侯商之女选入掖庭为贵人常特被引御从容辞曰夫阳以慱施为德阴以不专为义螽斯则百福之所由兴也愿陛下思云雨之均泽小妾得免于罪帝由是贤之
阳嘉元年春正月乙巳立贵人梁氏为皇后 夏四月梁商加位特进顷之拜执金吾
二年三月封执金吾梁商子冀为㐮邑侯尚书令左雄谏曰臣闻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恶䜛䛕然而历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䜛䛕蒙幸者盖听忠难从䛕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恶贵宠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时俗为忠者少而习䛕者多故令人主数闻其美稀知其过迷而不悟以至扵危亡梁冀之封事非机急宜过灾厄之运然后平议可否于是冀父商让还冀封书十馀上帝乃从之 夏六月丁丑帝引公卿所举敦朴之士问以当世之敝为政所宜李固对曰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岂天性当然但以爵位尊顕颛揔权柄天道恶盈不知自损故至颠仆先帝宠遇阎氏位号太疾故其受祸曽不旋时老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为椒房礼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群从荣顕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岂不休乎四年夏四月戊寅以执金吾梁商为大将军商称疾不起且一年帝使太常桓焉奉䇿就第即拜商乃诣阙受命商少通经传谦恭好士辟汉阳巨览上党陈龟为掾属李固为从事中郎杨伦为长史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记于商曰数年以来灾怪屡见孔子曰智者见变思形愚者睹怪讳名天道无亲可为祗畏诚令王纲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誉岂与此外戚凡辈耽荣好位者同日而论哉商不能用
永和元年以执金吾梁冀为河南尹冀性嗜酒逸游自恣居职多纵暴非法父商所亲客雒阳令吕放以告商商以让冀冀遣人于道刺杀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放之怨仇请以放弟禹为雒阳令使捕之尽灭其宗亲宾客百馀人
三年十二月大将军商以小黄门南阳曹节等用事于中遣子冀不疑与为交友而宦官忌其宠反欲䧟之中常侍张逵蘧政杨定等与左右连谋共谮商及中常侍曹腾孟贲云欲徴诸王子图议废立请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将军父子我所亲腾贲我所爱必无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惧迫遂出矫诏收䌸腾贲于省中帝闻震怒敕宦者李歙急呼腾贲释之收逵等下狱四年春正月庚辰逵等伏诛二月帝以商少子虎贲中郎将不疑为步兵校尉商上书辞曰不疑童孺猥处成人之位昔晏平仲辞鄁殿以守其富公仪休不受鱼飧以定其位臣虽不才亦愿固福禄于圣世上乃以不疑为侍中奉车都尉
六年春三月上已大将军商大会宾客䜩于雒水酒阑继以䪥露之歌从事中郎周举闻之叹曰此所谓哀乐失时非其所也殃将及乎 秋八月乘氏忠侯梁商病笃敕子冀等曰吾生无以辅益朝廷死何可耗费帑藏衣衾饭含玉匣珠贝之属何益朽骨百僚劳扰分华道路秪増尘垢耳宜皆辞之丙辰薨帝亲临丧诸子欲从其诲朝廷不听赐以东园秘器银镂黄肠玉匣及葬赐轻车介士中宫亲送帝幸宣阳亭瞻望车骑壬戍以河南尹乘氏侯梁冀为大将军冀弟侍中不疑为河南尹臣光曰成帝不能选任贤俊委政舅家可谓暗矣犹知王立之不材弃而不用顺帝援大柄授之后族梁冀顽嚚凶暴著于平昔而使之继父之位终于悖逆荡覆汉室校于成帝暗又甚焉
十一月荆州盗贼起弥年不定以大将军从事中郎李固为荆州刺史固到遣吏劳问境内赦寇盗前衅与之更始于是贼帅夏密等率其魁党六百馀人自缚归首固皆原之遣还使自相招集开示威法半岁间馀类悉降州内清平奏南阳赐等赃秽赐等重赂大将军梁冀冀为之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为㤗山太守时㤗山盗贼屯聚历年郡兵常千人追讨不能制固到悉罢遣归农但选留任战者百馀人以恩信招诱之未满岁贼皆弭散汉安元年秋八月丁卯遣侍中河内杜乔周举守光禄大夫周栩冯羡魏邵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行州郡表贤良显忠勤其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收举乔等受命之部张纲独埋其车轮于雒阳都亭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遂劾奏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蒙恩居阿衡之任而专肆贪叨纵恣无极多树謟䛕以害忠良诚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齿者也书御京师震竦时皇后宠方盛诸梁姻族满朝帝虽知纲言直不能用也杜乔至兖州表奏㤗山太守李固政为天下第一上徴固为将作大匠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亲党互为请救事皆寝遏侍御史河南种暠疾之复行案举廷尉吴雄将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紏宜急诛罚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梁冀恨张纲思有以中伤之时广陵贼张婴寇乱杨徐闲积十馀年二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纲为广陵太守前太守率多求兵马纲独请单车之职既到径诣婴垒门婴大惊遽走闭垒纲于门外罢遣吏兵独留所亲者十馀人以书喻婴请与相见婴见纲至诚乃出拜谒纲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后二千石多肆贪㬥故致公等怀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为之者又非义也今主上仁圣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大守来思以爵禄相荣不愿以刑罚相加今诚转祸为福之时也若闻义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荆杨兖豫大兵云合身首横分血嗣俱绝二者利害公其深计之婴闻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复相聚偷生若鱼游釡中知其不可久且以喘息须臾间耳今闻明府之言乃婴等更生之辰也乃辞还营明日将所部万馀人与妻子面䌸归降纲单车入婴垒大会置酒为乐散遣部众任从所之亲为卜居宅相田畴子弟欲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恱服南州晏然朝廷论功当封梁冀遏之在郡一岁卒
建康元年秋八月庚午帝崩于玉堂前殿太子即皇帝位年二岁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 九月丙午京师及太原雁门地震 庚戌诏举贤良方正之士䇿问之皇甫规对曰伏惟孝顺皇帝初勤王政纪纲四方几以获安后遭奸伪威分近习受赂卖爵宾客交错天下扰扰从乱如归官民并竭上下穷虚陛下体兼乾坤聦哲纯茂摄政之初拔用忠贞其馀维纲多所改正远近翕然望见太平而灾异不息寇贼纵横殆以奸臣权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无状者宜亟黜遣披埽凶党收入财贿以塞痛怨以荅天诫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亦冝増修谦节辅以儒术省去游娱不急之务割减庐第无益之饰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群臣乘舟者也将军兄弟操檝者也若能平志毕力以度元元所谓福也如其怠㢮将沦波涛可不慎乎夫德不称禄犹凿墉之趾以益其高岂量力审功安国之道哉凡诸宿猾酒徒戏客皆宜贬斥以惩不轨令冀等深思得贤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规为下第拜郎中托疾免归州郡承冀旨几䧟死者再三遂沈废于家积十馀年
冲帝永嘉元年春正月戊戍帝崩于玉堂前殿梁太后以杨徐盗贼方盛欲须所徴诸王侯到乃发丧太尉李固曰帝虽㓜少犹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动岂有人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沙邱之谋及近日北乡之事皆秘不发丧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从之即暮发丧徴清河王蒜及渤海孝王鸿之子纉皆至京师蒜父曰清河恭王延平延平及鸿皆乐安夷王宠之子十乘贞王伉之孙也清河王为人严重动止有法度公卿皆归心焉李固谓大将军冀曰今当立帝宜择长年高明有德任亲政事者愿将军审详大计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邓阎之利㓜弱冀不从与太后定䇿禁中丙辰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讃入南宫丁巳封为建平侯其日即皇帝位年八岁蒜罢归国 太后委政宰辅李固所言太后多从之黄门宦官为恶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而梁冀深忌疾之初顺帝时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馀人此等既怨又希望冀旨遂共作飞章诬奏固曰太尉李固由公假私依正行邪离闲近戚自隆支党大行在殡路人掩涕固独胡粉饰貌搔头㺯姿繁旋偃仰从容治步曽无惨怛伤悴之心山陵未成违矫旧政善则称已过则归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之甚矣夫子罪莫大于累父臣恶莫深于毁君固之过衅事合诛辟书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书太后不听 冬十一月永昌太守刘君世铸黄金为文蛇以献大将军冀益州刺史种暠紏发逮捕驰传上言冀由是恨暠会巴郡人服直聚党数百人自称天王暠与太守应承讨捕不克吏民多被伤害冀因此䧟之传逮暠承李固上䟽曰臣伏闻讨捕所伤本非暠承之意实由县吏惧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详比盗贼群起处处未绝暠承以首举大奸而相随受罪臣恐沮伤州县紏发之意更共饰匿莫复尽心太后省奏乃赦暠承罪免官而已金蛇输司农冀从大司农杜乔借观之乔不肯与冀小女死令公卿会丧乔独不往冀由是衘之
质帝本初元年 帝少而聦慧尝因朝会目梁冀曰此䟦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闰六月甲申冀使左右置毒于煮饼以进之帝苦烦甚使促召太尉李固固入前问帝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饼今腹中闷得水尚可活时冀亦在侧曰恐吐不可饮水语未绝而崩固伏尸号哭推举侍医冀虑其事泄大恶之将议立嗣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与冀书曰天下不幸频年之闲国祚三绝今当立帝天下重器诚知太后垂心将军劳虑详择其人务存圣明然愚情眷眷窃独有怀远寻先世废立旧仪近见国家践阼前事未尝不询访公卿广求群议令上应天心下合众望传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昔昌邑之立昏乱日滋霍光忧愧发愤悔之折骨自非陆忠勇延年奋发大汉之祀几将倾矣至忧至重可不熟虑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国之兴衰在此一举冀得书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议所立固广戒及大鸿胪杜乔皆以为清河王蒜明德著闻又属最尊亲宜立为嗣朝臣莫不归心而中常侍曹腾尝谒蒜蒜不为礼宦者由此恶之 初平原王翼既贬归河间其父请分蠡吾县以侯之顺帝许之翼卒子志嗣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志徴到夏门亭会帝崩梁冀欲立志众论既异愤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夺曹腾等闻之夜往说冀曰将军累世有椒房之亲秉摄万机宾客纵横多有过差清河王严明若果立则将军受祸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贵可长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会公卿冀意气凶凶言辞激切自胡广赵戒以下莫不慑惮皆曰惟大将军令独李固杜乔坚守本议冀厉声曰罢会固犹望众心可立复以书劝冀冀愈激怒丁亥冀说太后先䇿免固戍子以司徒胡广为太尉司空赵戒为司徒与大将军冀参录尚书事太仆袁汤为司空汤安之孙也庚寅使大将军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蠡吾侯志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太后犹临朝政 秋七月大将军掾朱穆奏记劝戒梁冀曰明年丁亥之岁刑德合于乾位易经龙战之会阳道将⿰阴道将负愿将军专心公朝割除私欲广求贤能斥远佞恶为皇帝置师傅得小心忠笃敦礼之士将军与之俱入参劝讲授师贤法古此犹倚南山坐平原也谁能倾之议郎大夫之位本以式序儒术高行之士今多非其人九卿之中亦有乖其任者惟将军察焉又荐种暠栾巴等冀不能用穆晖之孙也
桓帝建和元年六月太尉胡广罢光禄勲杜乔为太尉自李固之废内外䘮气群臣侧足而立唯乔臣色无所回挠由是朝野皆倚望焉 秋七月诏以定䇿功益封梁冀万三千戸封冀弟不疑为颕阳侯𫎇为西平侯冀子𦙍为㐮邑侯胡广为安乐侯赵戒为厨亭侯袁汤为安国侯又封中常侍刘广等皆为列侯杜乔谏曰古之明君皆以用贤赏罚为务失国之主其朝岂无贞干之臣典诰之篇哉患得贤不用其谋韬书不施其教闻善不信其义听䜛不审其理也陛下自藩臣即位天人属心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门宦者微孽并带无功之绂裂劳臣之土其为乖滥胡可⿰言夫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故陈资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无劝茍遂斯道岂伊伤政为乱而已丧身亡国可不慎哉书奏不省 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梁冀欲以厚礼迎之杜乔据执旧典不听冀属乔举汜宫为尚书乔以宫为臧罪不用由是日忤于冀九月丁卯京师地震乔以灾异䇿免 冬十月以司
徒赵戒为太尉司空袁汤为司徒前太尉胡广为司空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譛杜乔于帝曰陛下前当即位
乔与李固抗议以为不堪奉汉宗祀帝亦怨之 十一月清河刘文与南郡妖贼刘鲔交通妄言清河王当统天下欲共立蒜事觉文等遂劫清河相谢暠曰当立王为天子以暠为公暠骂之文刺杀暠于是捕文鲔诛之有司劾奏蒜坐贬爵为尉氏侯徙桂阳自杀梁冀因诬李固杜乔云与文鲔等交通请逮按罪太后素知乔忠不许冀遂收固下狱门生渤海王调贯械上书证固之枉河内赵承等数十人亦要𫓧锧诣阙通诉太后诏赦之及出狱京师市里皆称万岁冀闻之大惊畏固名德终为己害乃更据奏前事大将军长史吴祐伤固之枉与冀争之冀怒不从从事中郎马融主为冀作章表融时在坐祐谓融曰李公之罪成于卿手李公若诛卿何面目视天下人冀怒起入室祐亦径去固遂死于狱中临命与胡广赵戒书曰固受国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顾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何图一朝梁氏迷谬公等曲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乎汉家衰微从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倾覆大事后之良史岂有所私固身已矣于义得矣夫复何言广戒得书悲惭皆长叹流涕而已冀使人胁杜乔曰早从宜妻子可得全乔不肯明日冀遣骑至其门不闻哭者遂白太后收系之亦死狱中冀暴固乔尸于城北四衢令有敢临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左提章钺右秉𫓧锧诣阙上书乞收固尸不报与南阳董班俱往临哭守丧不去夏门亭长呵之曰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诏书欲干试有司乎亮曰义之所动岂知性命何为以死相惧邪太后闻之皆赦不诛杜乔故掾陈留杨匡号泣星行到雒阳著故赤帻托为夏门亭吏守护尸丧积十二日都官从事执之以闻太后赦之匡因诣阙上书并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归葬太后许之匡送乔丧还家葬讫行服遂与郭亮董班皆隐匿终身不仕梁冀出吴祐为河间相祐自免归卒于家冀以刘鲔之乱思朱穆之言于是请种暠为从事中郎荐栾巴为议郎举穆高第为侍御之二年春三月戊辰帝从皇太后幸大将军冀府
和平元年春正月乙丑太后诏归政于帝始罢称制二月甲寅太后梁氏崩 三月甲午葬顺烈皇后増封大将军冀万戸并前合三万戸封冀妻孙寿为㐮城君兼食阳翟租岁入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寿善为妖态以蛊惑冀冀甚宠惮之冀爱监奴秦宫官至太仓令得出入寿所威权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冀与寿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金玉珍怪充积藏室又广开园圃采土筑山十里九阪深林绝涧有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间冀寿共乘辇车游观第内多从倡伎酣驱竟路连日继夜以聘娱恣客到门不得通皆请谢门者门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周遍近县起兔苑于河南城西经亘数十里移檄所在调发生兔刻其毛以为识人有犯者罪至死刑尝有西域贾胡不知禁忌误杀一兔转相告言坐死者十馀人又起别第于城西以纳奸亡或取良人悉为奴婢至数千口名曰自卖人冀用寿言多斥夺诸梁在位者外以示谦让而实崇孙氏孙氏宗亲冒名为侍中卿校郡守长吏者十馀人皆贪饕凶淫各遣私客籍属县富人被以它罪闭狱掠拷使出钱自赎赀物少者至于死徙扶风人士孙奋居富而性吝冀以马乘遗之从贷钱五千万奋以三千万与之冀大怒乃告郡县认奋母为其守藏婢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奋兄弟死于狱中悉没赀财亿七千馀万冀又遣客周流四方远至塞外广求异物而使人复乘埶横暴妻略妇女驱击吏卒所在怨毒侍御史朱穆自以冀故吏奏记谏曰明将军地有申伯之尊位为群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归仁终朝为恶四海倾覆顷者官民俱匮加以水虫为害京师诸官费用増多诏书发调或至十倍各言官无见财皆当出民搒掠割剥彊令充足公赋既重私敛又深牧守长吏多非德选贪聚无厌遇民如虏或绝命于棰楚之下或自贼于迫切之求又掠夺百姓皆托之尊府遂令将军结怨天下吏民酸毒道路叹嗟昔永和之末纲纪少㢮颇失人望四五岁耳而财空户散下有离心马勉之徒乘敝而起荆阳之间几成大患幸赖顺烈皇后初政清静内外同力仅乃讨定今百姓戚戚困于永和内非仁爱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国之计所宜久安也夫将相大臣均体元首共舆而驰同舟而济舆倾舟覆患实共之岂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时困而莫之恤乎宜时易宰守非其人者减省第宅园池之费拒绝郡国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觧人惑使挟奸之吏无所依托司察之臣得尽耳目宪度既张远迩清一则将军身尊事顕德燿无穷矣冀不纳冀虽专朝纵横而犹交结左右宦官任其子弟宾客以为州郡要职欲以自固恩宠穆又奏记极谏冀终不悟报书云如此仆亦无一可邪然素重穆亦不甚罪也冀遣书诣乐安太守陈蕃有所请托不得通使者诈称他客求谒蕃蕃怒笞杀之坐左转修武令时皇子有疾下郡县市珍药而冀遣客赍书诣京兆并货牛黄京兆尹南阳延笃发书收客曰大将军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应陈进医方岂当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杀之冀惭而不得言有司承旨求其事笃以病免元嘉元年春正月朔群臣朝贺大将军冀帯剑入省尚书蜀郡张陵呵叱令出敕羽林虎贲夺剑冀跪谢陵不应即劾奏冀请廷尉论罪有诏以一岁俸赎百僚肃然河南尹不疑尝举陵孝廉乃谓陵曰昔举君适所以自罚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误见擢序今申公宪以报私恩不疑有愧色 梁不疑好经书喜待士梁冀疾之转不疑为光禄勲以其子𦙍为河南尹𦙍年十六容貌甚陋不胜冠帯道路见者莫不蚩笑不疑自耻兄弟有隙遂让位归第与弟蒙闭门自守冀不欲令与宾客交通阴使人变服至门记往来者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过谒不疑冀讽有司奏融在郡贪污及以它事䧟明皆髠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于路夏四月己丑上微行幸河南尹梁𦙍府舎是日大风㧞树昼昏尚书杨秉上䟽曰臣闻天不言语以灾异谴告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跸而行静室而止自非郊庙之事则銮旗不驾故诸侯入诸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诫况于以先王法服而私出槃游降乱尊卑等威无序侍卫守空宫玺绂委女妾设有非常之变任章之谋上负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纳秉震之子也 十一月辛巳京师地震诏百官举独行之士涿郡举崔寔诣公车称病不对䇿退而论世事名曰政论其辞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寖衰而不改习乱安危怢不自睹或荒耽耆欲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厌伪忽真或犹豫岐路莫适所从或见信之佐括嚢宋禄或踈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王纲纵弛于上智士郁伊于下悲夫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馀岁矣政令垢翫上下怠懈百姓嚣然咸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拯世之术在于补䘺决坏枝拄邪倾随形裁割要措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执权遭时定制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彊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闻也盖孔子对叶公以来远哀公以临人景公以节礼非其不同所急异务也俗人拘文牵古不达权制奇伟所闻简忽所见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虽合圣听辄见掎夺何者其顽士暗于时权安习所见不知乐成况可虑始茍云率由旧章而已其达者或矜名妒能耻䇿非已舞笔奋辞以破其义寡不胜众遂见摈弃虽稷契复存犹将困焉斯贤智之论所以常愤郁而不伸者也凡为天下者自非上德严之则治宽之则乱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道审于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奸轨之胆海内清肃天下密如筭计见效优于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宽政卒以堕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道得失于斯可监昔孔子作春秋褒齐桓懿晋文叹管仲之功夫岂不美文武之道哉诚达权救敝之理也故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复治乱秦之绪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夫熊经鸟伸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吸吐纳虽度纪之道非续骨之膏盖为国之法有似治身平则致养疾则攻焉夫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德教者兴平之梁肉也夫以德教除残是以梁肉治疾也以刑罚治平是以药石供养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厄运之会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贷驭委其辔马骀其衘四牡横犇皇路险倾方将拑勒鞬辀以救之岂暇鸣和銮清节奏哉昔文帝虽除肉刑当斩右趾者弃市笞者往往至死是文帝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也寔瑗之子也山阳仲长统尝见其书叹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臣光曰汉家之法已严矣而崔寔犹病其宽何哉盖衰世之居率多柔懦凡愚之佐唯知姑息是以权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诛仁恩所施止于目前奸宄得志纪纲不立故崔寔之论以矫一时之枉非百世之通义也孔子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也闰月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会议其礼特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咸称冀之勲德宜比周公锡之山川土田附庸黄琼独曰冀前以亲迎之劳増邑万三千戸又其子𦙍亦加封赏今诸侯以戸邑为制不以里数为限冀可比邓禹合食四县朝廷从之于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讃不名礼仪比萧何悉以定陶阳成馀戸増封为四县比邓禹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勲毎朝会与三公绝席十日一入平尚书事宣布天下为万世法冀犹以所奏礼薄意不恱
永寿二年冬十二月封梁不疑子马为颍阴侯梁𦙍子桃为城父侯
延熹元年夏五月甲戍晦日有食之太史令陈授因小黄门徐璜陈日食之变咎在大将军冀冀闻之讽雒阳收考授死于狱帝由是怒冀 冬十二月以京兆尹陈龟为度辽将军大将军冀与陈龟素有隙譛其沮毁国威挑取功誉不为胡敌所畏坐徴还以种暠为度辽将军龟遂乞骸骨归田里复徴为尚书冀暴虐日甚龟上䟽言其罪状请诛之帝不省龟自知必为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
二年六月梁皇后恃姊兄䕃埶恣极奢靡兼倍前世专宠妒忌六宫莫得进见及太后崩恩宠寖衰后既无子毎宫人孕育鲜得全者帝虽迫畏梁冀不敢谴怒然进御转稀后益忧恚 秋七月丙午皇后梁氏崩乙丑葬懿献皇后于懿陵 梁冀一门前后七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馀卿将尹校五十七人冀专擅威柄凶恣日积宫卫近侍并树所亲禁省起居纎微必知其四方调发岁时贡献皆先输上第于冀乘与乃其次焉吏民赍货求官请罪者道路相望百官迁召皆先到冀门笺檄谢恩然后敢诣尚书下邳吴树为宛令之官辞冀冀宾客布在县界以情托树树曰小人奸蠧比屋可诛明将军处上将之位宜崇贤善以补朝阙自侍坐以来未闻称一长者而多托非人诚非敢闻冀嘿然不恱树到县遂诛杀冀客为人害者数十人树后为荆州刺史辞冀冀鸩之出死车上辽东太守侯猛初拜不谒冀冀托以它事腰斩之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诣阙上书曰夫四时之运功成则退高爵厚宠鲜不致灾今大将军位极功成可为至戒宜遵县车之礼高枕頥神传曰木实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损盛权将无以全其身矣冀闻而密遣掩捕著乃变易姓名托病伪死结蒲为人市棺殡送冀知其诈求得笞杀之太原郝絜胡武好危言高论与著友善絜武尝连名奏记三府荐海内高士而不诣冀冀追怒之敕中都官移檄禽捕遂诛武家死者六十馀人絜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舆榇奏书冀门书入仰药而死家乃得全安帝嫡母耿贵人薨冀从贵人从子林虑侯承求贵人珍玩不能得冀怒并族其家十馀人涿郡崔琦以文章为冀所善琦作外戚箴白鹄赋以风冀怒琦曰昔管仲相齐乐闻讥谏之言萧何佐汉乃设书过之吏今将军累世台辅任齐伊周而德政未闻黎元涂炭不能结纳贞良以救祸败反欲钳塞士口杜蔽主听将使玄黄改色马鹿易形乎冀无以对因遣琦归琦惧而亡匿冀捕得杀之冀秉政几二十年威行内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亲与帝既不平之及陈授死帝愈怒和熹皇后从兄子郎中邓香妻宣生女猛香卒宣更适梁纪纪孙夀之舅也寿以猛色美引入掖庭为贵人冀欲认猛为其女易猛姓为梁冀恐猛姊婿议郎邴尊沮败宣意遣客刺杀之又欲杀宣宣家与中常侍袁赦相比冀客豋赦屋欲入宣家赦觉之鸣鼓会众以告宣宣驰入白帝帝大怒因如厕独呼小黄门史唐衡门左右与外舎不相得者谁乎衡对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悺与梁不疑有隙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瑗常私忿疾外舎放横口不敢道于是帝呼超悺入室谓曰梁将军兄弟专朝迫胁外内公卿以下从其风旨今欲诛之于常侍意如何超等对曰诚国奸贼当诛日久臣等弱劣未知圣意何如耳帝曰审然者常侍密图之对曰图之不难但恐陛下腹中狐疑帝曰奸臣胁国当伏其罪何疑乎于是更召璜瑗等五人共定其议帝啮超臂出血为盟超等曰陛下今计已决勿复更言恐为人所疑冀心疑超等 八月丁丑使中黄门张恽入省宿以防其变具瑗敕吏收恽以辄从外入欲图不轨帝御前殿召诸尚书入发其事使尚书令尹勲持节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阁敛诸符节送省中使具瑗将左右厩驺虎贲羽林都候剑㦸士合千馀人与司隶校尉张彪共围冀第使光禄勲袁旰持节收冀大将军印绶徙封比景都郷侯冀及妻夀即日皆自杀不疑𫎇先卒悉收梁氏孙氏中外宗亲送诏狱无长少皆弃市它所连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数十人太尉胡广司徒韩𬙂司空孙朗皆坐阿附梁冀不卫宫止长寿亭减死一等免为庶人故吏宾客免黜者三百馀人朝廷为空是时事猝从中发使者交驰公卿失其度官府市里鼎沸数日乃定百姓莫不称庆收冀财货县官斥卖合二十馀万万以充王府用减天下税租之半散其苑囿以业穷民
通鉴纪事本末卷七下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八上
宋 袁枢 撰
宦官亡汉〈党铜之祸 董卓之乱〉
汉和帝永元四年窦宪兄弟专权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宪独中常侍钩盾令郑众不事豪党遂与定议诛宪〈事见窦氏专恣〉郑众迁大长秋帝策勲班赏众每辞多受少帝由是贤之常与之议论政事宦官用权自此始矣十四年 初封大长秋郑众为鄛乡侯
安帝永初元年秋九月庚午太尉徐防以灾异冦贼䇿免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䇿免仲长统昌言曰光武皇帝愠数世之失权忿彊臣之窃命矫枉过直政不任下虽置三公事归台阁自此以来三公之职备员而已然政有不治犹加谴责而权移外蹙之家宠被近习之竖亲其党类用其私人内充京师外布列郡颠倒贤愚贸易选举疲驽守境贪残牧民挠扰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乱离斯瘼怨气并作阴阳失和三光亏缺乖异数至虫螟食稼水旱为灾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反以䇿让三公至于死免乃足为叫呼苍天号咷泣血者矣昔文帝之扵邓通可谓至爱而犹展申屠嘉之志夫见任如此则何患于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宦竖请托不行意气不满立能陷人扵不测之祸恶可得弹正者哉 大长秋郑众中常侍蔡伦等皆秉势豫政周章数进直言太后不能用
建光元年帝以江京尝迎帝于邸封为都乡侯李闰为雍乡侯闰京与中常侍樊丰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等扇动内外竞为侈虐司徒杨震上疏不省
延光二年中常侍樊丰等更相扇动倾揺朝廷杨震上疏不听
三年樊丰等见杨震连谏不从无所顾忌震复上疏丰等惶怖遂共譛震收震太尉印绶遣归本郡震饮鸩而卒 秋八月江京樊丰等废太子保为济阴王
四年北乡侯即位有司奏樊丰等互作威福皆下狱死冬十月中常侍孙程等迎济阴王即皇帝位〈五事并见佞幸废立〉顺帝阳嘉二年夏六月丁丑洛阳宣徳亭地拆长八十五文帝引公卿所举敦朴之士使之对䇿及特问以当世之敝为政所宜李固对曰诏书所以禁侍中尚书中臣子弟不得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威权容请托故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侧声势振天下子弟禄任曾无限极虽外托谦默不干州郡而謟伪之徒望风进举今可为设常禁同之中臣昔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赐钱千万所以轻厚赐重薄位者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窃闻长水司马武宣开阳城门候羊廸等无它功徳初拜便真此虽小失而渐坏旧章先圣法度所宜坚守故政教一跌百年不复诗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刺周王变祖法度故使下民将尽病也今陛下之有尚书犹天之有北斗也斗为天喉舌尚书亦为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气运乎四时尚书出纳王命赋政四海权尊势重责之所归若不平心灾𤯝必至诚宜审择其人以毗圣政今与陛下共天下者外则公卿尚书内则常侍黄门辟犹一门之内一家之事安则共其福庆危则通其祸败刺史二千石外统职事内受法则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洁犹叩树本百枝皆动也由此言之本朝号令岂可蹉跌天下之纪纲当今之急务也夫人君之有政犹水之有堤防堤防完全虽遭雨水霖潦不能为变政教一立暂遭凶年不足为忧诚令堤防穿漏万夫同力不能复救政教一坏贤智驰骛不能复还今堤防虽坚渐有孔穴譬之一人之身本朝者心腹也州郡者四支也心腹痛则四支不举故臣之所忧在心腹之疾非四支之患也茍坚堤防务政教先安心腹整理本朝虽有冦贼水旱之变不足介意也诚令堤防坏漏心腹有疾虽无水旱之灾天下固可以忧矣又宜罢退宦官去其权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徳者省事左右小黄门五人才智闲雅者给事殿中如此则论者厌塞升平可致也上览众对以李固为第一诸常侍叩头谢罪朝廷肃然以固为议郎宦者疾之诈为飞章以陷其罪事从中下大司农南郡黄尚等请之于梁商仆射黄琼复救明其事久乃得释出为洛令固弃官归汉中
四年春二月初听中官得以养子袭爵初帝之复位宦官之力也由是有宠参与政事御史张纲上书曰窃寻文明二帝徳化尤盛中官常侍不过两人近幸赏赐裁满数金惜费重民故家给人足而顷者以来无功小人皆有官爵非爱民重器承天顺道者也书奏不省永和元年十二月以前司空王龚为太尉龚疾宦官专权上书极言其状诸黄门使客诬奏龚罪上命龚亟自实李固奏记于梁商曰王公以坚贞之操横为谗佞所诬众人闻知莫不叹栗夫三公尊重无诘理诉冤之义纎微感㮣辄引分决是以旧典不有大罪不至重问王公卒有它变则朝廷获害贤之名群臣无救䕶之节矣语曰善人在患饥不及餐斯其时也商即言之于帝事乃得释
二年冬十月丁卯京师地震太尉王龚以中常侍张昉等专弄国权欲奏诛之宗亲有以杨震行事谏之者龚乃止
三年梁商以曹节等用事遣子冀不疑与交友
桓帝建和元年秋七月诏封中常侍刘广等皆为列侯杜乔谏之书奏不省 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谮杜乔与李固以帝不堪奉汉祀帝怨之后梁冀诬李固杜乔与妖贼刘文等交通皆收系死狱中〈三事并见梁氏之变〉
永兴元年秋七月郡国三十二蝗河水溢百姓饥穷流亡者数十万户冀州尤甚诏以侍御史朱穆为冀州刺史冀部令长闻穆济河解印绶去者四十馀人及到奏劾诸郡贪污者有至自杀或死狱中宦者赵忠䘮父归葬安平僭为玉匣穆下郡案验吏畏其严遂发墓剖棺陈尸出之帝闻大怒征穆诣廷尉输作左校大学书生颍川刘陶等数千人诣阙上书讼穆曰伏见弛刑徒朱穆处公忧国拜州之日志清奸恶诚以常侍贵宠父兄子弟布在州郡竞为虎狼噬食小民故穆张理天纲补缀漏目罗取残祸以塞天意由是内官咸共恚疾谤讟烦兴谗隙仍作极其刑谪输作左校天下有识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鲧之戾若死者有知则唐帝怒于崇山重华忿于苍墓矣当今中官近习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运赏则使饿隶富于季孙呼噏则令伊颜化为桀跖而穆独亢然不顾身害非恶荣而好辱恶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纲之不摄惧天纲之久失故竭心怀忧为上深计臣愿黥首击趾代穆校作帝览其奏乃赦之
永夀元年春二月司隶冀州饥人相食太学生刘陶上疏陈事曰夫天之与帝帝之与民犹头之与足相须而行也陛下目不视鸣条之事耳不闻檀车之声天灾不有痛于肌肤震食不即损于圣体故蔑三光之谬轻上天之怒伏念高祖之起始自布衣合散扶伤克成帝业勤亦至矣流福遗祚至于陛下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轨而忽高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国柄使群丑刑隶芟刈小民虎豹窟于麑场豺狼乳于春囿货殖者为穷冤之魂贫馁者作饥寒之死者悲于窀穸生者戚于朝野是愚臣所为咨嗟长怀叹息者也且秦之将亡正谏者诛谀进者赏嘉言结于忠舌国命出于谗口擅阎乐于咸阳授赵高以车府权去已而不知威离身而不顾古今一揆成败同势愿陛下远览彊秦之倾近察哀平之变得失昭然祸福可见臣又闻危非仁不扶乱非智不救窃见故冀州刺史南阳朱穆前乌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贞高绝俗斯实中兴之良佐国家之柱臣也宜还本朝夹辅王室臣敢吐不时之义于讳言之朝犹冰霜见日必至消灭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书奏不省
延熹二年秋七月帝召小黄门史唐衡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悺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瑗等五人共定议诛梁冀〈事见梁氏之变〉 八月诏赏诛梁冀之功封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皆为县侯超食二万户璜等各万馀户世谓之五侯仍以悺衡为中常侍又封尚书令尹勲等七人皆为亭侯帝既诛梁冀故旧恩私多受封爵追赠皇后父邓香为车骑将军封安阳侯更封后母宣为昆阳君兄子康秉皆为列侯宗族皆列校郎将赏赐以巨万计中常侍侯览上缣五千匹帝赐爵关内侯又托以与议诛冀进封高乡侯又封小黄门刘普赵忠等八人为乡侯自是权埶专归宦官矣五侯尤贪纵倾动内外时灾异数见白马令甘陵李云露布上书移副三府曰梁冀虽恃权専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诛犹召家臣扼杀之耳而猥封谋臣万户以上高祖闻之得无见非西北列将得无解体孔子曰帝者谛也今官位错乱小人謟进财货公行政化日损尺一拜用不经御省是帝欲不谛乎帝得奏震恐下有司逮云诏尚书都䕶劔㦸送黄门北寺狱使中常侍管霸与御史廷尉杂考之时弘农五官掾杜众伤云以忠谏获罪上书愿与云同日死帝愈怒遂并下廷尉大鸿胪陈蕃上疏曰李云所言虽不识禁忌干上逆旨其意归于忠国而已昔高祖忍周昌不讳之谏成帝赦朱云腰领之诛今日杀云臣恐剖心之讥复议于世矣太常杨秉雒阳市长沐茂郎中上官资并上䟽请云帝恚甚有司奏以为大不敬诏切责蕃秉免归田里茂资贬秩二等时帝在濯龙池管霸奏云等事霸跪言曰李云野泽愚儒杜众郡中小吏出于狂戆不足加罪常谓霸曰帝欲不谛是何等语而常侍欲原之邪顾使小黄门可其奏云众皆死狱中于是嬖宠益横太尉琼自度力不能制乃称疾不起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有胜政诸梁秉权竖宦充朝李固杜乔既以忠言横见残灭而李云杜众复以直道继踵受诛海内伤惧益以怨结朝野之人以忠为讳尚书周永素事梁冀假其威势见冀将衰乃阳毁示忠遂因奸计亦取封侯又黄门挟邪群辈相党自冀兴盛腹背相亲朝夕图谋共构奸轨临冀党诛无可设巧复记其恶以要爵赏陛下不加清征审别真伪复与忠臣并时显封使朱紫共色粉墨杂揉所谓抵金玉于沙砾碎珪璧于泥涂四方闻之莫不愤叹臣世荷国恩身轻位重敢以垂绝之日陈不讳之言书奏不纳冬十月中常侍单超疾病壬寅以超为车骑将军 是时封赏逾制内宠猥盛陈蕃上疏曰夫诸侯上象四七藩屏上国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而闻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书令黄隽先人之绝封近习以非义授邑左右以无功传赏至乃一门之内侯者数人故纬象失度阴阳谬序臣知封事已行言之无及诚欲陛下从是而止又采女数千食肉衣绮脂油粉黛不可赀计鄙谚言盗不过五女门以女贫家也今后宫之女岂不贫国乎帝颇采其言为出官女五百馀人但赐隽爵关内侯而封万世南乡侯帝从容问侍中陈留爰延朕何如主也对曰陛下为汉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对曰尚书令陈蕃任事则治中常侍黄门与政则乱是以知陛下可与为善可与为非帝曰昔朱云廷折栏槛今侍中面称朕违敬闻阙矣拜五官中郎将
三年春正月丙午新丰侯单超卒赐东园袐器棺中玉具及葬发五营骑士将作大匠起冢茔其后四侯转横天下为之语曰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雨堕皆竞起第宅以华侈相尚其仆从皆乘牛车而从列骑兄弟姻戚宰州临郡辜较百姓与盗无异虐遍天下民不堪命故多为盗贼焉中常侍侯览小黄门段珪皆有田业近济北界仆从宾客劫掠行旅济北相滕延一切收捕杀数十人陈尸路衢览珪以事诉帝延坐征诣廷尉免左悺兄胜为河东太守皮氏长京兆赵岐耻之即日弃官西归唐衡兄玹为京兆尹素与岐有隙收岐家属宗亲陷以重法尽杀之岐逃难四方靡所不历自匿姓名卖饼北海市中安丘孙嵩见而异之载与俱归藏于复壁中及诸唐死遇赦乃敢出
六年十二月以卫尉周景为司空景荣之孙也时宦官方炽景与太尉杨秉上言内外吏职多非其人旧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埶而今枝叶宾客布列职署或年少庸人典据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旧章退贪残塞灾谤请下司隶校尉中二千石城门五营校尉北军中候各实核所部应当斥罢自以状言三府兼察有遗漏续上帝从之于是秉条奏牧守青州刺史羊亮等五十馀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肃然 尚书朱穆疾宦官恣横上疏曰按汉故事中常侍参选士人建武以后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来浸益贵盛假貂珰之饰处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权倾海内宠贵无极子弟亲戚并荷荣任放滥骄溢莫能禁御穷破天下空竭小民愚臣以为可悉罢省遵复往初更选海内清淳之士明达国体者以补其处即兆庶黎萌蒙被圣化矣帝不纳后穆因进见复口陈曰臣闻汉家旧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书事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皆用姓族自和熹太后以女主称制不接公卿乃以阉人为常侍小黄门通命两宫自此以来权倾人主穷困天下宜皆罢遣博选耆儒宿徳与参政事帝怒不应穆伏不肯起左右传出良久乃趋而去自此中官数因事称诏诋毁之穆素刚不得意居无几愤懑发疽卒
七年十二月中常侍汝阳侯唐衡武原侯徐璜皆卒八年春中常侍侯览兄参为益州刺史残暴贪婪累臧亿计太尉杨秉奏槛车征参参于道自杀阅其车重三百馀两皆金银锦帛秉因奏曰臣案旧典宦官本在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执政操权附会者因公褒举违忤者求事中伤居法王公富拟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纨素中常侍侯览弟参贪残元恶自取祸灭览顾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不宜复见亲近昔懿公刑邴𨞕之父夺阎职之妻而使二人参乘卒有竹中之难览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请免官送归本郡书奏尚书召对秉掾属诘之曰设官分职各有司存三公统外御史察内今越奏近官经典汉制何所依据其开公具对秉使对曰春秋传曰除君之恶惟力是视邓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诘责文帝从而请之汉世故事三公之职无所不统尚书不能诘帝不得已竟免览官司隶校尉韩𬙂因奏左悺罪恶及其兄太仆南乡侯称请托州郡聚敛为奸宾客放纵侵犯吏民悺称皆自杀𬙂又奏中常侍具瑗兄沛相恭臧罪征诣廷尉瑗诣狱谢上还东武侯印绶诏贬为都乡侯超及璜衡袭封者并降为乡侯子弟分封者悉夺爵土刘普等贬为关内侯尹勲等亦皆夺爵 三月宛陵大姓羊元群罢北海郡臧污狼藉郡舍溷轩有奇巧亦载之以归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元群行赂宦官膺竟反坐单超弟迁为山阳太守以罪系狱廷尉冯绲考致其死中官相党共飞章诬绲以罪中常侍苏康管霸固天下良田美业州郡不敢诘大司农刘祐移书所在依科品没入之帝大怒与膺绲俱输作左校 夏五月丙戌太尉杨秉薨秉为人清白寡欲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秉既没所举贤良广陵刘瑜乃至京师上书言中官不当比肩裂土竞立𦙍嗣继体传爵又嬖女充积冗食空宫伤生费国又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促以严刑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奸情赇赂皆为吏饵民愁郁结起入贼党官辄兴兵诛讨其罪贫困之民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父兄相代残身妻孥相视分裂又陛下好微行近习之家私幸宦者之舍宾客市买熏灼道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惟陛下开广谏道博观前古远佞邪之人放郑卫之声则政致和平徳感祥风矣诏特召瑜问灾咎之征执政者欲令瑜依违其辞乃更䇿以他事瑜复悉心对八千馀言有切于前拜为议郎 十一月太尉陈蕃言李膺冯绲刘祐之枉请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覆诚辞恳切以至流涕帝不听应奉上疏曰夫忠贤武将国之心膂窃见左校弛刑徒冯绲刘祐李膺等诛举邪臣肆之以法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谮诉遂令忠臣同愆元恶自春迄冬不蒙降恕遐迩观听为之叹息夫立政之要记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国于徒中宣帝征张敞于亡命绲前讨蛮荆均吉甫之功祐数临督司有不吐茹之节膺著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埀蠢动王旅未振乞原膺等以备不虞书奏乃悉免其刑久之李膺复拜司隶校尉时小黄门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膺威严逃还京师匿于兄家合柱中膺知其状率吏卒破柱取朔付雒阳狱受辞毕即杀之让诉冤于帝帝召膺诘以不先请便加诛之意对曰昔仲尼为鲁司冦七日而诛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积一旬私惧以稽留为愆不意获速疾之罪诚自知衅责死不旋踵特乞留五日克殄元恶退就鼎镬始生之愿也帝无复言顾谓让曰此汝弟之罪司隶何愆乃遣出自此诸黄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出宫省帝怪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时朝廷日乱纲纪頺弛而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云九年 初帝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为尚书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谣曰天下䂓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党人之议自此始矣汝南太守宗资以范滂为功曹南阳太守成瑨以岑晊为功曹皆委心听任使之褒善纠违肃清朝府滂尤刚劲疾恶如仇滂甥李颂素无行中常侍唐衡以属资资用为吏滂寝而不召资迁怒捶书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今日宁受笞而死滂不可违资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怨之于是二郡为谣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太学诸生三万馀人郭泰及颕川贾彪为其冠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学中语曰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彊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于是中外承风竞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宛有富贾张汎者与后宫有亲又善雕镂玩好之物颇以赂遗中官以此得显位用埶纵横岑晊与贼曹史张牧劝成瑨收捕汎等既而遇赦瑨竟诛之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馀人后乃奏闻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横放恣为一县巨患太原太守平原刘瓆使郡吏王允讨捕亦于赦后杀之于是中常侍侯览使张汎妻上书讼冤宦官因縁谮诉瑨瓆帝大怒征瑨瓆皆下狱有司承旨奏瑨瓆罪当弃市山阳太守翟超以郡人张俭为东都督邮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览䘮母还家大起茔俭举奏览罪而览伺候遮𢧵章竟不上俭遂破览冢宅籍没资财具奏其状复不得御徐璜兄子宣为下邳令暴虐尤甚尝求故汝南太守李暠女不能得遂将吏卒至暠家载其女归戏射杀之东海相汝南黄浮闻之收宣家属无少长悉考之掾史以下固争之浮曰徐宣国贼今日杀之明日坐死足以瞑目矣即案宣罪弃市暴其尸于是宦官诉冤于帝帝大怒超浮并坐髠钳输作右校太尉陈蕃司空刘茂共谏请瑨瓆超浮等罪帝不悦有司劾奏之茂不敢复言蕃乃独上疏曰今冦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寝不能寐食不能饱实忧左右日亲忠言日疏内患渐积外难方深陛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小家畜产百万之资子孙尚耻愧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轻忽乎诚不爱己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耶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内天启圣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议冀当小平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近习之权复相扇结小黄门赵津大猾张汎等肆行贪虐奸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纠而戮之虽言赦后不当诛杀原其诚心在乎去恶至于陛下有何悁悁而小人道长荧惑圣听遂使天威为之发怒必加刑谪已为过甚况乃重罚令伏欧刀乎又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不挠疾恶如仇超没侯览财物浮诛徐宣之罪并𫎇刑坐不逢赦恕览之从横没财已幸宣犯衅过死有馀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雒阳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未闻二臣有専命之诛而今左右群竖恶伤党类妄相交构致此刑谴闻臣是言当复啼诉陛下深宜割塞近习与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士简练清高斥黜佞邪如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徴符瑞岂远乎哉帝不纳宦官由此疾蕃弥甚选举奏议辄以中诏谴郤长史已下多至抵罪犹以蕃名臣不敢加害平原襄楷诣阙上疏曰臣闻皇天不言以文象设教臣窃见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罚星扬光其中于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无继嗣前年冬大寒杀鸟兽鱼鳖城傍竹柏之叶有伤枯者臣闻于师曰柏伤竹枯不出三年天子当之今自春夏以来连有霜雹及大雨靁电臣作威作福刑罚急刻之所感也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志除奸邪其所诛剪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阉竖之谮乃远加考逮三公上书乞哀瓆等不见采察而严被谴让忧国之任将遂杜口矣臣闻杀无罪诛贤者祸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来频行诛罚梁冦孙邓并见族灭其从坐者又非其数李云上书明主所不当讳杜众乞死谅以感悟圣朝曽无赦宥而并被残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汉兴以来未有拒谏诛贤用刑太深如今者也昔文王一妻诞至十子今宫女数千未闻庆育宜修徳省刑以广螽斯之祚案春秋以来及古帝王未有河清臣以为河者诸侯位也清者属阳浊者属阴河当浊而反清者阴欲为阳诸侯欲为帝也京房易传曰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异地吐妖人疠疫三者并时而有河清犹春秋麟不当见而见孔子书之以为异也愿赐清闲极尽所言书奏不省十馀日复上书曰臣闻殷纣好色妲己是出叶公好龙真龙游廷今黄门常侍天刑之人陛下爱待兼倍常宠系嗣未兆岂不为此书上即召入诏尚书问状楷言古者本无宦官武帝末数游后宫始置之耳尚书承旨奏楷不正辞理而违背经艺借假星宿造合私意诬上罔事请下司隶正楷罪法收送雒阳狱帝以楷言虽激切然皆天文恒象之数故不诛犹司冦论刑符节令汝南蔡衍议郎刘瑜表救成瑨刘瓆言甚切厉亦坐免官瑨瓆竟死狱中瑨瓆素刚直有经术知名当时故天下惜之岑晊张牧逃窜获免晊之亡也亲友竞匿之贾彪独闭门不纳时人望之彪曰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吾已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于是咸服其裁正 河南张成善风角推占当赦教子杀人司隶李膺督促收捕既而逢宥获免膺愈怀愤疾竟案杀之成素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颇讯其占宦官教成弟子牢修上书告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案经三府太尉陈蕃却之曰今所案者皆海内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也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于黄门北寺狱其辞所连及太仆颍川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及陈寔范滂之徒二百馀人或逃遁不获皆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陈寔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自往请囚范滂至狱吏谓曰凡坐系者皆祭皋陶滂曰皋陶古之直臣知滂无罪将理之于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众人由此亦止陈蕃复上书极諌帝讳其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䇿免之时党人狱所染逮者皆天下名贤度辽将军皇甫规自以西州豪桀耻不得与乃自上言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党也又臣昔论输左校时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是为党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问〈张凤等上书事见诸羌叛服下〉
永康元年五月陈蕃既免朝臣震栗莫敢复为党人言者贾彪曰吾不西行大祸不解乃入雒阳说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魏郡霍谞等使讼之武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闻善政常侍黄门竞行谲诈妄爵非人伏寻西京佞臣执政终䘮天下今不虑前事之失复循覆车之轨臣恐二世之难必将复及赵高之变不朝则夕近者奸臣牢修造设党议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等逮考连及数百人旷年拘录事无效验臣惟膺等建忠抗节志经王室此诚陛下稷卨伊吕之佐而虚为奸臣贼子之所诬枉天下寒心海内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时见理出以厌人喁喁之心今台阁近臣尚书朱㝢荀绲刘祐魏朗刘矩尹勲等皆国之真士朝之良佐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文质彬彬明达国典内外之职群才并列而陛下委任近习専树饕餮外典州郡内干心膂宜以次贬黜案罪纠罚信任忠良平决臧否使邪正毁誉各得其所宝爱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征可消天应可待间者有嘉禾芝草黄龙之见夫瑞生必扵嘉士福至实由善人在徳为瑞无徳为灾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称庆书奏因以病上还城门校尉槐里侯印绶霍谞亦为表请帝意稍解使中常侍王甫就狱讯党人范滂等皆三木囊头暴于阶下甫以次辨诘曰卿等更相拔举迭为唇齿其意如何滂曰仲尼之言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滂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谓王政之所愿闻不悟更以为党古之修善自求多福今之修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愿埋滂于首阳山侧上不负皇天下不愧夷齐甫愍然为之改容乃得并解桎梏李膺等又多引宦官子弟宦官惧请帝以天时宜赦六月庚申赦天下改元党人二百馀人皆归田里书名三府禁锢终身范滂往候霍谞而不谢或让之滂曰昔叔向不见祁奚吾何谢焉滂南归汝南南阳士大夫迎之者车数千两乡人殷陶黄穆侍卫于旁应对宾客滂谓陶等曰今子相随是重吾祸也遂遁还乡里初诏书下举钩党郡国所奏相连者多至百数唯平原相史弼独无所上诏书前后迫切州郡髠笞掾史从事坐传舎责曰诏书疾恶党人旨意恳恻青州六郡其五有党平原何治而得独无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画界分境水土异齐风俗不同它郡自有平原自无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诬陷良善淫刑滥罚以逞非理则平原之人户可为党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从事大怒即收郡僚职送狱遂举奏弼会党禁中解弼以俸赎罪所脱者甚众窦武所荐朱㝢沛人苑康勃海人杨乔会稽人边韶陈留人乔容仪伟丽数上言政事帝爱其才貌欲妻以公主乔固辞不听遂闭口不食七日而死 十二月丁丑帝崩于徳阳前殿城门校尉窦武议立嗣召侍御史河间刘鯈问以国中宗室之贤者鯈称解凟亭侯宏宏者河间孝王之曾孙也祖淑父苌世封解凟亭侯武乃入白太后定䇿禁中以鯈守光禄大夫与中常侍曹节并持节将中黄门虎贲羽林千人奉迎宏时年十二灵帝建宁元年春正月壬午以城门校尉窦武为大将军前太尉陈蕃为太傅与武及司徒胡广参录尚书事时新遭大䘮国嗣未立诸尚书畏惧多托病不朝陈蕃移书责之曰古人立节事亡如存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床于义安乎诸尚书惶怖皆起视事 己亥解凟亭侯至夏门亭使窦武持节以王青盖车迎入殿中庚子即皇帝位 六月癸巳录定䇿功封窦武为闻喜侯武子机为渭阳侯兄子绍为鄠侯靖为西乡侯中常侍曹节为长安乡侯侯者凡十一人涿郡卢植上书说武曰足下之于汉朝犹旦奭之在周室建立圣主四海有系论者以为吾子之功于斯为重今同宗相后披图案牒以次建之亦何勲之有岂可横叨天功以为己力乎宜辞大赏以全身名武不能用植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钟性刚毅有大节少事马融融性豪侈多列女倡歌舞于前植侍讲积年未尝转盼融以是敬之太后以陈蕃旧徳特封高阳乡侯蕃上疏让曰臣闻割地之封功徳是为臣虽无素洁之行窃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若夫受爵不让掩面就之使皇天振怒灾流下民于臣之身亦何所寄太后不许蕃固让章前后十上竟不受封 初窦太后之立也陈蕃有力焉及临朝政无大小皆委于蕃蕃与窦武同心戮心以奖王室征天下名贤李膺杜密尹勲刘瑜等皆列于朝廷与共参政事于是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赵娆及诸女尚书旦夕在太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共相朋结谄事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尝共会朝堂蕃私谓武曰曹节王甫等自先帝时操弄国权浊乱海内今不诛之后必难图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于是引同志尚书令尹勲等共定计䇿会有日食之变蕃谓武曰昔萧望之困一石显况今石显数十辈乎蕃以八十之年欲为将军除害今可因日食斥罢宦官以塞天变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黄门常侍但当给事省内门户主近署财物耳今乃使与政事任重权子弟布列専为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诛废以清朝廷太后曰汉元以来故事世有宦官但当诛其有罪者岂可尽废邪时中常侍管霸颇有才略専制省内武先白收霸及中常侍苏康等皆坐死武复数白诛曹节等太后犹豫未忍故事久不发蕃上疏曰今京师嚣嚣道路喧哗言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尚书并乱天下附従者升进忤逆者中伤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汎汎东西耽禄畏害陛下今不急诛此曹必生变乱倾危社稷其祸难量愿出臣章宣示左右并令天下诸奸知臣疾之太后不纳是月太白犯房之上将入太微侍中刘瑜素善天官恶之上书皇太后曰案占书宫门当闭将相不利奸人在主傍愿急防之又与武蕃书以星辰错缪不利大臣宜速断大计于是武蕃以朱㝢为司隶校尉刘祐为河南尹虞祁为雒阳令武奏免黄门令魏彪以所亲小黄门山冰代之使冰奏收长乐尚书郑飒送北寺狱蕃谓武曰此曹子便当收杀何复考为武不从令冰与尹勲侍御史祝瑨杂考飒辞连及曹节王甫勲冰即奏收节等使刘瑜内奏九月辛亥武出宿归府典中书者先以告长乐五官史朱瑀瑀盗发武奏骂曰中官放纵者自可诛耳我曹何罪而当尽见族灭因大呼曰陈蕃窦武奏白太后废帝为大逆乃夜召素所亲壮健者长乐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人喢血共盟谋诛武等曹节白帝曰外间切切请出御徳阳前殿令帝拔剑踊跃使乳母赵娆等拥卫左右取棨信闭诸禁门召尚书官属胁以白刄使作诏板拜王甫为黄门令持节至北寺狱收尹勲山冰冰疑不受诏甫格杀之并杀勲出郑飒还兵劫太后夺玺绶令中谒者守南宫闭门绝复道使郑飒等持节及侍御史谒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诏驰入步兵营与其兄子步兵校尉绍共射杀使者召会北军五校士数千人屯都亭下令军士曰黄门常侍反尽力者封侯重赏陈蕃闻难将官属诸生八十馀人并拔刀突入承明门到尚书门攘臂呼曰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王甫时出与蕃相遇适闻其言而让蕃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并封三侯又设乐饮䜩多取掖庭宫人旬日之间赀财巨万大臣若此为是道邪公为宰辅茍相阿党复何求贼使剑士收蕃蕃拔剑叱甫辞色逾厉遂执蕃送北寺狱黄门从官驺蹋踧蕃曰死老魅复能损我曹员数夺我曹禀假不即日杀之时䕶匈奴中郎将张奂征还京师曹节等以奂新至不知本谋矫制以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加节与奂率五营士讨武夜漏尽王甫将虎贲羽林等合千馀人出屯朱雀掖门与奂等合已而悉军阙下与武对陈甫兵渐盛使其士大呼武军曰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卫官省何故随反者乎先降有赏营府素畏服中官于是武军稍稍归甫自旦至食时兵降略尽武绍走诸军追围之皆自杀枭首雒阳都亭收捕宗亲宾客姻属悉诛之及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皆夷其族宦官又谮虎贲中郎将河间刘淑故尚书会稽魏朗云与武等通谋皆自杀迁皇太后于南宫徙武家属于日南自公卿以下尝为蕃武所举者及门生故吏皆免官禁锢议郎勃海巴肃始与武等同谋曹节不知但坐禁锢后乃知而收之肃自载诣县县令见肃入阁解印绶欲与俱去肃曰为人臣者有谋不敢隐有罪不逃刑既不隐其谋矣又敢逃其刑乎遂被诛曹节迁长乐卫尉封育阳侯王甫迁中常侍黄门令如故朱瑀共普张亮等六人皆为列侯十一人为关内侯于是群小得志士大夫皆䘮气蕃友人陈留朱震收葬蕃尸匿其子逸事觉系狱合门桎梏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武府掾桂阳胡腾殡敛武尸行䘮坐以禁锢武孙辅年二岁腾诈以为己子与令史南阳张敞共匿之于零陵界中亦得免张奂迁大司农以功封侯奂深病为曹节等所卖固辞不受
二年夏四月壬辰有青蛇见于御坐上癸巳大风雨雹霹雳拔大木百馀诏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大司农张奂上疏曰昔周公葬不如礼天乃动威今窦武陈蕃忠贞未被明宥妖𤯝之来皆为此也宜急为改葬徙还家属其从坐禁锢一切蠲除又皇太后虽居南宫而恩礼不接朝臣莫言远近失望宜思大义顾复之报上深嘉奂言以问诸常侍左右皆恶之帝不得自从奂又与尚书刘猛等共荐王畅李膺可参三公之选曹节等弥疾其言遂下诏切责之奂等皆自囚廷尉数日乃得出并以三月俸赎罪郎中东郡谢弼上封事曰臣闻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后定䇿宫闼援立圣明书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窦氏之诛岂宜咎延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如有雾露之疾陛下当何面目以见天下孝和皇帝不绝窦氏之恩前世以为美谈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桓帝为父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哉愿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凯风慰母之念臣又闻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蒙爵秩阿母宠私乃享大封大风雨雹亦由于兹又故太傅陈蕃勤身王室而见陷群邪一旦诛灭其为酷滥骇动天下而门生故吏并离徙锢蕃身已往人百何赎宜还其家属解除禁网夫台宰重器国命所系今之四公惟司空刘宠断断守善馀皆素餐致冦之人必有折足覆𫗧之凶可因灾异并加罢黜征故司空王畅长乐少府李膺并居政事庶灾变可消国祚惟永左右恶其言出为广陵府丞去官归家曹节从子绍为东郡太守以它罪收弼掠死于狱帝以蛇妖问光禄勲杨赐赐上封事曰夫善不妄来灾不空发王者心有所想虽未形颜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阴阳为其变度夫皇极不建则有龙蛇之孽诗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惟陛下思乾刚之道别内外之宜抑皇甫之权割艳妻之爱则蛇变可消福祥立应赐秉之子也初李膺等虽废锢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而污秽朝廷希之者惟恐不及更共相标榜为之称号以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祐魏朗赵典朱㝢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泰范滂尹勲巴肃及南阳宗慈陈留夏馥汝南蔡衍泰山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徳行引人者也张俭翟超岑晊苑康及山阳刘表汝南陈翔鲁国孔昱山阳檀敷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度尚及东平张邈王孝东郡刘儒泰山胡母班陈留秦周鲁国蕃向东莱王章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及陈窦用事复举㧞膺等陈窦诛膺等复废宦官疾恶膺等每下诏书辄申党人之禁侯览怨张俭尤甚览乡人朱并素佞邪为俭所弃承览意指上书告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而俭为之魁诏刊章捕俭等冬十月大长秋曹节因此讽有司奏诸钩党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朱㝢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请下州郡考治是时上年十四问节等曰何以为钩党对曰钩党者即党人也上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邪对曰皆相举群辈欲为不轨上曰不轨欲如何对曰欲图社稷上乃可其奏或谓李膺曰可去矣对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安之乃诣诏狱考死门生故吏并被禁锢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顾为膺门徒未有录牒不及于谴毅然然曰本谓膺贤遣子师之岂可以漏脱名籍茍安而已遂自表免归汝南督邮吴导受诏捕范滂至征羌抱诏书闭传舍伏床而泣一县不知所为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养滂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仲博者滂弟也龙舒君者滂父龙舒侯相显也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夀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顾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凡党人死者百馀人妻子皆徙边天下豪杰及儒学有行义者宦官一切指为党人有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滥入党中州郡承旨或有未尝交关亦离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又六七百人郭泰闻党人之死私为之恸曰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汉室灭矣但未知瞻乌爰止于谁之屋耳泰虽好臧否人伦而不为危言核论故能处浊世而怨祸不及焉张俭亡命困迫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流转东莱止李笃家外黄令毛钦操兵到门笃引钦就席曰张俭负罪亡命笃岂得藏之若审在此此人名士明廷宁宜执之乎钦因起抚笃曰蘧伯玉耻独为君子足下如何専取仁义笃曰今欲分之明廷载半去矣钦叹息而去笃导俭经北戏子然家遂入渔阳出塞其所经历伏重诛者以十数连引收考者布遍天下宗亲并皆殄灭郡县为之残破俭与鲁国孔褒有旧亡抵褒不遇褒弟融年十六匿之后事泄俭得亡走国相收褒融送狱未知所坐融曰保纳舍藏者融也当坐褒曰彼来求我非弟之过吏问其母母曰家事任长妾当其辜一门争死郡县疑不能决乃上谳之诏书竟坐褒及党禁解俭乃还乡里后为卫尉卒年八十四夏馥闻张俭亡命叹曰孽自已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何以生为乃自剪须变形入林虑山中隐姓名为冶家佣亲突烟炭形貌毁瘁积二三年人无知者馥弟静载缣泉追求饷之馥不受曰弟柰何载祸相饷乎党禁未解而卒初中常侍张让父死归葬颍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让甚耻之陈寔独吊焉及诛党人让以寔故多所全宥南阳何颙素与陈蕃李膺善亦被收捕乃变名姓匿汝南间与袁绍为奔走之交常私入雒阳从绍计议为诸名士罹党事者求救援设权计使得逃隐所全免甚众初太尉袁汤三子成逢隗成生绍逢生术逢隗皆有名称少历显官时中常侍袁赦以逢隗宰相家与之同姓推崇以为外援故袁氏贵宠于世富奢甚不与它公族同绍壮健有威容爱士养名宾客辐辏归之辎軿柴毂填接街陌术亦以侠气闻逢从兄子闳少有操行以耕学为业逢隗数馈之无所受闳见时方险乱而家门富盛常对兄弟叹曰吾先公福祚后世不能以徳守之而竞为骄奢与乱世争权此即晋之三郤矣及党事起闳欲投迹深林以母老不宜远遁乃筑土室四周于庭不为户自牗纳饮食母思闳时往就视母去便自掩闭兄弟妻子莫得见也濳身十八年卒于土室初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申屠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篲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居二年滂等果罹党锢之祸唯蟠超然免于评论
臣光曰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无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祸而犹或不免党人生昏乱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浊扬清撩虺蛇之头践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祸及朋友士类殱灭而国随以亡不亦悲乎夫唯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卓乎其不可及已 十一月长乐太仆曹节病困诏拜车骑将军有顷疾瘳上印绶复为中常侍位特进秩中二千石
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惟党人不赦 帝以窦太后有援立之功冬十月戊子朔率群臣朝太后于南宫亲馈上夀黄门令董萌因此数为太后诉冤帝深纳之供养资奉有加于前曹节王甫疾之诬萌以谤讪永乐宫下狱死
熹平元年五月长乐太仆侯览坐専权骄奢䇿收印绶自杀 六月窦太后母卒于比景太后忧思感疾癸巳崩于云台宦者积怨窦氏以衣车载太后尸置城南市舍数日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殡帝曰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岂宜以贵人终乎于是发䘮成礼节等欲别葬太后而以冯贵人配祔诏公卿大会朝堂令中常侍赵忠监议太尉李咸时病扶舆而起𢷬椒自随谓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还矣既议坐者数百人各瞻望良久莫肯先言赵忠曰议当时定廷尉陈球曰皇太后以盛徳良家母临天下宜配先帝是无所疑忠笑而言曰陈廷尉宜便操笔球即下议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眀母仪之徳遭时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庙功烈至重先帝晏驾因遇大狱迁居空宫不幸早世家虽获罪事非太后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且冯贵人尝被发掘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议作色俛仰蚩球曰陈廷尉建此议甚健球曰陈窦既冤皇太后无故幽闭臣常痛心天下愤叹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愿也李咸曰臣本谓宜尔诚与意合于是公卿以下皆从球议曹节王甫犹争以为梁后家犯恶逆别葬懿陵武帝黜废卫后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窦氏罪深岂得合葬先帝李咸复上疏曰臣伏惟章徳窦后虐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至于卫后孝武皇帝身所废弃不可以为比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亲尝称制且援立圣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宜合葬宣陵一如旧制帝省奏从之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后于宣陵 有人书朱雀阙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诏司隶校尉刘猛逐捕十日一会猛以诽书言直不肯急捕月馀主名不立猛坐左转谏议大夫以御史中丞段颎代之颎乃四出逐捕及太学游生系者千馀人节等又使颎以它事奏猛论输左校初司隶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荐于太常张奂奂拒之寓遂陷奂以党罪禁锢 渤海王悝之贬廮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复国许谢钱五千万既而桓帝遗诏复悝国悝知非甫功不肯还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数与悝交通甫密司察以告段颎冬十月收飒送北寺狱使尚书令廉忠诬奏飒等谋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诏冀州刺史收悝考实追责悝令自杀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悉伏诛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五年閠五月永昌太守曹鸾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徳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于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帝省奏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属
光和元年六月丁丑有黒气堕帝所御温徳殿东庭中长十馀丈似龙秋七月壬子青虹见玉堂后殿庭中诏召光禄大夫杨赐等诣金商门问以灾异及消后之术赐对曰春秋䜟曰天投蜺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亦复垂及今妾媵阉尹之徒共専国朝欺罔日月幸赖皇天垂象谴告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徳诸侯见怪则修政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人见怪则修身唯陛下斥远佞巧之臣速征鹤鸣之士断绝尺一抑止槃游冀上天还威众变可弭议郎蔡邕对曰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祅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蜺堕鸡化皆妇人干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赵娆贵重天下谗谀骄溢续以永乐门史霍玉依阻城社又为奸邪今道路纷纷复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风声将为国患宜高为堤防明设禁令深惟赵霍以为至戒今太尉张颢为玉所进光禄勲伟璋有名贪浊又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并叨时幸荣富优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贤之福伏见廷尉郭禧纯厚老成光禄大夫桥玄聪达方直故太尉刘宠忠实守正并宜为谋主数见访问夫宰相大臣君之四体委任责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方工技之作鸿都篇赋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忧宰府孝廉士之高选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责三公而今并以小文超取选举开请托之门违明王之典众心不厌莫之敢言臣愿陛下忍而绝之思惟万机以答天望圣朝既自约厉左右近臣亦宜从化人自抑损以塞咎戒则大道亏满神福谦矣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祸愿寝臣表无使尽忠之吏受怨奸仇章奏帝览而叹息因起更衣曹节于后窃视之悉宣语左右事遂漏露其为邕所裁黜者侧目思报初邕与大鸿胪刘郃素不相平叔父卫尉质又与将作大匠阳球有隙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使人飞章言邕质数以私事请托于郃郃不听邕含隐切志欲相中于是诏下尚书召邕诘状邕上书曰臣实愚戆不顾后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诽谤卒至便用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托名忠臣死有馀荣恐陛下于此不复闻至言矣于是下邕质于雒阳狱劾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弃市事奏中常侍河南吕彊愍邕无罪力为伸请帝亦更思其章有诏减死一等与家属髠钳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阳球使客追路刺邕客感其议皆莫为用球又赂其部主使加毒害所赂者反以其情戒邕由是得免 宋皇后无宠后宫幸姬众共谮毁渤海王悝妃宋氏即后之姑也中常侍王甫恐后怨之因谮后挟左道祝诅帝信之遂䇿收玺绶后自致暴室以忧死父不其乡侯酆及兄弟并被诛 丙子晦日有食之尚书卢植上言凡诸党锢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后家属并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敛葬宜敕收拾以安游魂帝不省
二年王甫曹节等奸虐弄权扇动内外太尉段颎阿附之节甫父兄子弟为卿校牧守令长者布满天下所在贪暴甫养子吉为沛相尤残酷凡杀人皆磔尸车上随其罪目宣示属县夏月腐烂则以䋲连其骨周遍一郡乃止见者骇惧视事五年凡杀万馀人尚书令阳球常拊髀发愤曰若阳球作司隶此曹子安得容乎既而球果迁司隶甫使门生于京兆界辜榷官财物七千馀万京兆尹杨彪发其奸言之司隶彪赐之子也时甫休沐里舎颎以日食自劾球诣阙谢恩因奏甫颎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𦐇等罪辛巳悉收甫颎等送洛阳狱及甫子永乐少府萌沛相吉球自临考甫等五毒备极萌先尝为司隶乃谓球曰父子既当伏诛亦以先后之义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尔罪恶无状死不灭责乃欲论先后求假借邪萌乃骂曰尔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临坑相挤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棰扑交至父子悉死杖下颎亦自杀乃僵磔甫尸于夏城门大署榜曰贼臣王甫尽没入其财产妻子皆徙比景球既诛甫欲以次表曹节等乃敕中都官从事曰且先去权贵大猾乃议其馀耳公卿豪右若袁氏儿辈从事自办之何须校尉邪权门闻之莫不屏气曹节等皆不敢出沐会顺帝虞贵人葬百官会䘮还曹节见磔甫尸道次慨然抆泪曰我曹可自相食何宜使犬䑛其汁乎语诸常侍今且俱入勿过里舍也节直入省白帝曰阳球故酷暴吏前二府奏当免官以九江微功复见擢用愆过之人好为妄作不宜使在司隶以骋毒虐帝乃徙球为卫尉时球出谒陵节敕尚书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见帝叩头曰臣无清高之行横𫎇膺犬之任前虽诛王甫段颎盖狐狸小丑未足宣示天下愿假臣一月必令豺狼䲭枭各服其辜叩头流血殿上呵叱曰卫尉捍诏邪至于再三乃受拜于是曹节朱瑀等权埶复盛节领尚书令郎中梁人审忠上书曰陛下即位之初未能万㡬皇太后念在抚育权时摄政故中常侍苏康管霸应时诛殄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考其党与志清朝政华容侯朱瑀知事觉露祸及其身遂兴造逆谋作乱王室撞蹋省闼执夺玺绶迫胁陛下聚会群臣离间骨肉母子之恩遂诛蕃武及尹勲等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赏父子兄弟被蒙尊荣素所亲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据三司不惟禄重位尊之责而茍营私门多蓄财货缮修第舍连里竟巷盗取御水以作渔钩车马服玩拟于天家群公卿士杜口吞声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顺风旨辟召选举释贤取愚故虫蝗为之生夷冦为之起天意愤盈积十馀年故频岁日食于上地震于下所以谴戒人主欲令觉悟诛鉏无状昔高宗以雉雊之变故获中兴之功近者神祗启悟陛下发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应时馘截路人士女莫不称善若除父母之仇诚怪陛下复忍孽臣之类不悉殄灭昔秦信赵高以危其国吴使刑人身冓其祸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奸谋一成悔亦何及臣为郎十五年皆耳目闻见瑀之所为诚皇天所不复赦愿陛下留漏刻之听裁省臣表埽灭丑类以答天怒与瑀考验有不如言愿受汤镬之诛妻子并徙以绝妄言之路章寝不报中常侍吕彊清忠奉公帝以众例封为都乡侯彊固辞不受因上疏陈事曰臣闻高祖重约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劝戒也中常侍曹节等宦官祐薄品卑人贱谗谄媚主佞邪徼宠有赵高之祸未被轘裂之诛陛下不悟妄授茅土开国承家小人是用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结邪党下比群佞阴阳乖刺稼穑荒芜人用不康罔不由兹臣诚知封事已行言之无逮所以冒死干触陈愚忠者实愿陛下损改既谬从此一止臣又闻后宫采女数千馀人衣食之费日数百金比糓虽贱而户有饥色案法当贵而今更贱者由赋发繁数以解县官寒不敢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宫女无用填积后庭天下虽复尽力耕桑犹不能供又前召议郎蔡邕对问于金商门邕不敢怀道迷国而切言极对毁刺贵臣讥呵宦官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露群邪项领膏唇拭舌竞欲咀嚼造作飞条陛下回受诽谤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离岂不负忠臣哉今群臣皆以邕为戒上畏不测之难下惧剑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复得闻忠言矣故太尉段颎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发服戎功成皓首历事二主勲烈独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为司隶校尉阳球所见诬胁一身既毙妻子远播天下惆怅功臣失望宜征邕更加授任反颎家属则忠贞路开众怨以弭矣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上禄长和海上言礼从祖兄弟别居异财恩义已轻服属疏末而今党人锢及五族既乖典训之文有谬经常之法帝览之而悟于是党锢自从祖以下皆得解释 初司徒刘郃兄侍中儵与窦武同谋俱死永乐少府陈球说郃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容无违而已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节等今可表徙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以次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翘足而待也郃曰凶竖多耳目恐事未会先受其祸尚书刘纳曰为国栋梁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郃许诺亦与阳球结谋球小妻程璜之女由是节等颇得闻知乃重赂璜且胁之璜惧迫以球谋告节节因共白帝曰郃与刘纳陈球阳球交通书疏谋议不轨帝大怒冬十月甲申刘郃陈球刘纳阳球皆下狱死
四年大长秋华容侯曹节卒中常侍赵忠领大长秋六年春三月钜鹿张角反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事见黄巾之乱〉
中平元年张角之乱帝召群臣会议北地太守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嵩䂓之兄子也上问计于中常侍吕彊对曰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今请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则盗无不平矣帝惧而从之壬子赦天下党人还诸徙者唯张角不赦是时中常侍赵忠张让夏恽郭胜段珪宋典等皆封侯贵宠上常言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由是宦官无所惮畏并起第宅拟则宫室上尝欲登永安候台宦官恐望见其居处乃使中大人尚但諌曰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上自是不敢复升台榭及封谞徐奉事发上诘责诸常侍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㦯有伏诛者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皆叩头曰此王甫侯览所为也于是诸常侍人人求退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赵忠夏恽等遂共谮品彊云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彊兄弟所在并皆贪秽帝使中黄门持兵召彊彊闻帝召怒曰吾死乱起矣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忠恽复谮曰彊见召未知所问而就外自屏有奸明审遂收捕其宗亲没入财产侍中河内向栩上便宜讥刺左右张让诬栩与张角同心欲为内应收送黄门北寺狱杀之郎中中山张钧上书曰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民所以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权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悬头南郊以谢百姓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冦自消帝以钧章示诸常侍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雒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有诏皆冠履视事如故帝怒钧曰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御史承旨遂诬奏钧学黄巾道收掠死狱中 朱隽之击黄巾也其䕶军司马北地傅爕上疏曰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是故虞舜先除四凶然后用十六相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耳陛下仁徳宽容多所不忍故阉竖弄权忠臣不进诚使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之所忧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共长虚伪夫孝子疑于屡至市虎成于三夫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举速行谗佞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赵忠见其疏而恶之爕击黄巾功多当封忠谮诉之帝识爕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二年春二月己酉南宫云台灾庚戌乐城门灾中常侍张让赵忠说帝敛天下田亩十钱以修宫室铸铜人乐安太守陆康上疏諌曰昔鲁宣税亩而蝝灾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内幸谮康援引亡国以譬圣明大不敬槛车征诣廷尉侍御史刘岱表陈解释得免归田里康续之孙也又诏发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师黄门常侍辄令谴呵不中者因彊折贱买仅得本贾十分之一因复货之宦官复不为即受材木遂至腐积宫室连年不成刺史太守复增私调百姓呼嗟又令西园驺分道督趣恐动州郡多受赇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馀各有差当之官者皆先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时钜鹿太守河内司马直新除以有清名减责三百万直被诏怅然曰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辞疾不听行至孟津上书极陈当世之失即吞药自杀书奏帝为暂绝修宫钱 六月以讨张角功封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为列侯 秋七月皇甫嵩之讨张角也过邺见中常侍赵忠舎宅逾制奏没入之又中常侍张让私求钱五千万嵩不与二人由是奏嵩连战无功所费者多征嵩还收左车骑将军印绶削户六千 冬十月諌议大夫刘陶上言天下前遇张角之乱后遭边章之冦令西羌逆类已攻河东恐遂转盛豕突上京民有百先退死之心而无一前斗生之计西冦浸前车骑孤危假令失利其败不救臣自知言数见厌而言不自裁者以为国安则臣蒙其庆国危则臣亦先亡也谨复陈当今要急八事大较言天下大乱皆由宦官宦官共谗陶曰前张角事发诏书示以威恩自此以来各各改悔今者四方安静而陶疾害圣政専言妖孽州郡不上陶何縁知疑陶与贼通情于是収陶下黄门北寺狱掠按日急陶谓使者曰臣恨不与伊吕同畴而以三仁为辈今上杀忠謇之臣下有憔悴之民亦在不久后悔何及遂闭气而死前司徒陈耽为人忠正宦官怨之亦诬陷死狱中 是岁帝造万金堂于西园引司农金钱缯帛牣积堂中复藏寄小黄门常侍家钱各数千万又于河间买田宅起第观
三年春二月以中常侍赵忠为车骑将军帝使忠论讨黄巾之功执金吾甄举谓忠曰傅南容前在东军有功不侯天下失望今将军亲当重任宜进贤理屈以副众心忠纳其言遣弟城门校尉延致殷勤于傅爕延谓爕曰南容少答我常侍万户侯不足得也爕正色拒之曰有功不论命也傅爕岂求私赏哉忠愈怀恨然惮其名不敢害出为汉阳太守
五年夏五月故太傅陈蕃子逸与术士襄楷会于冀州刺史王芬坐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黄门常侍真族灭矣逸喜芬曰若然者芬愿驱除因与豪杰转相招合上书言黑山贼攻劫郡县欲因以起兵会帝欲北巡河间旧宅芬等谋以兵徼劫诛诸常侍黄门因废帝立合肥侯以其谋告议郎曹操操曰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霍是也伊霍皆怀至忠之诚据宰辅之埶因秉政之重同众人之欲故能计从事立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睹当今之难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芬又呼平原华歆陶丘洪共定计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废立大事伊霍之所难芬性疏而不武此必无成洪乃止会北方夜半有赤气东西竟天大史上言北方有阴谋不宜北行帝乃止敕芬罢兵俄而征之芬惧解印绶亡走至平原自杀 八月初置西园八校尉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皆统于蹇硕帝自黄巾之起留心戎事硕壮健有武略帝亲任之虽大将军亦领属焉 冬十月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帝欲厌之乃大发四方兵讲武于平乐观下起大坛上建十二重华盖高十丈坛东北为小坛复建九重华盖高九丈列步骑数万人结营为陈甲子帝亲出临军驻大华盖下大将军进驻小华盖下帝躬擐甲介马称无上将军行陈三匝而还以兵授进帝问讨虏校尉盖勲曰吾讲武如是何如对曰臣闻先王曜徳不观兵今冦在远而设近陈不足昭果毅秪黩武耳帝曰善恨见君晚群臣初无是言也勲谓袁绍曰上甚聪明但蔽于左右耳与绍谋共诛嬖幸蹇硕惧出勲为京兆尹
六年夏四月蹇硕忌大将军进与诸常侍共说帝遣进西击韩遂帝从之进阴知其谋奏遣袁绍收徐兖二州兵须绍还而西以稽行期 初帝数失皇子何皇后生子辩养于道人史子眇家号曰史侯王美人生子协董太后自养之号曰董侯群臣请立太子帝以辩轻佻无威仪欲立协犹豫未决会疾笃属协于蹇硕丙辰帝崩于嘉徳殿硕时在内欲先诛何进而立协使人迎进欲与计事进即驾往硕司马潘隐与进早旧迎而目之进惊驰从儳道归营引兵入屯百郡邸因称疾不入戊午皇子辩即皇帝位年十四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赦天下改元为光熹封皇弟协为渤海王协年九岁以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参录尚书事进既秉朝政忿蹇硕图已阴规诛之袁绍因进亲客张津劝进悉诛诸宦官进以袁氏累世贵宠而绍与从弟虎贲中郎将术皆为豪杰所归信而用之复博征智谋之士何颙荀攸及河南郑泰等二十馀人以颙为北军中候攸为黄门侍郎泰为尚书与同腹心攸爽之从孙也蹇硕疑不自安与中常侍赵忠宋典等书曰大将军兄弟秉国専朝今与天下党人谋诛先帝左右扫灭我曹但以硕典禁兵故且沈吟今宜共闭上阁急捕诛之中常侍郭胜进同郡人也太后及进之贵幸胜有力焉故亲信何氏与赵忠等议不从硕计而以其书示进庚午进使黄门令收硕诛之因悉领其屯兵票骑将军董重与何进权埶相害中官挟重以为党助董太后每欲参干政事何太后辄相禁塞董后忿恚詈曰汝今辀张怙汝兄耶吾敕票骑断何进头如反手耳何太后闻之以告进五月进与三公共奏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恽等交通州郡辜较财利悉入西省故事蕃后不得留京师请迁宫本国奏可辛巳进举兵围票骑府收董重免官自杀六月辛亥董后忧怖暴崩民间由是不附何氏秋七月袁绍复说何进曰前窦武欲诛内宠而反为所害者但坐言语漏泄五营兵士皆服畏中人而窦氏反用之自取祸灭今将军兄弟并领劲兵部曲将吏皆英俊名士乐尽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赞之时也将军宜一为天下除患以垂名后世不可失也进乃白太后请尽罢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补其处太后不听曰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汉家故事不可废也且先帝新弃天下我奈何楚楚与士人共对事乎进难违太后意且欲诛其放纵者绍以为中官亲近至尊出纳号令今不悉废后必为患而太后母舞阳君及何苗数受诸宦官赂遗知进欲诛之数白太后为其障蔽又言大将军専杀左右擅权以弱社稷太后疑以为然进新贵素敬惮中官虽外慕大名而内不能断故事久不决绍等又为画䇿多召四方猛将及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胁太后进然之主簿广陵陈琳谏曰谚称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此犹鼓洪炉燎毛髦耳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顺之而反委释利器更征外助大兵聚会彊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秪为乱阶耳进不听典军校尉曹操闻而笑曰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既治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何至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见其败也初灵帝征董卓为少府卓上书言所将湟中义从及秦胡兵皆诣臣言牢直不毕禀赐断绝妻子饥冻牵挽臣车使不得行羌人憋肠狗态臣不能禁止辄将顺安慰増异复上朝廷不能制及帝寝疾玺书拜卓并州牧令以兵属皇甫嵩卓复上书言臣误𫎇天恩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为臣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北州效力边垂嵩从子郦说嵩曰天下兵柄在大人与董卓耳今怨隙已结埶不俱存卓被诏委兵而上书自请此逆命也彼度京师政乱故敢踌躇不进此怀奸也二者刑所不赦且其凶戾无亲将士不附大人今为元帅杖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无不济也嵩曰违命虽罪専诛亦有责也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裁之乃上书以闻帝以让卓卓亦不奉诏驻兵河东以观时变何进召卓使将兵诣京师侍御史郑泰谏曰董卓彊忍寡义志欲无猒若借之朝政授以兵柄将恣凶欲必危朝廷明公以亲徳之重据阿衡之权秉意独断诛除有罪诚不宜假卓以为资援也且事留变生殷鉴不远宜在速决尚书卢植亦言不宜召卓进皆不从泰乃弃官去谓荀攸曰何公未易辅也进府掾王匡骑都尉鲍信皆泰山人进使还乡里募兵并召东郡太守桥瑁屯成皋使武猛都尉丁原将数千人冦河内烧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诛宦官为言董卓闻召即时就道并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承宠浊乱海内臣闻扬汤止沸莫若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内食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今臣辄鸣钟鼓如雒阳请收让等以清奸秽太后犹不从何苗谓进曰始共从南阳来俱以贫贱依省内以致富贵国家之事亦何容易覆水不收宜深思之且与省内和也卓至渑池而进更狐疑使諌议大夫种邵宣诏止之卓不受诏遂前至河南邵迎劳之因譬令还军卓疑有变使其军士以兵胁邵邵怒称诏叱之军士皆披遂前质责卓卓辞屈乃还军夕阳亭邵暠之孙也袁绍惧进变计因胁之曰交构已成形埶已露将军复欲何待而不早决之乎事久变生复为窦氏矣进于是以绍为司隶校尉假节専命击断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绍使雒阳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驰驿上奏欲进兵平乐观太后乃恐悉罢中常侍小黄门使还里舍唯留进素所私人以守省中诸常侍小黄门皆诣进谢罪唯所措置进谓曰天下匈匈正患诸君耳今董卓垂至诸君何不早各就国袁绍劝进便于此决之至于再三进不许绍又为书告诸州郡诈宣进意使捕案中官亲属进谋积日颇泄中官惧而思变张让子妇太后之妹也让向子妇叩头曰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唯受恩累世今当远离宫殿情怀恋恋愿复一入直得暂奉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退就沟壑死不恨矣子妇言于舞阳君入白太后乃诏诸常侍皆复入直八月戊辰进入长乐宫白太后请尽诛诸常侍中常侍张让段珪相谓曰大将军称疾不临䘮不送葬今欻入省此意何为窦氏事竟复起邪使濳听具闻其语乃率其党数十人持兵窃自侧闼入伏省户下进出因诈以太后诏召进入坐省阁让等诘进曰天下情愦亦非独我曹罪也先帝尝与太后不快㡬至成败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财千万为礼和悦上意但欲托卿门户耳今乃欲灭我曹种族不亦太甚乎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剑斩进于嘉徳殿前让珪等为诏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尚书得诏板疑之曰请大将军出共议中黄门以进头掷与尚书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进部曲将吴匡张璋在外闻进被害欲引兵入宫宫门闭虎贲中郎将袁术与匡共斫攻之中黄门持兵守阁会日暮术因烧南宫青琐门欲以胁出让等让等入白太后言大将军兵反烧宫攻尚书闼因将太后少帝及陈留王劫省内官属从复道走北宫尚书卢植执戈于阁道窗下仰数段珪珪惧乃释太后太后投阁得免袁绍与叔父隗矫诏召樊陵许相斩之绍及何苗引兵屯朱雀阙下捕得赵忠等斩之吴匡等素怨苗不与进同心而又疑其与宦官通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者即车骑也吏士能为报仇乎皆流涕曰愿致死匡遂引兵与董卓弟奉车都尉旻攻杀苗弃其尸于苑中绍遂闭北宫门勒兵捕诸宦者无少长皆杀之凡二千馀人或有无须而误死者绍因进兵排宫或上端门屋以攻省内庚午张让段珪等困迫遂将帝与陈留王数十人步出糓门夜至小平津六玺不自随公卿无得从者惟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闵贡夜至河上贡厉声质责让等且曰今不速死吾将杀汝因手剑斩数人让等惶怖义手再拜叩头向帝辞曰臣等死陛下自爱遂投河而死贡扶帝与陈留王夜步逐萤光南行欲还宫行数里得民家露车共乘之至雒舍止辛未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贡共乘一马从雒舍南行公卿稍有至者董卓至显阳苑远见火起知有变引兵急进未明到城西闻帝在北因与公卿往奉迎于北芒阪下帝见卓将兵卒至恐怖涕泣群公谓卓曰有诏却兵卓曰公诸人为国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何却兵之有卓与帝语语不可了乃更与陈留王语问祸乱由起王答自初至终无所遗失卓大喜以王为贤且为董太后所养卓自以与太后同族遂有废立之意是日帝还宫赦天下改光熹为昭宁失传国玺馀玺皆得之以丁原为执金吾骑都尉鲍信自泰山募兵适至说袁绍曰董卓拥彊兵将有异志今不早图必为所制及其新至疲劳袭之可禽也绍畏卓不敢发信乃引兵还泰山董卓之入也步骑不过二千自嫌兵少恐不为远近所服率四五日辄夜濳出军近营明旦乃大陈旌鼔而还以为西兵复至雒中无知者俄而进及弟苗部曲皆归于卓卓又阴使丁原部曲司马五原吕布杀原而并其众卓兵于是大盛乃讽朝廷以久雨䇿免司空刘弘而代之初蔡邕徙朔方会赦得还五原太守王智甫之弟也奏邕谤讪朝廷邕遂亡命江海积十二年董卓闻其名而辟之称疾不就卓怒骂曰我能族人邕惧而应命到署祭酒甚见敬重举高第三日之间周历三台迁为侍中 董卓谓袁绍曰天下之主宜得贤明每念灵帝令人愤毒董侯似可今欲立之为能胜史侯否人有小智大痴亦知复何如为当且尔刘氏种不足复遗绍曰汉家君天下四百许年恩泽深渥兆民戴之今上富于春秋未有不善宣于天下公欲废嫡立庶恐众不从公议也卓按剑叱绍曰竖子敢然天下之事岂不在我我欲为之谁敢不从尔谓董卓刀为不利乎绍勃然曰天下健者岂惟董公引佩刀横揖径出卓以新至见绍大家故不敢害绍悬节于上东门逃犇冀州九月癸酉卓大会百寮奋首而言曰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陈留王何如公卿以下皆惶恐莫敢对卓又抗言曰昔霍光定䇿延年按剑有敢沮大议皆以军法从事坐者震动尚书卢植独曰昔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罪过千馀故有废立之事今上富于春秋行无失徳非前事之比也卓大怒罢坐将杀植蔡邕为之请议郎彭伯亦谏卓曰卢尚书海内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植遂逃隐于上谷卓以废立议示太傅袁隗隗报如议甲戍卓复集群僚于崇徳前殿遂胁太后䇿废小帝曰皇帝在䘮无人子之心威仪不类人君今废为弘农王立陈留王协为帝袁隗解帝玺绶以奉陈留王扶弘农王下殿北面称臣太后鲠涕群臣含悲莫敢言者卓又议太后踧迫永乐宫至令忧死逆妇姑之礼乃迁太后于永安宫赦天下改昭宁为永汉丙子卓鸩杀何太后公卿以下不布服会葬素衣而已卓又发何苗棺出其尸支解节断弃于道边杀苗母舞阳君弃尸于苑枳落中 诏除公卿以下子弟为郎以补宦官之职侍于殿上 董卓自为太尉领前将军事加节传斧钺虎贲更封郿侯 董卓率诸公上书追理陈蕃窦武及诸党人悉复其爵位遣使吊祠擢用其子孙 十一月以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十二月戊戌以司徒黄琬为太尉司空杨彪为司徒光禄勲荀爽为司空初尚书武威周毖城门校尉汝南伍琼说董卓矫桓灵之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众望卓从之命毖琼与尚书郑泰长史何颙等沙汰秽恶显拔幽滞于是征处士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复就拜爽平原相行至宛陵迁光禄勲视事三日进拜司空自被征命及登台司凡九十三日又以纪为五官中郎将融为太鸿胪纪寔之子融韶之子也爽等皆畏卓之暴无敢不至独申屠蟠得征书人劝之行蟠笑而不答卓终不能屈年七十馀以夀终卓又以尚书韩馥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陈留孔伷为豫州刺史东平张邈为陈留太守颍州张咨为南阳大守卓所亲爱并不处显职但将校而已 董卓性残忍一旦専政据有国家甲兵珍宝威震天下所愿无极语宾客曰我相贵无上也侍御史扰龙宗诣卓白事不解剑立挝杀之是时洛中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充积卓纵放兵士突其庐舍剽虏资物妻略妇女不避贵贱人情崩恐不保朝夕卓购求袁绍急周毖伍琼说卓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绍不达大体恐惧出犇非有它志今急购之埶必为变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卓以为然乃即拜绍勃海太守封邟乡侯义以袁术为后将军曹操为骁骑校尉术畏卓出犇南阳是时豪杰多欲起兵讨卓者袁绍在勃海冀州牧韩馥遣数部从事守之不得动揺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卓罪恶云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馥得移请诸从事问曰今当助袁氏耶助董氏耶治中从事刘子惠曰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馥有惭色子惠复言兵者凶事不可为首今宜往视他州有发动者然后和之冀州于他州不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馥然之馥乃作书与绍道卓之恶听其举兵
通鉴纪事本末卷八上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八中
宋 袁枢 撰
宦官亡汉〈二〉
献帝初平元年春正月关东州郡皆起兵以讨董卓众各数万〈事见曹氏代汉〉 癸酉董卓使郎中令李儒鸩杀弘农王辩 卓议大发兵以讨山东尚书郑泰曰夫政不徳不在众也卓不悦曰如卿此言兵为无用邪泰曰非谓其然也以为山东不足加大兵耳明公出自西州少为将帅闲习军事袁本初公卿子弟生处京师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并无军旅之才临锋法敌非公之俦也况王爵不加尊卑无序若恃众怙力将各棋峙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共胆与齐进退也且山东承平日久民不习战关西顷遭羌冦妇女皆能挟弓而斗天下所畏者无若并凉之人与羌胡义从而明公拥之以为爪牙譬犹驱虎兕以赴大羊鼓烈风以扫枯叶谁敢御之无事征兵以惊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为非弃徳恃众自亏威重也卓乃悦 董卓以山东兵盛欲迁都以避之公卿皆不欲而莫敢言卓表河南尹朱隽为太仆以为己副使者召拜隽辞不肯受因曰国家西迁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东之衅臣不知其可也使者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问徙事而君陈之何也隽曰副相国非臣所堪也迁都非计事所急也辞所不堪言其所急臣之宜也由是止不为副卓大会公卿议曰高祖都关中十有一世光武官雒阳于今亦十一世矣案石包䜟宜徙都长安以应天人之意百官皆默然司徒杨彪曰移都改制天下大事故盘庚迁亳殷民胥怨昔关中遭王莽残破故光武更都雒邑历年已久百姓安乐今无故捐宗庙弃园陵百姓惊动必有糜沸之乱石包䜟妖邪之书岂可信用卓曰关中肥饶故秦得并吞六国且陇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灶并功营之可使一朝而办百姓何足与议若有前却我以大兵驱之可令诣沧海彪曰天下动之至易安之甚难惟明公虑焉卓作色曰公欲沮国计邪太尉黄琬曰此国之大事杨公之言得无可思卓不答司空荀爽见卓意壮恐害彪等因从容言曰相国岂乐此邪山东兵起非一日可禁故当迁以图之此秦汉之埶也卓意小解琬退又为駮议二月乙亥卓以灾异奏免琬彪等以光禄勲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固谏迁都卓大怒曰卓初入朝二君劝用善士故卓相从而诸君到官举兵相图此二君卖卓卓何用相负庚辰收琼毖斩之杨彪黄琬恐惧诣卓谢卓亦悔杀琼毖乃复表彪琬为光禄大夫 卓征京兆尹盖勲为议郎时左将军皇甫嵩将兵三万屯扶风勲密与嵩谋讨卓会卓亦征嵩为城门校尉嵩长史梁衍说嵩曰董卓冦掠京邑废立从意今征将军大则危祸小则困辱今及卓在雒阳天子来西以将军之众迎接至尊奉令讨逆征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从遂就征勲以众弱不能独立亦还京师卓以勲为越骑校尉河南尹朱隽为卓陈军事卓折隽曰我百战百胜决之于心卿勿妄说且污我刀盖勲曰昔武丁之明犹求箴諌况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卓乃谢之 卓遣军至阳城值民会于社下悉就斩之驾其车重载其妇女以头击车辕歌呼还雒云攻贼大获卓焚烧其头以妇女与甲兵为婢妾 丁亥车驾西迁董卓收诸富室以罪恶诛之没入其财物死者不可胜计悉驱徙其馀民数百万口于长安步骑驱蹙更相蹈藉饥饿冦掠积尸盈路卓自留屯毕圭苑中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室屋荡尽无复鸡犬又使吕布发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宝卓获山东兵以猪膏涂布十馀匹用纒其身然后烧之先从足起三月乙巳车驾入长安居京兆府舍后乃稍葺宫室而居之时董卓未至朝政大小皆委之王允允外相弥缝内谋王室甚有大臣之度自天子及朝中皆倚允允屈意承卓卓亦雅信焉 州郡举兵讨董卓长沙太守孙坚亦起兵前至南阳众已数万人南阳太守张咨不肯给军粮坚诱而斩之郡中震栗无求不获前到鲁阳与袁术合兵术由是得据南阳表坚行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 六月董卓遣大鸿胪韩融少府阴修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瓌安集关东解譬袁绍等胡母班吴修王瓌至河内袁绍使王匡悉收击杀之袁术亦杀阴修惟韩融以名徳免 冬王匡屯河阳津董卓袭击大破之
二年春正月关东诸将议立宗室刘虞为主韩馥袁绍以书与袁术曰帝非孝灵子欲依绛灌诛废少主迎立代王故事奉大司马虞为帝术阴有不臣之心不利国家有长君乃外托公义以拒之绍复与术书曰今西名有幼君无血脉之属公卿以下皆媚事卓安可复信但当使兵往屯关要皆自蹙死东立圣君太平可冀如何有疑又室家见戮不念子胥可复北面乎术答曰圣主聪叡有周成之质贼卓因危乱之际威服百寮此乃汉家小厄之会乃云今主无血脉之属岂不诬乎又曰室家见戮可复北面此卓所为岂国家哉㥪㥪赤心志在灭卓不识其他馥绍竟遣故乐浪太守张岐等赍议上虞尊号虞见岐等厉色叱之曰今天下崩乱主上蒙尘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国耻诸君各据州郡宜共戮力尽心王室而反造逆谋以相垢污邪固拒之馥等又请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复不听欲犇匈奴以自绝绍等乃止 二月丁丑以董卓为太师位在诸侯王上 孙坚移屯梁东为卓将徐荣所败复收散卒进屯阳人卓遣东郡太守胡轸督步骑五千击之以吕布为骑督轸与布不相得坚出击大破之枭其都督华雄或谓袁术曰坚若得雒不可复制此为除狼而得虎也术疑之不运军粮坚夜驰见术画地计校曰所以出身不顾者上为国家讨贼下慰将军家门之私仇坚与卓非有骨肉之怨也而将军受浸润之言还相嫌疑何也术踧踖即调发军粮坚还屯卓遣将军李催说坚欲与和亲令坚疏子弟任刺史郡守者许表用之坚曰卓逆天无道今不夷汝三族县示四海则吾死不瞑目岂将与乃和亲邪复进军大谷距雒九十里卓自出与坚战于诸陵间卓败走却屯渑池聚兵于陜坚进至雒阳击吕布复破走坚乃扫除宗庙祠以太牢得传国玺于城南甄官井中分兵出新安渑池间以邀卓卓使东中郎将董越屯渑池中郎将段煨屯华阴中郎将牛辅屯安邑其馀诸将布在诸县以御山东辅卓之婿也卓引还长安孙坚修塞诸陵引军还鲁阳 夏四月董卓至长安公卿皆迎拜车下卓抵手谓御史中丞皇甫嵩曰义真怖未乎嵩曰明公以徳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卓党欲尊卓比太公称尚父卓以问蔡邕邕曰明公威徳诚为巍巍然比之太公愚意以为未可宜须关东平定车驾还反旧京然后议之卓乃止卓使司隶校尉刘嚣籍吏民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者皆身诛财物没官于是更相诬引冤死者以千数百姓嚣嚣道路以目 初董卓入关留朱隽守雒阳而隽潜与山东诸将通谋惧为卓所袭出犇荆州卓以弘农杨懿为河南尹隽复引兵还雒击懿走之隽以河南残破无所资乃东屯中牟移书州郡请师讨卓徐州刺史陶谦上隽行车骑将军遣精兵三千助之馀州郡亦有所给
三年春正月董卓遣牛辅将兵屯陜辅分遣校尉北地李傕张掖郭汜武威张济将步骑数万击破朱隽于中牟因掠陈留颍川诸县所过杀虏无遗 董卓以其弟旻为左将军兄子璜为中军校尉皆典兵事宗族内外并列朝廷卓侍妾怀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卓车服僭拟天子召呼三台尚书以下皆自诣卓府启事又筑坞于郿高厚皆七丈积谷为三十年储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卓忍于诛杀诸将言语有蹉跌者便戮于前人不聊生司徒王允与司隶校尉黄琬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瓒密谋诛卓中郎将吕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卓自以遇人无礼行止常以布自卫甚爱信之誓为父子然卓性刚褊尝小失卓意卓拔手㦸掷布布拳捷避之而改容顾谢卓意亦解布由是阴怨于卓卓又使布守中阁而私于傅婢益不自安王允素善待布布见允自陈卓㡬见杀之状允因以诛卓之谋告布使为内应布曰如父子何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掷㦸之时岂有父子情邪布遂许之夏四月丁巳帝有疾新愈大会未央殿卓朝服乘车而入陈兵夹道自营至宫左步右骑屯卫周匝令吕布等捍卫前后王允使士孙瑞自书诏以授布布令同郡骑都尉李肃与勇士秦谊陈卫等十馀人伪著卫士服守北掖门内以待卓卓入门肃以㦸刺之卓衷甲不入伤臂堕车顾大呼曰吕布何在布曰有诏讨贼臣卓大骂曰庸狗敢如是邪布应声持矛刺卓趣兵斩之主簿田仪及卓仓头前赴其尸布又杀之凡所杀三人布即出怀中诏版以令吏士曰诏讨卓耳馀皆不问吏士皆正立不动大称万岁百姓歌舞于道长安中士女卖其珠玉衣装市酒肉相庆者填满街肆弟旻璜等及宗族老弱在郿皆为其群下所斫射死暴卓尸于市天时始热卓素充肥脂流于地守尸吏为大炷置卓脐中然之光明达曙如是积日诸袁门生聚董氏之尸焚灰扬之于路坞中有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锦绮奇玩积如丘山以王允录尚书事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封温侯共秉朝政卓之死也左中郎将高阳侯蔡邕在王允坐闻之惊叹允勃然叱之曰董卓国之大贼几亡汉室君为王臣所宜同族而怀其私遇反相伤痛岂不共为逆哉即收付廷尉邕谢曰身虽不忠古今大义耳所厌闻口所常玩岂当背国而向卓也愿黥首刖足继成汉史士大夫多矜救之不能得大尉马日䃅谓允曰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续成后史为一代大典而所坐至微诛之无乃失人望乎允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既无益圣徳复使吾党𫎇其讪议日䃅退而告人曰王公其无后乎善人国之纪也灭纪废典其能久乎邕遂死狱中 初吕布劝王允尽杀董卓部曲允曰此辈无罪不可布欲以卓财物班赐公卿将校允又不从允素以剑客遇布布负其功劳多自夸伐既失意望渐不相平允性刚棱疾恶初惧董卓故折节下之卓既殱灭自谓无复患难颇自骄傲以是群下不甚附之允始与士孙瑞议特下诏赦卓部曲既而疑曰部曲从其主耳今若名之恶逆而赦之恐适使深自疑非所以安之也乃止又议悉罢其军或说允曰凉州人素惮袁氏而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开关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就领其众因使留陕以安抚之允曰不然关东举义兵者皆吾徒也今若距险屯陜虽安凉州而疑关东之心不可也时百姓讹言当悉诛凉州人卓故将校遂转相恐动皆拥兵自守更相谓曰蔡伯喈但以董公亲厚尚从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使解兵今日解兵明日当复为鱼肉矣吕布使李肃至陜以诏命诛牛辅辅等逆与肃战肃败走弘农布诛杀之辅恇怯失守会营中无故自惊辅欲走为左右所杀李傕等还辅已死傕等无所依遣使诣长安求赦王允曰一岁不可再赦不许傕等益惧不知所为欲各解散间行归乡里讨虏校尉武威贾诩曰诸君若弃军单行则一亭长能束君矣不如相率而西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事济奉国家以正天下若其不合走未后也傕等然之乃相与结盟率军数千晨夜西行王允以胡文才杨整修皆凉州大人召使东解释之不假借以温颜谓曰关东䑕子欲何为邪卿往呼之于是二人往实召兵而还傕随道收兵比至长安已十馀万与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等合围长安城城峻不可攻守之八日吕布军有叟兵内反六月戊午引傕众入城放兵虏掠布与战城中不胜将数百骑以卓头系马鞍出走驻马青琐门外招王允同去允曰若蒙社稷之灵上安国家吾之愿也如其不获则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临难茍免吾不忍也努力谢关东诸公勤以国家为念太常种拂曰为国大臣不能禁暴御侮使白刃向宫去将安之遂战而死傕汜屯南宫掖门杀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吏民死者万馀人狼籍满道王允扶帝上宣平门避兵傕等于城门下伏地叩头帝谓傕等曰卿等放兵纵横欲何为乎傕等曰董卓忠于陛下而无故为吕布所杀臣等为卓报仇非敢为逆也请事毕诣廷尉受罪傕等围门楼共表请司徒王允出问太师何罪允穷蹙乃下见之己未赦天下以李傕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樊稠等皆为中郎傕等收司隶校尉黄琬下狱杀之初王允以同郡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傕等欲杀允恐二郡为患乃先征翼宏宏遣使谓翼曰郭汜李傕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征明日俱族计将安出翼曰虽祸福难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宏曰关东义兵鼎沸欲诛董卓今卓已死其党易制耳若举兵讨傕等与山东相应此转祸为福之计也翼不从宏不能独立遂俱就征甲子傕收允及翼宏并杀之允妻子皆死宏临命诟曰宋翼竖儒不足议大计傕尸王允于市莫敢收者故吏平陵令京兆赵戬弃官收而葬之始允自専讨卓之功士孙瑞归功不侯故得免于难 九月以李傕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假节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骠骑将军皆封侯傕汜稠筦朝政济出屯弘农初董卓入关说韩遂马腾与共图山东遂腾率众诣
长安会卓死李傕等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金城腾为征西将军遣屯郿
兴平元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 二月马腾私有求于李傕不获而怒欲举兵相攻帝遣使者和解之不从韩遂率众来和腾傕既而复与腾合谏议大夫种邵侍中马宇左中郎将刘范谋使腾袭长安己为内应以诛傕等壬申腾遂勒兵屯长平观邵等谋泄出犇槐里傕使樊稠郭汜及兄子利击之腾遂败走还凉州又攻槐里邵等皆死庚申诏赦腾等夏四月以腾为安狄将军遂为安降将军 五月以扬武将军郭汜为后将军安集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并开府如三公合为六府二年董卓初死三辅民尚数十万户李傕等放兵劫略加以饥馑二年间民相食略尽李傕郭汜樊稠各相与矜功争权欲斗者数矣贾诩每以大体责之虽内不能善外相含容樊稠之击马腾韩遂也李利战不甚力稠叱之曰人欲截汝父头何敢如此我不能斩卿邪及腾遂败走稠追至陈仓遂语稠曰本所争者非私怨王家事耳与足下州里人欲相与善语而别乃俱却骑前接马交臂相加共语良久而别军还李利告傕韩樊交马语不知所道意爱甚密傕亦以稠勇而得众忌之稠欲将兵东出关从傕索益兵二月傕请稠会议便于坐杀稠由是诸将转相疑贰傕数设酒请郭汜或留汜止宿汜妻恐汜爱傕婢妾思有以间之会傕送馈妻以豉为药擿以示汜曰一栖不两雄我固疑将军信李公也他日傕复请汜饮大醉汜疑其有毒绞粪汁饮之于是各治兵相攻矣帝使侍中尚书和傕汜傕汜不从汜谋迎帝幸其营夜有亡者告傕三月丙寅傕使兄子暹将数千兵围宫以车三乘迎帝太尉杨彪曰自古帝王无在人家者诸君举事奈何如是暹曰将军计定矣于是群臣步从乘舆以出兵即入殿中掠宫人御物帝至傕营又徙御府金帛置其营遂放火烧宫殿官府居民悉尽帝复使公卿和傕汜汜留杨彪及司空张喜尚书王隆光禄勲刘渊卫尉士孙瑞太仆韩融廷尉宣璠大鸿胪荣郃大司农朱隽将作大匠梁邵屯骑校尉姜宣等于其营以为质朱隽愤懑发病死 夏四月郭汜飨公卿议攻李傕杨彪曰群臣共斗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可行乎汜怒欲手刃之彪曰卿尚不奉国家吾岂求生邪中郎将杨密固諌汜乃止傕召羌胡数千人先以御物缯彩与之许以宫人妇女欲令攻郭汜汜阴与傕党中郎将张苞等谋攻傕丙申汜将兵夜攻傕门矢及帝帘帷中又贯傕左耳苞等烧屋火不然杨奉于外拒汜汜兵退苞等因将所领兵归汜是日傕复移乘舆幸北坞使校尉监坞门内外隔绝侍臣皆有饥色帝求米五斗牛骨五具以赐左右傕曰朝晡上飰何用米为乃以臭牛骨与之帝大怒欲诘责之侍中杨琦谏曰傕自知所犯悖逆欲转车驾幸池阳黄白城臣愿陛下忍之帝乃止司徒赵温与傕书曰公前屠陷王城杀戮大臣今争睢眦之隙以成千钧之仇朝廷欲令和解诏命不行而复欲转乘舆于黄白城此诚老夫所不解也于易一为过再为涉三而弗改灭其顶凶不如早共和解傕大怒欲杀温其弟应谏之数日乃止傕信巫觋厌胜之术常以三牲祠董卓于省门外每对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为帝说郭汜无状帝亦随其意应答之傕喜自谓良得天子欢心也闰月己卯帝使谒者仆射皇甫郦和傕汜郦先诣汜汜从命又诣傕傕不肯曰郭多盗马虏耳何敢欲与言等邪必诛之君观吾方略士众足办郭多否邪多又劾质公卿所为如是而君茍欲左右之邪郦曰近者董公之彊将军所知也吕布受恩而反图之斯须之间身首异处此有勇而无谋也今将军身为上将荷国宠荣汜质公卿而将军胁主谁轻重乎张济与汜有谋杨奉白波贼帅耳犹知将军所为非是将军虽宠之犹不为用也傕呵之令出郦出诣省门白傕不肯奉诏辞语不顺帝恐傕闻之亟令郦去傕遣虎贲王昌呼欲杀之昌知郦忠直纵令去还答傕言追之不及辛巳以车骑将军李傕为大司马在三公之右 李傕郭汜相攻连月死者以万数六月傕将杨奉谋杀傕事泄遂将兵叛傕傕众稍衰庚午镇东将军张济自陜至欲和傕汜迁乘舆权幸弘农帝亦思旧京遣使宣谕十反汜傕许和欲质其爱子傕妻爱其男和计未定而羌胡数来窥省门曰天子在此中耶李将军许我宫人今皆何在帝患之使侍中刘艾谓宣义将军贾诩曰卿前奉职公忠故仍升荣宠今羌胡满路宜思方略诩乃召羌胡大帅饮食之许以封赏羌胡皆引去傕由此单弱于是复有言和解之计者傕乃从之各以女为质秋七月甲子车驾出宣平门当度桥汜兵数百人遮桥曰此天子非也车不得前傕兵数百人皆持大㦸在乘舆车前兵欲交侍中刘艾大呼曰是天子也使侍中杨琦高举车帷帝曰诸君何敢迫近至尊耶汜兵乃却既度桥士卒皆称万岁夜到霸陵从者皆饥张济赋给各有差傕出屯池阳丙寅以张济为票骑将军开府如三公郭汜为车骑将军杨定为后将军杨奉为兴义将军皆封列侯又以故牛辅部曲董承为安集将军郭汜欲令车驾幸高陵公卿及济以为宜幸弘农大会议之不决帝遣使谕汜曰弘农近郊庙勿有疑也汜不从帝遂终日不食汜闻之曰可且幸近县八月甲辰车驾幸新丰丙子郭汜复谋胁帝还都郿侍中种辑知之密告杨定董承杨奉令会新丰郭汜自知谋泄乃弃军入南山冬十月郭汜党夏育高硕等谋胁乘舆西行侍中刘艾见火起不止请帝出幸一营以避火杨定董承将兵迎天子幸杨奉营夏育等勒兵欲止乘舆杨定杨奉力战破之乃得出 壬寅行幸华阴宁辑将军段煨具服御及公卿已下资储欲上幸其营煨与杨定有隙定党种辑左灵言煨欲反太尉杨彪司徒赵温侍中刘艾尚书梁绍皆曰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董承杨定胁弘农督邮令言郭汜来在煨营帝疑之乃露次于道南丁未杨奉董承杨定将攻煨使种辑左灵请帝为诏帝曰煨罪未著奉等攻之而欲令朕有诏耶辑固请至夜半犹弗听奉等乃辄攻煨营十馀日不下煨供给御膳禀赡百官无有二意诏使侍中尚书告喻定等令与煨和解定等奉诏还营李傕郭汜悔令车驾东闻定攻煨相招共救之因欲劫帝而西杨定闻傕汜至欲还蓝田为汜所遮单骑亡走荆州张济与杨奉董承不相平乃复与催汜合十二月帝幸弘农张济李傕郭汜共追乘舆大战于弘农东涧承奉军败百官士卒死者不可胜数弃御物符䇿典籍略无所遗射声校尉沮隽被创坠马傕谓左右曰尚可活否隽骂之曰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宫人流离乱臣贼子未有如此也傕乃杀之壬申帝露次曹阳承奉乃谲傕等与连和而密遣间使至河东招故白波帅李乐韩暹胡才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并率其众数千骑来与承奉共击傕等大破之斩首数千级于是董承等以新破傕等可复东引庚申东驾发东董承李乐卫乘舆胡才杨奉韩暹匈奴右贤王于后为拒傕等复来战奉等大败死者甚于东涧光禄勲邓渊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皆死司徒赵温太常王绛卫尉周忠司隶校尉管郃为傕所遮欲杀之贾诩曰此皆大臣卿奈何害之乃止李乐曰事急矣陛下宜御马上曰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辜哉兵相连缀四十里方得至陜乃结营自守时残破之馀虎贲羽林不满百人傕汜兵绕营叫呼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李乐惧欲令车驾御船过砥柱出孟津杨彪以为河道险难非万乘所宜乘乃使李乐夜渡濳具船举火为应上与公卿步出营皇后兄伏徳扶后一手挟绢十匹董承使符节令孙徽从人间斫之杀旁侍者血溅后衣河岸高十馀丈不得下乃以绢为辇使人居前负帝馀皆匍匐而下或从上自投冠帻皆坏既至河边士卒争赴舟董承李乐以戈击之手指于舟中可掬帝乃御船同济者皇后及杨彪以下才数十人其宫女及吏民不得渡者皆为兵所掠夺衣服俱尽发亦被截冻死者不可胜计卫尉士孙瑞为傕所杀傕见河北有火遣骑候之适见上渡河呼曰汝等将天子去邪董承惧射之以被为幔既到大阳幸李乐营河内太守张杨使数千人负米来贡饷乙亥帝御牛车幸安邑河东太守王邑奉献绵帛悉赋公卿以下封邑为列侯拜胡才为征东将军张杨为安国将军皆假节开府其垒壁群帅竞求拜职刻印不给至乃以锥画之乘舆居棘篱中门户无关闭天子与群臣会兵士伏篱上观互相镇压以为笑帝又遣太仆韩融至弘农与傕汜等连和傕乃放遣公卿百官颇归所掠宫人及乘舆器服已而粮榖尽官人皆食菜果乙卯张杨自野王来朝谋以乘舆还雒阳诸将不听杨复还野王是时长安城空四十馀日彊者四散羸者相食二三年间关中无复人迹沮授说袁绍曰将军累叶台辅世济忠义今朝廷播越宗庙残毁观诸州郡虽外举义兵内实相图未有忧存社稷恤民之意今州郡粗定兵彊士附西迎大驾即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颍川郭图淳于琼曰汉室陵迟为日久矣今欲兴之不亦难乎且英雄并起各据州郡连徒聚众动有万计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自近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于义为得于时为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矣绍不从建安元年春正月董承张杨欲以天子还雒阳杨奉李乐不欲由是诸将更相疑贰二月韩暹攻董承承犇野王韩暹屯闻喜胡才杨奉之坞乡胡才欲攻韩暹上使人谕止之 张杨使董承先缮修雒阳宫太仆赵岐为承说刘表使遣兵诣雒阳助修宫室军资委输前后不绝夏五月丙寅帝遣使至杨奉李乐韩暹营求送至雒阳奉等从诏六月乙未车驾幸闻喜 庚子杨奉韩暹奉帝东还张杨以粮迎道路秋七月甲子车驾至雒阳幸故中常侍赵忠宅丁丑大赦八月辛丑幸南宫杨安殿张杨以为己功故名其殿曰杨安杨谓诸将曰天子当与天下共之朝廷自有公卿大臣杨当出捍外难遂还野王杨奉亦出屯梁韩暹董承并留宿卫癸卯以安国将军张杨为大司马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领司隶校尉皆假节钺是时宫室烧尽百官披荆棘依墙壁间州郡各拥彊兵委输不至群僚饥乏尚书郎以下自出采稆或饥死墙壁间或为兵士所杀 八月曹操迎车驾都许〈事见曹操代汉〉
十九年帝自都许以来守位而已左右侍卫莫非曹氏之人者议郎赵彦尝为帝陈言时䇿魏公操恶而杀之操后以事入见殿中帝不任其惧因曰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操失色俛仰求出旧仪三公领兵朝见令虎贲执刃挟之操出顾左右汗流浃背自后不复朝请董承女为贵人操诛承求贵人杀之帝以贵人有𡜟累为请不能得伏皇后由是怀惧乃与父完书言曹操残逼之状令密图之完不敢发至是事乃泄操大怒十一月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䇿收皇后玺绶以尚书令华歆为副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藏壁中歆坏户发壁就牵后出时帝在外殿引虑于坐后被发徒跣行泣过诀曰不能复相活邪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顾谓虑曰郄公天下宁有是邪遂将后下㬥室以幽死所生二皇子皆鸩杀之兄弟及宗族死者百馀人
魏文帝黄初元年春正月庚子魏王操薨太子即王位冬十月乙卯汉帝禅位于魏王
通鉴纪事本末卷八中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八下
宋 袁枢 撰
黄巾之乱
汉灵帝光和六年 初钜鹿张角奉事黄老以妖术教授号太平道咒符水以疗病令病者跪拜首过或时病愈众共神而信之角分遣弟子周游四方转相诳诱十馀年间徒众数十万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或弃卖财产流移奔赴填塞道路未至病死者亦以万数郡县不解其意反言角以善道教化为民所归太尉杨赐时为司徒上书言角诳燿百姓遭赦不悔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讨恐更骚扰速成其患宜切敕刺史二千石简别流民各䕶归本部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可不劳而定会赐去位事遂留中司徒掾刘陶复上疏申赐前议言角等阴谋益甚四方私言云角等窃入京师觇视朝政鸟声兽心私共鸣呼州郡忌讳不欲闻之但更相告语莫肯公文宜下明诏重募角等赏以国土有敢回避与之同罪帝殊不为意方诏陶次第春秋条例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也大方万馀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书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扬数万人期会发于邺元义数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
中平元年春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之于是收马元义车裂于雒阳诏三公司隶案验宫省直卫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诛杀千馀人下冀州逐捕角等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驰敕诸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以为标帜故时人谓之黄巾贼二月角自称天公将军角弟宝称地公将军宝弟梁称人公将军所在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月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安平甘陵人各执其王应贼三月戊申以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封慎侯率左右羽林五营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置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都尉发天下精兵遣北中郎将卢植讨张角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隽讨颍川黄巾 庚子南阳黄巾张曼成攻杀太守褚贡 帝问太尉杨赐以黄巾事赐所对切直帝不悦夏四月赐坐冦贼免以太仆弘农邓盛为太尉已而帝阅录故事得赐与刘陶所上张角奏乃封赐为临晋侯陶为中陵乡侯 皇甫嵩朱隽合将四万馀人共讨颍川嵩隽各统一军隽与贼波才战败嵩进保长社 汝南黄巾败太守赵谦于邵陵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勲及太守刘卫 波才围皇甫嵩于长社嵩兵少军中皆恐贼依草结营会大风嵩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从城中鼓噪而出犇击贼陈贼惊乱奔走会骑都尉沛国曹操将兵适至五月嵩操与朱隽合军更与贼战大破之斩首数万级封嵩都乡侯 张曼成屯宛下百馀日六月南阳太守秦颉击曼成斩之皇甫嵩朱隽乘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追波才于阳
翟击彭脱于西华并破之馀贼降散三郡悉平嵩乃上言其状以功归隽于是进封隽西乡侯迁镇贼中郎将诏嵩讨东郡隽讨南阳北中郎将卢植连战破张角斩获万馀人角等走保广宗植筑围凿堑造作云梯垂当拔之帝遣小黄门左丰视军或劝植以赂送丰植不肯丰还言于帝曰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帝怒槛车征植减死一等遣东中郎将陇西董卓代之 秋八月皇甫嵩与黄巾战于苍亭获其帅卜已董卓攻张角无功抵罪乙巳诏嵩讨角 冬十月皇甫嵩与张角弟梁战于广宗梁众精勇嵩不能克明日乃闭营休士以观其变知贼意稍懈乃濳夜勒兵鸡鸣驰赴其陈战至晡时大破之斩梁获首三万级赴河死者五万许人角先已病死剖棺戮尸传首京师十一月嵩复攻角弟宝于下曲阳斩之斩获十馀万人即拜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嵩能温恤士卒每军行顿止须营幔修立然后就舍军士皆食尔乃尝饭故所向有功 张曼成馀党更以赵弘为帅众复盛至十馀万据宛城朱隽与荆州刺史徐璆等合兵围之自六月至八月不抜有司奏征隽司空张温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乐毅旷年历载乃能克敌隽讨颍川已有功效引师南指方略已设临军易将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责其成功帝乃止隽击弘斩之贼帅韩忠复据宛拒隽隽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隽自将精卒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惧乞降诸将皆欲听之隽曰兵固有形同而异势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逆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冦非良讨也因急攻连战不克隽登土山望之顾谓司马张超曰吾知之矣贼今外围周固内营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不如彻围并兵入城忠见围解势必自出自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围忠果出战隽因击大破之斩首万馀级南阳太守秦颉杀忠馀众复奉孙夏为帅还屯宛隽急攻之司马孙坚率众先登癸巳拔宛城孙夏走隽追至西鄂精山复破之斩万馀级于是黄巾破散其馀州郡所诛一郡数十人
二年自张角之乱所在盗贼并起博陵张牛角常山褚飞燕及黄龙左校于氐根白骑刘石左髭丈八平汉大计司隶縁城雷公浮云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蝤之徒不可胜数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人张牛角禇飞燕合军攻瘿陶牛角中流矢且死令其众奉飞燕为帅改姓张飞燕名燕轻勇矫捷故军中号飞燕山谷寇贼多附之部众浸广殆至百万号黒山贼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朝廷不能讨燕乃遣使至京师奏书乞降遂拜燕平难中郎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五年二月黄巾馀贼郭大等起于西河白波谷冦太原河东 冬十月青徐黄巾复起冦郡县
六年冬十月白波贼冦河东董卓遣其将牛辅击之南单于于扶罗与白波贼合兵冦郡县
献帝初平元年 青州刺史焦和起兵讨董卓务及诸将西行不为民人保障兵始济河黄巾已入其境青州素殷实甲兵甚盛和每望冦犇北未尝接风尘交旗鼓二年冬十月青州黄巾冦勃海众三十万欲与黑山合公孙瓒率步骑二万人逆击于东光南大破之斩首三万馀级贼弃其辎重犇走渡河瓉因其半济薄之贼复大破死者数万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万馀人车甲财物不可胜算威名大震 初陶谦丹阳人朝廷以黄巾冦乱徐州用谦为刺史谦至击黄巾大破走之州境晏然
三年春正月曹操军顿丘于毒等攻东武阳操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诸将皆请救武阳操曰使贼闻我西而还武阳自解也不还我能败其本屯虏不能拔武阳必矣遂行毒闻之弃武阳还操遂击眭固及匈奴于扶罗于内黄皆大破之 四月青州黄巾冦兖州刘岱欲击之济北相鲍信諌曰今贼众百万百姓皆震恐士卒无斗志不可敌也然贼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资今不若畜士众之力先为固守彼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其埶必离散然后选精锐据要害击之可破也岱不从遂与战果为所杀 十二月曹操追黄巾至济北悉降之得戎卒三十馀万男女百馀万口
四年春正月袁术屯封丘黒山别部及匈奴于扶罗皆附之曹操击破术军 三月袁绍在薄落津魏郡兵反与黑山贼于毒数万人共复邺城杀其太守 六月袁绍出军入朝歌鹿肠山北行击诸贼左髭丈八等皆斩之又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复斩数万级皆屠其屯壁遂与黑山贼张燕及四营屠各雁门乌柏战于常山燕精兵数万骑数千匹绍与吕布共击燕连战十馀日燕兵死伤虽多绍军亦疲遂俱退
建安元年春二月汝南颍川黄巾何仪等拥众附袁术曹操击破之
三年袁绍攻公孙瓒瓒遣子续请救于黑山诸帅四年黒山帅张燕率兵救之〈事见袁绍讨公孙瓒〉
五年秋七月汝南黄巾刘辟等叛曹操应袁绍绍遣刘备将兵助辟郡县多应之
十年夏四月黑山贼帅张燕率众十馀万降封安国亭侯
韩马之叛
汉灵帝中平元年冬十一月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反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为将军杀䕶羌校尉冷征金城人边章韩遂素著名西州群盗诱而劫之使専任军政杀金城太守陈懿攻烧州郡二年春三月北宫伯玉等寇三辅诏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镇长安以讨之 秋八月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以讨北宫伯玉拜中郎将董卓为破虏将军与荡冦将军周慎并统于温 九月张温将诸郡兵步骑十馀万屯美阳边章韩遂亦进兵美阳温与战辄不利十一月董卓与右扶风鲍鸿等并兵攻章遂大破之章遂走榆中温遣周慎将三万人追之参军事孙坚说慎曰贼城中无榖当外转粮食坚愿得万人断其运道将军以大兵继后贼必困乏而不敢战走入羌中并力讨之则凉州可定也慎不从引军围榆中城而章遂分屯葵园峡反断慎运道慎惧弃车重而退温又使董卓将兵三万讨先零羌羌胡围卓于望垣北粮食乏绝乃于所度水中伪立𨻳以捕鱼而濳从𨻳下过军比贼追之决水已深不得度遂还屯扶风张温以诏书召卓卓良久乃诣温温责让卓卓应对不顺孙坚前耳语谓温曰卓不怖罪而鸱张大语宜以召不时至陈军法斩之温曰卓素著威名于河陇之间今日杀之西行无依坚曰明公亲率王师威震天下何赖于卓观卓所言不假明公轻上无礼一罪也章遂跋扈经年当以时进讨而卓云未可沮军疑众二罪也卓受任无功应召稽留而轩昂自高三罪也古之名将仗钺临众未有不断斩以成功者也今明公埀意于卓不即加诛亏损威刑于是在矣温不忍发乃曰君且还卓将疑人坚遂出四年春三月韩遂杀边章及北宫伯玉李文侯拥兵十馀万进围陇西太守李相如叛与遂连和凉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讨遂鄙任治中程球球通奸利士民怨之汉阳太守傅燮谓鄙曰使君统政日浅民未知教贼闻大军将至必万人一心边兵多勇其锋难当而新合之众上下未和万一内燮虽悔无及不若息军养徳明赏必罚贼得宽挺必谓我怯群恶争势其离可必然后率已教之民讨成离之贼其功可坐而待也鄙不从夏四月鄙行至狄道州别驾反应贼先杀程球次害鄙贼遂进围汉阳城中兵少粮尽爕犹固守时北地胡骑数千随贼功郡皆夙怀燮恩共于城外叩头求送燮归乡里爕子干年十三言于燮曰国家昏乱遂令大人不容于朝今兵不足以自守宜听羌胡之请还乡里徐俟有道而辅之言未终爕慨然叹曰汝知吾必死邪圣逹节次守节殷讨暴虐伯夷不食周粟而死吾遭世乱不能养浩然之志食禄又欲避其难乎吾行何之必死于此汝有才智勉之勉之主簿杨会吾之程婴也狄道人王国使故酒泉太守黄衍说爕曰天下已非复汉有府君宁有意为吾属帅乎爕按剑叱衍曰若剖符之臣反为贼说邪遂麾左右进兵临陈战殁耿鄙司马扶风马腾亦拥兵反与韩遂合共推王国为主冦掠三辅
五年冬十一月王国围陈仓诏复拜皇辅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合兵四万人以拒之 董卓谓皇甫嵩曰陈仓危急请速救之嵩曰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兵陈仓虽小城守固备未易可拔王国虽彊攻陈仓不下其众必疲疲而击之全胜之道也将何救焉国攻陈仓八十馀日不拔
六年春二月国众疲敝解围去皇甫嵩进兵击之董卓曰不可兵法穷冦勿迫归众勿追嵩曰不然前吾不击避其锐也今而击之待其衰也所击疲师非归众也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冦也遂独进击之使卓为后拒连战大破之斩首万馀级卓大惭恨由是与嵩有隙韩遂等共废王国而劫故信都令汉阳阎忠使督统诸部忠病死遂等稍争权利更相杀害由是寖衰献帝初平三年 韩遂马腾率众诣长安以遂为镇西将军腾为征西将军 马腾攻李傕不克走还凉州〈事并见宦官亡汉〉
建安十三年 初前将军马腾与镇西将军韩遂结为异姓兄弟后以部曲相侵更为雠敌朝廷使司隶校尉锺繇凉州刺史韦端和解之征腾入屯槐里曹操将征荆州使张既说腾令释部曲还朝腾许之已而更犹豫既恐其为变乃移诸县促储偫二千石郊迎腾不得已发东操表腾为卫尉以其子超为偏将军统其众悉徙其家属诣邺
十六年春三月曹操遣司隶校尉锺繇讨张鲁使征西䕶军夏侯渊等将兵出河东与繇会仓曹属高柔諌曰大兵西出韩遂马超疑为袭已必相扇动宜先招集三辅三辅茍平汉中可传檄而定也操不从关中诸将果疑之马超韩遂侯选程银杨秋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等十部皆反其众十万屯据潼关操遣安西将军曹仁督诸将拒之敕令坚壁勿与战命五官将丕留守邺以奋武将军程昱参丕军事门下督广陵徐宣为在䕶军留统诸军乐安国渊为居府长史统留事秋七月操自将击超等议者多言关西贯习长矛非精选前锋不可当也操曰战在我非在贼也贼虽习长矛将使不得以刺诸君但观之八月操至潼关与超等夹关而军操急持之而濳遣徐晃朱灵以步骑四千人渡蒲阪津据河西为营闰月操自潼关北渡河兵众先渡操独与虎士百馀人留南岸断后马超将步骑万馀人攻之矢下如雨操犹据胡床不动许褚扶操上船船工中流矢死褚左手举马鞍以蔽操右手刺船校尉丁斐放牛马以饵贼贼乱取牛马操乃得渡遂自蒲阪渡西河循河为甬道而南超等退拒渭口操乃多设疑兵潜以舟载兵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超等夜攻营伏兵击破之超等屯渭南遣使求割河以西请和操不许九月操进军悉渡渭超等数挑战又不许固请割地求送任子贾诩以为可伪许之操复问计䇿诩曰离之而已操曰解韩遂请与操相见操与遂有旧于是交马语移时不及军事但说京都旧故拊手欢笑时秦胡观者前后重沓操笑谓之曰尔欲观曹公邪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耳既罢超等问遂公何言遂曰无所言也超等疑之他日操又与遂书多所点窜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遂操乃与克日会战先以轻兵挑之战良久乃纵虎骑夹击大破之斩成宜李堪等遂超犇凉州十七年秋七月马超等馀众屯蓝田夏侯渊击平之十八年 初魏公操追马超至安定闻田银苏伯反引军还参凉州军事杨阜言于操曰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若大军还不设备陇上诸郡非国家之有也操还超果率羌胡击陇上诸郡县郡县皆应之惟冀城奉州郡以固守超尽兼陇右之众张鲁复遣大将杨昂助之凡万馀人攻冀城自正月至八月救兵不至刺史韦康遣别驾阎温出告急于夏侯渊外围数重温夜水中濳出明日超兵见其迹遣追获之超载温诣城下使告城中云东方无救温向城大呼曰大军不过三日至勉之城中皆泣称万岁超虽怒犹以攻城久不下徐徐更诱温冀其改意温曰事君有死无二而卿乃欲令长者出不义之言乎超遂杀之已而外救不至韦康及太守欲降杨阜号哭谏曰阜等率父兄子弟以义相励有死无二以为使君守此城今奈何弃垂成之功陷不义之名乎刺史太守不听开城门迎超超入遂杀刺史太守自称征西将军领并州牧督凉州军事魏公操使夏侯渊救冀未至而冀败渊去冀二百馀里超来逆战渊军不利氐王千万反应超屯兴国渊引军还会杨阜丧妻就超求假以葬之阜外兄天水姜叙为抚夷将军拥兵屯历城阜见叙及其母歔欷悲甚叙曰何为乃尔阜曰守城不能完君亡不能死亦何面目以视息于天下马超背父叛君虐杀州将岂独阜之忧责一州士大夫皆𫎇其耻君拥兵专制而无讨贼心此赵盾所以书弑君也超彊而无义多衅易图耳叙母慨然曰咄伯奕韦使君遇难亦汝之负岂独义山哉人谁不死死于忠义得其所也但当速发勿复顾我我自为汝当之不以馀年累汝也叙乃与同郡赵昂尹奉武都李俊等合谋讨超又使人至冀结安定梁宽南安赵衢使为内应超取赵昂子月为质昂谓妻异曰吾谋如是事必万全当奈月何异厉声应曰雪君父之大耻䘮元不足为重况一子哉九月阜与叙进兵入卤城昂奉据祁山以讨超超闻之大怒赵衢因谲说超使自出击之超出衢与梁宽闭冀城门尽杀超妻子超进退失据乃袭历城得叙母叙母骂之曰汝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桀贼天地岂久容汝而不早死敢以面目视人乎超杀之又杀赵昂之子月杨阜与超战身被五创超兵败遂南奔张鲁鲁以超为都讲祭酒欲妻之以女或谓鲁曰有人若此不爱其亲焉能爱人鲁乃止操封讨超之功侯者十一人赐杨阜爵关内侯
十九年春马超从张鲁求兵北取凉州鲁遣超还围祁山姜叙等告急于夏侯渊诸将议欲须魏公操节度渊曰公在邺反复四千里比报叙等必败非救急也遂行使张郃督步骑五千为前军超败走韩遂在显亲渊欲袭取之遂走渊追至略阳城去遂三十馀里诸将欲攻之或言当攻兴国氐渊以为遂兵精兴国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击长离诸羌长离诸羌多在遂军必归救其家若舍羌独守则孤救长离则官兵得与野战必可虏也渊乃留督将守辎重自将轻兵到长离攻烧羌屯遂果救长离诸将见遂兵众欲结营作堑乃与战渊曰我转斗千里今复作营堑则士众罢敝不可复用贼虽众易与耳乃鼓之大破遂军进围兴国氐王千万奔马超馀众悉降转击高平屠各皆破之 夏四月刘备围成都马超知张鲁不足与计事又鲁将杨昂等数害其能超内怀于邑备使建宁督邮李恢往说之超遂从武都逃入氐中密书请降于备备使人止超而濳以兵资之超到令引军屯城北城中震怖刘璋出降备领益州牧以偏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军议校尉
二十年春三月魏公操自将击张鲁将由武都入氐氐人塞道遣张郃朱灵等攻破之夏四月操自陈仓出散关至河池氐王窦茂众万人恃险不服五月攻屠之西平金城诸将麹演蒋石等共斩送韩遂首
袁绍讨公孙瓒
汉灵帝中平四年 初张温发幽州乌桓突骑三千以讨凉州故中山相渔阳张纯请将之温不听而使涿令辽西公孙瓒将之军到蓟中乌桓以牢禀逋县多叛还本国张纯忿不得将乃与同郡故泰山太守张举及乌桓大人丘力居等连盟劫略蓟中杀䕶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众至十馀万屯肥如举称天子纯称弥天将军安定王移书州郡云举当代汉告天子避位敕公卿奉迎
五年春三月太常江夏刘焉建议以为四方兵冦由刺史威轻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离叛宜改置牧伯选清名重臣以居其任朝廷从焉议以宗正刘虞为幽州牧虞东海恭王之五世孙也 诏发南匈奴兵配刘虞讨张纯 冬十一月张纯与丘力居钞略青徐幽冀四州诏骑都尉公孙瓒讨之瓒与战于属国石门纯等大败弃妻子逾塞走悉得所略男女瓒深入无继反为丘力居等所围于辽西管子城二百馀日粮尽众溃士卒死者什五六
六年春二月幽州牧刘虞到部遣使至鲜卑中告以利害责使送张举张纯首厚加购赏丘力居等闻虞至喜各遣译自归举纯走出塞馀皆降散虞上罢诸屯兵但留降虏校尉公孙瓒将步骑万人屯右北平三月张纯客王政杀纯送首诣虞公孙瓒志欲扫灭乌桓而虞欲以恩信招降由是与瓒有隙
献帝初平元年二月丁亥车驾西迁
二年冬十月刘虞子和为侍中帝思东归使和伪逃董卓濳出武关诣虞令将兵来迎和至南阳袁术利虞为援留和不遣许兵至俱西令和为书与虞虞得书遣数千骑诣和公孙瓒知术有异志止之虞不听瓒恐术闻而怨之亦遣其从弟越将千骑诣术而阴教术执和夺其兵由是虞瓒有隙和逃术来北复为袁绍所留是时关东州郡务相兼并以自彊大袁绍袁术亦自相离贰术遣孙坚击董卓未返绍以会稽周昂为豫州刺史袭夺坚阳城坚叹曰同举义兵将救社稷逆贼垂破而各若此吾当谁与戮力乎引兵击昂走之袁术遣公孙越助坚攻昂越为流矢所中死公孙瓒怒曰余弟死祸起于绍遂出军屯磐河上疏数绍罪恶进兵攻绍冀州诸城多畔绍从瓒绍惧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绶授瓒从弟范遣之郡而范遂背绍领勃海兵以助瓒瓒乃自署其将帅严纲为冀州刺史田楷为青州刺史单经为兖州刺史又悉改置郡县守令
三年春正月袁绍自出拒公孙瓒与瓒战于界桥南二十里瓒兵三万其锋甚锐绍令麹义领精兵八百先登彊弩千张夹承之瓒轻其兵少纵骑腾之义兵伏楯下不动未至十数步一时同发讙呼动地瓒军大败斩其所置冀州刺史严纲获甲首千馀级追至界桥瓒敛兵还战义复破之遂到瓒营拔其牙门馀众皆走初兖州刺史刘岱与绍瓒连和绍令妻子居岱所瓒亦遣从事范方将骑助岱及瓒击破绍军语岱令遣绍妻子别敕范方若岱不遣绍家将骑还吾定绍将加兵于岱岱与官属议连日不决闻东郡程昱有智谋召而问之昱曰若弃绍近援而求瓒远助此假人于越以救溺子之说也夫公孙瓒非袁绍之敌也今虽坏绍军然终为绍所禽岱从之范方将其骑归未至而瓒败 十二月公孙瓒复遣兵击袁绍至龙凑绍击破之瓒遂还幽州不敢复出
四年春正月袁绍与公孙瓒所置青州刺史田楷连战二年士卒疲困粮食并尽互掠百姓野无青草绍以其子谭为青州刺史楷与战不胜会赵岐来和解关东瓒乃乃与绍和亲各引兵去 冬十月刘虞与公孙瓒积不相能瓒数与袁绍相攻虞禁之不可而稍节其禀假瓒怒屡违节度又复侵犯百姓虞不能制乃遣驿使奉章陈其暴掠之罪瓒亦上虞禀粮不周二奏交驰互相非毁朝廷依违而已瓒乃筑小城于蓟城东南以居之虞数请会瓒辄称病不应虞恐其终为乱乃率所部兵合十万人以讨之时瓒部曲放散在外仓卒掘东城欲走虞兵无部伍不习战又爱民庐舍敕不听焚烧戒军士曰无伤馀人杀一伯珪而已攻围不下瓒乃简募锐士数百人因风纵火直冲突之虞众大溃虞与官属北犇居庸瓒追攻之三日城陷执虞并妻子还蓟犹使领州文书会诏遣使者段训增虞封邑督六州事拜瓒前将军封易侯瓒乃诬虞前与袁绍等谋称尊号胁训斩虞及妻子于蓟市故常山相孙瑾掾张逸张瓉等相与就虞骂瓒极口然后同死瓒传虞首于京师故吏尾敦于路劫虞首归葬之虞以恩厚得众心北州百姓流旧莫不痛惜
兴平二年 公孙瓒既杀刘虞尽有幽州之地志气益盛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有材秀者必抑困使在穷苦之地或问其故瓒曰衣冠皆自以职分当贵不谢人惠故所宠爱类多商贩庸儿与为兄弟或结婚姻所在侵暴百姓怨之刘虞从事渔阳鲜于辅等合率州兵欲共报仇以燕国阎柔素有恩信推为乌桓司马柔招诱胡汉数万人与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战于潞北斩丹等四千馀级乌桓峭王亦率种人及鲜卑七千馀骑随辅南迎虞子和与袁绍将麹义合兵十万共攻瓉破瓉于鲍丘斩首二万馀级于是代郡广阳上谷右北平各杀瓒所置长吏复与鲜于辅刘和兵合瓒军屡败先是有童谣曰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瓉自谓易地当之遂徙镇易为围堑十重堑里筑京皆高五六丈为楼其上中堑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以铁为门斥去左右男人七岁以上不得入门専与姬妾居其文簿书记皆汲而上之令妇人习为大声使闻数百步以传宣教令踈远宾客无所亲信谋臣猛将稍稍乖散自此之后希复攻战或问其故瓒曰我昔驱畔胡于塞表扫黄巾于孟津当此之时谓天下指麾可定至于今日兵革方始观此非我所决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兵法百楼不攻今吾诸营楼樐数十重积谷三百万斛食尽此谷足以待天下之事矣
建安三年冬十二月袁绍连年攻公孙瓒不能克以书谕之欲相与释憾连和瓒不答而増修守备谓长史太原关靖曰当今四方虎争无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绍于是大兴兵以攻瓉先是瓉别将有为敌所围者瓉不救曰救一人使后将恃救不肯力战及绍来攻瓒南界别营自度守则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见救或降或溃绍军径至其门瓉遣子续请救于黒山诸师而欲自将突骑出傍西山拥黒山之众侵掠冀州横断绍后关靖諌曰今将军将士莫不怀瓦解之心所以犹能相守者顾恋其居处老小而恃将军为主故耳坚守旷日或可使绍自退若舍之而出后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瓉乃止绍渐相攻逼瓉众日䠞四年春二月黑山帅张燕与公孙续率兵十万三道救之未至瓉密使行人赍书告续使引五千铁骑于北隰之中起火为应瓉欲自内出战绍候得其书如期举火瓒以为救至遂出战绍设伏击之瓒大败复还自守绍为地道穿其楼下施木柱之度足逹半便烧之楼辄倾倒稍至京中瓒自计必无全乃悉缢其姊妹妻子然后引火自焚绍趣兵登台斩之田楷战死关靖叹曰前若不止将军自行未必不济吾闻君子陷人危必同其难岂可以独生乎䇿马赴绍军而死续为屠各所杀
通鉴纪事本末卷八下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九上
宋 袁枢 撰
曹操篡汉
汉灵帝中平元年曹操父嵩为中常侍曹腾养子不能审其生出本末或云夏侯氏子也操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世人未之奇也惟太尉桥玄及南阳何颙异焉玄谓操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颙见操叹曰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玄谓操曰君未有名可交许子将子将者训之从子劭也好人伦多所赏识与从兄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尝为郡功曹府中闻之莫不改操饰行曹操往造劭而问之曰我何如人劭鄙其为人不答操乃劫之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操大喜而去
五年八月初置西园八校尉以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六年董卓之乱以操为骁骑校尉变易姓名间行东归过中牟为亭长所疑执诣县时县已被卓书唯功曹心知是操以世方乱不宜拘天下雄隽因白令释之操至陈留散家财合兵得五千人
献帝初平元年春正月关东州郡皆起兵以讨董卓推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绍自号车骑将军诸将皆板授官号绍与河内太守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韩馥留邺给其军粮豫州刺史孔伷屯颍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邈弟广陵太守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俱屯酸枣后将军袁术屯鲁阳众各数万豪杰多归心袁绍者鲍信独谓曹操曰夫略不世出能拨乱反正者君也茍非其人虽强必毙君殆天之所启乎 三月董卓在雒阳袁绍等诸军皆畏其彊莫敢先进曹操曰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倚王室据旧京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遂引兵西将据成皋张邈遣将卫兹分兵随之进至荥阳汴水遇卓将玄菟徐荣与战操兵败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操操不受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遂步从操遁去荣见操所将兵少力战尽日谓酸枣未易攻也亦引兵还操到酸枣诸军十馀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操责让之因为谋曰诸君听吾计使渤海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今兵以义动持疑不进失天下望窃为诸君耻之邈等不能用操乃与司马沛国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得千馀人还屯河内顷之酸枣诸军食尽众散刘岱与桥瑁相恶岱杀𤦛以王肱领东郡太守二年春正月关东诸将议以朝廷㓜冲逼于董卓远隔关塞不知存否幽州牧刘虞宗室贤隽欲共立为主曹操曰吾等所以举兵而远近莫不响应者以义动故也今㓜主微弱制于奸臣非有昌邑亡国之衅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袁绍在河内云中张杨往归之与南单于于扶罗屯漳水韩馥以豪杰多归心袁绍忌之阴贬节其军粮欲使其众离散绍客逢纪谓绍曰将军举大事而仰人资给不据一州无以自全绍曰冀州兵疆吾士饥乏设不能办无所容立纪曰韩馥庸才可密要公孙瓉使取冀州馥必骇惧因遣辩士为陈祸福馥必肯逊让绍即以书与瓉瓉遂引兵谋袭馥馥与战不利绍使外甥陈留高干及馥所亲颍川辛评荀谌郭图等说馥曰公孙瓉将燕代之卒乘胜来南而诸郡应之其锋不可当袁车骑引军东向其意未可量也窃为将军危之馥惧曰然则为之柰何谌曰君自料宽仁容众为天下所附孰与袁氏馥曰不如也临危吐决智勇过人又孰与袁氏馥曰不如也世布恩德天下家受其惠又孰与袁氏馥曰不如也谌曰袁氏一时之杰将军资三不如之势久处其上彼必不为将军下也夫冀州天下之重资也彼若与公孙瓉并力取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将军之旧且为同盟当今之计若举冀州以让袁氏彼必厚德将军瓉亦不能与之争矣是将军有让贤之名而身安于㤗山也馥性恇怯因然其计馥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闻而谏曰冀州带甲百万榖支十年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柰何欲以州与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让古人所贵诸君独何病焉馥从事赵浮程涣等谓馥曰袁本初军无斗粮各已离散虽有张杨于扶罗新附未肯为用不足敌也小从事等请自以见兵拒之旬日之间必土崩瓦解明将军但当开阁高枕何忧何惧馥乂不听乃避位出居中常侍赵忠故舎遣子送印绶以让绍绍遂领冀州牧承制以广平沮授为奋武将军使监护诸将宠遇甚厚魏郡审配钜鹿田丰并以正直不得志于韩馥绍以丰为别驾配为治中及南阳许攸逢纪颍川荀谌皆为谋主鲍信谓曹操曰袁绍为盟主因权专利将自生乱是复有一卓也若抑之则力不能制秪以遘难且可规大河之南以待其变操善之会黒山于毒白绕眭固等十馀万众略东郡王肱不能御曹操引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袁绍因表操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三年 初荀淑有孙曰彧少有才名何颙见而异之曰王佐才也及天下乱彧谓父老曰颍川四战之地宜急避之乡人多怀土不能去彧独率宗族去依韩馥会袁绍已夺馥位待彧以上宾之礼彧度绍终不能定大业闻曹操有雄略乃去绍从操操与语大恱曰吾子房也以为奋武司马 曹操军顿丘于毒等攻东武阳操攻毒等本屯毒闻之弃武阳还〈事见黄巾之乱〉 夏四月青州黄巾寇兖州刘岱与战为所杀曹操部将东郡陈宫谓操曰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纲纪明府寻往牧之资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业也宫因往说别驾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鲍信等亦以为然乃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操领兖州刺史操遂进兵击黄巾于寿张东不利贼众精悍操兵寡弱操抚循激励明设赏罚承间设奇昼夜会战战辄禽获贼遂退走鲍信战死 冬十二月曹操追黄巾至济北悉降之得戎卒三十馀万男女百馀万口収其精锐者号青州兵操辟陈留毛玠为治中从事玠言于操曰今天下分崩乘舆播荡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操纳其言遣使诣河内太守张杨欲假涂西至长安杨不听定陶董昭说杨曰袁曹虽为一家势不久群曹今虽弱然实天下之英雄也当固结之况今有缘宜通其上事并表荐之若事有成永为深分杨于是通操上事仍表荐操昭为操作书与李傕郭汜等各随轻重致殷勤傕汜见操使以为关东欲自立天子今曹操虽有使命非其诚实议留操使黄门侍郎锺繇说傕汜曰方今英雄并起各矫命专制唯曹兖州乃心王室而逆其忠款非所以副将来之望也傕汜乃厚加报答繇皓之曽孙也
四年春正月曹操军鄄城袁术为刘表所逼引军屯封丘黒山别部及匈奴于扶罗皆附之曹操击破术军遂围封丘术走襄邑乂走宁陵操追击连破之术走九江夏曹操还军定陶 六月前太尉曹嵩避难在琅邪
其子操令泰山太守应邵迎之嵩辎重百馀两青徐牧陶谦别将守阴平士卒利嵩财宝掩袭嵩于华费间杀之并少子德秋操引兵撃谦攻㧞十馀城至彭城大战谦兵败走保郯初京雒遭董卓之乱民流移东出多依徐土遇操至坑杀男女数十万口于泗水水为不流操攻郯不能克乃去攻取虑睢陵夏丘皆屠之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
兴平元年春二月陶谦告急于田楷楷与平原相刘备救之备自有兵数千人谦益以丹阳兵四千备遂去楷归谦谦表为豫州刺史屯小沛曹操军食亦尽引兵还曹操使司马荀彧寿张令程昱守鄄城复往攻陶谦
遂略地至琅邪东海所过残灭还击破刘备于郯东谦恐欲走归丹阳会陈留太守张邈叛操迎吕布操乃引军还初张邈少时好游侠袁绍曹操皆与之善及绍为盟主有骄色邈正议责绍绍怒使操杀之操不听曰孟卓亲友也是非当容之今天下未定奈何自相危也操之前攻陶谦志在必死敕家曰我若不还往依孟卓后还见邈垂泣相对陈留高柔谓乡人曰曹将军虽据兖州本有四方之图未得安坐守也而张府君恃陈留之资将乘间为变欲与诸君避之何如众人皆以曹张相亲柔又少年不然其言柔从兄干自河北呼柔柔举宗从之吕布之舍袁绍从张杨也过邈临别把手共誓绍闻之大恨邈畏操终为绍杀己也心不自安前九江太守陈留边让尝讥议操操闻而杀之并其妻子让素有才名由是兖州士大夫皆恐惧陈宫性刚直壮烈内亦自疑乃与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及邈弟超共谋叛操宫说邈曰今天下分崩雄杰并起君以千里之众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盻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受制于人不亦鄙乎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吕布壮士善战无前若权迎之共牧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此亦纵横之一时也邈从之时操使宫将兵留屯东郡遂以其众潜迎布为兖州牧布至邈乃使其党刘翊告荀彧曰吕将军来助曹使君击陶谦宜亟供其军食众疑惑彧知邈为乱即勒兵设备急召东郡太守夏侯惇于濮阳惇来布遂据濮阳时操悉军攻陶谦留守兵少而督将大吏多与邈宫通谋惇至其夜诛谋叛者数十人众乃定豫州刺史郭贡率众数万来至城下或言与吕布同谋众甚惧贡求见荀彧彧将往惇等曰君一州镇也往必危不可彧曰贡与邈等分非素结也今来速计必未定及其未定说之纵不为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将怒而成计贡见彧无惧意谓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是时兖州郡县皆应布唯鄄城范东阿不动布军䧏者言陈宫欲自将兵取东阿又使汎嶷取范吏民皆恐程昱本东阿人彧谓昱曰今举州皆叛唯有此三城宫等以重兵临之非有以深结其心三城必动君民之望也宜往抚之昱乃归过范说其令靳允曰闻吕布执君母弟妻子孝子诚不可为心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乱者此智者所宜详择也得主者昌失主者亡陈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应似能有为然以君观之布何如人哉夫布麤中少亲刚而无礼匹夫之雄耳宫等以势假合不能相君也兵虽众终必无成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君必固范我守东阿则田单之功可立也孰与违忠从恶而母子俱亡乎惟君详虑之允流涕曰不敢有贰心时汎嶷已在县允乃见嶷伏兵刺杀之归勒兵自守 徐众评曰允于曹公未成君臣母至亲也于义应去卫公子开方仕齐积年不返管仲以为不怀其亲安能爱君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允宜先救至亲徐庶母为曹公所得刘备遣庶归北欲为天下者恕人子之情也曹公亦宜遣允 昱又遣别骑绝仓亭津陈宫至不得渡昱至东阿东阿令颍川枣祗已率厉吏民拒城坚守卒完三城以待操操还执昱手曰微子之力吾无所归矣表昱为东平相屯范吕布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阳曹操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据东平断亢父泰山之道乘险要我而乃屯濮阳吾知其无能为也乃进攻之 秋八月吕布有别屯在濮阳西曹操夜袭破之未及还会布至身自战自旦至日昳数十合相持甚急操募人䧟阵司马陈留典韦将应募者进当之布弓弩乱发矢至如雨韦不视谓等人曰虏来十步乃白之等人曰十步矣又曰五步乃白等人惧疾言虏至矣韦持㦸大呼而起所抵无不应手倒者布众退会日暮操乃得引去拜韦都尉令常将亲兵数百人绕大帐左右濮阳大姓田氏为反间操得入城烧其东门示无反意及战军败布骑得操而不识问曰曹操何在操曰乘黄马走者是也布骑乃释操而追黄马者操突火而出至营自力劳军令军中促为攻具进复攻之与布相守百馀日蝗虫起百姓大饿布粮食亦尽各引去九月操还鄄城布到乘氏为其县人李进所破东屯
山阳 冬十月操至东阿袁绍使人说操欲使操遣家居邺操新失兖州军食尽将许之程昱曰意者将军殆临事而惧不然何虑之不深也夫袁绍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济也将军自度能为之下乎将军以龙虎之威可为之韩彭邪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能战之士不下万人以将军之神武与文若昱等収而用之霸王之业可成也愿将军更虑之操乃止
二年春正月曹操败吕布于定陶 闰四月吕布将薛兰李封屯钜野曹操攻之布救兰等不胜而走操遂斩兰等操军乘氏以陶谦已死欲遂取徐州还乃定布荀彧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今已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撃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间勒兵収熟麦约食畜榖一举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虚冦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卫可全其馀非己之有是无兖州也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彼徴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今东方皆已収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攻之不㧞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愿将军熟虑之操乃止布复从东缗与陈宫将万馀人来战操兵皆出収麦在者不能千人屯营不固屯西有大堤其南树木幽深操隐兵堤里出半兵堤外布益进乃令轻兵挑战既合伏兵乃悉乘堤步骑并进大破之追至其营而还布夜走操复攻㧞定陶分兵平诸县布东犇刘备 冬十月以曹操为兖州牧
建安元年秋八月曹操在许谋迎天子众以为山东未定韩暹杨奉负功恣睢未可卒制荀彧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汉高祖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自天子蒙尘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遑远赴今銮驾旋轸东京榛芜义士有存本之思兆民怀感旧之哀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四方虽有逆节其何能为韩暹杨奉安足恤哉若不时定使豪杰生心后虽为虑亦无及矣操乃遣杨武中郎将曹洪将兵西迎天子董承等据险拒之洪不得进议郎董昭以杨奉兵马最疆而少党援作操书与奉曰吾与将军闻名慕义便推赤心今将军㧞万乘之艰难反之旧都翼佐之功超世无畴何其休哉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噐至重事在维辅必须众贤以清王轨诚非一人所能独建心腹四支实相恃赖一物不备则有阙焉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以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奉得书喜悦语诸将军曰兖州诸军近在许耳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仰也遂共表操为镇东将军袭父爵费亭侯韩暹矜功専恣董承患之因潜召操操乃将兵诣雒阳既至奏韩暹张杨之罪暹惧诛单骑犇杨奉帝以暹杨有翼车驾之功诏一切勿问辛亥以曹操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操于是诛尚书冯硕等三人讨有罪也封卫将军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赏有功也赠射声校尉沮隽为弘农太守矜死节也操引董昭并坐问曰今孤来此当施何计昭曰将军兴义兵以诛暴乱入朝天子辅翼王室此五伯之功也此下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留匡弼事埶不便惟有移驾幸许耳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跂望冀一朝获安今复徙驾不厌众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筭其多者操曰此孤本志也杨奉近在梁耳闻其兵精得无为孤累乎昭曰奉少党援心相凭结镇东费亭之事皆奉所定宜时遣使厚遗答谢以安其意说京都无粮欲车驾暂幸鲁阳鲁阳近许转运稍易可无县乏之忧奉为人勇而寡虑必不见疑比使往来足以定计奉何能为累操曰善即遣使诣奉庚申车驾出轘辕而东遂迁都许己巳幸曹操营以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始立宗庙社稷于许 九月车驾之东迁也杨奉自梁欲邀之不及 冬十月曹操征奉奉南犇袁术遂攻其梁屯㧞之 诏书下袁绍责以地广兵多而専自树党不闻勤王之师但擅相讨伐绍上书深自陈愬戊辰以绍为太尉封邺侯绍耻班在曹操下怒曰曹操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挟天子以令我乎表辞不受操惧请以大将军让绍丙戌以操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操以荀彧为侍中守尚书令操问彧以䇿谋之士彧荐其从子蜀郡太守攸及颍川郭嘉操徴攸为尚书与语大悦曰公达非常人也吾得与之计事天下当何忧哉以为军师初郭嘉往见袁绍绍甚敬礼之居数十日谓绍谋臣辛评郭图曰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全而功名可立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不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吾将更举以求主子盍去乎二人曰袁氏有恩德于天下人多归之且今最疆去将何之嘉知其不寤不复言遂去之操召见与论天下事喜曰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操表嘉为司空祭酒操以山阳满宠为许令操从弟洪有宾客在许界数犯法宠収治之洪书报宠宠不听洪以白操操召许主者宠知将欲原客乃速杀之操喜曰当事不当尔邪 中平以来天下乱离民弃农业诸军并起率乏粮榖无终岁之计饥则冦略饱则弃馀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袁绍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嬴民多相食州里萧条羽林监枣祗请建置屯田曹操从之以祗为屯田都尉以骑都尉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募民屯田许下得榖百万斛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榖仓廪皆满故操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能兼并群雄军国之饶起于祗而成于峻 骠骑将军武威张济自关中引兵入荆州界攻穰城为流矢所中死济族子建忠将军绣代领其众屯宛宣威将军贾诩往归绣二年春正月曹操讨张绣军于淯水绣举众降袭击操军杀操长子昻操中流矢败走操引军还许袁绍与操书辞语骄慢操谓荀彧郭嘉曰今将讨不义而力不敌何如对曰刘项之不敌公所知也汉高惟智胜项羽故羽虽疆终为所禽今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绍虽疆无能为也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绍以逆动公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也桓灵以来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宽故不摄公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也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惟亲戚子弟公外简易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间远近此度胜也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公得䇿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也绍高议揖让以収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公以至心待人不为虚美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也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公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无不周此仁胜也绍大臣争权䜛言惑乱公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也绍是非不可知公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也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也操笑曰如卿所言孤何徳以堪之嘉又曰绍方北击公孙瓉可因其远征东取吕布若绍为冦布为之援此深害也彧曰不先取吕布河北未易图也操曰然吾所惑者又恐绍侵扰关中西乱羌胡南诱蜀汉是我独以兖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为将奈何彧曰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一惟韩遂马腾最疆彼见山东方争必各拥众自保今若抚以恩徳遣使连和虽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东足以不动侍中尚书仆射锺繇有智谋若属以西事公无忧矣操乃表繇以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特使不拘科制繇至长安移书腾遂等为陈祸福腾遂各遣子入侍袁术称帝于寿春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以书召沛相陈珪珪答书曰曹将军兴复典刑将拨平凶慝以为足下当戮力同心匡翼汉室而阴谋不轨以身试祸欲吾营私阿附有死不能也 初袁术畏吕布为己害乃为子求婚布许之 夏五月袁术遣使者韩𦙍以称帝事告吕布因求迎妇布遣女随之陈珪恐徐扬合纵为难未已往说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辅赞国政将军宜与协同䇿谋共存大计今与袁术结婚必受不义之名将有累卵之危矣布亦怨术初不已受也女已在涂乃追还绝婚械送韩𦙍枭首许市陈珪欲使子登诣曹操布固不肯会诏以布为左将军操复遗布手书深加慰纳布大喜即遣登奉章谢恩并答操书登见操因陈布勇而无谋轻于去就宜早图之操曰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卿莫究其情伪即増珪秩中二千石拜登广陵太守临别操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令阴合部众以为内应始布因登求徐州牧不得登还布怒㧞㦸斫几曰卿父劝吾协同曹操绝婚公路今吾所求无获而卿父子并显重但为卿所卖耳登不为动容徐对之曰登见曹公言养将军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公曰不如卿言譬如养鹰饥即为用饱则飏去其言如此布意乃解袁术遣其大将张勲桥㽔等与韩暹杨奉连势步骑数万趣下邳七道攻布布时有兵三千马四百匹惧其不敌谓陈珪曰今致术军卿之由也为之奈何珪曰暹奉与术卒合之师耳谋无素定不能相维子登䇿之比于连鸡埶不俱栖立可离也布用珪䇿与暹奉书曰二将军亲㧞大驾而布手杀董卓俱立功名今奈何与袁术同为贼乎不如相与并力破术为国除害且许悉以术军资与之暹奉大喜即回计从布布进军去勲营百步暹奉兵同时叫呼并到勲营勲等散走布兵追击斩其将十人首所杀伤堕水死者殆尽布因与暹奉合军向寿春水陆并进到锺离所过虏掠还渡淮北留书辱术术自将步骑五千扬兵淮上布骑皆于水北大咍笑之而还 秋九月司空曹操东征袁术术闻操来弃军走留其将桥㽔等于蕲阳以拒操操击破㽔等皆斩之术走渡淮时天旱岁荒士民冻馁术由是遂衰操辟陈国何䕫为掾问以袁术何如对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术无信顺之实而望天人之助其可得乎操曰为国失贤则亡君不为术所用亡不亦宜乎操性严掾属公事往往加杖䕫常畜毒药誓死无辱是以终不见及沛国许褚勇力绝人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坚壁以御外冦淮汝陈梁间皆畏惮之操徇淮汝褚以众归操操曰此吾樊哙也即日拜都尉引入宿卫诸从褚侠客皆以为虎士焉冬十一月曹操复攻张绣㧞湖阳
三年春正月曹操还许三月将复击张绣荀攸曰绣与刘表相恃为彊然绣以游军仰食于表表不能供也势必乖离不如缓军以待之可诱而致也若急其势必相救操不从围绣于穰 初袁绍每得诏书患其有不便于己者欲移天子自近使说曹操以许下埤湿雒阳残破宜徙都鄄城以就全实操拒之田丰说绍曰徙都之计既不克从宜早图许奉迎天子动托诏书号令海内此筭之上者不尔终为人所禽虽悔无益也绍不从会绍亡卒诣操云田丰劝绍袭许操解穰围而还张绣率众追之五月刘表遣兵救绣屯于安众守险以绝军后操与
荀彧书曰吾到安众破绣必矣及到安众操军前后受敌操乃夜凿险伪遁表绣悉军来追操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他日彧问操前䇿贼必破何也操曰虏遏吾归师而与吾死地吾是以知胜矣绣之追操也贾诩止之曰不可追也追必败绣不听进兵交战大败而还诩登城谓绣曰促更追之更战必胜绣谢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今已败奈何复追诩曰兵埶有变促追之绣素信诩言遂収散卒更追合战果以胜还乃问诩曰绣以精兵追退军而公曰必败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也诩曰此易知耳将军虽善用兵非曹公敌也曹公军新退必自断后故知必败曹公攻将军既无失䇿力未尽而一朝引退必国内有故也已破将军必轻军速进留诸将断后诸将虽勇非将军敌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绣乃服 吕布复与袁术通曹操欲自击布诸将皆曰刘表张绣在后而远袭吕布其危必也荀攸曰表绣新破势不敢动布骁猛又恃袁术若纵横淮泗间豪杰必应之今乘其初叛众心未一往可破也操曰善 冬十月操屠彭城广陵太守陈登率郡兵为操先驱进至下邳布自将屡与操战皆大败还保城不敢出操遗布书为陈祸福布惧欲降陈宫曰曹操远来势不能久将军若以步骑出屯于外宫将馀众闭守于内若向将军宫引兵而攻其背若但攻城则将军救于外不过旬月操军食尽击之可破也布然之欲使宫与高顺守城自将骑断操粮道布妻谓布曰宫顺素不和将军一出宫顺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将军当于何自立乎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犹舎而归我今将军厚公台不过曹氏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若一旦有变妾岂得复为将军妻哉布乃止潜遣其官属许汜王楷求救于袁术术曰布不与我女理当自败何为复来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为自败耳布破明上亦破也术乃严兵为布作声援布恐术为女故不遣救兵以绵纒女身䌸著马上夜自送女出与操守兵相触格射不得过复还城河内太守张杨素与布善欲救之不能乃出兵东市遥为之势 十一月杨将杨丑杀杨以应操别将眭固复杀丑将其众北合袁绍杨性仁和无威刑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流涕辄原不问故及于难操掘堑围下邳积久士卒疲敝欲还荀攸郭嘉曰吕布勇而无谋今屡战皆北锐气衰矣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陈宫有智而迟今及布气之未复宫谋之未定急攻之布可㧞也乃引沂泗灌城月馀布益困迫临城谓操军士曰卿曹无相困我当自首于明公陈宫曰逆贼曹操何等明公今日降之若卵投石岂可得全也布将侯成亡其名马已而复得之诸将合礼以贺成成分酒肉先入献布布怒曰布禁酒而卿等醖酿为欲因酒共谋布邪成忿惧 十二月癸酉成与诸将宋宪魏续等共执陈宫高顺率其众降布与麾下登白门楼兵围之急布令左右取其首诣操左右不忍乃下降布见操曰今日已往天下定矣操曰何以言之布曰明公之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若令布将骑明公将步天下不足定也顾谓刘备曰玄德卿为坐上客我为降虏绳䌸我急独不可一言邪操笑曰䌸虎不得不急乃命缓布䌸刘备曰不可明公不见吕布事丁建阳董太师乎操颔之布目备曰大耳儿最叵信操谓陈宫曰公台平生自谓智有馀今竟何如宫指布曰是子不用宫言以至于此若其见从亦未必为禽也操曰奈卿老母何宫曰宫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老母存否在明公不在宫也操曰奈卿妻子何宫曰宫闻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妻子存否在明公不在宫也操未复言宫请就刑遂出不顾操为之泣涕并布顺皆缢杀之传首许市操召陈宫之母养之终其身嫁宫女抚视其家皆厚于初前尚书令陈纪纪子群在布军中操皆礼而用之张辽将其众降拜中郎将臧霸自亡匿操募索得之使霸招吴敦尹礼孙观等皆诣操降操乃分琅邪东海为城阳利城昌虑郡悉以霸等为守相初操在兖州以徐翕毛晖为将及兖州乱翕晖皆叛兖州既定翕晖亡命投霸操语刘备令霸送二首霸谓备曰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为此也霸受主公生全之恩不敢违命然王霸之君可以义告愿将军为之辞备以霸言白操操叹息谓霸曰此古人之事而君能行之孤之愿也皆以翕晖为郡守陈登以功加伏波将军
四年春三月眭固屯射犬夏四月曹操进军临河使将军史涣曹仁渡河击之仁操从弟也固自将兵北诣袁绍求救与涣仁遇于犬城涣仁击斩之操遂济河围射犬射犬降操还军敖仓 袁术既称帝淫侈滋甚媵御数百无不兼罗纨厌梁肉自下饥困莫之収恤既而资实空虚不能自立乃烧宫室犇其部曲陈简雷薄于灊山复为简等所拒遂大穷士卒散走忧懑不知所为乃遣使归帝号于从兄绍曰禄去汉室久矣袁氏受命当王符瑞炳然今君拥有四州人戸百万谨归大命君其兴之袁谭自青州迎术欲从下邳北过曹操遣刘备及将军清河朱灵邀之术不得过复走寿春六月至江亭坐箦床而叹曰袁术乃至是乎因愤慨结病呕血死术从弟𦙍畏曹操不敢居寿春率其部曲奉术柩及妻子犇庐江太守刘勲于皖城故广陵太守徐璆得传国玺献之袁绍既克公孙瓉心益骄贡御稀简主簿耿包密白绍宜应天人称尊号绍以包白事示军府僚属皆言包妖妄宜诛绍不得已杀包以自解绍简精兵十万骑万匹欲以攻许沮授諌曰近讨公孙瓒师出历年百姓疲敝仓库无积未可动也宜务农息民先遣使献捷天子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后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舡缮修噐械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图审配曰以明公之神武引河朔之疆众以伐曹操易如覆手何必乃尔授曰夫救乱诛暴谓之义兵恃众凭彊谓之骄兵义者无敌骄者先灭曹操奉天子以令天下今举师南向于义则违且庙胜之䇿不在彊弱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瓉坐而受攻者也今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师窃为公惧之图配曰武王伐纣不为不义况兵加曹操而云无名且以公今日之彊将士思奋不及时以定大业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灭也监军之计在于持牢而非见时知几之变也绍纳图言图等因是谮授曰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寝盛何以制之夫臣与主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且御众于外不宜知内绍乃分授所统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骑都尉清河崔琰諌曰天子在许民望助顺不可攻也绍不从许下诸将闻绍将攻许皆惧曹操曰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为吾奉也孔融谓荀彧曰绍地广兵彊田丰许攸智士也为之谋审配逢纪忠臣也任其事颜良文丑勇将也统其兵殆难克乎彧曰绍兵虽多而法不整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此数人者势不相容必生内变颜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禽也 秋八月操进军黎阳使臧霸等将精兵入青州以捍东方留于禁屯河上 九月操还许分兵守官渡袁绍遣人招张绣并与贾诩书结好绣欲许之诩于绣坐上显谓绍使曰归谢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国士乎绣惊惧曰何至于此窃谓诩曰若此当何归诩曰不如从曹公绣曰袁彊曹弱又先与曹有雠从之如何诩曰此乃所以宜从也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从一也绍彊盛我以少众从之必不以我为重曹公众弱其得我必喜其宜从二也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将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其宜从三也愿将军无疑 冬十一月绣率众降曹操操执绣手与欢宴为子均取绣女拜扬武将军表诩为执金吾封都亭侯关中诸将以袁曹方争皆中立顾望凉州牧韦端使从事天水杨阜诣许阜还关右诸将问袁曹胜败孰在阜曰袁公宽而不断好谋而少决不断则无威少决则后事虽彊终不能成大业曹公有雄才远略决机无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所任各尽其力必能济大事者也曹操使治书侍御史河东卫觊镇抚关中时四方大有还民关中诸将多引为部曲觊书与荀彧曰关中膏腴之地顷遭荒乱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馀家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而归者无以自业诸将各竞招怀以为部曲郡县贫弱不能与争兵家遂彊一旦变动必有后忧夫盐国之大宝也乱来放散宜如旧置使者监卖以其直益市犂牛若有归民以供给之勤耕积粟以丰殖关中远民闻之必日夜竞还又使司隶校尉留治关中以为之主则诸将日削官民日盛此疆本弱敌之利也彧以白操操从之始遣谒者仆射监盐官司隶校尉治弘农关中由是服从袁绍使人求助于刘表表许之而竟不至亦不援曹操从事中郎南阳韩嵩别驾零陵刘先说表曰今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若欲有为起乘其敝可也如其不然固将择所宜从岂可拥甲十万坐观成败求援而不能助见贤而不肯归此两怨必集于将军恐不得中立矣曹操善用兵贤俊多归之其势必举袁绍然后移兵以向江汉恐将军不能御也今之胜计莫若举荆州以附曹操操必重徳将军长享福祚垂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蒯越亦劝之表狐疑不断乃遣嵩诣许曰今天下未知所定而曹操拥天子都许君为我观其衅嵩曰圣达节次守节嵩守节者也夫君臣名定以死守之今策名委质唯将军所命虽赴汤蹈火死无辞也以嵩观之曹公必得志于天下将军能上顺天子下归曹公使嵩可也如其犹豫嵩至京师天子假嵩一职不获辞命则成天子之臣将军之故吏耳在君为君则嵩守天子之命义不得复为将军死也惟加重思无为负嵩表以为惮使彊之至许诏拜嵩侍中零陵太守及还盛称朝廷曹公之德劝表遣子入侍表大怒以为怀贰大会寮属陈兵持节将斩之数曰韩嵩敢怀贰邪众皆恐欲令嵩谢嵩不为动容徐谓表曰将军负嵩嵩不负将军具陈前言表妻蔡氏諌曰韩嵩楚国之望也且其言直诛之无辞表犹怒考杀从行者知无它意乃弗诛而囚之十二月曹操复屯官渡 操遣刘备邀袁术备遂杀徐州刺史车胄留关羽守下邳行太守事
五年春正月曹操自讨刘备备奔青州归袁绍曹操还军官渡绍乃议攻许田丰曰曹操既破刘备则许下非复空虚且操善用兵变化无方众虽少未可轻也今不如以久持之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众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犇命民不得安业我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克也今释庙胜之䇿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绍不从丰强谏忤绍绍以为沮众械击之于是移檄州郡数操罪恶 二月进军黎阳沮授临行会其宗族散资财以与之曰埶存则威无不加埶亡则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操士马不敌君何惧焉授曰以曹操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资我虽克伯珪众实疲敝而主骄将汰军之破败在此举矣扬雄有言六国蚩蚩为嬴弱姬其今之谓乎振威将军程昱以七百兵守鄄城曹操欲益昱兵二千昱不肯曰袁绍拥十万众自以所向无前今见昱少兵必轻易不来攻若益昱兵过则不可不攻攻之必克徒両损其势愿公无疑绍闻昱兵少果不往操谓贾诩曰程昱之胆过于贲育矣袁绍遣其将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沮授曰良性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绍不听 夏四月曹操北救刘延荀攸曰今兵少不敌必分其势乃可公到延津若将渡兵向其后者绍必西应之然后轻兵袭白马掩其不备颜良可禽也操从之绍闻兵渡即分兵西邀之操乃引军兼行趣白马未至十馀里良大惊来逆战操使张辽关羽先登击之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而还绍军莫能当者遂解白马之围徙其民循河而西绍渡河追之沮授谏曰胜负变化不可不详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获还迎不晚设其有难众弗可还绍弗从授临济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济乎遂以疾辞绍不许而意恨之使省其所部并属郭图绍军至延津南操勒兵驻营南阪下使登垒望之曰可五六百骑有顷复白骑稍多步兵不可胜数操曰勿复白令骑解鞍放马是时白马辎重就道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保营荀攸曰此所以饵敌如何去之操顾攸而笑绍骑将文丑与刘备将五六千骑前后至诸将复白可上马操曰未也有顷骑至稍多或分趣辎重操曰可矣乃皆上马时骑不满六百遂纵兵击大破之斩丑丑与颜良皆绍名将也再战悉禽之绍军夺气操还军官渡秋七月汝南黄巾刘辟等叛曹操应袁绍绍遣刘备
将兵助辟郡县多应之绍遣使拜阳安都尉李通为征南将军刘表亦阴招之通皆拒焉或劝通从绍通按剑叱之曰曹公明哲必定天下绍虽彊盛终为之虏耳吾以死不贰即斩绍使送印绶诣操 袁绍军阳武沮授说绍曰北兵虽众而劲果不及南南军谷少而资储不如北南幸于急战北利在缓师宜徐持久旷以日月绍不从 八月绍进营稍前沙塠为屯东西数十里操亦分营与相当 九月曹操出兵与袁绍战不胜复还坚壁绍为高橹起土山射营中营中皆蒙楯而行操乃为霹雳车发石以击绍楼皆破绍复为地道攻操操辄于内为长堑以拒之操众少粮尽士卒疲乏百姓困于征赋多叛归绍者操患之与荀彧书议欲还许以致绍师彧报曰绍悉众聚官渡欲与公决胜败公以至弱当至彊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今榖食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皋间也是时刘项莫肯先退者以为先退则势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操从之乃坚壁持之操见运者抚之曰却十五日为汝破绍不复劳汝矣绍运榖车数千乘至官渡荀攸言于操曰绍运车旦暮至其将韩猛锐而轻敌击可破也操曰谁可使者攸曰徐晃可乃遣偏将军河东徐晃与史涣邀击猛破走之烧其辎重 冬十月绍复遣车运榖使其将淳于琼等将兵万馀人送之宿绍营北四十里沮授说绍可遣蒋奇别为支军于表以绝曹操之钞绍不从许攸曰曹操兵少而悉师拒我许下馀守势必空弱若分遣轻军星行掩袭许可㧞也许㧞则奉迎天子以讨操操成禽矣如其未溃可令首尾犇命破之必也绍不从曰吾要当先取操会攸家犯法审配収系之攸怒遂犇操操闻攸至跣出迎之抚掌笑曰子卿远来吾事济矣既入坐谓操曰袁氏军盛何以待之今有几粮乎操曰尚可支一岁攸曰无是更言之又曰可支半岁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耶何言之不实也操曰向言戏之耳其实可一月为之奈何攸曰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榖已尽此危急之日也袁氏辎重万馀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若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操大喜乃留曹洪荀攸守营自将步骑五千人皆用袁军旗帜衘枚䌸马口夜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之曰袁公恐曹操钞略后军遣兵以益备闻者信以为然皆自若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会明琼等望见操兵少出陈门外操急击之琼退保营操遂攻之绍闻操击琼谓其子谭曰就操破琼吾㧞其营彼固无所归矣乃使其将高览张郃等攻操营郃曰曹公精兵往必破琼等琼等破则事去矣请先往救之郭图固请攻操营郃曰曹公营固攻之必不㧞若琼等见禽吾属尽为虏矣绍但遣轻骑救琼而以重兵攻操营不能下绍骑至乌巢操左右或言贼骑稍近请分兵拒之操怒曰贼在背后乃白士卒皆殊死战遂大破之斩琼等尽燔其粮榖杀士卒千馀人皆取其鼻牛马割唇舌以示绍军绍军将士皆恟惧郭图惭其计之失复谮张郃于绍曰郃快军败郃忿惧遂与高览焚攻具诣操营降曹洪疑不敢受荀攸曰郃计画不用怒而来奔君有何疑乃受之于是绍军惊扰大溃绍及谭等幅巾乘马与八百骑渡河操追之不及尽収其辎重图书珍宝馀众降者操尽坑之前后所杀七万馀人沮授不及绍渡为操军所执乃大呼曰授不降也为所执耳操与之有旧迎谓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日乃相禽也授曰冀州失䇿自取犇北授知力俱困宜其见禽操曰本初无谋不相用计今丧乱未定方当与君图之授曰叔父母弟悬命袁氏若蒙公灵速死为福操叹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也遂赦而厚遇焉授寻谋归袁氏操乃杀之操収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皆焚之曰当绍之彊孤犹不能自保况众人乎冀州城邑多降于操袁绍走至黎阳北岸入其将军蒋义渠营把其手曰孤以首领相付矣义渠避帐而处之使宣号令众闻绍在稍复归之或谓田丰曰君必见重矣丰曰公貎宽而内忌不亮吾忠而吾数以至言迕之若胜而喜犹能赦我今战败而恚内忌将发吾不望生绍军士皆拊膺泣曰向令田丰在此必不至于败绍谓逢纪曰冀州诸人闻吾军败皆当念吾惟田别驾前諌止吾与众不同吾亦惭之纪曰丰闻将军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绍于是谓僚属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遂杀之初曹操闻丰不从戎喜曰绍必败矣及绍奔遁复曰向使绍用其别驾计尚未可知也审配二子为操所禽绍将孟岱言于绍曰配在位专政族大兵彊且二子在南必怀反计郭图辛评亦以为然绍遂以岱为监军代配守邺护军逢纪素与配不睦绍以问之纪曰配天性烈直毎慕古人之节必不以二子在南为不义也愿公勿疑绍曰君不恶之邪纪曰先所争者私情也今所陈者国事也绍曰善乃不废配配由是更与纪亲冀州城邑叛绍者稍复击定之绍为人宽雅有局度喜怒不形于色而性矜愎自高短于从善故至于败
六年春三月曹操就榖于安民以袁绍新破欲以其间击刘表荀彧曰绍既新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远师江汉若绍収其馀烬乘虚以出人后则公事去矣操乃止 夏四月操扬兵河上击袁绍仓亭军破之 秋九月操还许
七年春正月操进军官渡袁绍自军败惭愤发病呕血夏五月薨初绍有三子谭熙尚后妻刘氏爱尚数称于绍绍欲以为后而未显言之乃以谭继兄后出为青州刺史沮授諌曰世称万人逐兔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谭长子当为嗣而斥使居外祸其始此矣绍曰吾欲令诸子各据一州以视其能于是以中子熙为幽州刺史外甥高干为并州刺史逢纪审配素为谭所疾辛评郭图皆附于谭而与配纪有隙及绍薨众以谭长欲立之配等恐谭立而评等为害遂矫绍遗命奉尚为嗣谭至不得立自称车骑将军屯黎阳尚少与之兵而使逢纪随之谭求益兵审配等乂议不与谭怒杀逢纪 秋九月曹操渡河攻谭谭告急于尚尚留审配等守邺自将助谭与操相拒连战谭尚数败退而固守尚遣所置河东太守郭援与高干匈奴南单于共攻河东发使与关中诸将马腾等连兵腾等阴许之曹操使司隶校尉锺繇围南单于于平阳未㧞而援至繇使新丰令冯翊张既说马腾为言利害腾疑未决传干说腾曰古人有言顺道者昌逆德者亡曹公奉天子诛暴乱法明政治上下用命可谓顺道矣袁氏恃其强大背弃王命驱胡虏以陵中国可谓逆德矣今将军既事有道不尽其力阴怀两端欲以坐观成败吾恐成败既定奉辞责罪将军先为诛首矣于是腾惧干因曰智者转祸为福今曹公与袁氏相持而高干郭援合攻河东曹操虽有万全之计不能禁河东之不危也将军诚能引兵讨援内外击之其势必举是将军一举断袁氏之臂觧一方之急曹公必重徳将军将军功名无与比矣腾乃遣子超将兵万馀人与繇会初诸将以郭援众盛欲释平阳去锺繇曰袁氏方彊援之来关中阴与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顾吾威名故耳若弃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谁非冦雠纵吾欲归其得至乎此为未战先自败也且援刚愎好胜必易吾军若渡汾为营及其未济击之可大克也援至果径前渡汾众止之不从济水未半繇击大破之南单于遂降
八年春二月曹操攻黎阳与袁谭袁尚战于城下谭尚败走还邺 夏四月操追至邺收其麦诸将欲乘胜遂攻之郭嘉曰袁绍爱此二子莫适立也今权力相侔各有党与急之则相保缓之则争心生不如南向荆州以待其变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定也操曰善五月操还许留其将贾信屯黎阳谭谓尚曰我铠甲不精故前为曹操所败今操军退人怀归志及其未济出兵掩之可令大溃此策不可失也尚疑之既不益兵又不易甲谭大怒郭图辛评因谓谭曰使先公出将军为兄后者皆审配之谋也谭遂引兵攻尚战于门外谭败引兵还南皮别驾北海王修率吏民自青州往救谭谭欲更还攻尚修曰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将斗而断其右手曰我必胜其可乎夫弃兄弟而不亲天下其谁亲之彼谗人离间骨肉以求一朝之利愿塞耳勿听也若斩倿臣数人复相亲睦以御四方可横行于天下谭不从 秋八月袁尚自将攻袁谭大破之谭犇平原婴城固守尚围之急谭遣辛评弟毗诣曹操请救辛毗至西平见曹操致谭意群下多以为刘表彊宜先平之谭尚不足忧也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其无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绍以宽厚得众心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天下之难未息也今兄弟遘恶其势不両全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及其乱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时不可失也操从之后数日操更欲先平荆州使谭尚自相敝辛毗望操色知有变以语郭嘉嘉白操操谓毗曰谭必可信尚必可克否毗对曰明公无问信与诈也直当论其势耳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谓他人能间其间乃谓天下可定于己也今一旦求救于明公此可知也显甫见显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兵革败于外谋臣诛于内兄弟谗䦧国分为二连年战伐介胄生蚁虱加以旱蝗饥馑并臻天灾应于上人事困于下民无愚智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亡尚之时也今往攻邺尚不还救即不能自守还救即谭踵其后以明公之威应困穷之敌击疲敝之冦无异迅风之振秋叶矣天以尚与明公不取而伐荆州荆州丰乐国未有衅仲虺有言取乱侮亡方今二袁不务远略而内相图可谓乱矣居者无食行者无粮可谓亡矣朝不谋夕民命靡继而不绥之欲待他年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修厥德失所以用兵之要矣今因其请救而抚之利莫大焉且四方之冦莫大于河北河北平则六军盛而天下震矣操曰善乃许谭平 冬十月操至黎阳尚闻操渡河乃释平原还邺尚将吕旷高翔畔归曹操谭复阴刻将军印以假旷翔操知谭诈乃为子整聘谭女以安之而引军还
九年春正月曹操济河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二月袁尚复攻袁谭于平原留其将审配苏由守邺曹操进军至洹水苏由欲为内应谋泄出犇操操进至邺为土山地道以攻之尚武安长尹楷屯毛城以通上党粮道夏四月操留曹洪攻邺自将击楷破之而还又击尚
将沮鹄于邯郸㧞之易阳令韩范渉长梁岐皆举县降徐晃言于操曰二袁未破诸城未下者倾耳而听宜旌赏二县以示诸城操从之范岐皆赐爵关内侯 五月操毁土山地道凿堑围城周回四十里初令浅示若可越配望见笑之不出争利操一夜濬之广深二丈引漳水以灌之城中饿死者过半 秋七月尚将兵万馀人还救邺尚兵既至诸将皆以为此归师人自为战不如避之操曰尚从大道来当避之若循西山来者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来东至阳平亭去邺十七里临滏水为营夜举火以示城中亦举火相应配出兵城北欲与尚对决围操逆击之败还尚亦破走依曲漳为营操遂围之未合尚惧遣使求降操不听围之益急尚夜遁保祁山操复进围之尚将马延张𫖮等临阵降众大溃尚奔中山尽収其辎重得尚印绶节钺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崩沮审配令士卒曰坚守死战操军疲矣幽州方至何忧无主操出行围配伏弩射之几中配兄子荣为东门校尉 八月戊寅荣夜开门内操兵配拒战城中操兵生获之初袁绍与操共起兵绍问操曰若事不辑则方靣何所可据操曰足下意以为何如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靣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操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九月诏以操领冀州牧操让还兖州初袁尚遣从事安平牵招至上党督军粮未还尚走中山招说高干以幷州迎尚并力观变干不从 冬十月高干以并州降操复以干为并刺史 曹操之围邺也袁谭复背之略取甘陵安平渤海河间攻袁尚于中山尚败走故安从袁熙谭悉収其众还屯龙凑操与谭书责以负约与之绝婚女还然后进讨十二月操军其门谭㧞平原走保南皮临清河而屯操入平原略定诸县
十年春正月曹操攻南皮袁谭出战士卒多死操欲缓之议郎曹纯曰今县师深入难以持久若进不能克退必䘮威乃自执桴鼓以率攻者遂克之谭出走追斩之李孚自称冀州主簿求见操曰今城中彊弱相陵人心扰乱以为宜令新降为内所识信者宣传明教操即使孚往入城告谕吏民使各安故业不得相侵城中乃安操于是斩郭图等及其妻子袁谭使王修运粮于乐安闻谭急将所领兵往赴之至高密闻谭死下马号哭曰无君焉归遂诣曹操乞収葬谭尸操许之复使修还乐安督军粮谭所部诸城皆服惟乐安太守管统不下操命修取统首修以统亡国忠臣解其䌸使诣操操悦而赦之辟修为司空掾郭嘉说操多辟青冀幽并名士以为掾属使人心归附操从之官渡之战袁绍使陈琳为檄书数操罪恶连及家世极其丑诋及袁氏败琳归操操曰卿昔为本初移书但可罪状孤身何乃上及父祖耶琳谢罪操释之使与陈留阮瑀俱管记室先是渔阳王松据涿郡郡人刘放说松以地归操辟放参司空军事袁熙为其将焦触张南所攻与尚俱犇辽西乌桓触自号幽州刺史驱率诸郡大守令长背袁向曹陈兵数万杀白马而盟令曰敢违者斩众莫敢仰视各以次㰱别驾代郡韩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于义阙矣若乃北靣曹氏所不能为也一坐为珩失色触曰夫举大事当立大义事之济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厉事君乃舍之触等遂降曹操皆封为列侯 冬十月高干复以并州叛执上党太守举兵守壶关口操遣其将乐进李典击之河内张晟众万馀人冦崤渑间弘农张琰起兵以应之河东太守王邑被徴郡掾卫固及中郎将范先等诣司隶校尉锺繇请留之繇不许固等外以请邑为名而内实与高干通谋曹操谓荀彧曰关西诸将外服内贰张晟冦乱殽渑南通刘表固等因之将为深害当今河东天下之要地也君为我举贤才以镇之彧曰西平太守京兆杜畿勇足以当难智足以应变操乃以畿为河东太守会白骑攻东垣高干入濩泽畿将数十骑赴坚壁而守之吏民多举城助畿者比数十日得四千馀人固等与高干张晟共攻畿不下略诸县无所得曹操使议郎张既西徴关中诸将马腾等皆引兵会击晟等破之斩固琰等首其馀党与皆赦之
十一年春正月曹操自将击高干留其世子丕守邺使别驾从事崔琰傅之操围壶关三月壶关降高干自入匈奴求救单于不受干独与数骑亡欲南奔荆州上洛都尉王琰斩之并州悉平 是岁乌桓乘天下乱略有汉民十馀万户袁绍皆立其酋豪为单于以家人子为己女妻焉辽西乌桓蹋顿尤彊为绍所厚故尚兄弟归之数入塞为冦欲助尚复故地曹操将击之凿平虏渠泉州渠以通运
十二年春二月曹操自淳于还邺丁酉操奏封大功臣二十馀人皆为列侯因表万岁亭侯荀彧功状三月増封彧千户又欲授以三公彧使荀攸深自陈让至于十数乃止 曹操将击乌桓诸将皆曰袁尚亡虏耳夷狄贪而无亲岂能为尚用今深入征之刘备必说刘表以袭许万一为变事不可悔郭嘉曰公虽威震天下胡恃其远必不设备因其无备卒然击之可破灭也且袁绍有恩于民夷而尚兄弟生存今四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舍而南征尚因乌桓之资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动民夷俱应以生蹋顿之心成觊觎之计恐青冀非已之有也表坐谈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备重任之则恐不能制轻任之则备不为用虽虚国远征公无忧矣操从之行至易郭嘉曰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趋利且彼闻之必为备不如留辎重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初袁绍数遣使召田畴于无终又即授将军印使安辑所统畴皆拒之及曹操定冀州河间邢颙谓畴曰黄巾起来二十馀年海内鼎沸百姓流离今闻曹公法令严民厌乱矣乱极则平请以身先遂装还乡里畴曰邢颙天民之先觉者也操以颙为冀州从事畴忿乌桓多杀其本郡冠盖意欲讨之而力未能操遣使辟畴畴戒其门下趣治严门人曰昔袁公慕君礼命五至君义不屈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畴笑曰此非君所识也遂随使者到军拜为蓚令随军次无终时方夏水雨而滨海洿下泞滞不通虏亦遮守蹊要军不得进操患之以问田畴畴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船为难久矣旧北平郡治在平冈道出虑龙达于桞城自建武以来䧟怀断绝垂二百载而尚有微径可从今虏将以大军当由无终不得进而懈弛无备若嘿靣军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备蹋顿可不战而禽也操曰善乃引军还而署大木表于水侧路傍曰方今夏暑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虏候骑见之诚以为大军去也操令畴将其众为乡导上徐无山堑山堙谷五百馀里经白檀历平冈渉鲜卑庭东指桞城未至二百里虏乃知之尚熙与蹋顿及辽西单于能臣抵之等将数万骑逆军八月操登白狼山卒与虏遇众甚盛操车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惧操登高望虏阵不整乃纵兵击之使张辽为先锋虏众大崩斩蹋顿及名王以下胡汉降者二十馀万口辽东单于速仆丸与尚熙奔辽东太守公孙康其众尚有数千骑或劝操遂击之操曰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 九月操引兵自桞城还公孙康欲取尚熙以为功乃先置精勇于厩中然后请尚熙入未及坐康叱伏兵禽之遂斩尚熙并速仆丸首送之诸将或问操公还而康斩尚熙何也操曰彼素畏尚熙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操枭尚首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牵招独设祭悲哭操义之举为茂才时天寒且旱二百里无水军又乏食杀马数千匹以为粮凿地入三十馀丈方得水既还科问前諌者众莫知其故人人皆惧操皆厚赏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幸虽得之天所佐也顾不可以为常诸君之谏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之
十三年春曹操还邺 夏六月癸巳以曹操为丞相秋七月曹操南击刘表 八月表病卒遂以琮为嗣九月操军至新野琮遂举州降以节迎操〈事见刘备据蜀〉 刘琮将王威说琮曰曹操闻将军既降刘备已走必懈弛无备轻行单进若给威奇兵数千徼之于险操可获也获操即威震四海非徒保守今日而已琮不纳 曹操进军江陵以刘琮为青州刺史封列侯并蒯越等侯者凡十五人释韩嵩之囚待以交友之礼使条品州人优劣皆擢而用之以嵩为大鸿胪蒯越为光禄勲刘先为尚书邓羲为侍中荆州大将南阳文聘别屯在外琮之降也呼聘欲与俱辞曰聘不能全州当待罪而已操济汉聘乃诣操操曰来何迟耶聘曰先日不能辅弼刘荆州以奉国家荆州虽没常愿据守汉川保全土境生不负于孤弱死无愧于地下而计不在己以至于此实怀悲惭无颜早见耳遂歔欷流涕操为之怆然字谓之曰仲业卿真忠臣也厚礼待之使统本兵为江夏太守十二月益州牧刘璋闻曹操克荆州遣别驾张松致敬于操松为人短少放荡然识逹精果操时已定荆州走刘备不复存录松主簿杨修白操辟松不纳松以此怨归劝刘璋绝操与刘备相结璋从之 习凿齿论曰昔齐桓一矜其功而叛者九国曹操暂自骄伐而天下三分皆勤之于数十年之内而弃之于俯仰之顷岂不惜乎
十五年春下令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侧陋惟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冬十二月己亥操下令曰孤始举孝廉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世人之所凡愚欲好作政教以立名誉故在济南除残去秽平心选举以是为彊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还乡里时年纪尚少乃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为二十年规待天下清乃出仕耳然不能得如意徴为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使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众又讨击袁术使穷沮而死㩁破袁绍枭其二子复定刘表遂平天下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者人见孤彊盛又性不信天命恐妄相忖度言有不逊之志每用耿耿故为诸君陈道此言此皆肝膈之要也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实不可也何者诚恐已离兵为人所祸既为子孙计乂已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也然封兼四县食户三万何徳堪之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辞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户二万但食武平万戸且以分损谤议少减孤之责也
十六年春正月以曹操世子丕为五官中即将置官属为丞相副
十七年春正月曹操还邺诏操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冬十月董昭言于曹操曰自古以来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今明公耻有惭德乐保名节然处大臣之势使人以大事疑已诚不可不重虑也乃与列侯诸将议以丞相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勲荀彧以为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操由是不悦及撃孙权表请彧劳军于谯因辄留彧以侍中光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操军向濡须彧以疾留寿春饮药而卒彧行义修整而有智谋好推贤进士故时人皆惜之 臣光曰孔子之言仁也重矣自子路冉求公西赤门人之高弟令尹子文陈文子诸侯之贤大夫皆不足以当之而独称管仲之仁岂非以其辅佐齐桓大济生民乎齐桓之行若狗彘管仲不羞而相之其志盖以非桓公则生民不可得而济也汉末大乱群生涂炭自非高世之才不能济也然则荀彧舍魏武将谁事哉齐桓之时周室虽衰未若建安之初也建安之初四海荡覆尺土一民皆非汉有荀彧佐魏武而兴之举贤用能训卒厉兵决机发䇿征伐四克遂能以弱为彊化乱为治十分天下而有其八其功岂在管仲之后乎管仲不死子紏而荀彧死汉室其仁复居管仲之先矣而杜牧乃以为彧之劝魏武取兖州则比之高光官渡不令还许则比之楚汉及事就功毕乃欲邀名于汉代譬之教盗穴墙发匮而不与同挈得不为盗乎臣以为孔子称文胜质则史凡为史者记人之言必有以文之然则比魏武于高光楚汉者史氏之文也岂皆彧口所言邪用是贬彧非其罪矣且使魏武为帝则彧为佐命元功与萧何同赏矣彧不利此而利于杀身以邀名岂人情乎
十八年夏五月丙申以冀州十郡封曹操为魏公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又加九锡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衮冕之服赤舄副焉轩县之乐六佾之舞朱戸以居纳陛以登虎贲之士三百人𫓧钺各一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秬鬯一卣珪瓒副焉 秋七月魏始建社稷宗庙 冬十一月魏初置尚书侍中六卿以荀攸为尚书令凉茂为仆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䕫为尚书王粲杜袭卫觊和洽为侍中锺繇为大理王修为大司农袁涣为郎中令行御史大夫事陈群为御史中丞十九年春三月诏魏公操位在诸侯王上改授金玺赤绂远游冠
二十一年夏五月进魏公操爵为王 秋八月魏以大理锺繇为相国
二十二年夏四月诏魏王操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六月魏以军师华歆为御史大夫 冬十月命魏王
操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魏以五官中郎将丕为太子
二十四年秋七月诏以魏王操夫人为王后 冬十二月魏王操表孙权为票骑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封南昌侯权遣校尉梁寓入贡又遣朱光等归上书称臣于操称说天命操以权书示外曰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邪侍中陈群等皆曰汉祚已终非适今日殿下功德巍巍群生注望故孙权在远称臣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殿下宜正大位复何疑哉操曰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臣光曰教化国家之急务也而俗吏慢之风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明智君子深识长虑然后知其为益之大而収功之远也光武遭汉中衰群雄糜沸奋起布衣绍恢前绪征伐四方日不暇给乃能敦尚经术宾延儒雅开广学校修明礼乐武功既成文德亦洽继以孝明孝章遹追先志临雍拜老横经问道自公卿大夫至于郡县之吏咸选用经明行修之人虎贲卫士皆习孝经匈奴子弟亦游太学是以教立于上俗成于下其忠厚清修之士岂唯取重于搢绅亦见慕于众庶愚鄙污秽之人岂惟不容于朝廷亦见弃于乡里自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也及孝和以降贵戚擅权嬖幸用事赏伐无章贿赂公行贤愚浑殽是非颠倒可谓乱矣然犹绵绵不至于亡者上则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之徒面引廷争用公义以扶其危下则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许邵之流立私论以救其败是以政治虽浊而风俗不衰至有触冒𫓧钺僵仆于前而忠义奋发继起于后随踵就戮视死如归夫岂特数子之贤哉亦光武明章之遗化也当是之时茍有明君作而振之则汉氏之祚犹未可量也不幸承陵夷颓敝之馀重以桓灵之昏虐保养奸回过于骨肉殄灭忠良甚于冦雠积多士之愤畜四海之怒于是何进召戎董卓乘衅袁绍之徒从而构难遂使乘舆播越宗庙丘墟王室荡覆烝民涂炭大命陨绝不可复救然州郡拥兵专地者虽互相吞噬犹未尝不以尊汉为辞以魏武之暴戾疆伉加有大功于天下其蓄无君之心久矣乃至没身不敢废汉而自立岂其志之不欲哉犹畏名义而自抑也由是观之教化安可慢风俗安可忽哉
魏文帝黄初元年春正月武王至洛阳庚子薨王知人善察难以伪识㧞奇才不拘微贱随能任使皆获其用与敌对陈意思安闲如不欲战然及至决机乘胜气势盈溢勲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毫不与用法峻急有犯必戮或对之流涕然终无所赦雅性节俭不好华丽故能芟刈群雄几平海内是时太子在邺军中骚动群僚欲秘不发丧谏议大夫贾逵以为事不可秘乃发丧或言宜易诸城守悉用谯沛人魏郡太守广陵徐宣厉声曰今者远近一统人怀效节何必专用谯沛以沮宿卫者之心乃止青州兵擅撃鼔相引去众人以为宜禁止之不从者讨之贾逵曰不可为作长檄令所在给其禀食鄢陵侯彰从长安来赴问逵先王玺绶所在逵正色曰国有储副先王玺绶非君侯所宜问也凶问至邺太子号哭不已中庶子司马孚諌曰君王宴驾天下恃殿下为命当上为宗庙下为万国奈何效匹夫孝也太子良久乃止曰卿言是也时群臣初闻王薨相聚哭无复行列孚厉声于朝曰今君王违世天下震动当早拜嗣君以镇万国而但哭耶乃罢群臣备禁卫治丧事群臣以为太子即位当须诏命尚书陈矫曰王薨于外天下惶惧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繋远近之望且又爱子在侧彼此生变则社稷危矣即具官备礼一日皆办明旦以王后令䇿太子即王位大赦汉帝寻遣御史大夫华歆奉䇿诏授太子丞相印绶魏王玺绂领冀州牧于是尊王后曰王太后 二月丁卯葬武王于高陵秋七月左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芝表言魏当代汉
见于图纬其事众甚群臣因上表劝王顺天人之望王不许 冬十月乙卯汉帝告祠高庙使行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玺绶诏册禅位于魏王三上书辞让乃为坛于繁阳辛未升坛受玺绶即皇帝位燎祭天地岳渎改元大赦
十一月癸酉奉汉帝为山阳公行汉正朔用天子礼乐封公四子为列侯追尊太王曰太皇帝武王曰武皇帝庙号太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汉诸侯王为崇徳侯列侯为关中侯群臣封爵增位各有差改相国为司徒御史大夫为司空山阳公奉二女以嫔于魏帝欲改正朔侍中辛毗曰魏氏遵舜禹之统应天顺民至于汤武以战伐定天下乃改正朔孔子曰行夏之时左氏传曰夏数为得天正何必期于相反帝善而从之时群臣并颂魏徳多抑损前朝散骑常侍卫臻独明禅授之义称扬汉美帝数目臻曰天下之珍当与山阳共之
魏明帝青龙二年春三月庚寅山阳公卒帝素服发䘮秋八月孝献皇帝葬于禅陵
通鉴纪事本末卷九上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九下
宋 袁枢 撰
孙氏据江东
汉献帝兴平元年 初孙坚娶钱唐吴氏生四男䇿权翊匡及一女坚从军于外留家寿春䇿年十馀岁已交结知名舒人周瑜与䇿同年亦英达夙成闻䇿声问自舒来造焉便推结分好劝策徙居舒䇿从之瑜乃推道南大宅与䇿升堂拜母有无通共及坚死䇿年十七还葬曲阿已乃渡江居江都结纳豪俊有复雠之志丹阳太守会稽周昕与袁术相恶术上䇿舅吴景领丹阳太守攻昕夺其郡以䇿从兄贲为丹阳都尉策以母弟托广陵张纮径到寿春见袁术涕泣言曰亡父昔从长沙入讨董卓与明使君会于南阳同盟结好不幸遇难勲业不终䇿感惟先人旧恩欲自凭结愿明使君垂察其诚术甚奇之然未肯还其父兵谓䇿曰孤用贵舅为丹阳太守贤从伯阳为都尉彼精兵之地可还依召募䇿遂与汝南吕范及族人孙何迎其母诣曲阿依舅氏因縁召募得数百人而为泾县大帅祖郎所袭几至危殆于是复往见术术以坚馀兵千馀人还䇿表拜怀义校尉䇿骑士有罪逃入术营隐于内厩䇿指使人就斩之讫诣术谢术曰兵人好叛当共疾之何为谢也由是军中益畏惮之术初许以䇿为九江太守已而更用丹阳陈纪后术欲攻徐州从庐江太守陆康求米三万斛康不与术大怒遣䇿攻康谓曰前错用陈纪每恨本意不遂每若得康庐江真卿有也䇿攻康㧞之术复用其故吏刘勲为太守䇿益失望 侍御史刘繇有盛名诏用为扬州刺史及䇿攻庐江繇惧为袁孙所并遣将樊能屯横江张英屯当利以拒之术使吴景与孙贲共将兵击英等
二年 初丹阳人朱治尝为孙坚校尉见袁术政徳不立劝孙䇿归收江东时吴景攻樊能张英等岁馀不克䇿说术曰家有旧恩在东愿助舅讨横江横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万人以佐明使君定天下术知其恨而以刘繇据曲阿王朗在会稽谓䇿未必能定乃许之表策为折冲校尉将兵千馀人骑数十匹行收兵比至历阳众五六千时周瑜从父尚为丹阳太守瑜将兵迎之仍助以资粮䇿大喜曰吾得卿谐也进攻横江当利皆拔之樊能张英败走䇿渡江转斗所向皆破莫敢当其锋者百姓闻孙郎至皆失魂魄长吏委城郭窜伏山草及䇿至军士奉令不敢虏略鸡犬菜茹一无所犯民乃大悦竞以牛酒劳军䇿为人美姿颜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于用人是以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䇿攻刘繇牛渚营尽得邸阁粮榖战具时彭城相薛礼下邳相丹阳笮融依繇为盟主礼据秣陵城融屯县南䇿皆击破之又破繇别将于梅陵转攻湖孰江乘皆下之进击繇于曲阿繇同郡太史慈时自东莱来省繇会䇿至或劝繇可以慈为大将繇曰我若用子义许子将不当笑我邪但使慈侦视轻重时独与一骑卒遇䇿于神亭䇿从骑十三皆坚旧将辽西韩当零陵黄盖軰也慈便前斗正与䇿对䇿刺慈马而㧛得慈项上手㦸慈亦得䇿兜鍪会两家兵骑并各来赴于是觧散繇与䇿战兵败走丹徒䇿入曲阿劳赐将士发恩布令告谕诸县其刘繇笮融等故乡部曲来降首者一无所问乐从军者一身行复除门户不乐者不彊旬日之间四面云集得见兵二万馀人马千馀匹威震江东丙辰袁术表䇿行殄冦将军䇿将吕范言于䇿曰今将军事业日大士众日盛而纲纪犹有不整者范愿暂领都督佐将军部分之䇿曰子衡既士大夫加手下已有大众立功于外岂宜复屈小职知军中细事乎范曰不然今舍本土而托将军者非为妻子也欲济世务也譬犹同舟渉海一事不牢即俱受其败此亦范计非但将军也䇿笑无以答范出便释褠著袴褶执鞭诣阁下启事自称领都督䇿乃授传委以众事由是军中肃睦威禁大行䇿以张纮为正议校尉彭城张昭为长史常令一人居守一人从征讨及广陵秦松陈端等亦参与谋谟䇿待昭以师友之礼文武之事一以委昭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䟽専归美于昭䇿闻之欢笑曰昔管仲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刘繇自丹徒奔豫章使太守朱皓攻袁术所用诸葛玄使笮融助皓攻玄融诈杀皓代领郡事繇进讨融融走入山为民所杀诏以前太傅掾华歆为豫章太守
建安元年秋八月袁术以䜟言代汉者当涂高自云名字应之又以袁氏出陈为舜后以黄代赤徳运之次遂有僭逆之谋闻孙坚得传国玺拘坚妻而夺之及闻天子败于曹阳乃会群下议称尊号众莫敢对主簿阎象进曰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叁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明公虽弈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术默然术聘处士张范范不往使其承谢之术谓承曰孤以土地之广士民之众欲徼福齐桓拟迹高祖何如承曰在德不在彊夫用德以同天下之欲虽由匹夫之资而兴霸王之功不足为难若茍欲僭拟干时而动众之所弃谁能兴之术不悦孙䇿闻之与术书曰成汤讨桀称有夏多罪武王伐纣曰殷有重罚此二主者虽有圣徳假使时无失道之过无由逼而取也今主上非有恶于天下徒以㓜小胁于彊臣异于汤武之时也且董卓贪淫骄陵志无纪极至于废主自兴亦犹未也而天下同心疾之况效尤而甚焉者乎又闻㓜主明智聪敏有夙成之德天下虽未被其恩咸归心焉使君五世相承为汉宰辅荣宠之盛莫与为比宜效忠守节以报王室则旦奭之美率土所望也时人多惑图纬之言妄牵非类之文茍以悦主为美不顾成败之计古今所慎可不熟虑忠言逆耳駮议致憎茍有益于尊明无所敢辞术始自以为有淮南之众料䇿必与已合及得其书愁沮发疾既不纳其言䇿遂与之绝孙䇿将取会稽吴人严白虎等众各万馀人处处屯聚诸将欲先击白虎等䇿曰白虎等群盗非有大志此成禽耳遂引兵渡浙江会稽功曹虞翻说太守王朗曰䇿善用兵不如避之朗不从发兵拒䇿于固陵䇿数渡水战不能克䇿叔父静说䇿曰朗负阻城守难可卒㧞查渎南去此数十里宜从彼据其内所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者也䇿从之夜多然火为疑兵分军投查渎道袭高迁屯朗大惊遣故丹阳太守周昕等率兵逆战䇿破昕等斩之朗遁走虞翻追随营护朗浮海至东冶䇿追击大破之朗乃诣䇿降䇿自领会稽大守复命虞翻为功曹待以交友之礼䇿好游猎翻諌曰明府喜轻出微行从官不暇严吏卒常苦之夫君人者不重则不威故白龙鱼服困于豫且白蛇自放刘季害之愿少留意䇿曰君言是也然不能改
二年夏五月曹操遣议郎王誧以诏书拜孙䇿为骑都尉袭爵乌程侯领会稽太守使与吕布及吴郡太守陈瑀共讨袁术䇿欲得将军号以自重誧便承制假䇿明汉将军䇿治严行到钱唐瑀阴图袭䇿潜结祖郎严白虎等使为内应䇿觉之遣其将吕范徐逸攻瑀于海西瑀败单骑奔袁绍
三年冬十二月孙䇿遣其正议校尉张纮献方物曹操欲抚纳之表䇿为讨逆将军封吴侯以弟女配䇿弟匡又为子彰取孙贲女礼辟䇿弟权翊以张纮为侍御史袁术以周瑜为居巢长以临淮鲁肃为东城长瑜肃知术终无所成皆弃官渡江从孙䇿䇿以瑜为建威中郎将肃因家于曲阿曹操表徴王朗䇿遣朗还操以朗为諌议大夫参司空军事袁术遣间使赍印绶与丹阳宗帅祖朗等使激动山越共图孙䇿刘繇之奔豫章也太史慈遁于芜湖山中自称丹阳太守䇿已定宣城以东惟泾以西六县未服慈因进住泾县大为山越所附于是䇿自将讨祖郎于陵阳禽之䇿谓郎曰尔昔袭孤斫马鞍今创军立事除弃宿恨惟取能用与天下通耳非但汝汝勿恐怖郎叩头谢罪即破械署门下贼曹又讨太史慈于勇里禽之解䌸捉其手曰宁识神亭时邪若卿尔时得我云何慈曰未可量也䇿大笑曰今日之事当与卿共之闻卿有烈义天下智士也但所托未得其人耳孤是卿知已勿忧不如意也即署门下督军还祖郎太史慈俱在前导军人以为荣会刘繇卒于豫章士众万馀人欲奉豫章太守华歆为主歆以为因时擅命非人臣所宜众守之连月卒谢遣之其众未有所附䇿命太史慈往抚安之谓慈曰刘牧往青吾为袁氏攻庐江吾先君兵数千人尽在公路许吾志在立事安得不屈意于公路以求之乎其后不遵臣节諌之不从丈夫义交茍有大故不得不离吾交求公路及绝之本末如此恨不及其生时与共论辨也今儿子在豫章卿往视之并宣孤意于其部曲部曲乐来者与俱来不乐来者且安慰之并观华子鱼所以牧御方规何如卿须几兵多少随意慈曰慈有不赦之罪将军量同桓文当尽死以报徳今并息兵兵不宜多将数十人足矣左右皆曰慈必北去不还䇿曰子义舍我当复从谁饯送昌门把腕别曰何时能还答曰不过六十日慈行议者犹纷纭言遣之非计䇿曰诸君勿复言孤断之详矣太史子义虽气勇有胆烈然非纵横之人其心秉道义重然诺一以意许知已死亡不相负诸君勿忧也慈果如期而反谓䇿曰华子鱼良徳也然无他方规自守而已又丹阳僮芝自擅庐陵番阳民帅别立宗部言我已别立郡海昏上缭不受发召子鱼但睹视之而已䇿拊掌大笑遂有兼并之志
四年冬十一月庐江太守刘勲以袁术部曲众多不能赡遣从弟偕求米于上缭诸宗帅不能满数偕召勲使袭之孙䇿恶勲兵彊伪卑辞以事勲曰上缭宗民数欺鄙郡欲击之路不便上缭甚富实愿君伐之请出兵以为外援且以珠宝葛越赂勲勲大喜外内尽贺刘独否勲问其故对曰上缭虽小城坚池深攻难守易不可旬日而举也兵疲于外而国内虚䇿乘虚袭我则后不能独守是将军进屈于敌退无所归若军必出祸今至矣勲不听遂伐上缭至海昏宗帅知之皆空壁逃迁勲了无所得时䇿引兵西撃黄祖行及石城闻勲在海昏䇿乃分遣从兄贲辅将八千人屯彭泽自与领江夏太守周瑜将二万人袭皖城克之得术勲妻子及部曲三万馀人表汝南李术为庐江太守给兵三千人以守皖城皆徙所得民东诣吴勲还至彭泽孙贲孙辅邀击破之勲走保流沂求救于黄祖祖遣其子射率船军五千人助勲䇿复就攻勲大破之勲北归曹操射亦遁走䇿收得勲兵二千馀人船千艘遂进击黄祖十二月辛亥䇿军至沙羡刘表遣从子虎及南阳韩晞将长矛五千来救祖甲寅䇿与战大破之斩晞祖脱身走获其妻子及船六千艘士卒杀溺死者数万人䇿盛兵将徇豫章屯于椒丘谓功曹虞翻曰华子鱼自有名字然非吾敌也若不开门让城金鼔一震不得无所伤害卿便在前具宣孤意翻乃往见华歆曰窃闻明府与鄙郡故王府君齐名中州海内所宗虽在东垂常怀瞻仰歆曰孤不如王会稽翻复曰不审豫章资粮器仗士民勇果孰与鄙郡歆曰大不如也翻曰明府言不如王会稽谦光之谭耳精兵不如会稽实如尊教孙讨逆智略超世用兵如神前走刘扬州君所亲见南定鄙郡亦君所闻也今欲守孤城自料资粮已知不足不早为计悔无及也今大军已次椒丘仆便还去明日日中迎檄不到者与君辞矣歆曰久在江表常欲北归孙会稽来吾便去也乃夜作檄明旦遣吏赍迎䇿便进军歆葛巾迎䇿䇿谓歆曰府君年徳名望远近所归䇿年幼稚宜修子弟之礼便向歆拜礼为上宾 策分豫章为庐陵郡以孙贲为豫章太守孙辅为庐陵太守会僮芝病辅遂进取庐陵留周瑜镇巴丘孙䇿之克皖城也抚视袁术妻子及入豫章收载刘繇䘮善遇其家士大夫以是称之会稽功曹魏腾尝迕䇿意䇿将杀之众忧恐计无所出䇿母吴夫人倚大井谓䇿曰汝新造江南其事未集方当优贤礼士舍过录功魏功曹在公尽规汝今日杀之则明日人皆叛汝吾不忍见祸之及当先投此井中耳䇿大惊遽释腾五年夏四月广陵太守陈登治射阳孙䇿西击黄祖登诱严白虎馀党图为后害䇿还击登军到丹徒须待运粮初䇿杀吴郡太守许贡贡奴客潜民间欲为贡报仇策性好猎数出驱驰所乘马精骏从骑绝不能及卒遇贡客三人射䇿中颊后骑寻至皆刺杀之䇿创甚召张昭等谓曰中国方乱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公等善相吾弟呼权佩以印绶谓曰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丙午䇿卒时年二十六权悲号未视事张昭曰孝廉此宁哭时邪乃改易权服扶令上马使出巡军昭率僚属上表朝廷下移属城中外将校各令奉职周瑜自巴丘将兵赴䘮遂留吴以中护军与张昭共掌众事时䇿虽有会稽吴郡丹阳豫章庐江庐陵然深险之地犹未尽从流寓之士皆以安危去就为意未有君臣之固而张昭周瑜等谓权可与共成大业遂委心而服事焉 冬十月曹操闻孙䇿死欲因䘮伐之侍御史张纮谏曰乘人之䘮既非古义若其不克成仇弃好不如因而厚之操即表权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操欲令纮辅权内附乃以纮为会稽东部都尉纮至吴太夫人以权年少委纮与张昭共辅之纮思惟补察知无不为太夫人问扬武都尉会稽董袭曰江东可保不袭曰江东有山川之固而讨逆明府恩徳在民讨虏承基大小用命张昭秉众事袭等为爪牙此地利人和之时也万无所忧权遣张纮之部或以纮本受北任嫌其志趣不止于此权不以介意鲁肃将北还周瑜止之因荐肃于权曰肃才宜佐时当广求其比以成功业权即见肃与语恱之宾退独引肃合榻对饮曰今汉室倾危孤思有桓文之功君何以佐之肃曰昔高帝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羽为害也今之曹操犹昔项羽将军何由得为桓文乎肃窃料之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为将军计惟有保守江东以观天下之衅耳若因北方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据而有之此王业也权曰今尽力一方冀辅汉耳此言非所及也张昭毁肃年少麤踈权益贵重之赏赐储偫富拟其旧权料诸小将兵少而用薄者并合之别部司马汝南吕蒙军容鲜整士卒练习权大悦増其兵宠任之功曹骆统劝权尊贤接士勤求损益飨赐之日人人别进问其燥湿加以密意诱谕使言察其志趣权纳用焉统俊之子也庐陵太守孙辅恐权不能保江东阴遣人赍书呼曹操行人以告权悉斩辅亲近分其部曲徙辅置东曹操表徴华歆为议郎参司空军事庐江太守李术不肯事权而多纳其亡叛权以状白曹操曰严刺史昔为公所用而李术害之肆其无道宜速诛灭今术必复诡说求救明公居阿衡之任海内所瞻愿敕执事勿复听受因举兵攻术于皖城术求救于操操不救遂屠其城枭术首徙其部曲二万馀人〈严刺史者扬州刺史严象也〉
七年秋九月曹操下书责孙权任子权召群僚会议张昭秦松等犹豫不决权引周瑜诣吴夫人前定议瑜曰昔楚国初封不满百里之地继嗣贤能广土开境遂据荆扬至于南海传业延祚九百馀年今将军承父兄馀资兼六郡之众兵精粮多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盐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有何偪迫而欲送质质一入不得不与曹氏相首尾与相首尾则命召不得不往如此便见制于人也极不过一侯印仆从十馀人车数乘马数匹岂与南靣称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观其变若曹氏能率义以正天下将军事之未晚若图为暴乱彼自亡之不暇焉能害人吴夫人曰公瑾议是也公瑾与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视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质八年冬十月孙权西伐黄祖破其舟军惟城未克而山冦复动权还过豫章使征虏中郎将吕范平鄱阳会稽荡冦中郎将程普讨乐安建昌都尉太史慈领海昏以别部司马黄盖韩当周泰吕蒙等守剧县令长讨山越悉平之建安汉兴南平民作乱聚众各万馀人权使南部都尉会稽贺齐进讨皆平之复立县邑料出兵万人拜齐平东校尉
十二年 孙权西击黄祖虏其人民而还 权母吴氏疾笃引见张昭等属以后事而卒
十三年 初巴郡甘宁将僮客八百人归刘表表儒人不习军事宁观表事势终必无成恐一朝众散并受其祸欲东入吴黄祖在夏口军不得过乃留依祖三年祖以凡人畜之孙权撃祖祖军败走权校尉凌操将兵急追之宁善射将兵在后射杀操祖由是得免军罢还营待宁如初祖都督苏飞数荐宁祖不用宁欲去恐不免飞乃白祖以宁为邾长宁遂亡奔孙权周瑜吕蒙共荐逹之权礼异同于旧臣宁献䇿于权曰今汉祚日微曹操终为篡盗南荆之地山川形便诚国之西埶也宁观刘表虑既不远儿子又劣非能承业传基者也至尊当早图之不可后操图之之计宜先取黄祖祖今昏耄已甚财谷并乏左右贪纵吏士心怨舟船战具顿废不修怠于耕农军无法伍至尊今往其破可必一破祖军鼓行而西据楚关大势弥广即可渐规巴蜀矣权深纳之张昭时在坐难曰今吴下业业若军果行恐必致乱宁谓昭曰国家以萧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忧乱奚以希慕古人乎权举酒属宁曰兴霸今年行讨如此酒矣决以付卿卿但当勉建方略令必克祖则卿之功何嫌张长史之言乎权遂西击黄祖祖横两蒙冲挟守沔口以栟闾大绁系石为矴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飞矢两下军不得前偏将军董袭与别部司马凌统俱为前部各将敢死百人人被两铠乘大舸突入蒙冲里袭身以刀断两绁蒙冲乃横流大兵遂进祖令都督陈就以水军逆战平北都尉吕蒙勒前锋亲枭就首于是将士乘胜水陆并进傅其城尽锐攻之遂屠其城祖挺身走追斩之虏其男女数万口权先作两函欲以盛祖及苏飞首权为诸将置酒甘宁下席叩头血涕交流为权言飞畴昔旧恩宁不值飞固已捐骸于沟壑不得致命于麾下今飞罪当夷戮特从将军乞其首领权感其言谓曰今为君置之若走去何宁曰飞免分裂之祸受更生之恩逐之尚必不走岂当图亡哉若尔宁头当代入函权乃赦之凌统怨宁杀其父操常欲杀宁权命统不得仇之令宁将兵屯于他所 秋八月刘表卒 初鲁肃闻刘表卒言于孙权曰荆州与国邻接江山险固沃野万里士民殷富若据而有之此帝王之资也今刘表新亡二子不协军中诸将各有彼此刘备天下枭雄与操有隙寄寓于表表恶其能而不能用也若备与彼协心上下齐同则宜抚安与结盟好如有离违宜别图之以济大事肃请得奉命吊表二子并慰劳其军中用事者及说备使抚表众同心一意共治曹操备必喜而从命如其克谐天下可定也今不速往恐为操所先权即遣肃行到夏口闻操已向荆州晨夜兼道比至南郡而琮已降备南走肃径迎之与备会于当阳长坂肃宣权旨论天下事势致殷勤之意且问备曰豫州今欲何至备曰与苍梧太守吴巨有旧欲往投之肃曰孙讨虏聪明仁惠敬贤礼士江表英豪咸归附之已据有六郡兵精粮多足以立事今为君计莫若遣腹心自结于东以共济世业而欲投吴巨巨是凡人偏在远郡行将为人所并岂足托乎备甚悦肃又谓诸葛亮曰我子瑜友也即共定交子瑜者亮兄瑾也避乱江东为孙权长史备用肃计进住鄂县之樊口曹操自江陵将顺江东下诸葛亮谓刘备曰事急矣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遂与鲁肃俱诣孙权亮见权于柴桑说权曰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収众汉南与曹操共争天下今操芟夷大难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英雄无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愿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不能何不按兵束甲北靣而事之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权曰茍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复为之下乎权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吾计决矣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阪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敝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此所谓彊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又荆州之民附操者偪兵势耳非心服也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军必矣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彊鼎足之形成矣成败之机在于今日权大悦与其群下谋之是时曹操遗权书曰近者奉辞伐罪旌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权以示群下莫不响震失色长史张昭等曰曹公豺虎也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闘舰乃以千数操悉浮以㳂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愚谓大计不如迎之鲁肃独不言权起更衣肃追于宇下权知其意执肃手曰卿欲何言肃曰向察众人之议专欲误将军不足与图大事今肃可迎操耳如将军不可也何以言之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迎操欲安所归乎愿早定大计莫用众人之议也权叹息曰诸人持议甚失孤望奉卿廓开大计正与孤同时周瑜受使至番阳肃劝权召瑜还瑜至谓权曰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请为将军筹之今北土未平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而操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又今盛寒马无槀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数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将军禽操宜在今日瑜请得精兵数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权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今数雄已灭惟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因拔刀斫前奏案曰诸将吏敢复有言当迎操者与此案同乃罢会是夜瑜复见权曰诸人徒见操书言水步八十万而各恐慑不复料其虚实便开此议甚无谓也今以实校之彼所将中国人不过十五六万且已久㽺所得表众亦极七八万耳尚怀狐疑夫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众众数虽多甚不足畏瑜得精兵五万自足制之愿将军勿虑权抚其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子布元表诸人各顾妻子挟持私虑深失所望独卿与子敬与孤同耳此天以卿二人赞孤也五万兵难卒合已选三万人船粮战具俱办卿与子敬程公便在前发孤当续发人众多载资粮为卿后援卿能办之者诚决邂逅不如意便还就孤孤当与孟徳决之遂以周瑜程普为左右督将兵与备并力逆操以鲁肃为赞军校尉助画方略刘备在樊口日遣逻吏于水次候望权军吏望见瑜船驰往白备备遣人慰劳之瑜曰有军任不可得委署傥能屈威诚副其所望备乃乘单舸往见瑜问曰今拒曹公深为得计战卒有几瑜曰三万人备曰恨少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观瑜破之备欲呼鲁肃等共会语瑜曰受命不得妄委署若欲见子敬可别过之备深愧喜进与操遇于赤壁时操军众已有疾疫初一交战操军不利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将黄盖曰今冦众我寡难与持久操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闘舰十艘载燥荻枯柴灌油其中裹以帷幕上建旌旗豫备走舸繋于其尾先以书遗操诈云欲降时东南风急盖以十舰最著前中江举帆馀船以次俱进操军吏士皆出营立观指言盖降去北军二里馀同时发火火烈风猛船往如箭烧尽北船延及岸上营落顷之烟炎张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瑜等率轻锐继其后靁鼓大进北军大坏操引军从华容道步走遇泥泞道不通天又大风悉使羸兵负草填之骑乃得过羸兵为人马所蹈藉䧟泥中死者甚众刘备周瑜水陆并进追操至南郡时操军兼以饥疫死者大半操乃留征南将军曹仁横野将军徐晃守江陵折冲将军乐进守襄阳引军北还周瑜程普将数万众与曹仁隔江未战甘宁请先径进取夷陵往即得其城因入守之益州将袭肃举军降周瑜表以肃兵益横野中郎将吕蒙蒙盛称肃有胆用且慕化远来于义宜益不宜夺也权善其言还肃兵曹仁遣兵围甘宁宁困急求救于周瑜诸将以为兵少不足分吕蒙谓周瑜程普曰留凌公绩于江陵蒙与君行解围释急埶亦不久蒙保公绩能十日守也瑜从之大破仁兵于夷陵获马三百匹而还于是将士形势自倍瑜乃渡江屯北岸与仁相拒十二月孙权自将围合肥
十四年春三月孙权围合肥久不下权率轻骑欲身往突敌长史张纮諌曰夫兵者凶噐战者危事也今麾下恃盛壮之气忽彊暴之虏三军之众莫不寒心虽斩将搴旗威震敌场此乃偏将之任非主将之宜也愿抑贲育之勇怀霸王之计权乃止曹操遣将军张喜将兵解围久而未至扬州别驾楚国蒋济密白刺史伪得喜书云步骑四万已到雩娄遣主簿迎喜三部使赍书语城中守将一部得入城二部为权兵所得权信之遽烧围走 冬十二月周瑜攻曹仁岁馀所杀伤甚众仁委城走权以瑜领南郡太守屯据江陵程普领江夏太守治沙羡吕范领彭泽太守吕蒙领寻阳令曹操密遣九江蒋干往说周瑜干以才辩独步于江淮之间乃布衣葛巾自托私行诣瑜瑜出迎之立谓干曰子翼良苦远涉江湖为曹氏作说客邪因延干与周观营中行视仓库军资器仗讫还饮宴示之侍者服餙珍玩之物因谓干曰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假使苏张更生能移其意乎干但笑终无所言还白操操称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能间也十五年冬十二月周瑜诣京见权曰今曹操新败忧在腹心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事也乞与奋威〈奋威者孙坚弟子丹阳太守瑜也〉俱进取蜀而并张鲁因留奋威固守其地与马超结援瑜还与将军据襄阳以蹴操北方可图也权许之周瑜还江陵为行装于道病困与权笺曰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复奉教命耳方今曹操在北疆场未静刘备寄寓有似飬虎天下之事未知终始此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虑之日也鲁肃忠烈临事不茍可以代瑜傥所言可采瑜死不朽矣卒于巴丘权闻之哀恸曰公瑾有王佐之资今忽短命孤何赖哉自迎其䘮于芜湖瑜有一女二男权为长子登娶其女以其男循为骑都尉妻以女𦙍为兴业都尉妻以宗女权以鲁肃为奋武校尉代瑜领兵令程普领南郡太守鲁肃劝权以荆州借刘备与共拒曹操权从之乃分豫章为番阳郡分长沙为汉昌郡复以程普领江夏太守鲁肃为汉昌太守屯陆口
十七年 初张纮以秣陵山川形胜劝孙权以为治所及刘备东过秣陵亦劝权居之权于是作石头城徙治秣陵改秣陵为建业 秋九月吕蒙闻曹操欲东兵说孙权夹濡须水口立坞诸将皆曰上岸击贼洗足入船何用坞为蒙曰兵有利钝战无百胜如有邂逅敌步骑蹙人不暇及水其得入船乎权曰善遂作濡须坞 冬十月曹操东撃孙权
十八年春正月曹操进军濡须口号步骑四十万攻破孙权江西营获其都督公孙阳权率众七万御之相守月馀操见其舟船噐仗军伍整肃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如刘景升儿子豚犬耳权为笺与操说春水方生公宜速去别纸言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操语诸将曰孙权不欺孤乃彻军还
十九年 初魏公操遣庐江太守朱光屯皖大开稻田吕蒙言于孙权曰皖田肥美若一収熟彼众必増宜早除之闰月权亲攻皖城诸将欲作土山添攻具吕蒙曰治攻具及土山必历日乃成城备既修外救必至不可图也且吾乘雨水以入若流经日水必向尽还道艰难蒙窃危之今观此城不能甚固以三军锐气四靣并攻不移时可㧞及水以归全胜之道也权从之蒙荐甘寕为升城督宁手持练身缘城为士卒先蒙以精锐继之手执枹鼓士卒皆腾踊侵晨进攻食时破之获朱光及男女数万口既而张辽至夹石闻城已㧞乃退权拜吕蒙为庐江太守还屯寻阳
二十年秋八月孙权率众十万围合肥时张辽李典乐进将七千馀人屯合肥魏公操之征张鲁也为教与合肥䕶军薛悌署函边曰贼至乃发及权至发教教曰若孙权至者张李将军出战乐将军守䕶军勿得与战诸将以众寡不敌疑之张辽曰公远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击之折其盛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也进等莫对辽怒曰成败之机在此一战诸君若疑我将独决之李典素与辽不睦慨然曰此国家大事顾君计何如耳吾可以私憾而忘公义乎请从君而出于是辽夜募敢从之士得八百人椎牛犒飨明旦辽被甲持㦸先登䧟阵杀数十人斩二大将大呼自名冲垒入至权麾下权大惊不知所为走登高冡以长㦸自守辽叱权下战权不敢动望见辽所将众少乃聚围辽数重辽急击围开将麾下数十人得出馀众号呼曰将军弃我乎辽复还突围㧞出馀众权人马皆披靡无敢当者自旦战至日中吴人夺气乃还修守备众心遂安权守合肥十馀日城不可㧞彻军还兵皆就路权与诸将在逍遥津北张辽觇望知之即将步骑奄至甘宁与吕蒙等力战捍敌凌统率亲近扶权出围复还与辽战左右尽死身亦被创度权已免乃还权乘骏马上津桥桥南已彻丈馀无版监谷利在马后使权持鞍缓控利于后著鞭以助马势遂得超度贺齐率三千人在津南迎权权由是得免权入大船宴饮贺齐下席涕泣曰至尊人主常当持重今日之事几致祸败群下震怖若无天地愿以此为终身之诫权自前収其泪曰大惭谨已刻心非但书绅也
二十一年冬十月魏王操治兵撃孙权
二十二年春正月魏王操军居巢孙权保濡须二月操进攻之三月操引军还留伏波将军夏侯惇都督曹仁张辽等二十六军屯居巢权令都尉徐详诣操请降操报使修好誓重结婚权留平虏将军周泰督濡须冬十月鲁肃卒孙权以从事中郎彭城严畯代肃督兵万人镇陆口众人皆为畯喜畯固辞以朴素书生不闲军事发言恳恻至于流涕权乃以左䕶军虎威将军吕蒙兼汉昌太守以代之众嘉严畯能以实让 定威校尉吴郡陆逊言于孙权曰方今克敌宁乱非众不济而山冦旧恶依阻深地夫腹心未平难以图远可大部伍取其精锐权从之以为帐下右部督会丹阳贼帅费栈作乱扇动山越权命逊讨栈破之遂部伍东三郡彊者为兵羸者补户得精卒数万人宿恶荡除所至肃清还屯芜湖会稽太守淳于式表逊枉取民人愁扰所在逊后诣都言次称式佳吏权曰式白君而君荐之何也逊对曰式意欲养民是以白逊若逊复毁式以乱圣听不可长也权曰此诚长者之事顾人不能为耳
二十四年秋七月孙权攻合肥时诸州兵戍淮南扬州刺史温恢谓兖州刺史裴潜曰此间虽有贼然不足忧今水潦方生而子孝县军无有远备关羽骁猾正恐征南有变耳已而关羽果使南郡太守糜芳守江陵将军傅士仁守公安羽自率众攻曹仁于樊仁使左将军于禁立义将军厐悳等屯樊北八月大霖雨汉水溢平地数丈于禁等七军皆没禁与诸将登高避水羽乘大船就攻之禁等穷迫遂降厐悳不降骂羽羽杀之 冬十月丞相军司马司马懿西曹属蒋济言于操曰于禁等为水所没非战攻之失于国家大计未足有损刘备孙权外亲内踈关羽得志权必不愿也可遣人劝权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操从之 操之出汉中也孙权为笺与魏王操请以讨羽自效吕蒙袭公安江陵羽守将傅士仁糜芳皆降蒙入江陵释于禁之囚得关羽及将士家属皆慰抚之羽遁走兵皆解散潘璋司马马忠获羽及其子平于章乡斩之〈事见吴蜀通好〉 十二月魏王操表孙权为票骑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封南昌侯魏文帝黄初元年文帝即位秋七月孙权遣使奉献二年夏四月孙权自公安徙都鄂更名鄂曰武昌 秋八月孙权遣使称臣卑辞奉章并送于禁等还朝臣皆贺刘晔独曰权无故求降必内有急权前袭杀关羽刘备必大兴师伐之外有彊冦众心不安又恐中国往承其衅故委地求降一以却中国之兵二假中国之援以彊其众而疑敌人耳天下三分中国十有其八吴蜀各保一州阻山依水有急相救此小国之利也今还自相攻天亡之也宜大兴师径渡江袭之蜀攻其外我袭其内吴之亡不出旬月矣吴亡则蜀孤若割吴之半以与蜀蜀固不能久存况蜀得其外我得其内乎帝曰人称臣降而伐之疑天下欲来者心不若且受吴降而袭蜀之后也对曰蜀远吴近又闻中国伐之便还军不能止也今备已怒兴兵击吴闻我伐吴知吴必亡将喜而进与我争割吴地必不改计抑怒救吴也帝不听遂受吴降于禁须发皓白形容憔悴见帝泣涕顿首帝慰喻以荀林父孟明视故事拜安远将军令北诣邺谒高陵帝使豫于陵屋画关羽战克厐悳愤怒禁降服之状禁见惭恚发病死 臣光曰于禁将数万众败不能死生降于敌既而复归文帝废之可也杀之可也乃画陵屋以辱之斯为不君矣 丁巳遣太常邢贞奉策即拜孙权为吴王加九锡刘曰不可先帝征伐天下十兼其八威震海内陛下受禅即真德合天地声暨四远权虽有雄才故汉票骑将军南昌侯耳官轻势卑士民有畏中国心不可彊迫与成所谋也不得已受其降可进其将军号封十万户侯不可即以为王也夫王位去天子一阶耳其礼秩服御相乱也彼直为侯江南士民未有君臣之分我信其伪降就封殖之崇其位号定其君臣是为虎𫝊翼也权既受王位却蜀兵之后外尽礼以事中国使其国内皆闻内为无礼以怒陛下陛下赫然发怒兴兵讨之乃徐告其民曰我委身事中国不爱珍货重宝随时贡献不敢失臣礼而无故伐我必欲残我国家俘我人民以为仆妾吴民无缘不信其言也信其言而感怒上下同心战加十倍矣又不听诸将以吴内附意皆纵缓独征南大将军夏侯尚益修攻守之备山阳曹伟素有才名闻吴称藩以白衣与吴王交书求赂欲以交结京师帝闻而诛之 吴人城武昌 十一月邢真至吴吴人以为宜称上将军九州伯不当受魏封吴王曰九州伯于古未闻也昔沛公亦受项羽封为汉王盖时宜耳复何损邪遂受之吴王出都亭候贞贞入门不下车张昭谓贞曰夫礼无不敬法无不行而君敢自尊大岂以江南寡弱无方寸之刃故乎贞即遽下车中郎将琅邪徐盛忿愤顾谓同列曰盛等不能奋身出命为国家并许洛吞巴蜀而令吾君与贞盟不亦辱乎因涕泣横流贞闻之谓其徒曰江东将相如此非久下人者也吴王遣中大夫南阳赵咨入谢帝问曰吴王何等主也对曰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帝问其状对曰纳鲁肃于凡品是其聪也㧞吕蒙于行陈是其明也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据三州虎视天下是其雄也屈身于陛下是其略也帝曰吴王颇知学乎咨曰吴王浮江万艘带甲百万任贤使能志存经略虽有馀闲博览书传历史籍采微奥不效书生寻章摘句而已帝曰吴可征否对曰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备御之固帝曰吴难魏乎对曰带甲百万江汉为池何难之有帝曰吴如大夫者几人对曰聪明特逹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车载斗量不可胜数帝遣使求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闘鸭长鸣鸡于吴吴群臣曰荆扬二州贡有常典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礼也宜勿与吴王曰方有事于西北江表元元恃主为命彼所求者于我瓦石耳孤何惜焉且彼在谅暗之中而所求若此宁可与言礼哉皆具以与之 十二月帝欲封吴王子登为万户侯吴王以登年㓜上书辞不受复遣西曹掾吴郡沈珩入谢并献方物帝问曰吴嫌魏东向乎珩曰不嫌曰何以曰信恃旧盟言归于好是以不嫌若魏渝盟自有豫备又问闻太子当来宁然乎珩曰臣在东朝朝不坐宴不与若此之议无所闻也帝善之
三年 初吴王遣于禁护军浩周军司马东里衮诣帝自陈诚款辞甚恭悫帝问周等权可信乎周以为权必臣服而衮谓其不可必服帝悦周言以为有以知之故立为吴王复使周至吴周谓吴王曰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周以阖门百口明之吴王为之流涕霑襟指天为誓周还而侍子不至但多设虚辞帝欲遣侍中辛毗尚书桓阶往与盟誓并责任子吴王辞让不受帝怒欲伐之刘曰彼新得志上下齐心而阻带江湖不可仓卒制也帝不从九月命征东大将军曹休前将军张辽镇东将军臧霸出洞口大将军曹仁出濡须上军大将军曹贞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左将军张郃右将军徐晃围南郡吴建威将军吕范督五军以舟军拒休等左将军诸葛瑾平北将军潘璋将军杨粲救南郡裨将军朱桓以濡须督拒曹仁 冬十月吴王以杨越蛮夷多未平集乃卑辞上书求自改厉若罪在难除必不见置当奉还土地民人寄命交州以终馀年又与浩周书云欲为子登求婚宗室又云以登年弱欲遣孙长绪张子布随登俱来帝报曰朕之与君大义已定岂乐劳师远临江汉若登身朝到夕召兵还耳于是吴王改元黄武临江拒守帝自许昌南征复郢州为荆州十一月辛丑帝如宛曹休在洞浦口自陈愿将锐卒虎步江南因敌取资事必克捷若其无臣不须为念帝恐休便渡江驿马止之侍中董昭侍侧曰窃见陛下有忧色独以休济江故乎今者渡江人情所难就休有此志势不独行当须诸将臧霸等既富且贵无复他望但欲终其天命保守禄祚而已何肯乘危自投死地以求徼幸茍霸等不进休意自沮臣恐陛下虽有敕渡之诏犹必沈吟未便从命也顷之会暴风吹吴吕范等船绠缆悉断直诣休等营下斩首获生以千数吴兵迸散帝闻之敕诸军促渡军未时进吴救船遂至収军还江南曹休使臧霸追之不利将军尹卢战死 吴将孙盛督万人据江陵中洲以为南郡外援
四年春正月曹真使张郃击破吴兵遂夺据江陵中洲二月曹仁以步骑数万向濡须先扬声欲东攻羡溪
朱桓分兵赴之既行仁以大军径进桓闻之追还羡溪兵兵未到而仁奄至时桓手下及所部兵在者才五千人诸将业业各有惧心桓喻之曰凡両军相对胜负在将不在众寡诸君闻曹仁用兵行师孰与桓邪兵法所以称客倍而主人半者谓俱在平原无城隍之守又谓士卒勇怯齐等故耳今仁既非智勇加其士卒甚怯又千里步涉人马罢困桓与诸君共据高城南临大江北背山陵以逸待劳为主制客此百战百胜之势虽曹丕自来尚不足忧况仁等邪桓乃偃旗鼓外示虚弱以诱致仁仁遣其子泰攻濡须城分遣将军常雕王双等乘油船别袭中洲中洲者桓部曲妻子所在也蒋济曰贼据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中是为自内地狱危亡之道也仁不从自将万人留橐皋为泰等后援桓遣别将击雕等而身自拒泰泰烧营退桓遂斩常雕生虏王双临陈杀溺死者千馀人初吕蒙病笃吴王问曰卿如不起谁可代者蒙对曰朱然胆守有馀愚以为可任朱然者九贞太守朱治姊子也本姓施氏治养以为子时为昭武将军蒙卒吴王假然节镇江陵及曹真等围江陵破孙盛吴王遣诸葛瑾等将兵往解围夏侯尚撃却之江陵中外断绝城中兵多肿病堪战者裁五千人真等起土山凿地道立楼橹临城弓矢雨注将士皆失色然晏如无恐意方厉吏士伺间隙攻破魏两屯魏兵围然凡六月江陵令姚泰领兵备城北门见外兵盛城中人少榖食且尽惧不济谋为内应然觉而杀之时江水浅狭夏侯尚欲乘船将步骑入渚中安屯作浮桥南北往来议者多以为城必可㧞董昭上疏曰武皇帝智勇过人而用兵畏敌不敢轻之若此也夫兵好进恶退常然之数平地无险犹尚艰难就当深入还道宜利兵有进退不可如意今屯渚中至深也浮桥而济至危也一道而行至狭也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贼频攻桥误有漏失渚中精锐非魏之有将转化为吴矣臣私戚之忘寝与食而议者怡然不以为忧岂不惑哉如江水向长一旦暴増何以防御就不破贼尚当自完奈何乘危不以为惧惟陛下察之帝即诏尚等促出吴人両头并前魏兵一道引去不时得泄仅而获济吴将潘璋已作荻茷欲以烧浮桥会尚退而止后旬日江水大涨帝谓董昭曰君论此事何其审也会天大疫帝悉召诸军还三月丙申车驾还洛阳初帝问贾诩曰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吴蜀何先对曰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土若绥之以文德而俟其变则平之不难矣吴蜀虽蕞尔小国依山阻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逊见兵势据险守要汎舟江湖皆难卒谋也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臣窃料群臣无备权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也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帝不纳军竟无功 丁未陈忠侯曹仁卒五年秋七月帝欲大兴军伐吴侍中辛毗諌曰方今天下新定土广民稀而欲用之臣诚未见其利也先帝屡起锐师临江而旋今六军不増于故而复修之此未易也今日之计莫若养民屯田十年然后用之则役不再举矣帝曰如卿意更当以虏遗子孙邪对曰昔周文王以纣遗武王惟知时也帝不从留尚书仆射司马懿镇许昌八月为水军亲御龙舟循蔡颍浮淮如寿春九月至广陵吴安东将军徐盛建计植木衣苇为疑城假楼自石头至于江乘聨绵相接数百里一夕而成又大浮舟舰于江时江水盛长帝临望叹曰魏虽有武骑千群无所用之未可图也帝御龙舟会暴风漂荡几至覆没帝问群臣权当自来否咸曰陛下亲征权恐怖必举国而应又不敢以大众委之臣下必当自来刘曰彼谓陛下欲以万乘之重牵已而超越江湖者在于别将必勒兵待事未有进退也大驾停住积日吴王不至帝乃旋师是时曹休表得降贼辞孙权已在濡须口中领军卫臻曰权恃长江未敢亢衡此必畏怖伪辞耳考核降者果守将所作也
六年春三月辛未帝以舟师复征吴群臣大议官正鲍勋諌曰王师屡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吴蜀唇齿相依凭阻山水有难㧞之势故也往年龙舟飘荡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胆此时宗庙几至倾覆为百世之戒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令黠虏玩威臣窃以为不可帝怒左迁勋为治书执法勋信之子也 夏五月戊申帝如谯 秋八月帝以舟师自谯循涡入淮尚书蒋济表言水道难通帝不从 冬十月如广陵故城临江观兵戎卒十馀万旌旗数百里有渡江之志吴人严兵固守而大寒水冰舟不得入江帝见波涛汹涌叹曰嗟乎固天所以限南北也遂归孙韶遣将高寿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于径路夜要帝帝大惊寿等获副车羽盖以还于是战船数千皆滞不得行
七年春正月壬子帝还洛阳 夏五月帝疾笃丁巳帝殂
明帝泰和三年夏四月丙申吴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黄龙百官毕会吴主归功于周瑜绥远将军张昭举笏欲褒赞功徳未及言吴主曰如张公之计今已乞食矣昭大惭伏地流汗吴王追尊父坚为武烈皇帝兄策为长沙桓王立子登为皇太子
刘备据蜀
汉献帝初平二年 初涿郡刘备中山靖王之后也少孤贫与母以贩履为业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有大志少语言喜怒不形于色尝与公孙瓉同师事卢植由是往依瓒瓒使备与田楷徇青州有功因以为平原相备少与河东关羽涿郡张飞相友善以羽飞为别部司马分统部曲备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备周旋不避艰险常山赵云为本郡将吏兵诣公孙瓒瓒曰闻贵州人皆愿袁氏君何独迷而能反乎云曰天下讻讻未知孰是民有倒悬之厄鄙州论议从仁政所在不为忽袁公私明将军也刘备见而奇之深加接纳云遂从备至平原为备主骑兵
兴平元年十二月徐州牧陶谦疾笃谓别驾东海糜竺曰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谦卒竺率州人迎备备未敢当曰袁公路近在寿春君可以州与之典农校尉下邳陈登曰公路骄豪非治乱之主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下可以割地守境若使君不见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北海相孔融谓备曰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邪塜中枯骨何足介意今日之事百姓与能天与不取悔不可追备遂领徐州
建安元年夏六月袁术攻刘备以争徐州备使司马张飞守下邳自将拒术于盱眙淮阴相持经月更有胜负下邳相曹豹陶谦故将也与张飞相失飞杀之城中乘乱袁术与吕布书劝令袭下邳许助以军粮布大喜引军水陆东下备中郎将丹阳许耽开门迎之张飞败走布虏备妻子及将吏家口备闻之引还比至下邳兵溃备収馀兵东取广陵与袁术战又败屯于海西饥饿困踧吏士相食从事东海糜竺以家财助军备请降于布布亦忿袁术运粮不继乃召备复以为豫州刺吏与并势击袁术使屯小沛秋九月袁术遣将纪灵等步骑三万攻刘备备求救于布诸将谓布曰将军常欲杀刘备今可假手于术布曰不然术若破备则北连泰山诸将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便率步骑千馀驰往赴之灵等闻布至皆敛兵而止布屯沛城西南遣铃下请灵等灵等亦请布布往就之与备共饮食布谓灵等曰玄德布弟也为诸君所困故来救之布性不喜合闘喜解闘耳乃令军候植㦸于营门布弯弓顾曰诸君观布射㦸小枝中者当各解兵不中可留决闘布即一发正中㦸支灵等皆惊言将军天威也明日复欢会然后各罢备合兵得万馀人布恶之自出兵攻备备败走归曹操操厚遇之以为豫州牧或谓操曰备有英雄之志今不早图后必为患操以问郭嘉嘉曰有是然公起义兵为百姓除暴推诚仗信以招俊杰犹惧其未也今备有英雄名以穷归已而害之是以害贤为名也如此则智士将自疑回心择主公谁与定天下乎夫除一人之患以沮四海之望安危之机也不可不察操笑曰君得之矣遂益其兵给粮食使东至沛収散兵以图吕布
三年夏四月吕布复与袁术通遣其中郎将高顺及北池太守雁门张辽攻刘备曹操遣将军夏候惇救之为顺等所败 秋九月顺等破沛城虏备妻子备单身走四年 初车骑将军董承称受帝衣带中密诏与刘备谋诛曹操操从容谓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备方食失七箸值大雷震备因曰圣人云迅雷风烈必变良有以也遂与承及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服等同谋会操遣备与朱灵邀袁术程昱郭嘉董昭皆諌曰备不可遣也操悔追之不及术既南走朱灵等还备遂杀徐州刺史车胄留关羽守下邳行太守事身还小沛东海贼昌豨及郡县多叛操为备备众数万人遣使与袁绍连兵操遣司空长史沛国刘岱中郎将扶风王忠击之不克备谓岱等曰使汝百人来无如我何曹公自来未可知耳
五年春正月董承谋泄壬子曹操杀承及王服种辑皆夷三族操欲自讨刘备诸将皆曰与公争天下者袁绍也今绍方来而弃之东绍乘人后若何操曰刘备人杰也今不击必为后患郭嘉曰绍性迟而多疑来必不速备新起众心未附急击之必败操师遂东冀州别驾田丰说袁绍曰曹操与刘备连兵未可卒解公举军而袭其后可一往而定绍辞以子疾未得行丰举杖撃地曰嗟乎遭难遇之时而以婴儿病失其会惜哉事去矣曹操击刘备破之获其妻子进㧞下邳禽关羽又击昌豨破之备奔青州因袁谭以归袁绍绍闻备至身去邺二百里迎之驻月馀所亡士卒稍稍归之 初操壮关羽之为人而察其心神无久留之意使张辽以其情问之羽叹曰吾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终不留要当立效以报曹公乃去耳辽以羽言报操操义之及羽杀颜良操知其必去重加赏赐羽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刘备于袁军左右欲追之操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秋七月刘备略汝颍之间自许以南吏民不安曹操患之曹仁曰南方以大军方有目前急其势不能相救刘备以彊兵临之其背叛故宜也备新将绍兵未能得其用击之可破也操乃使仁将骑击备破走之尽复収诸叛县而还备还至绍军阴欲离绍乃说绍南连刘表绍遣备将本兵复至汝南与贼龚都等合众数千人曹操遣将蔡杨击之为备所杀
六年秋九月操自击刘备于汝南备奔刘表龚都等皆散表闻备至自出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备在荆州数年尝于表坐起至厕慨然流涕表怪问备备曰平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如流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十二年 初琅邪诸葛亮寓居襄阳隆中毎自比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惟颍川徐庶与崔州平谓为信然州平烈之子也刘备在荆州访士于襄阳司马徽徽曰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此间自有伏龙凤雏备问为谁曰诸葛孔明厐士元也徐庶见备于新野备噐之庶谓备曰诸葛孔明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备曰君与俱来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将军宜枉驾顾之备由是诣亮凡三往乃见因屏人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遂用猖蹶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亮曰今曹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也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抚和戎越结好孙权内修政治外观时变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备曰善于是与亮情好日密关羽张飞不悦备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诸君勿复言羽飞乃止
十三年 初刘表二子琦琮表为琮娶其后妻蔡氏之侄蔡氏遂爱琮而恶琦表妻弟蔡𤦛外甥张允并得幸于表日相与毁琦而誉琮琦不自宁与诸葛亮谋自安之术亮不对后乃共升高楼因令去梯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阴规出计会黄祖死琦求代其任表乃以琦为江夏太守表病甚琦归省疾瑁允恐其见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乃谓琦曰将军命君抚临江夏其任至重今释众擅来必见谴怒伤亲之欢重増其疾非孝敬之道也遂遏于戸外使不得见琦流涕而去表卒𤦛允等遂以琮为嗣琮以侯印授琦琦怒投之地将因奔䘮作难会曹操军至琦奔江南章陵太守蒯越及东曹掾傅巽等劝刘琮降操曰顺逆有大体彊弱有定势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御中国必危也以刘备而敌曹公不当也三者皆短将何以待敌且将军自料何如刘备若备不足御曹公则虽全楚不能以自存也若足御曹公则备不为将军下也琮从之九月操军至新野琮遂举州降以节迎操诸将皆疑其诈娄圭曰天下扰攘各贪王命以自重今以节来是必至诚操遂退兵时刘备屯樊琮不敢告备备久之乃觉遣所亲问琮琮令其官属宋忠诣备宣旨时曹操已在宛备乃大惊骇谓忠曰卿诸人作事如此不早相语令祸至方告我不亦太剧乎引刀向忠曰今断卿头不足以解忿亦耻丈夫临别复杀卿軰遣忠去乃呼部曲共议或劝备攻琮荆州可得备曰刘荆州临亡托我以孤遗背信自济吾所不为死何面目以见刘荆州乎备将其众去过襄阳驻马呼琮琮惧不能起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备备过辞表墓涕泣而去比到当阳众十馀万入辎重数千两日行十馀里别遣关羽乘船数百艘使会江陵或谓备曰宜速行保江陵今虽拥大众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备曰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习凿齿论曰刘玄徳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偪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顾则情感三军恋赴义之士则甘与同败终济大业不亦宜乎 操以江陵有军实恐刘备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闻备已过操将精骑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及于当阳之长坂备弃妻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骑走操大获其人众辎重徐庶母为操所获庶辞备指其心曰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遂诣操张飞将二十骑拒后飞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益徳也可来共决死操兵无敢近者或谓备赵云已北走备以手㦸擿之曰子龙不弃我走也顷之云身抱备子禅与关羽船会得济沔遇刘琦众万馀人与俱到夏口 冬十月刘备因鲁肃以归孙权〈事见孙氏据江东〉 十二月刘备表刘琦为荆州刺史引兵南徇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皆降庐江营帅靁绪率部曲数万口归备备以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使督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调其赋税以充军实以偏将军赵云领桂阳太守
十四年冬十二月孙权以备领荆州牧周瑜分南岸地以给备备立营于油口改名公安权以妺妻备妹才捷刚猛有诸兄风侍婢百馀人皆执刀侍立备每入心常凛凛
十五年冬十二月刘表故吏士多归刘备备以周瑜所给地少不足以容其众乃自诣京见孙权求都督荆州瑜上疏于权曰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愚谓大计宜徙备置吴盛为筑宫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娱其耳目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挟与攻战大事可定也今猥割土地以资业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场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吕范亦劝留之权以曹操在北方当广㧛英雄不从备还公安久乃闻之叹曰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时孔明諌孤莫行其意亦虑此也孤方危急不得不住此诚险涂殆不免周喻之手 周瑜卒权以鲁肃代瑜领兵鲁肃劝权以荆州借刘备与共拒曹操权从之十六年冬十二月扶风法正为刘璋军议校尉璋不能用又为其州里俱侨客者所鄙正邑邑不得志益州别驾张松与正善自负其才忖璋不足与有为常窃叹息松劝璋结刘备璋曰谁可使者松乃举正璋使正往正辞谢佯为不得已而行还为松说备有雄略密谋奉戴以为州主会曹操遣锺繇向汉中璋闻之内怀恐惧松因说璋曰曹公兵无敌于天下若因张鲁之资以取蜀土谁能御之刘豫州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雠也善用兵若使之讨鲁鲁必破矣鲁破则益州彊曹公虽来无能为也今州中诸将庞羲李异等皆恃功骄豪欲有外意不得豫州则敌攻其外民攻其内必败之道也璋然之遣法正将四千人迎备主簿巴西黄权諌曰刘左将军有骁名今请到欲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欲以宾客礼待则一国不容二君若客有泰山之安则主有累卵之危不若闭境以待时清璋不听出权为广汉长从事广汉王累自倒县于州门以諌璋一无所纳法正至荆州阴献䇿于刘备曰以明将军之英才乘刘牧之懦弱张松州之股肱响应于内以取益州犹反掌也备疑未决厐统言于备曰荆州荒残人物殚尽东有孙车骑北有曹操难以得志今益州户口百万土沃财富诚得以为资大业可成也备曰今指与吾为水火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反事乃可成耳今以小利而失信义于天下奈何统曰乱离之时固非一道所能定也且兼弱攻昧逆取顺守古人所贵若事定之后封以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取终为人利耳备以为然乃留诸葛亮关羽等守荆州以赵云领留营司马备将步卒数万人入益州孙权闻备西上遣舟船迎妹而夫人欲将备子禅还吴张飞赵云勒兵截江乃得禅还刘璋敕在所供奉备备入境如归前后赠遗以巨亿计备至巴郡巴郡太守严颜拊心叹曰此所谓独坐穷山放虎自卫者也备自江州北由垫江水诣涪璋率步骑三万馀人车乘帐幔精光耀日往会之张松令法正白备便于会袭璋备曰此事不可仓卒厐统曰今因会执之则将军无用兵之劳而坐定一州也备曰初入他国恩信未著此不可也璋推备行大司马领司隶校尉备亦推璋行镇西大将军领益州牧所将将士更相之适欢饮百馀日璋増备兵厚加资给使击张鲁又令督白水军备并军三万馀人车甲噐械资货甚盛璋还成都备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徳以収众心
十七年冬十二月刘备在葭萌厐统言于备曰今阴选精兵昼夜兼道径袭成都刘璋既不武又素无豫备大军卒至一举便定此上计也杨怀高沛璋之名将各杖疆兵据守关头闻数有笺諌璋使发遣将军还荆州将军遣与相闻说荆州有急欲还救之并使装束外作归形此二子既服将军英名又喜将军之去计必乘轻骑来见将军因此执之进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计也退还白帝连引荆州徐还图之此下计也若沈吟不去将致大困不可久矣备然其中计及曹操攻孙权权呼备自救备贻璋书曰孙氏与孤本为唇齿而关羽兵弱今不往救则曹操必取荆州转侵州界其忧甚于张鲁鲁自守之贼不足虑也因求益万兵及资粮璋但许四千其馀皆给半备因激怒其众曰吾为益州征彊敌师徒勤瘁而积财吝赏何以使士大夫死战乎张松书与备及法正曰今大事垂立如何释此去乎松兄广汉太守肃恐祸及已因发其谋于是璋収斩松敕关戍诸将文书皆勿复得与备关通备大怒召璋白水军督杨怀高沛责以无礼斩之勒兵径至关头并其兵进据涪城十八年夏五月益州从事广汉郑度闻刘备举兵谓刘璋曰左将军悬军袭我兵不满万士众未附军无辎重野榖是资其计莫若尽驱巴西梓潼民内涪水以西其仓廪野榖一皆烧除高垒深沟静以待之彼至请战勿许久无所资不过百日必将自走走而击之此必禽耳刘备闻而恶之以问法正正曰璋终不能用无忧也璋果谓其群下曰吾闻拒敌以安民未闻动民以避敌也不用度计璋遣其将刘璝冷苞张任邓贤吴懿等拒备皆败退保绵竹懿诣军降璋复遣护军南阳李严江夏费观督绵竹诸军严观亦率其众降于备备军益彊分遣诸将平下属县刘璝张任与璋子循退守雒城备进军围之任勒兵出战于雁桥军败任死
十九年夏五月诸葛亮留关羽守荆州与张飞赵云将兵溯流克巴东至江州破巴郡太守严颜生获之飞呵颜曰大军既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战颜曰卿等无状侵夺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也飞怒令左右牵去斫头颜容止不变曰斫头便斫头何为怒邪飞壮而释之引为宾客分遣赵云从外水定江阳犍为飞定巴西德阳刘备围雒城且一年厐统为流矢所中卒法正笺与刘璋为陈形势彊弱且曰左将军从举兵以来旧心依依实无薄意愚以为可图变化以保尊门璋不答雒城溃备进围成都诸葛亮张飞赵云引兵来会马超知张鲁不足与计事又鲁将杨昻等数害其能超内怀于邑备使建宁督邮李恢往说之超遂从武都逃入氐中密书请降于备〈马超从张鲁事见韩马之叛〉备使人止超而潜以兵资之超到令引军屯城北城中震怖备围城数十日使从事中郎涿郡简雍入说刘璋时城中尚有精兵三万人榖帛支一年吏民咸欲死战璋言父子在州二十馀年无恩徳以加百姓百姓攻战三年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遂开城与简雍同舆出降群下莫不流涕备迁璋于公安尽归其财物佩振威将军印绶备入成都置酒大飨士卒取蜀城中金银分赐将士还其榖帛备领益州牧以军师中郎将诸葛亮为军师将军益州太守南郡董和为掌军中郎将并署左将军府事偏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军议校尉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禆将军南阳黄忠为讨虏将军从事中郎糜竺为安汉将军简雍为昭德将军北海孙乾为秉忠将军广汉长黄权为偏将军汝南许靖为左将军长史厐羲为司马李严为犍为太守费观为巴郡太守山阳伊籍为从事中郎零陵刘巴为西曹掾广汉彭羕为益州治中从事初董和在郡清俭公直为民夷所爱信蜀中推为循吏故备举而用之备之自新野奔江南也荆楚群士从之如云而刘巴独北诣魏公操操辟为掾遣招纳长沙零陵桂阳会备略有三郡巴事不成欲由交州道还京师时诸葛亮在临蒸以书招之巴不从备深以为恨巴遂自交阯入蜀依刘璋及璋迎备巴諌曰备雄人也入必为害既入巴复諌曰若使备讨张鲁是放虎于山林也璋不听巴闭门称疾备攻成都令军中曰有害巴者诛及三族及得巴甚喜是时益州郡县皆望风景附独黄权闭城坚守湏璋稽服乃降于是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吴懿费观等璋之婚亲也彭羕璋之所摈弃也刘巴宿昔之所忌恨也备皆处之显任尽其噐能有志之士无不竞劝益州之民是以大和初刘璋以许靖为蜀郡太守成都将溃靖谋逾城降备备以此薄靖不用也法正曰天下有获虚誉而无其实者许靖是也然今主公始创大业天下之人不可戸说宜加敬重以慰远近之望备乃礼而用之 成都之围也备与士众约若事定府库百物孤无预焉及㧞成都士众皆舍干戈赴诸藏竞取宝物军用不足备甚忧之刘巴曰此易耳但当铸直百钱平诸物价令吏为官市备从之数月之间府库充实时议者欲以成都名田宅分赐诸将赵云曰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今国贼非但匈奴未可求安也须天下都定各反桑梓归耕本土乃其宜耳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归还令安居复业然后可役调得其欢心不宜夺之以私所爱也备从之备之袭刘璋也留中郎将南郡霍峻守葭萌城张鲁遣杨昻诱峻求共守城峻曰小人头可得城不可得昻乃退后璋将扶禁向存等帅万馀人由阆水上攻围峻且一年峻城中兵才数百人伺其怠隙选精锐出击大破之斩存备既定蜀乃分广汉为梓潼郡以峻为梓潼太守法正外统都畿内为谋主一飧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擅杀毁伤己者数人或谓诸葛亮曰法正太纵横将军宜启主公抑其威福亮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操之彊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法孝直为之辅翼令翻然翱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止孝直使不得少行其意邪诸葛亮佐备治蜀颇尚严峻人多怨叹者法正谓亮曰昔高祖入关约法三章秦民知德今君假借威力跨据一州初有其国未垂惠抚且客主之义宜相降下愿缓刑弛禁以慰其望亮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秦以无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高祖因之可以弘济刘璋暗弱自焉已来有累世之恩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蜀土人士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渐以陵替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所以致敝实由于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荣恩并济上下有节为治之要于斯而著矣
二十年 操自将击张鲁鲁奔南山入巴中〈事见曹氏篡汉〉秋七月丞相主簿司马懿言于操曰刘备以诈力虏刘璋蜀人未附而远争江陵此机不可失也今克汉中益州震动进兵临之势必瓦觧圣人不能违时亦不可失时也操曰人苦无足既得陇复望蜀邪刘煜曰刘备人杰也有度而迟得蜀日浅蜀人未附也今破汉中蜀人震恐其势自倾以公之神明因其倾而压之无不克也若小缓之诸葛亮明于治国而为相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蜀民既定据险守要则不可犯矣今不取必为后忧操不从居七日蜀降者说蜀中一日数十惊守将虽斩之而不能安也操问煜曰今尚可撃否煜曰今已小定未可击也乃还以夏侯渊为都护将军督张郃徐晃等守汉中以丞相长史杜袭为驸马都尉留督汉中事 张鲁之走巴中也黄权言于刘备曰若失汉中则三巴不振此为割蜀之股臂也备乃以权为护军率诸将迎鲁鲁已降权遂击朴胡杜濩任约破之魏公操使张郃督诸军徇三巴欲徙其民于汉中进军宕渠刘备已使巴西太守张飞与郃相拒五十馀日飞袭击郃大破之郃走还南郑备亦还成都
二十二年冬十月法正说刘备曰曹操一举而降张鲁定汉中不因此势以图巴蜀而留夏侯渊张郃屯守身遽北还此非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将内有忧偪故耳今䇿渊郃才略不胜国之将帅举众往讨必可克之克之之日广农积榖观衅伺隙上可以倾覆冦敌奠奖王室中可以蚕食雍凉广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此盖天以与我时不可失也备善其䇿乃率诸将进兵汉中遣张飞马超吴兰等屯下辨魏王操遣都䕶将军曹洪拒之
二十三年夏四月刘备屯阳平关夏侯渊张郃徐晃等与之相拒备遣其将陈式等绝马鸣阁道徐晃击破之张郃屯广石备攻之不能克急书发益州兵诸葛亮以问从事犍为杨洪洪曰汉中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也发兵何疑 秋七月操自将击刘备九月至长安
二十四年 初夏侯渊战虽数胜魏王操常戒之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及渊与刘备相拒逾年备自阳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营于定军山渊引兵争之法正曰可击矣备使讨虏将军黄忠乘高鼔噪攻之渊军大败斩渊及益州刺史赵颙张郃引兵还阳平是时新失元帅军中扰扰不知所为督军杜袭与渊司马太原郭淮収敛散卒号令诸军曰张将军国家名将刘备所惮今日事急非张将军不能安也遂权宜推郃为军主郃出勒兵按陈诸将皆受郃节度众心乃定明日备欲渡汉水来攻诸将以众寡不敌欲依水为陈以拒之郭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敌非筭也不如远水为陈引而致之半济而后击之备可破也既陈备疑不渡淮遂坚守示无还心 春三月魏王操自长安出斜谷军遮要以临汉中刘备曰曹公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乃敛众拒险终不交锋操运米北山下黄忠引兵欲取之过期不还翊军将军赵云将数十骑出营视之值操扬兵大出云猝与相遇遂前突其陈且闘且却魏兵散而复合追至营下云入营更大开门偃旗息鼓魏兵疑云有㐲引去云雷鼓震天惟以劲弩于后射魏兵魏兵惊骇自相蹂践堕汉水中死者甚多备明旦自来至云营视昨战处曰子龙一身都是胆也操与备相守积月魏军士多亡 夏五月操悉引出汉中诸军还长安刘备遂有汉中 秋七月刘备自称汉中王设坛场于沔阳陈兵列众群臣陪位读奏讫乃拜受玺绶御王冠因驿拜章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立子禅为王太子㧞牙门将军义阳魏延为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以镇汉川备还治成都以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馀皆进位有差遣益州前部司马犍为费诗即授关羽印绶羽闻黄忠位与已并怒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不肯受拜诗谓羽曰夫立王业者所用非一昔萧曹与高祖少小亲旧而陈韩亡命后至论其班列韩最居上未闻萧曹以此为怨今汉中王以一时之功隆崇汉室然意之轻重宁当与君侯齐乎且王与君侯譬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愚谓君侯不宜计官号之高下爵禄之多少以为意也仆一介之使御命之人君侯不受拜如是便还但以为惜此举动恐有恨悔耳羽大感悟遽即受拜
魏文帝黄初二年春三月蜀中传言汉帝已遇害于是汉中王发丧制服谥曰孝愍皇帝群下竞言符瑞劝汉中王称尊号前部司马费诗上䟽曰殿下以曹操父子偪主篡位故乃羁旅万里紏合士众将以讨贼今大敌未克而先自立恐人心疑惑昔高祖与楚约先破秦者王之及屠咸阳获子婴犹怀推让况今殿下未出门庭便欲自立邪愚臣诚不为殿下取也王不悦左迁诗为部永昌从事 夏四月丙午汉中王即皇帝位于武担之南大赦改元章武
臣光曰天生烝民其势不能自治必相与戴君以治之茍能禁暴除害以保全其生赏善罚恶使不至于乱斯可谓之君矣是以三代之前海内诸侯何啻万国有民人社稷者通谓之君合万国而君之立法度班号令而天下莫敢违者乃谓之王王德既衰彊大之国能帅诸侯以尊天下者则谓之霸故自古天下无道诸侯力争或旷世无王者固亦多矣秦焚书坑儒汉兴学者始推五德生胜以秦为闰位在木火之间霸而不王于是正闰之论兴矣及汉室颠覆三国鼎峙晋氏失驭五胡云扰宋魏以降南北分治各有国史互相排黜南谓北为索虏北谓南为岛夷朱氏代唐四方幅裂朱邪入汴比之穷新运会年纪皆弃而不数此皆私已之偏辞非大公之通论也臣愚诚不足以识前代之正闰窃以为茍不能使九州合为一统皆有天子之名而无其实者也虽华夷仁暴大小疆弱或时不同要皆与古之列国无异岂得独尊奖一国谓之正统而其馀皆为僭伪哉若以自上相授受者为正邪则陈氏何所授拓㧞氏何所受若以居中夏者为正邪则刘石慕容符姚赫连所得之土皆五帝三王之旧都也若以有道徳者为正邪则蕞尔之国必有令主三代之季岂无辟王是以正闰之论自古及今未有能通其义确然使人不可移夺者也臣今所述止欲叙国家之兴衰著生民之休戚使观者自择其善恶得失以为劝戒非若春秋立褒贬之法拨乱世反诸正也正闰之际非所敢知但据其功业之实而言之周秦汉晋隋唐皆尝混一九州传祚于后子孙虽微弱播迁犹承祖宗之业有绍复之望四方与之争衡者皆其故臣也故全用天子之制以临之其馀地丑德齐莫能相一名号不异本非君臣者皆以列国之制处之彼此均敌无所抑扬庶几不诬事实近于至公然天下离析之际不可无岁时日月以识事之先后据汉传于魏而晋受之晋传于宋以至于陈而隋取之唐传于梁以至于周而大宋承之故不得不取魏宋齐梁陈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年号以纪诸国之事非尊此而卑彼有正闰之辨也昭烈之于汉虽云中山靖王之后而族属踈远不能纪其世数名位亦犹宋高祖称楚元王后南唐烈祖称吴王恪后是非难辨故不敢以光武及晋元帝为比使得绍汉氏之遗统也
通鉴纪事本末卷九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上
宋 袁枢 撰
吴蜀通好
汉献帝建安二十年 初刘备在荆州周瑜甘宁等数劝孙权取蜀权遣使谓备曰刘璋不武不能自守若使曹操得蜀则荆州危矣今欲先攻取璋次取张鲁一统南方虽有十操无所忧也备报曰益州民富地险刘璋虽弱足以自守今暴师于蜀汉转运于万里欲使战克攻取举不失利此孙吴所难也议者见曹操失利于赤壁谓其力屈无复远念今操三分天下已有其二将欲饮马于沧海观兵于吴会何肯守此坐须老乎而同盟无故自相攻伐借枢于操使敌承其隙非长计也且备与璋托为宗室冀凭英灵以匡汉朝今璋得罪于左右备独悚惧非所敢闻愿加宽贷权不听遣孙瑜率水军住夏口备不听军过谓瑜曰汝欲取蜀吾当被发入山不失信于天下也使关羽屯江陵张飞屯秭归诸葛亮据南郡备自住孱陵权不得已召瑜还及备西攻刘璋权曰猾虏乃敢挟诈如此备留关羽守江陵鲁肃与羽邻界羽数生疑贰肃常以欢好抚之及备已得益州权令中司马诸葛瑾从备求荆州诸郡备不许曰吾方图凉州凉州定乃尽以荆州相与耳权曰此假而不反乃欲以虚辞引岁也遂置长沙零陵桂阳三郡长吏关羽尽逐之权大怒遣吕蒙督兵二万以取三郡蒙移书长沙桂阳皆望风归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刘备闻之自蜀亲至公安遣关羽争三郡孙权进住陆口为诸军节度使鲁肃将万人屯益阳以拒羽飞书召吕蒙使舍零陵急还助肃蒙得书秘之夜召诸将授以方略晨当攻零陵顾谓郝普故人南阳邓玄之曰郝子太闻世间有忠义事亦欲为之而不知时也今左将军在汉中为夏侯渊所围关羽在南郡至尊身自临之彼方首尾倒悬救死不给岂有馀力复营此哉今吾计力度虑而以攻此曽不移日而城必破城破之后身死何益于事而令百岁老母戴白受诛岂不痛哉度此家不得外问谓援可恃故至于此耳君可见之为陈祸福玄之见普具宣蒙意普惧而出降蒙迎执其手与俱下船语毕出书示之因拊手大笑普见书知备在公安而羽在益阳惭恨入地蒙留孙河委以后事即日引军赴益阳鲁肃欲与关羽会语诸将疑恐有变议不可往肃曰今日之事宜相开譬刘备负国是非未决羽亦何敢重欲干命乃邀羽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诸将军单刀俱会肃因责数羽以不返三郡羽曰乌林之后左将军身在行间戮力破敌岂得徒劳无一块土而足下来欲收地邪肃曰不然始与豫州觐于长阪豫州之众不当一校计穷虑极志势摧弱图欲远窜望不及此主上矜愍豫州之身无有处所不爱土地士民之力使有所庇荫以济其患而豫州私独饰情愆徳堕好今已借手于西州矣又欲剪并荆州之土斯盖凡夫所不忍行而况整领人物之主乎羽无以答会闻魏公操将攻汉中刘备惧失益州使使求和于权权令诸葛瑾报命更寻盟好遂分荆州以湘水为界长沙江夏桂阳以东属权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属备
二十四年 初鲁肃常劝孙权以曹操尚存宜且抚辑关羽与之同仇不可失也及吕蒙代肃屯陆口以为羽素骁雄有兼并之心且居国上流其势难久密言于权曰今令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㳺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阳如此何忧于操何赖于羽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复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今不于彊壮时图之一旦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权曰今欲先取徐州然后取羽何如对曰今操远在河北抚集幽冀未暇东顾徐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势陆通骁骑所骋至尊今日取徐州操后旬必求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不如取羽全据长江形势益张易为守也权善之权尝为其子求昏于羽羽骂其使不许昏权由是怒及羽攻樊〈关羽攻曹仁于樊事见孙氏据江东〉吕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必恐蒙图其后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建业以治疾为名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阳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称病笃权乃露檄召蒙还阴与图计蒙下至芜湖定威校尉陆逊谓蒙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后不当可忧也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有相闻病必益无备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见至尊宜好为计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未易图也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蒙对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也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部督以代蒙逊至陆口为书与羽称其功美深自谦抑为尽忠自托之意羽意大安无复所嫌稍撤兵以赴樊逊具启形状陈其可禽之要羽得于禁等人马数万粮食乏绝擅取权湘关米权闻之遂发兵袭羽欲令征虏将军孙皎与吕蒙为左右部大督蒙曰若至尊以征虏能宜用之以蒙能宜用蒙昔周瑜程普为左右部督督兵攻江陵虽事决于瑜普自恃久将且俱是督遂共不睦㡬败国事此目前之戒也权寤谢蒙曰以卿为大督命皎为后继可也魏王操之出汉中也使平冦将军徐晃屯宛以助曹仁以攻羽孙权为笺与魏王操请以讨羽自效及晃击败羽羽遂撤围退然舟船犹据沔水襄阳隔绝不通吕蒙至寻阳尽伏其精兵𦩷𦪇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糜芳傅士仁素皆嫌羽轻已羽之出军芳仁供给军资不悉相及羽言还当治之芳仁咸惧于是蒙令故骑都尉虞翻为书说仁为陈成败仁得书即降翻谓蒙曰此谲兵也当将仁行留兵备城遂将仁至南郡糜芳城守蒙以仁示之芳遂开门出降蒙入江陵释于禁之囚得关羽及将士家属皆抚慰之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蒙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羽府藏财宝皆封闭以待权至关羽闻南郡破即走南还羽数使人与吕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周㳺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羽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闘心会权至江陵荆州将吏悉皆归附十一月汉中王备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于逊逊请金银铜印以假授初附击蜀将詹晏等及秭归大姓拥兵者皆破降之前后斩获招纳凡数万计权以逊为右䕶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屯夷陵守峡口关羽自知孤穷乃西保麦城孙权使诱之羽伪降立幡旗为象人于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才十馀骑权先使朱然潘璋断其径路十二月璋司马马忠获羽及其子平于章乡斩之遂定荆州初偏将军吴郡全琮上书陈关羽可取之计权恐事泄寝而不答及已禽羽权置酒公安顾谓琮曰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于是封琮阳华亭侯
魏文帝黄初二年六月汉主耻关羽之没将击孙权翊军将军赵云曰国贼曹操非孙权也若先灭魏则权自服今操身虽毙子丕篡盗当因众心早图关中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䇿马以迎王师不应置魏先与吴战兵势一交不得卒解非䇿之上也群臣谏者甚众汉主皆不听广汉处士秦宓陈天时必无利坐下狱幽闭然后贷出初车骑将军张飞雄壮威猛亚于关羽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飞爱礼君子而不恤军人汉主常戒飞曰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檛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飞犹不悛汉主将伐孙权飞当率兵万人自阆中会江州临发其帐下将张达范彊杀飞以其首顺流犇孙权汉主闻飞营都督有表曰噫飞死矣 陈夀评曰关羽张飞皆称万人之敌为世虎臣羽报效曹公飞义释严颜并有国士之风然羽刚而自矜飞暴而无恩以短取败理数之常也 秋七月汉主自率诸军撃孙权权遣使求和于汉南郡太守诸葛瑾遗汉主笺曰陛下以关羽之亲何如先帝荆州大小孰与海内俱应仇疾谁当先后若审此数易于反掌矣汉主不听时或言瑾别遣亲人与汉主相闻者权曰孤与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负孤犹孤之不负子瑜也然谤言流闻于外陆逊表明瑾必无此宜有以散其意权报曰子瑜与孤从事积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为人非道不行非义不言玄徳昔遣孔明至吴孤尝语子瑜曰卿与孔明同产且弟随兄于义为顺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从卿者孤当以书解玄徳意自随人耳子瑜答孤曰弟亮已失身于人委质定分义无二心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贯神明今岂当有此乎前得妄语文䟽即封示子瑜并手笔与之孤与子瑜可谓神交非外言所间知卿意至辄封来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汉主遣将军吴班冯习攻破权将李异刘阿等于巫进军秭归兵四万馀人武陵蛮夷皆遣使往请兵权以镇西将军陆逊为大都督假节督将军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孙桓等五万人拒之初帝诏群臣令料刘备当为关羽出报孙权否众议咸云蜀小国耳名将唯羽羽死军破国内忧惧无縁复出侍中刘晔独曰蜀虽狭弱而备之谋欲以威武自彊势必用众以示有馀且关羽与备义为君臣恩犹父子羽死不能为兴军报敌于终始之分不足矣
三年春二月汉主自秭归将进撃吴治中从事黄权諌曰吴人悍战而水军沿流进易退难臣请为先驱以当冦陛下宜为后镇汉主不从以权为镇北将军使督江北诸军自率诸将自江南縁山截岭军于夷道猇亭吴将皆欲迎击之陆逊曰备举军东下锐气始盛且乘高守险难可卒攻攻之纵下犹难尽克若有不利损我大势非小故也今但且奖厉将士广施方略以观其变若此间是平原旷野当恐有颠沛交逐之忧今縁山行军势不得展自当罢于木石之间徐制其敝耳诸将不解以为逊畏之各怀愤恨巫夏五月汉人自山峡建平连营至夷陵界立数十屯以冯习为大督张南为前部督自正月与吴相拒至六月不决汉主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吴将帅皆欲撃之陆逊曰此必有谲且观之汉主知其计不行乃引伏兵八千从谷中出逊曰所以不听诸君击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逊上疏于吴王曰夷陵要害国之关限虽为易得亦复易失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今日争之当令必谐备干天常不安窟穴而敢自送臣虽不材凭奉威灵以顺讨逆破坏在近无可忧者臣初嫌之水陆俱进今反舍船就步处处结营察其布置必无他变伏愿至尊高枕不以为念也闰月逊将进攻汉军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守经七八月其诸要害皆已固守撃之必无利矣逊曰备是猾虏更尝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専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掎角此冦正在今日乃先攻一营不利诸将皆曰空杀兵耳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㧞之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馀营汉将杜路刘宁等穷逼请降汉主升马鞍山陈兵自绕逊督促诸军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万数汉主夜遁驿人自担烧铙铠㫁后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一时略尽尸骸塞江而下汉主大惭恚曰吾乃为陆逊所折辱岂非天邪将军义阳傅彤为后殿兵众尽死彤气益烈吴人谕之使降彤骂曰吴狗安有汉将军而降者遂死之从事祭酒程畿溯江而退众曰后追将至宜解舫轻行畿曰吾在军未习为敌之走也亦死之初吴安东中郎将孙桓别击汉前锋于夷道为汉所围求救于陆逊逊曰未可诸将曰孙安东公族见围已困奈何不救逊曰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待吾计展欲不救安东安东自解及方略大施汉果犇溃桓后见逊曰前实怨不见救定至今日乃知调度自有方耳初逊为大都督诸将或讨逆时旧将或公室贵戚各自矜恃不相听从逊按剑曰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今在境界此彊对也诸君并荷国恩当相辑睦共剪此虏上报所受而不相顺何也仆虽书生受命主上国家所以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仆尺寸可称能忍辱负重故也各任其事岂复得辞军令有常不可犯也及至破备计多出逊诸将乃服吴王闻之曰公何以初不启诸将违节度者邪对曰受恩深重此诸将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国家所当与共克定大事者臣窃慕相如冦恂相下之义以济国事王大笑称善加逊辅国将军领荆州牧改封江陵侯初诸葛亮与尚书令法正好尚不同而以公义相取亮毎奇正智术及汉主伐吴而败时正已卒亮叹曰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东行就使东行必不倾危矣汉主在白帝徐盛潘璋宋谦等各竞表言备必可禽乞复攻之吴王以问陆逊逊与朱然骆统上言曰曹丕大合士众外托助国讨备内实有奸心谨决计辄还初帝闻汉兵树栅连营七百馀里谓群臣曰备不晓兵岂有七百里营可以拒敌者乎苞原隰险阻而为军者为敌所禽此兵忌也孙权上事令至矣后七日吴破汉书到 冬十一月吴王使太中大夫郑泉聘于汉汉太中大夫宗玮报之吴汉复通四年夏四月癸巳汉主殂于永安五月太子禅即位秋八月汉尚书义阳邓芝言于诸葛亮曰今主上㓜弱初即尊位宜遣大使重申吴好亮曰吾思之久矣未得其人耳今日始得之芝问其人为谁亮曰即使君也乃遣芝以中郎将修好于吴冬十月芝至吴时吴王犹未与魏绝狐疑不时见芝芝乃自表请见曰臣今来亦欲为吴非但为蜀也吴王见之曰孤诚愿与蜀和亲然恐蜀主㓜弱国小势偪为魏所乘不自保全耳芝对曰吴蜀二国四州之地大王命世之英诸葛亮亦一时之杰也蜀有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长共为唇齿进可并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大王今若委质于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之内侍若不从命则奉辞伐叛蜀亦顺流见可而进如此江南之地非复大王之有也吴王默然良久曰君言是也遂绝魏専与汉连和
五年夏四月吴王使辅义中郎将吴郡张温聘于汉自是吴蜀信使不绝时事所宜吴王常令陆逊语诸葛亮又刻印置逊所王毎与汉主及诸葛亮书常过示逊轻重可否有所不安便令改定以印封之汉复遣邓芝聘于吴吴王谓之曰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乐乎芝对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如并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君各茂其徳臣各尽其忠将提枹鼓则战争方始耳吴王大笑曰君之诚款乃当尔耶
明帝太和三年夏四月吴主使以并尊二帝之议往告于汉汉人以为交之无益而名体弗顺宜显明正义绝其盟好丞相亮曰权有僭逆之心久矣国家所以略其衅情者求掎角之援也今若加显绝仇我必深更当移兵东戍与之角力须并其土乃议中原彼贤才尚多将相辑穆未可一朝定也顿兵相守坐而须老使北贼得计非筭之上者昔孝文卑辞匈奴先帝优与吴盟皆应权通变深思远益非若匹夫之忿者也今议者咸以权利在鼎足不能并力且志望已满无上岸之情推此皆似是而非也何者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权之不能越江犹魏贼之不能渡汉非力有馀而利不取也若大军致讨彼高当分裂其地以为后规下当略民广境示武于内非端坐者也若就其不动而睦于我我之北伐无东顾忧河南之众不得尽西此之为利亦已深矣权僭逆之罪未宜明也乃遣卫尉陈震使于吴贺称尊号吴主与汉人盟约中分天下以豫青徐幽属吴兖冀并凉属汉其司州之土以函谷关为界
诸葛亮出师〈平南中附〉
魏文帝黄初四年春三月汉主病笃命丞相亮辅太子以尚书令李严为副汉主谓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汉王又为诏敕太子曰人五十不称天吾年已六十有馀何所复恨但以卿兄弟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徳可以服人汝父徳薄不足效也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夏四月癸巳汉主殂于永安谥曰昭烈丞相亮奉䘮还成都以李严为中都䕶留镇永安五月太子禅即位时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建兴封丞相亮为武乡侯领益州牧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 亮尝自校簿书主簿杨颙直入諌曰为治有体上下不可相侵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执耕稼婢典炊爨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牛负重载马渉远路私业无旷所求皆足雍容高枕饮食而已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劳其体力为此碎务形疲神困终无一成岂其智之不如奴婢鸡狗哉失为家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故丙吉不问横道死人而忧牛喘陈平不肯知钱榖之数云自有主者彼诚达于位分之体也今明公为治乃躬自校簿书流汗终日不亦劳乎亮谢之 初益州郡耆帅雍闿杀太守正昻因士爕以求附于吴又执太守成都张裔以与吴吴以闿为永昌太守永昌功曹吕凯府丞王伉率吏士闭境拒守闿不能进使郡人孟获诱扇诸夷诸夷皆从之牂柯太守朱褒越嶲夷王高定皆叛应闿诸葛亮以新遭大䘮皆抚而不讨务农殖榖闭关息民民安食足而后用之
六年春三月汉诸葛亮率众讨雍闿等参军马谡送之数十里亮曰虽共谋之历年今可更惠良规谡曰南中恃其险远不服久矣虽今日破之明日复反耳今公方倾国北伐以事彊贼彼知官势内虚其叛亦速若殄尽遗类以除后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仓卒也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亮纳其言谡良之弟也秋七月汉诸葛亮至南中所在战捷亮由越嶲入斩雍闿及高定使庲降督益州李恢由益州入门下督巴西马忠由牂柯入撃破诸县复与亮合孟获收闿馀众以拒亮获素为夷汉所服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观于营陈之间问曰此军何如获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今蒙赐观营陈若祗如此即定易胜耳亮笑纵使更战七纵七禽而亮犹遣获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亮遂至滇池益州永昌牂柯越嶲四郡皆平亮即其渠率而用之悉收其俊杰孟获等以为官属出其金银丹漆耕牛战马以给军国之用自是终亮之世夷不复反
七年春正月汉丞相亮欲出军汉中前将军李严当知后事移屯江州留䕶军陈到驻永安而统属于严明帝太和元年春三月蜀丞相亮率诸军北驻汉中使长史张裔参军蒋琬统留府事临发上䟽曰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徳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諌之路也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费袆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禆补阙漏有所广益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陈和睦优劣得所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頺也先帝在时毎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端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茍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巳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袆允之任也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责攸之袆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谘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遂行屯于沔北阳平石马亮辟广汉太守姚伷为掾伷并进文武之士亮称之曰忠益者莫大于进人进人者各务其所尚今姚掾并存刚柔以广文武之用可谓博雅矣愿诸掾各希此事以属其望帝闻诸葛亮在汉中欲大发兵就攻之以问散骑常侍孙资资曰昔武皇帝征南郑取张鲁阳平之役危而后济又自往抜出夏侯渊军数言南郑直为天狱中斜谷道为五百里石穴耳言其深险喜出渊军之辞也又武皇帝圣于用兵察蜀贼栖于山岩视吴虏窜于江湖皆桡而避之不责将士之力不争一朝之忿诚所谓见胜而战知难而退也今若进军就南郑讨亮道既险阻计用精兵及转运镇守南方四州遏御水贼凡用十五六万人必当复更有所发兴天下骚动费力广大此诚陛下所宜深虑夫守战之力力后参倍但以今日见兵分命大将据诸要险威足以震慑彊冦镇静疆埸将士虎睡百姓无事数年之间中国日盛吴蜀二虏必自罢敝帝乃止 六月以司马懿都督荆豫州诸军事率所领镇宛 初孟达既为文帝所宠又与桓阶夏侯尚亲善及文帝殂阶尚皆卒达心不自安诸葛亮闻而诱之达数与通书阴许归蜀达与魏兴太守申仪有隙仪密表告之达闻之惶惧欲举兵叛司马懿以书慰解之达犹豫未决懿乃潜军进讨诸将言达与吴汉交通宜观望而后动懿曰达无信义此其相疑之时也当及其未定促决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吴汉各遣偏将向西城安桥木阑塞以救达懿分诸将以距之初达与亮书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二百里闻吾举事当表上天子比相反复一月间也则吾城已固诸军足办吾所在深险司马公必不自来诸将来吾无患矣及兵到达又告亮曰吾举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二年春正月司马懿攻新城旬有六日抜之斩孟达申仪久在魏兴擅承制刻印多所假授懿召而执之归于洛阳 诸葛亮将入冦与群下谋之丞相司马魏延曰闻夏侯楙主婿也怯而无谋今假延精兵五千负粮五千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楙闻延奄至必弃城逃走长安中惟御史京兆太守耳横门邸阁与散民之榖足周食也比东方相合聚尚二十许日而公从斜谷来亦足以达如此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矣亮以为此危计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故不用延计亮扬声由斜谷道取郿使镇东将军赵云扬武将军邓芝为疑军据箕谷帝遣曹真都督关右诸军军郿亮身率大军攻祁山戎陈整齐号令明肃始魏以汉昭烈既死数岁寂然无闻是以略无备豫而卒闻亮出朝野恐惧于是天水南安安定皆叛应亮关中响震朝臣未知计所出帝曰亮阻山为固今者自来正合兵书致人之术破亮必也乃勒兵马步骑五万遣右将军张郃督之西拒亮丁未帝行如长安初越嶲太守马谡才器过人好论军计诸葛亮深加器异汉昭烈临终谓亮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犹谓不然以谡为参军毎引见谈论自昼达夜及出军祁山亮不用旧将魏延吴懿等为先锋而以谡督诸军在前与张郃战于街亭谡违亮节度举措烦扰舍水上山不下据城张郃绝其汲道击大破之士卒离散亮进无所据乃抜西县千馀家还汉中收谡下狱杀之亮自临祭为之流涕抚其遗孤恩若平生蒋琬谓亮曰昔楚杀得臣文公喜可知也天下未定而戮智计之士岂不惜乎亮流涕曰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是以杨于乱法魏绛戮其仆四海分裂兵交方始若复废法何用讨贼邪谡之未败也禆将军巴西王平连规諌谡谡不能用及败众尽星散惟平所领千人鸣鼓自守张郃疑其有伏兵不往偪也于是平徐徐收合诸营遗迸率将士而还亮既诛马谡及将军李盛夺将军黄袭等兵平特见崇显加拜参军统五部兼当营事进位讨冦将军封亭侯亮上䟽请自贬三等汉主以亮为右将军行丞相事是时赵云邓芝兵亦败于箕谷云敛众固守故不大伤云亦坐贬为镇军将军亮问邓芝曰街亭军退兵将不复相录箕谷军退兵将初不相失何故芝曰赵云身自断后军资什物略无所弃兵将无缘相失云有军资馀绢亮使分赐将士云曰军事无利何为有赐其物请悉入赤岸库湏十月为冬赐亮大善之或劝亮更发兵者亮曰大军在祁山箕谷皆多于贼而不破贼乃为贼所破此病不在兵少也在一人耳今欲减兵省将明罚思过校变通之道于将来若不能然者虽兵多何益自今已后诸有忠虑于国但勤攻吾之阙则事可定贼可死功可𫏋足而待矣于是考微劳甄壮烈引咎责躬布所失于境内厉兵讲武以为后图戎士简练民其败矣亮之出祁山也天水参军姜维诣亮降亮美维胆智辟为仓曹掾使典军事曹真讨安定等三郡皆平真以诸葛亮惩于祁山后必出从陈仓乃使将军郝昭等守陈仓治其城 冬十一月汉诸葛亮闻曹休败魏兵东下关中虚弱欲出兵撃魏群臣多以为疑亮上言于汉主曰先帝深虑以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当知臣伐贼才弱敌彊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偏全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也而议者谓为非计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谨陈其事如左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然渉险被创危然后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长计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䇿坐大遂并江东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计殊绝于人其用兵也髣髴孙吴然困于南阳险于乌巢危于祁连偪于黎阳㡬败伯山殆死潼关然后伪定一时耳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图之委夏侯渊而夏侯败亡先帝毎称操为能犹有此失况臣驽下何能必胜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䘮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夀刘郃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馀人突将无前賨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馀人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当何以图敌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则住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虚图之欲以一州之地与贼支久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败军于楚当此时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然后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十二月亮引兵出散关围陈仓陈仓已有备亮不能克亮使郝昭乡人靳详于城外遥说昭昭楼上应之曰魏家科法卿所练也我之为人卿所知也我受国恩多而门户重卿无可言者但有必死耳卿还谢诸葛便可攻也详以昭语告亮亮又使详重说昭言人兵不敌无为空自破灭昭谓详曰前言已定矣我识卿耳箭不识也详乃去亮自以有众数万而昭兵才千馀人又度东救未能便到乃进兵攻昭起云梯冲车以临城昭于是以火箭逆射其梯梯然梯上人皆烧死昭又以绳连石磨压其冲车冲车折亮乃更为井䦨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壍欲直攀城昭又于内筑重墙亮又为地突欲踊出于城里昭又于城内穿地横截之昼夜相攻拒二十馀日曹真遣将军费耀等救之帝召张郃于方城使击亮帝自幸河南城置酒送郃问郃曰迟将军到亮得无已得陈仓乎郃知亮深入无榖屈指计曰比臣到亮已走矣郃晨夜进道未至亮粮尽引去将军王双追之亮撃斩双诏赐郝昭爵关内侯
三年春汉诸葛亮遣其将陈戒攻武都阴平二郡雍州刺史郭淮引兵救之亮自出至建威淮退亮遂抜二郡以归汉主复䇿拜亮为丞相 十二月汉丞相亮徙府营于南山下原上筑汉城于沔阳筑乐城于成固四年秋七月大司马曹真以汉人数入冦请由斜谷伐之诸将数道并进可以大克帝从之诏大将军司马懿溯汉水由西城入与真会汉中诸将或由子午谷或由武威入司空陈群諌曰太祖昔到阳平攻张鲁多收豆麦以益军粮鲁未下而食犹乏今既无所因且斜谷阻险难以进退转运必见钞截多留兵守要则损战士不可不熟虑也帝从群议真复表从子午道群又陈其不便并言军事用度之计诏以群议下真真据之遂行八月汉丞相亮闻魏兵至次于成固赤坂以待之召李严使将二万人赴汉中表严子丰为江州都督督军典严后事会天大雨三十馀日栈道断绝太尉华歆上䟽曰陛下以圣徳当成康之隆愿先留心于治道以征伐为后事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使中国无饥寒之患百姓无离上之心则二贼之衅可坐而待也帝报曰贼凭恃山川二祖劳于前世犹不克平朕岂敢自多谓必灭之哉诸将以为不一探取无由自敝是以观兵以窥其衅昔天时未至周武还师乃前事之鉴朕敬不忘所戒少府杨阜上䟽曰昔武王白鱼入舟君臣变色动得吉瑞犹尚忧惧况有灾异而不战竦者哉今吴蜀未平而天屡降变诸军始进便有天雨之患稽阂山险已积日矣转运之劳担负之苦所费已多若有不继必违本图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徒使六军困于山谷之间进无所略退又不得非王兵之道也散骑常侍王肃上䟽曰前志有之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此谓平涂之行军者也又况于深入阻险凿路而前则其为劳必相百也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坂峻滑众迫而不展粮远而难继实行军者之大忌也闻曹真发巳逾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功夫战士悉作是贼偏得以逸待劳乃兵家之所惮也言之前代则武王伐纣出关而复还论之近事则武文征权临江而不济岂非所谓顺天知时通于权变者哉兆民知上圣以水雨艰剧之故休而息之后日有衅乘而用之则所谓悦以犯难民忘其死者矣肃朗之子也九月诏曹真等班师冬十二月汉丞相亮以蒋琬为长史亮数外出琬常足食兵以相供给亮毎言公琰托志忠雅当与吾共赞王业者也
五年春二月汉丞相亮命李严以中都䕶署府事严更名平亮率诸军入冦围祁山以木牛运于是大司马曹真有疾帝命司马懿西屯长安督将军张郃费曜戴陵郭淮等以御之 三月邵陵元侯曹真卒 司马懿使费曜戴陵留精兵四千守上邽馀众悉出西救祁山张郃欲分兵驻雍郿懿曰料前军能独当之者将军言是也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遂进亮分兵留攻祁山自逆懿于上邽郭淮费曜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芟刈其麦与懿遇于上邽之东懿敛军依险兵不得交亮引还懿等寻亮后至于卤城张郃曰彼远来逆我请战不得谓我利在不战欲以长计制之也且祁山知大军已在近人情自固可止屯于此分为奇兵示出其后不宜进前而不敢偪坐失民望也今亮孤军食少亦行去矣懿不从故寻亮既至又登山掘营不肯战贾栩魏平数请战因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懿病之诸将咸请战夏五月辛巳懿乃使张郃攻无当监何平于南围自案中道向亮亮使魏延高翔吴班逆战魏兵大败汉人获甲首三千人懿还保营六月亮以粮尽退军司马懿遣张郃追之郃进至木门与亮战蜀人乘高布伏弓弩乱发飞矢中郃右䣛而卒 丞相亮之攻祁山也李平留后主督运事会天霖雨平恐运粮不继遣参军狐忠督军成藩喻指呼亮来还亮承以退军平闻军退乃更阳惊说军粮饶足何以便归又欲杀督运岑述以解已不办之责又表汉主说军伪退欲以诱贼与战亮具出其前后手笔书䟽本末违错平辞穷情竭首谢罪负于是亮表平前后过恶免官削爵土徙梓潼郡复以平子丰为中郎将参军事
青龙元年诸葛亮劝农讲武作木牛流马运米集斜谷口治斜谷邸阁息民休士三年而后用之
二年春二月亮悉大众十万由斜谷入冦遣使约吴同时大举 夏四月诸葛亮至郿军于渭水之南司马懿引军渡渭背水为垒以拒之谓诸将曰亮若出武功依山而东诚为可忧若西上五丈原诸将无事矣亮果屯五丈原雍州刺史郭淮言于懿曰亮必争北原宜先据之议者多谓不然淮曰若亮跨渭登原连兵北山隔绝陇道揺荡民夷此非国之利也懿乃使淮屯北原堑垒未成汉兵大至淮逆撃却之亮以前者数出皆以运粮不继使已志不伸乃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六月帝往征蜀护军秦朗督步骑二万助司马懿御诸葛亮敕懿但坚壁拒守以挫其锋彼进不得志退无与战久停则粮尽虏略无所获则必走走而追之全胜之道也 秋八月司马懿与诸葛亮相守百馀日亮数挑战懿不出亮乃遗懿巾帼妇人之服懿怒上表请战帝使卫尉辛毗杖节为军师以制之护军姜维谓亮曰辛佐治杖节而到贼不复出矣亮曰彼本无战情所以固请战者以示武于其众耳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茍能制吾岂千里而请战邪亮遣使者至懿军懿问其寝食及事之烦简不问戎事使者对曰诸葛公夙兴夜寐罚二十已上皆亲览焉所啖食不至数升懿告人曰诸葛孔明食少事烦其能久乎亮病笃汉主使尚书仆射李福省侍因谘以国家大计福至与亮语已别去数日复还亮曰孤知君还意近日言语虽弥日有所不尽更来求决耳公所问者公琰其宜也福谢前实失不谘请如公百年后谁可任大事者故辄还耳乞复请蒋琬之后谁可任者亮曰文伟可以继之又问其次亮不答是月亮卒于军中长史杨仪整军而出百姓犇告司马懿懿追之姜维令仪反旗鸣鼓若将向懿者懿敛军退不敢偪于是仪结陈而去入谷然后发䘮百姓为之谚曰死诸葛走生仲达懿闻之笑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故也懿案行亮之营垒处所叹曰天下奇才也追至赤岸不及而还初汉前军师魏延勇猛过人善飬士卒毎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亮制而不许延常谓亮为怯叹恨已才用之不尽杨仪为人干敏亮毎出军仪常规画分部筹度粮榖不稽思虑斯须便了军戎节度取办于仪延性矜高当时皆避下之唯仪不假借延延以为至忿有如水火亮深惜二人之才不忍有所偏废也费祎使吴吴王醉问祎曰杨仪魏延牧䜿小人也虽尝有鸣吠之益于时务然既已任之势不得轻若一朝无诸葛亮必为祸乱矣诸君愦愦不知防虑于此岂所谓贻厥孙谋乎祎对曰仪延之不协起于私忿耳而无黥韩难御之心也今方扫除彊贼混一函夏功以才成业由才广若舍此不任防其后患是犹备有风波而逆废舟檝非长计也亮病困与仪及司马费祎姜维等作身殁之后退军节度令延断后姜维次之若延或不从命军便自发亮卒仪秘不发丧令祎往揣延意指延曰丞相虽亡吾自见在府亲官属便可将䘮还葬吾自当率诸军击贼云何以一人死废天下之事邪且魏延何人当为杨仪所部勤作㫁后将乎自与祎共作行留部分令祎手书与已连名告于诸将祎绐延曰当为君还解杨长史长史文吏稀更军事必不违命也祎出门犇马而去延寻悔之已不及矣延遣人觇仪等欲案亮成规诸营相次引军还延大怒搀仪未发率所领径先南归所过烧绝阁道延仪各相表叛逆一日之中羽檄交至汉主以问侍中董允留府长史蒋琬琬允咸保仪而疑延仪等令槎山通道昼夜兼行亦继延后延先至据南谷口遣兵逆击仪等仪等令将军何平于前御延平叱先登曰公亡身尚未寒汝辈何敢乃尔延士众知曲在延莫为用命皆散延独与其子数人逃亡犇汉中仪遣将马岱追斩之遂夷延三族蒋琬率宿卫诸营赴难北行行数十里延死问至乃还始延欲杀仪等冀时论以己代诸葛辅政故不北降魏而南还撃仪实无反意也诸军还成都大赦谥诸葛亮曰忠武侯
吴侵淮南
魏明帝太和二年夏五月吴王使鄱阳太守周鲂密求山中旧族名帅为北方所闻知者令谲挑扬州牧曹休鲂曰民帅小丑不足杖任事或漏泄不能致休乞遣亲人赍笺以诱休言被谴惧诛欲以郡降北求兵应接吴王许之时频有郎官诣鲂诘问诸事鲂因诣郡门下下发谢休闻之率步骑十万向皖以应鲂帝又使司马懿向江陵贾逵向东关三道俱进秋八月吴王至晥以陆逊为大都督假黄钺亲执鞭以见之以朱桓全琮为左右督各督三万人以击休休知见欺而恃其众欲遂与吴战朱桓言于吴王曰休本以亲戚见任非智勇名将也今战必败败必走走当由夹石挂车此两道皆险厄若以万兵柴路则彼众可尽而休可生虏臣请将所部以断之若蒙天威得以休自效便可乘胜长驱进取夀春割有淮南以规许洛此万世一时不可失也权以问陆逊逊以为不可乃止尚书蒋济上疏曰休深入虏地与权精兵对而朱然等在上流乘休后臣未见其利也前将军满宠上疏曰曹休虽明果而希用兵今所从道背湖旁江易进难退此兵之洼地也若入无疆口宜深为之备宠表未报休与陆逊战于石亭逊自为中部令朱桓全琮为左右翼三道俱进冲休伏兵因驱走之追亡逐北径至夹石斩获万馀牛马骡驴车乘万两军资器械略尽初休表求深入以应周鲂帝命贾逵引兵东与休合逵曰贼无东关之备必并军于皖休深入与战必败乃部署诸将水陆并进行二百里获吴人言休战败吴遣兵断夹石诸将不知所出或欲待后军逵曰休兵败于外路绝于内进不能战退不得还安危之机不及终日贼以军无后继故至此今疾进出其不意此所谓先以夺其心也贼见吾兵必走若待后军贼已断险兵虽多何益乃兼道进军多设旗鼓为疑兵吴人望见逵军惊走休乃得还逵据夹石以兵粮给休休军乃振初逵与休不善及休败赖逵以免 九月长平壮侯曹休上书谢罪帝以宗室不问休惭愤疽发于背庚子卒帝以满宠都督扬州以代之
四年十二月吴主扬声欲至合肥征东将军满宠表召兖豫诸军皆集吴寻退还诏罢召兵宠以为今贼大举而还非本意也此必欲伪退以罢吾兵而倒还乘虚掩不备也表不罢兵后十馀日吴果更来到合肥城不克而还
五年冬十月吴主使中郎将孙布诈降以诱扬州刺史玉凌吴主伏兵于阜陵以俟之布遣人告陵云道远不能自致乞兵见迎凌腾布书请兵马迎之征东将军满宠以为必诈不与兵而为凌作报书曰知识邪正欲避祸就顺去暴归道甚相嘉尚今欲遣兵相迎然计兵少则不足相卫多则事必远闻且先密计以成本志临时节度其宜会宠被书入朝敕留府长史若凌欲往迎勿与兵也凌于后索兵不得乃单遣一督将步骑七百人往迎之布夜掩击督将迸走死伤过半凌允之兄子也先是凌表宠年过耽酒不可居方任帝将召宠给事中郭谋曰宠为汝南太守豫州刺史二十馀年有勲方岳及镇淮南吴人惮之若不如所表将为所窥可令还朝问以东方事以察之帝从之既至体气康彊帝慰劳遣还
六年十二月吴陆逊引兵向庐江论者以为宜速救之满宠曰庐江虽小将劲兵精守则经时又贼舍船二百里来后尾空绝不来尚欲诱致今宜听其遂进但恐走不可及耳乃整军趋杨宜口吴人闻之夜遁是时吴人岁有来计满宠上䟽曰合肥城南临江湖北远夀春贼攻围之得据水为势官兵救之当先破贼大軰然后围乃得解贼往甚易而兵往救之甚难宜移城内之兵其西三十里有奇险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为引贼平地而掎其归路于计为便护军将军蒋济议以为既示天下以弱且望贼烟火而坏城此为未攻而自抜一至于此劫略无限必淮北为守帝未许宠重表曰孙子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骄之以利示之以慑此为形实不必相应也又曰善动敌者形之今贼未至而移城却内所谓形而诱之也引贼远水择利而动举得于外则福生于内矣尚书赵咨以宠䇿为长诏遂报听青龙元年 吴主出兵欲围新城以其远水积二十馀日不敢下船满宠谓诸将曰孙权得吾移城必于其众中有自大之言今大举来欲要一切之功虽不敢至必当上岸耀兵以示有馀乃潜遣步骑六千伏肥水隐处以待之吴主果上岸耀兵宠伏军卒起撃之斩首数百或有赴水死者吴主又使全琮攻六安亦不克
二年五月吴主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众号十万又遣陆逊诸葛瑾将万馀人入江夏沔口向襄阳将军孙韶张承入淮向广陵淮阴六月满宠欲率诸军救新城殄夷将军田豫曰贼悉众大举非图小利欲质新城以致大军耳宜听使攻城挫其锐气不当与争锋也城不可抜众必罢怠罢怠然后撃之可大克也若贼见计必不攻城势将自走若便进兵适入其计矣时东方吏士皆分休宠表请召中军兵并召所休将士须集击之散骑常侍广平刘邵议以为贼众新至心専气锐宠以少人自卫其地若便进击必不能制宠请待兵未有所失也以为可先遣步兵五千精骑三千先军前发扬声进道震曜形势骑到合肥䟽其行队多其旌鼓曜兵城下引出贼后拟其归路要其粮道贼闻大军来骑断其后必震怖遁走不战自破矣帝从之宠欲抜新城守致贼夀春帝不听曰昔汉光武遣兵据略扬终以破隗嚣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争也纵权攻新城必不能抜敕诸将坚守吾将自往征之比至恐权走也秋七月壬寅帝御龙舟东征满宠募壮士焚吴攻具射杀吴主之弟子泰又吴吏士多疾病帝未至数百里疑兵先至吴主始谓帝不能出闻大军至遂遁孙韶亦退陆逊遣亲人韩扁奉表诣吴主逻者得之诸葛瑾闻之甚惧书与逊云大驾已还贼得韩扁具知吾阔狭且水干宜当急去逊未答方催人种葑豆与诸将奕棋射戏如常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必当有以乃自来见逊逊曰贼知大驾已还无所复忧得専力于吾又已守要害之处兵将意动且当自定以安之施设变术然后出耳今便示退贼当谓吾怖仍来相蹙必败之势也乃密与瑾立计令瑾督舟船逊悉上兵马以向襄阳城魏人素惮逊名遽还赴城瑾便引船出逊徐整部伍张拓声势步趋船魏人不敢逼行到白围托言往猎潜遣将军周峻张梁等击江夏新市安陆石阳斩获千馀人而还群臣以为司马懿方与诸葛亮相守未解车驾可西幸长安帝曰权走亮胆破大军足以制之吾无忧矣遂进军至夀春录诸将功封赏各有差
魏平辽东
魏明帝太和二年 初公孙康卒子晃渊等皆幼官属立其弟恭恭劣弱不能治国渊既长胁夺恭位上书言状侍中刘煜曰公孙氏汉时所用遂世官相承水则由海陆则阻山外连胡夷绝远难制而世权日久今若不诛后必生患若怀贰阻兵然后致诛于事为难不如因其新立有党有仇先其不意以兵临之开设赏募可不劳师而定也帝不从拜渊扬烈将军辽东太守
六年秋九月公孙渊阴怀贰心数与吴通帝使汝南太守田豫督青州诸军自海道幽州刺史王雄自陆道讨之散骑常侍蒋济諌曰凡非相吞之国不侵叛之臣不宜轻伐伐之而不能制是驱使为贼也故曰虎狼当路不治狐狸先除大害小害自己今海表之地累世委质岁选计孝不乏职贡识者先之正使一举便克得其民不足益国得其财不足为富傥不如意是为结怨失信也帝不听豫等往皆无功诏令罢军
青龙元年春二月公孙渊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综奉表称臣于吴吴主大悦为之大赦三月吴主遣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将兵万人金宝珍货九锡备物乘海授渊封渊为燕王举朝大臣自顾雍以下皆諌以为渊未可信而宠待太厚但可遣吏兵护送舒综而已吴主不听张昭曰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吴主反复难昭昭意弥切吴主不能堪按刀而怒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常恐失计昭孰视吴主曰臣虽知言不用毎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于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横流吴主掷刀于地与之对泣然卒遣弥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称疾不朝吴主恨之土塞其门昭又于内以土封之 夏六月公孙渊知吴远难恃乃斩张弥许晏等首传送京师悉没其兵资珍宝冬十二月诏拜渊大司马封乐浪公吴主闻之大怒曰朕年六十世事难易靡所不尝近为䑕子所前却令人气踊如山不自截䑕子头以掷于海无颜复临万国就令颠沛不以为恨陆逊上䟽曰陛下以神武之姿诞膺期运破操乌林败备西陵禽羽荆州斯三虏者当世雄杰皆摧其锋圣化所绥万里草偃方荡平华夏总一大猷今不忍小忿而发靁霆之怒违垂堂之戒轻万乘之重此臣之所惑也臣闻之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图四海者不怀细以害大彊冦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远征必致窥𨵦戚至而忧悔之无及若使大事时捷则渊不讨自服今乃远惜辽东之众与马奈何独欲捐江东万安之本业而不惜乎尚书仆射薛综上䟽曰昔汉元帝欲御楼船薛广徳请刎颈以血染车何则水火之险至危非帝王所宜渉也今辽东戎貊小国无城隍之固备御之术器械铢钝犬羊无政往必禽克诚如明诏然其方土寒埆榖稼不殖民习鞍马转徙无常卒闻大军之至自度不敌鸟惊兽骇长驱犇窜一人匹马不可得见虽获空地守之无益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滉瀁有成山之难海行无常风波难免倏忽之间人船异势虽有尧舜之徳智无所施贲育之勇力不得设此不可二也加以郁雾冥其上咸水蒸其下善生流肿转相洿染凡行海者稀无斯患此不可三也天生神圣当乘时平乱康此民物今逆虏将灭海内垂定乃违必然之图寻至危之阻忽九州之固肆一朝之忿既非社稷之重计又开辟以来所未尝有斯诚群僚所以倾身侧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者也选曹尚书陆𤦛上䟽曰北冦与国壤地连接茍有间隙应机而至夫所以为越海求马曲意于渊者为赴目前之急除腹心之疾也而更弃本追末捐近治远忿以改规激以动众斯乃猾虏所愿闻非大吴之至计也又兵家之术以功役相疲劳逸相待得失之间所觉辄多且沓渚去渊道里尚远今到其岸兵势三分使彊者进取次当守船又次运粮行人虽多难得悉用加以单步负粮经远深入贼地多马邀截无常若渊狙诈与北未绝动众之日唇齿相济若实孑然无所凭赖其畏怖远迸或难卒灭后天诛稽于朔野山虏乘间而起恐非万安之长虑也吴主未许𤦛重上䟽曰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诛暴乱威四夷也然其役皆在奸雄已除天下无事从容庙堂之上以馀议议之耳至于中夏鼎沸九域盘互之时率须深根固本爱力惜费未有正于此时舍近治远以疲军旅者也昔尉佗叛逆僭号称帝于时天下乂安百姓康阜然汉文犹以远征不易告喻而已今凶桀未殄疆埸犹警未宜以渊为先愿陛下抑威任计暂宁六师潜神嘿规以为后图天下幸甚吴主乃止
景初元年秋七月公孙渊数对国中宾客出恶言帝欲讨之以荆州刺史河东母丘俭为幽州刺史俭上䟽曰陛下即位已来未有可书吴蜀恃险未可卒平聊可以此方无用之士克定辽东光禄大夫卫瑧曰俭所陈皆战国细术非王者之事也吴频岁称兵冦乱边境而犹按甲飬士未果致讨者诚以百姓疲劳故也渊生长海表相承三世外抚戎夷内修战射而俭欲以偏军长驱朝至夕卷知其妄矣帝不听使俭率诸军及鲜卑乌桓屯辽东南界玺书徴渊渊遂发兵反逆俭于辽隧会天雨十馀日辽水大涨俭与战不利引军还右北平渊因自立为燕王改元绍汉置百官遣使假鲜卑单于玺封拜边民诱呼鲜卑以侵扰北方
二年春正月帝召司马懿于长安使将兵四万讨辽东议臣或以为四万兵多役费难供帝曰四千里征伐虽云用奇亦当任力不当稍计役费也帝谓懿曰公孙渊将何计以待君对曰渊弃城豫走上计也据辽东拒大军其次也坐守襄平此成禽耳帝曰然则三者何出对曰唯明智能审量彼我乃豫有所割弃此既非渊所及又谓今往孤远不能支久必先拒辽水远守襄平也帝曰还往㡬日对曰往百日攻百日还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如此一年足矣公孙渊闻之复遣使称臣求救于吴吴人欲戮其使羊衟曰不可是肆匹夫之怒而捐霸王之计也不如因而厚之遣奇兵潜往以要其成若魏伐不克而我军远赴是恩结遐夷义形万里若兵连不解首尾离隔则我虏其傍郡驱略而归亦足以致天之罚报雪曩事矣吴主曰善乃大勒兵谓渊使曰请俟后问当从简书必与弟同休戚又曰司马懿所向无前深为弟忧之帝问于护军将军蒋济曰孙权其救辽东乎济曰彼知官备已固利不可得深入则非力所及浅入则劳而无获权虽子弟在危犹将不动况异域之人兼以往者之辱乎今所以外扬此声者谲其行人疑之于我我之不克冀其折节事已耳然沓渚之间去渊尚远若大军相守事不速决则权之浅规或得轻兵掩袭未可测也 六月司马懿军至辽东公孙渊使大将军卑衍杨祚将步骑数万屯辽隧围堑二十馀里诸将欲击之懿曰贼所以坚壁欲老吾兵也今攻之正堕其计且贼大众在此其巢窟空虚直指襄平破之必矣乃多张旗帜欲出其南衍等尽锐趣之懿潜济水出其北直趣襄平衍等恐引兵夜走诸军追至首山渊复使衍等逆战懿撃大破之遂进围襄平秋七月大霖雨辽水暴涨运船自辽口径至城下雨月馀不止平地水数尺三军恐欲移营懿令军中敢有言徙者斩都督令史张静犯令斩之军中乃定贼恃水樵牧自若诸将欲取之懿皆不听司马陈珪曰昔攻上庸八部并进昼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抜坚城斩孟达今者远来而更安缓愚窃惑焉懿曰孟达众少而食支一年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以一月图一年安可不速以四击一正令失半而克犹当为之是以不计死伤与粮竞也今贼众我寡贼饥我饱水雨乃尔功力不设虽当促之亦何所为自发京师不忧贼攻但恐贼走今贼粮垂尽而围落未合掠其牛马抄其樵采此故驱之走也夫兵者诡道善因事变贼凭众恃雨故虽饥困未肯束手当示无能以安之取小利以惊之非计也朝廷闻师遇雨咸欲罢兵帝曰司马懿临危制变禽渊可计日待也雨霁懿乃合围作土山地道楯橹钩冲昼夜攻之矢石如雨渊窘急粮尽人相食死者甚多其将杨祚等降八月渊使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请解围却兵当君臣面䌸懿命斩之檄告渊曰楚郑列国而郑伯犹肉袒牵羊迎之孤天子上公而建等欲孤解围退舍岂得礼邪二人老耄传言失指已相为斩之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决者来渊复遣侍中卫演乞克日送任懿谓演曰军事大要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馀二事惟有降与死耳汝不肯面缚此为决就死也不须送任壬午襄平溃渊与子修将数百骑突围东南走大兵急击之斩渊父子于梁水之上懿既入城诛其公卿以下及兵民七千馀人筑为京观辽东带方乐浪玄莬四郡皆平渊之将反也将军纶直贾范等苦諌渊皆杀之懿乃封直等之墓显其遗嗣释渊叔父恭之囚中国人欲还旧乡者恣听之遂班师初渊兄晃为恭任子在洛阳先渊未反数陈其变欲令国家讨渊及渊谋逆帝不忍市斩欲就狱杀之廷尉高柔上䟽曰臣窃闻晃先数自归陈渊祸萌虽为凶族原心可恕夫仲尼亮司马牛之忧祁奚明叔向之过在昔之美义也臣以为晃信有言宜贷其死茍自无言便当市斩今进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闭著囹圄使自引分四方观国或疑此举也帝不听竟遣使赍金屑饮晃及其妻子赐以棺衣殡敛于宅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上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下
宋 袁枢 撰
明帝奢靡
魏明帝青龙三年 帝好土功既作许昌宫又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筑总章观高十馀丈力役不已农桑失业司空陈群上䟽曰昔禹承唐虞之盛犹卑宫室而恶衣服况今䘮乱之后人民至少比汉文景之时不过一大郡加以边境有事将士劳苦若有水旱之患国家之深忧也昔刘备自成都至白水多作传舍兴费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国劳力亦吴蜀之所愿此安危之机也惟陛下虑之帝答曰王业宫室亦宜并立灭贼之后但当罢守御耳岂可复兴役邪是固君之职萧何之大略也群曰昔汉祖唯与项羽争天下羽已灭宫室烧焚是以萧何建武库太仓皆是要急然高祖犹非其壮丽今二虏未平诚不宜与古同也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辞况乃天王莫之敢违前欲坏武库谓不可不坏也后欲置之谓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辞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汉明帝欲起徳阳殿锺离意諌即用其言后乃复作之殿成谓群臣曰锺离尚书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岂惮一臣盖为百姓也今臣曽不能少凝圣听不及意远矣帝乃为之少有减省帝耽于内宠妇官秩石拟百官之数自贵人以下至掖庭洒扫者凡数千人选女子知书可付信者六人以为女尚书使典省外奏事处当画可廷尉高柔上䟽曰昔汉文惜十家之资不营小台之娱去病虑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况今所损者非惟百金之费所忧者非徒北狄之患乎可粗成见所营立以充朝宴之仪讫罢作者使得就农二方平定复可徐兴周礼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嫔嫱之仪既已盛矣窃闻后庭之数或复过之圣嗣不昌殆皆由此臣愚以为可妙简淑媛以备内官之数其馀尽遣还家且以育精养神専静为宝如此则螽斯之徴可庶而致矣帝报曰辄克昌言佗复以闻帝又欲平北芒令于其上作台观望见孟津卫尉辛毗諌曰天地之性高高下下今而反之既非其理加以损费人功民不堪役且若九河盈溢洪水为害而丘陵皆夷将何以御之帝乃止少府杨阜上䟽曰陛下奉武皇帝开拓之大业守文皇帝克终之元绪诚宜思齐往古圣贤之善治总观季世放荡之恶政曩使桓灵不废高祖之法度文景之恭俭太祖虽有神武于何所施而陛下何由处斯尊哉今吴蜀未定军旅在外诸所缮治惟陛下务从约节帝优诏答之阜复上䟽曰尧尚茅茨而万国安其居禹卑宫室而天下乐其业及至殷周或堂崇三尺度以九筵耳桀作琁室象廊纣为倾宫鹿台以䘮其社稷楚灵以筑章华而身受祸秦始皇作阿房二世而灭夫不度万民之力以从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陛下当以尧舜禹汤文武为法则夏桀殷纣楚灵秦皇为深诫而乃自暇自逸惟宫台是餙必有颠覆危亡之祸矣君作元首臣为股肱存亡一体得失同之臣虽驽怯敢忘争臣之义言不切至不足以感寤陛下陛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之祚坠于地使臣身死有补万一则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谨叩棺沐浴伏俟重诛奏御帝感其忠言手笔诏答帝尝著□被缥绫半袖阜问帝曰此于礼何法服也帝默然不答自是不法服不以见阜阜又上䟽欲省宫人诸不见幸者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吏守旧令对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数之曰国家不与九卿为密反与小吏为密乎帝愈严惮之散骑常侍蒋济上䟽曰昔句践养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故能以弱燕服彊齐羸越灭劲吴今二敌彊盛当身不除百世之责也以陛下圣明神武之略舍其缓者専心讨贼臣以为无难矣中书侍郎东莱王基上䟽曰臣闻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颜渊云东野子之御马力尽矣而求进不已殆将败矣今事役劳苦男女离旷愿陛下深察东野之敝留意舟水之喻息犇驷于未尽节力役于未困昔汉有天下至孝文时唯有同姓诸侯而贾谊忧之曰置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因谓之安今冦贼未殄猛将拥兵检之则无以应敌久之则难以遗后当盛明之世不务以除患若子孙不竞社稷之忧也使贾谊复起必深切于曩时矣帝皆不听殿中监督役擅收兰台令史右仆射卫臻奏案之诏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也臻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恶其勤事也诚以所益者小所堕者大也臣毎察校事类皆如此若又纵之惧群司将遂越职以至陵夷尚书涿郡孙礼固请罢役帝诏曰钦纳谠言促遣民作监作者复奏留一月有所成讫礼径至作所不复重奏称诏罢民帝奇其意而不责帝虽不能尽用群臣直諌之言然皆优容之秋七月洛阳崇华殿灾帝问侍中领太史令泰山高堂隆曰此何咎也于礼宁有祈禳之义乎对曰易传曰上不俭下不节孽火烧其室又曰君高其台天火为灾此人君务饰宫室不知百姓空竭故天应之以旱火从高殿起也诏问隆吾闻汉武帝时柏梁灾而大起宫殿以厌之其义云何对曰夷越之巫所为非圣贤之明训也五行志曰柏梁灾其后有江充巫蛊事如志之言越巫建章无所厌也今宜罢散民役宫室之制务从约节清埽所灾之处不敢于此有所立作则萐莆嘉禾必生此地若乃疲民之力竭民之财非所以致符瑞而怀远人也 秋八月诏复立崇华殿更名曰九龙通引榖水过九龙殿前为玉井绮栏蟾蜍含受神龙吐出使博士扶风马钧作司南车水转百戏陵霄阙始构有鹊巢其上帝以问高堂隆对曰诗曰惟鹊有巢惟鸠居之今兴宫室起陵霄阙而鹊巢之此宫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天意若曰宫室未成将有他姓制御之斯乃上天之戒也夫天道无亲惟与善人太戊武丁睹灾竦惧故天降之福今若休罢百役増崇徳政则三王可四五帝可六岂惟商宗转祸为福而已哉帝为之动容帝性严急其督修宫室有稽限者帝亲召问言犹在口身首已分散骑常侍领秘书监王肃上䟽曰今宫室未就见作者三四万人九龙可以安圣体其内足以列六宫惟泰极已前功夫尚大愿陛下取常食禀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选其丁壮择留万人使一期而更之咸知息代有日则莫不恱以即事劳而不怨矣计一岁有三百六十万夫亦不为少当一岁成者听且三年分遣其馀使皆即农无穷之计也夫信之于民国家大宝也前车驾当幸洛阳发民为营有司命以营成而罢既成又利其功力不以时遣有司徒营目前之利不顾经国之体臣愚以为自今已后傥复使民宜明其令使有定期以次有事宁使更发无或失信凡陛下临时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然众庶不知谓为仓卒故愿陛下下之于吏而暴其罪钧其死也无使污于宫掖而为远近所疑且人命至重难生易杀气绝而不续者也是以圣贤重之昔汉文帝欲杀犯跸者廷尉张释之曰方其时上使诛之则已今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不可倾也臣以为大失其义非忠臣所宜陈也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犹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谬乎斯重于为已而轻于为君不忠之甚也不可不察
四年冬十月甲申有星孛于大辰又孛于东方高堂隆上䟽曰凡帝王徙都立邑皆先定天地社稷之位敬恭以奉之将营宫室则宗庙为先厩库为次居室为后今圜丘方泽南北郊明堂社稷神位未定宗庙之制又未如礼而崇饰居室士民失业外人咸云宫人之用与军国之费略齐民不堪命皆怨怒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言天之赏罚随民言顺民心也夫采椽卑宫唐虞大禹之所以垂皇风也玉台琼室夏癸商辛之所以犯昊天也今宫室过盛天彗章灼斯乃慈父恳切之训当崇孝子祗耸之礼不宜有忽以重天怒隆数切諌帝颇不恱侍中卢毓进曰臣闻君明则臣直古之圣王惟恐不闻其过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也帝乃解毓植之子也
景初元年徙长安钟簴橐佗铜人承露盘于洛阳盘折声闻数十里铜人重不可致留于霸城大发铜铸铜人二号曰翁仲列坐于司马门外又铸黄龙凤凰各一龙高四丈凤高三丈馀置内殿前起土山于芳林园西北陬使公卿群僚皆负土树松竹杂木善草于其上捕山禽杂兽致其中司徒军议掾董寻上䟽諌曰臣闻古之直士尽言于国不避死亡故周昌比高祖于桀纣刘辅譬赵后于人婢天生忠直虽白刃沸汤往而不顾者诚为时主爱惜天下也建安以来野战死亡或门殚户尽虽有存者遗孤老弱若今宫室狭小当广大之犹宜随时不妨农务况乃作无益之物黄龙凤凰九龙承露盘此皆圣明之所不兴也其功三倍于殿舍陛下既尊群臣显以冠冕被以文绣载以华舆所以异于小人而使穿方举土面目垢黒沾体涂足衣冠了鸟毁国之光以崇无益甚非谓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无忠无礼国何以立臣知言出必死而臣自比于牛之一毛生既无益死亦何损秉笔流涕心与世辞臣有八子臣死之后累陛下矣将奏沐浴以待命帝曰董寻不畏死邪主者奏收寻有诏勿问高堂隆上䟽曰今之小人好说秦汉之奢靡以荡圣心求取亡国不度之器劳役费损以伤徳政非所以兴礼乐之和保神明之休也帝不听隆又上书曰昔洪水滔天二十二载尧舜君臣南面而已今无若时之急而使公卿大夫并与厮徒共供事役闻之四夷非嘉声也垂之竹帛非令名也今吴蜀二贼非徒白地小虏聚邑之冦乃僭号称帝欲与中国争衡今若有人来告权禅并修徳政轻省租赋动咨耆贤事遵礼度陛下闻之岂不惕然恶其如此以为难卒讨灭而为国忧乎若使告者曰彼二贼并为无道崇侈无度役其士民重其赋敛下不堪命吁嗟日甚陛下闻之岂不幸彼疲敝而取之不难乎茍如此则可易心而度事义之数亦不远矣亡国之主自谓不亡然后至于亡贤圣之君自谓亡然后至于不亡今天下雕敝民无儋石之储国无终年之畜外有彊敌六军暴边内兴土功州郡骚动若有冦警则臣惧版筑之士不能投命虏庭矣又将吏奉禄稍见折减方之于昔五分居一诸受休者又绝禀赐不应输者今皆出半此为官入兼多于旧其所出与参少于昔而度支经用更毎不足牛肉小赋前后相继反而推之凡此诸费必有所在且夫禄赐币帛人主所以惠飬吏民而为之司命者也若今有废是夺其命矣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怨之府也帝览之谓中书监令曰观隆此奏使朕惧哉尚书卫觊上䟽曰今议者多好恱耳其言政治则比陛下于尧舜其言征伐则比二虏于狸䑕臣以为不然四海之内分而为三群士陈力各为其主是与六国分治无以为异也当今千里无烟遗民困苦陛下不善留意将遂凋敝难可复振武皇帝之时后宫食不过一肉衣不用锦绣茵蓐不縁饰器物无丹漆用能平定天下遗福子孙此皆陛下之所览也当今之务宜君臣上下计校府库量入为出犹恐不及而工役不辍侈靡日崇帑藏日竭昔汉武信神仙之道谓当得云表之路以餐玉屑故立仙掌以承高露陛下通明毎所非笑汉武有求于露而犹尚见非陛下无求于露而空设之不益于好而糜费功夫诚皆圣虑所宜裁制也时有诏录夺士女前已嫁为吏民妻者还以配士听以生口自赎又简选其有姿色者内之掖庭太子舍人沛国张茂上书谏曰陛下天之子也百姓吏民亦陛下子也今夺彼以与此亦无以异于夺兄之妻妻弟也于父母之恩偏矣又诏书听得以生口年纪颜色与妻相当者自代故富者则倾家尽产贫者举假贷贳贵买生口以赎其妻县官以配士为名而实内之掖庭其丑恶乃出与士得妇者未必喜而失妻者必有忧或穷或愁皆不得志夫君有天下而不得万姓之懽心者鲜不危殆且军师在外数十万人一日之费非徒千金举天下之赋以奉此役犹将不给况复有宫庭非员无录之女椒房母后之家赏赐横与内外交引其费半军昔汉武帝掘地为海封土为山赖是时天下为一莫敢与争者耳自衰乱以来四五十载马不舍鞍士不释甲彊冦在疆图危魏室陛下不战战业业念崇节约而乃奢靡是务中尚方作玩弄之物后园建承露之盘斯诚快耳目之观然亦足以骋冦仇之心矣惜乎舍尧舜之节俭而为汉武之侈事臣窃为陛下不取也帝不听高堂隆疾笃口占上疏曰曽子有言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寝疾有増无损常恐奄忽忠款不昭臣之丹诚愿陛下少垂省览臣观三代之有天下圣贤相承历数百载尺土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然癸辛之徒纵心极欲皇天震怒宗国为墟纣枭白旗桀放鸣条天子之尊汤武有之岂伊异人皆明王之胄也黄初之际天兆其戒异类之鸟育长燕巢口瓜胸赤此魏室之大异也宜防鹰扬之臣于萧墙之内可选诸王使君国典兵往往碁跱镇抚皇畿翼亮帝室夫皇天无亲惟徳是辅民咏徳政则延期过历下有怨叹则辍录授能由此观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独陛下之天下也帝手诏深慰劳之未㡬而卒 陈夀评曰高堂隆学业修明志存匡君因变陈戒发于恳诚忠矣哉及至必改正朔俾魏祖虞所谓意过其通者与
司马懿诛曹爽
魏明帝景初二年 初太祖为魏公以赞令刘放参军事孙资皆为秘书郎文帝即位更命秘书曰中书以放为监资为令遂掌机密帝即位尤见宠任皆加侍中光禄太夫封本县侯是时帝亲览万机数兴军旅腹心之任皆二人管之毎有大事朝臣会议常令决其是非择而行之中护军蒋济上䟽曰臣闻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蔽古之至戒也往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动陛下卓然自览万机莫不祗肃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权在下则众心慢上势之常也陛下既已察之于大臣愿无忘之于左右忠正远虑未必贤于大臣至于便辟取合或能工之今外所言辄云中书虽使恭慎不敢外交但有此名犹惑世俗况实握事要日在目前傥因疲倦之间有所割制众臣见其能推移于事即亦因时而向之一有此端私招朋援臧否毁誉必有所兴功负赏罚必有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达因微而入縁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复猜觉此宜圣智所当早闻外以经意则形际自见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怨莫适以闻臣窃亮陛下潜神默思公听并观若事有未尽于理而物有未周于用将改曲易调远与黄唐角功近昭武文之绩岂牵近习而已哉然人君不可悉任天下之事必当所付若委之一臣自非周公旦之忠管夷吾之公则有弄权败官之敝当今柱石之士虽少至于行称一州智效一官忠信竭命各奉其职可并驱䇿不使圣明之朝有専吏之名也帝不听及寝疾深念后事乃以武帝子燕王宇为大将军与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对辅政爽真之子肇休之子也帝少与燕王宇善故以后事属之刘放孙资久典机任献肇心内不平殿中有鸡栖树二人相谓曰此亦久矣其能复几放资惧有后害阴图间之燕王性恭良陈诚固辞帝引放资入卧内问曰燕王正尔为对曰燕王实自知不堪大任故耳帝曰谁可任者时惟曹爽独在帝侧放资因荐爽且言宜召司马懿与相参帝曰爽堪其事不爽流汗不能对放蹑其足耳之曰臣以死奉社稷帝从放资言欲用爽懿既而中变敕停前命放资复入见说帝帝又从之放曰宜为手诏帝曰我困笃不能放即上床执帝手强作之遂赍出大言曰有诏免燕王宇等官不得停省中皆流涕而出甲申以曹爽为大将军帝嫌爽才弱复拜尚书孙礼为大将军长史以佐之是时司马懿在汲帝令给使辟邪赍手诏召之先是燕王为帝画计以为关中事重宜遣懿便道自轵关西还长安事已施行懿斯须得二诏前后相违疑京师有变乃疾驱入朝
三年春正月懿至入见帝执其手曰吾以后事属君君与曹爽辅少子死乃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见无所复恨矣乃召齐秦二王以示懿别指齐王芳谓懿曰此是也君谛视之勿误也又教齐王令前抱懿颈懿顿首流涕是日立齐王为皇太子帝寻殂 孙盛论曰闻之长老魏明帝天姿秀出立发垂地口吃少言而沈毅好㫁初诸公受遗辅导帝皆以方任处之政自己出优礼大臣开容善直虽犯颜极諌无所摧戮其君人之量如此之伟也然不思建徳垂风不固维城之基至使大权偏据社稷无卫悲夫 太子即位年八岁大赦尊皇后为皇太后加曹爽司马懿侍中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诸所兴作宫室之役皆以遗诏罢之爽懿各领兵三千人更宿殿内爽以懿年位素高常父事之毎事谘访不敢専行初并州刺史东平毕轨及邓飏李胜何晏丁谧皆有才名而急于富贵趋时附势明帝恶其浮华皆抑而不用曹爽素与亲善及辅政骤加引擢以为腹心晏进之孙谧斐之子也晏等咸共推戴爽以为重权不可委之于人丁谧为爽画策使爽白天子发诏转司马懿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先来由已得制其轻重也爽从之二月丁丑以司马懿为太傅以爽弟羲为中领军训为武卫将军彦为散骑常侍侍讲其馀诸弟皆以列侯侍从出入禁闼贵宠莫盛焉爽事太傅礼貌虽存而诸所兴造希复由之爽徙吏部尚书卢毓为仆射而以何晏代之以邓飏丁谧为尚书毕轨为司隶校尉晏等依势用事附会者升进违忤者罢退内外望风莫敢忤旨黄门侍郎傅嘏谓爽弟羲曰何平叔外静而内躁铦巧好利不念务本吾恐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将远而朝政废矣晏等遂与嘏不平因微事免嘏官又出卢毓为廷尉毕轨复枉奏毓免官众论多讼之乃复以为光禄勲孙礼亮直不挠爽心不便出为扬州刺史
邵陵厉公正始四年冬十一月宗室曹问上书曰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亲亲必树异姓以明贤贤亲亲之道専用则其渐也微弱贤贤之道偏任则其敝也劫夺先圣知其然也故博求亲疏而并用之故能保其社稷历纪长久今魏尊尊之法虽明亲亲之道未备或任而不重或释而不任臣窃惟此寝不安席谨撰合所闻论其成败曰昔夏商周历世数十而秦二世而亡何则三代之君与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忧秦王独制其民故倾危而莫救也秦观周之敝以为小弱见夺于是废五等之爵立郡县之官内无宗子以自毗辅外无诸侯以为藩卫譬犹芟刈股肱独任胸腹观者为之寒心而始皇晏然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岂不悖哉故汉祖奋三尺之剑驱乌集之众五年之中遂成帝业何则伐深根者难为功摧枯朽者易为力理势然也汉监秦之失封殖子弟及诸吕擅权图危刘氏而天下所以不倾动者徒以诸侯彊大磐石胶固故也然高祖封建地过古制故贾谊以为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文帝不从至于孝景猥用鼂错之计削黜诸侯遂有七国之患盖兆发高帝衅锺文景由地之过制急之不渐故也所谓末大必折尾大难掉尾同于体犹或不从况乎非体之尾其可掉哉武帝从主父之䇿下推恩之令自是之后遂以陵夷子孙微弱衣食租税不预政事至于哀平王氏秉权假周公之事而为田常之乱宗室王侯或乃为之符命颂莾恩徳岂不哀哉由斯言之非宗子独忠孝于惠文之间而叛逆于哀平之际也徒权轻势弱不能有定耳赖光武皇帝挺不世之姿擒王莾于已成绍汉嗣于既绝斯岂非宗子之力也而曽不监秦之失䇿袭周之旧制至于桓灵阉宦用事君孤立于上臣弄权于下由是天下鼎沸奸宄并争宗庙焚为灰烬宫室变为榛薮太祖皇帝龙飞凤翔扫除凶逆大魏之兴于今二十有四年矣观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长䇿睹前车之倾覆而不改于辄迹子弟王空虚之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窜于闾阎不闻邦国之政权均匹夫势齐凡庶内无深根不抜之固外无磐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为万世之业也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诸侯皆跨有千里之土兼军武之任或比国数人或兄弟并据而宗室子弟曽无一人间厕其间与相维制非所以彊干弱枝备万一之虞也今之用贤或超为名都之主或为偏师之帅而宗室有文者必限小县之宰有武者必致百人之上非所以劝进贤能褒异宗室之礼也语曰百足之虫至死不僵以其扶之者众也此言虽小可以譬大是以圣王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故天下有变而无倾危之患矣冏冀以此论感寤曹爽爽不能用
八年二月日有食之时尚书何晏等朋附曹爽好变改法度太尉蒋济上䟽曰昔大舜佐治戒在比周周公辅政慎于其朋夫为国法度惟命世大才乃能张其纲维以垂于后岂中下之吏所宜改易哉终无益于治适足伤民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职率以清平则和气祥瑞可感而致也 大将军爽用何晏邓飏丁谧之谋迁太后于永宁宫専擅朝政多树亲党屡改制度太傅懿不能禁与爽有隙五月懿始称疾不与政事
九年大将军爽骄奢无度饮食衣服拟于乘舆尚方珍玩充牣其家又私取先帝才人以为伎乐作窟室绮䟽四周数与其党何晏等纵酒其中弟羲深以为忧数涕泣谏止之爽不听爽兄弟数俱出游司农沛国桓范谓曰总万机典禁兵不宜并出若有闭城门谁复内入者爽曰谁敢尔耶初清河平原争界八年不能决冀州刺史孙礼请天府所藏烈祖封平原时图以决之爽信清河之诉云图不可用礼上䟽自辨辞颇刚𭃄爽大怒劾礼怨望结刑五岁久之复为并州刺史往见太傅懿有忿色而无言懿曰卿得并州少邪恚理分界失分乎礼曰何明公言之乖也礼虽不徳岂以官位往事为意邪本谓明公齐踪伊吕匡辅魏室上报明帝之托下建万世之勲今社稷将危天下凶凶此礼之所以不恱也因涕泣横流懿曰且止忍不可忍冬河南尹李胜出为荆州刺史过辞太傅懿懿令两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进粥懿不持杯而饮粥皆流出霑胸胜曰众情谓明公旧风发动何意尊体乃尔懿使声气才属说年老枕疾死在旦夕君当屈并州并州近边好为之备恐不复相见以子师昭兄弟为托胜曰当还忝本州非并州懿乃错乱其辞曰君方到并州胜复曰当忝荆州懿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今还为本州盛徳壮烈好建功勲胜退告爽曰司马公尸居馀气形神已离不足虑矣他日又向爽等垂泣曰太傅病不可复济令人怆然故爽等不复设备何晏闻平原管辂明于术数请与相见十二月丙戌辂往诣晏晏与之论易时邓飏在坐谓辂曰君自谓善易而语初不及易中辞义何也辂曰夫善易者不言易也晏含笑赞之曰可谓要言不烦也因谓辂曰试为作一卦知位当至三公不又问连梦见青蝇数十来集鼻上驱之不去何也辂曰昔元凯辅舜周公佐周皆以和惠谦恭享有多福此非卜筮所能明也今君侯位尊势重而怀徳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求福之道也又鼻者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今青蝇臭恶而集之位峻者颠轻豪者亡不可不深思也愿君侯裒多益寡非礼不履然后三公可至青蝇可驱也飏曰此老生之常谭辂曰夫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辂还邑舍具以语其舅舅责辂言太切至辂曰与死人语何所畏邪舅大怒以辂为狂 太傅懿阴与其子中护军师散骑常侍昭谋诛曹爽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帝谒高平陵大将军爽与弟中领军羲武卫将军训散骑常侍彦皆从太傅懿以皇太后令闭诸诚门勒兵据武库授兵出屯洛水浮桥召司徒高柔假节行大将军事据爽营太仆王观行中领军事据羲营因奏爽罪恶于帝曰臣昔从辽东还先帝诏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后事为念臣言太祖高祖亦属臣以后事皆自陛下所见无所忧苦万一有不如意臣当以死奉明诏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宪内则僭拟外则専权破坏诸营尽据禁兵群官要职皆置所亲殿中宿卫易以私人根据槃互纵恣日甚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伺察至尊离间二宫伤害骨肉天下汹汹人怀危惧陛下便为寄坐岂得久安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虽朽迈敢忘往言太尉臣济等皆以爽为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永宁宫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以候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车驾敢有稽留便以军法从事臣辄力疾将兵屯洛水浮桥伺察非常爽得懿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为留车驾宿伊水南伐木为鹿角发屯田兵数千人以为卫懿使侍中高阳许允及尚书陈泰说爽宜早自归罪又使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谓爽唯免官而已以洛水为誓泰群之子也初爽以桓范卿里老宿于九卿中特礼之然不甚亲也及懿起兵以太后令召范欲使行中领军范欲应命其子止之曰车驾在外不如南出范乃出至平昌城门城门已闭门候司蕃故范举吏也范举手中版以示之矫曰有诏召我卿促开门蕃欲求见诏书范呵之曰卿非我故吏邪何以敢尔乃开之范出城顾谓蕃曰太傅图逆卿从我去蕃徒行不能及遂避侧懿谓蒋济曰智囊往矣济曰范则智矣然驽马恋栈豆爽必不能用也范至劝爽兄弟以天子诣许昌发四方兵以自辅爽疑未决范谓羲曰此事昭然卿用读书何为邪于今日卿等门户求贫贱复可得乎且匹夫质一人尚欲望活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下谁敢不应也俱不言范又谓羲曰卿别营近在阙南洛阳典农治在城外呼召如意今诣许昌不过中宿许昌别库足相被假所忧当在榖食而大司农印章在我身羲兄弟默然不从自甲夜至五鼓爽乃投刀于地曰我亦不失作富家翁范哭曰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㹠犊耳何图今日坐汝等族灭也爽乃通懿奏事白帝下诏免已官奉帝还宫爽兄弟归家懿发洛阳吏卒围守之四角作高楼令人在楼上察视爽兄弟举动爽挟弹到后园中楼上人便唱言故大将军东南行爽愁闷不知为计戊戌有司奏黄门张当私以所择才人与爽疑有奸收当付廷尉考实辞云爽与尚书何晏邓飏丁谧司隶校尉毕轨荆州刺史李胜等阴谋反逆须三月中发于是收爽羲训晏飏谧轨胜并桓范皆下狱劾以大逆不道与张当俱夷三族初爽之出也司马鲁芝留在府闻有变将营骑斫津门出赴爽及爽解印绶将出主簿杨综止之曰公挟主握权舍此以至东市乎有司奏收芝综治罪太傅懿曰彼各为其主也宥之顷之以芝为御史中丞综为尚书郎鲁芝将出呼参军辛敞欲与俱去敞毗之子也其姊宪英为太常羊耽妻敞与之谋曰天子在外太傅闭城门人云将不利国家于事可得尔乎宪英曰以吾度之太傅此举不过以诛曹爽耳敞曰然则事就乎宪英曰得无殆就爽之才非太傅之偶也敞曰然则敞可以无出乎宪英曰安可以不出职守人之大义也凡人在难犹或恤之为人执鞭而弃其事不祥莫大焉且为人任为人死亲昵之职也从众而已敞遂出事定之后敞叹曰吾不谋于姊㡬不获于义先是爽辟王沈及泰山羊祜沈劝祜应命祜曰委质事人复何容易沈遂行及爽败沈以故吏免乃谓祜曰吾不忘卿前语祜曰此非始虑所及也爽从弟文叔妻夏侯令女早寡而无子其父文宁欲嫁之令女刀截两耳以自誓居常依爽爽诛其家上书绝昏强迎以归复将嫁之令女窃入寝室引刀自断其鼻其家惊惋谓之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耳何至自苦乃尔且夫家夷灭已尽守此欲谁为哉令女曰吾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此禽兽之行吾岂为乎司马懿闻而贤之听使乞子字飬为曹氏后何晏等方用事自以为一时才杰人莫能及晏尝为名士品目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唯㡬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闻其语未见其人盖欲以神况诸己也选部郎刘陶之子也少有口辩邓飏之徒称之以为伊吕陶尝谓传玄曰仲尼不圣何以知之智者于群愚如弄一丸于掌中而不能得天下何以为圣玄不复难但语之曰天下之变无常也今见卿穷及曹爽败陶退居里舍乃谢其言之过管辂之舅谓辂曰尔前何以知何邓之败辂曰邓之行步䈥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此为躁何之视候则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此为幽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何晏性自喜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尤好老庄之书与夏侯玄荀粲及山阳王弼之徒竞为清谈祖尚虚无谓六经为圣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争慕效之遂成风流不可复制焉
吴易太子
魏邵陵厉公正始二年五月吴太子登卒
三年春正月吴主立其子和为太子 八月吴主封子霸为鲁王霸和母弟也宠爱崇特与和无殊尚书仆射是仪领鲁王傅上䟽諌曰臣窃以鲁王天挺懿徳兼资文武当今之宜宜镇四方为国藩辅宣扬徳美广耀威灵乃国家之良规海内所瞻望且二宫宜有降杀以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书三四上吴主不听
六年春正月吴太子和与鲁王同宫礼秩如一群臣多以为言吴主乃命分宫别僚二子由是有隙卫将军全琮遣其子寄事鲁王以书告丞相陆逊逊报曰子弟茍有才不忧不用不宜私出以要荣利若其不佳终为取祸且闻二宫势敌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也寄果阿附鲁王轻为交构逊书与琮曰卿不师日䃅而宿留阿寄终为足下门户致祸矣行既不纳逊言更以致隙鲁王曲意交结当时名士偏将军朱绩以胆力称王自至其廨就之坐欲与结好绩下地住立辞而不当绩然之子也于是自侍御宾客造为二端仇党疑贰滋延大臣举国中分吴主闻之假以精学禁断宾客往来督军使者羊衟上疏曰闻明诏省夺二宫备卫抑绝宾客使四方礼敬不复得通远近悚然大小失望或谓二宫不遵典式就如所嫌犹宜补察密加斟酌不使远近得容异言臣惧积疑成谤久将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国不远将谓二宫有不顺之愆不审陛下何以解之吴主长女鲁班适左护军全琮少女小虎适票骑将军朱据全公主与太子母王夫人有隙吴主欲立王夫人为后公主阻之恐太子立怨已心不自安数譛毁太子吴主寝疾遣太子祷于长沙桓王庙太子妃叔父张休居近庙邀太子过所居全公主使人觇视因言太子不在庙中専就妃家计议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色吴主由是发怒夫人以忧死太子宠益衰鲁王之党杨竺全寄吴安孙奇等共譛毁太子吴主惑焉陆逊上䟽諌曰太子正统宜有磐石之固鲁王藩臣当使宠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获安书三四上辞情危切又欲诣都口陈嫡庶之义吴主不恱太常顾谭逊之甥也亦上疏曰臣闻有国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异尊卑之礼使高下有差等级逾邈如此则骨肉之恩全觊觎之望绝昔贾谊陈治安之计论诸侯之势以为势重虽亲必有逆节之累势轻虽疏必有保全之祚故淮南亲弟不终飨国失之于势重也吴苪䟽臣传祚长沙得之于势轻也昔汉文帝使慎夫人与皇后同席袁盎退夫人之位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义陈人彘之戒帝既恱怿夫人亦悟今臣所陈非有所偏诚欲以安太子而便鲁王也由是鲁王与谭有隙芍陂之役谭弟承及张休皆有功全琮子端绪与之争功譛承休于吴主吴主徙谭承休于交州又追赐休死太子太傅吾粲请使鲁王出镇夏口出杨竺等不得令在京师又数以消息语陆逊鲁王与杨竺共譛之吴主怒収粲下狱诛数遣中使责问陆逊逊愤恚而卒其子抗为建武校尉代领逊众送葬东还吴主以杨竺所白逊二十事问抗抗事事条陈吴主意乃稍解嘉平二年 初会稽潘夫人有宠于吴主生少子亮吴主爱之全公主既与太子和有隙欲豫自结数称亮美以其夫之兄子尚女妻之吴主以鲁王霸结朋党以害其兄心亦恶之谓侍中孙峻曰子弟不睦臣下分部将有袁氏之败为天下笑若使一人立者安得不乱乎遂有废和立亮之意然犹沈吟者历年峻静之曽孙也秋吴主遂幽太子和骠骑将军朱据諌曰太子国之本根加以雅性仁孝天下归心昔晋献用骊姬而申生不存汉武信江充而戾太子冤死臣窃惧太子不堪其忧虽立思子之宫无所复及矣吴主不听据与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䌸连日诣阙请和吴主登白爵观见甚恶之敕据晃等无事匆匆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各上书切諌据晃亦固諌不已吴主大怒族诛正象牵据晃入殿据晃犹口諌叩头流血辞气不挠吴主杖之各一百左迁据为新都郡丞晃斥归田里群司坐諌诛放者以十数遂废太子和为庶人徙故鄣赐鲁王霸死杀杨竺流其尸于江又诛全寄吴安孙奇皆以其党霸譛和故也初杨竺少获声名而陆逊谓之终败劝竺兄穆令与之别族及竺败穆以数諌戒竺得免死朱据未至官中书令孙弘以诏书追赐死 冬十一月吴主立子亮为太子
三年夏五月吴主立潘夫人为皇后 吴主颇寤太子和之无罪 冬十一月吴主祀南郊还得风疾欲召和还全公主及侍中孙峻中书令孙弘固争之乃止四年春正月吴主立故太子和为南阳王使居长沙仲姬子奋为齐王居武昌王夫人子休为琅邪王居虎林吴潘后性刚戾吴主疾病后使人问孙弘以吕后称
制故事左右不胜其虐伺其昏睡缢杀之托言中恶后事泄坐死者六七人 夏四月吴主殂太子亮即位太傅恪不欲诸王处滨江兵马之地乃徙齐王奋于豫章琅邪王休于丹阳奋不肯徙又数越法度恪为笺以遗奋曰帝王之尊与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仇雠有善不得不举亲戚有恶不得不诛所以承天理物先国后身盖圣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昔汉初兴多王子弟至于太彊辄为不轨上则㡬危社稷下则骨肉相残其后惩戒以为大讳自光武以来诸王有制惟得自娱于宫内不得临民干与政事其与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则前世得失之验也大行皇帝览古戒今防牙遏萌虑于千载是以寝疾之日分遣诸王各早就国诏䇿勤渠科禁严峻其所戒敕无所不至诚欲上安宗庙下全诸王使百世相承无凶国害家之悔也大王宜上推太伯顺父之志中念河间献王东海王彊恭顺之节下存前世骄恣荒乱之王以为警戒而闻顷至武昌以来多违诏敕不拘制度擅发诸将兵治护宫室又左右常从有罪过者当以表闻公付有司而擅私杀事不明白中书杨融亲受诏敇所当恭肃乃云正自不听禁当如我何闻此之日小大惊怪莫不寒心里语曰明鉴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大王宜深以鲁王为戒改易其行战战兢兢尽礼朝廷如此则无求不得若弃忘先帝法教怀轻慢之心臣下宁负大王不敢负先帝遗诏宁为大王所怨疾岂敢尊主之威而令诏敕不行于藩臣邪向使鲁王早纳忠直之言怀惊惧之虑则享祚无穷岂有灭亡之祸哉夫良药苦口唯病者能甘之忠言逆耳唯达者能受之今者恪等㥪㥪欲为大王除危殆于萌牙广徳庆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愿蒙三思王得笺惧遂移南昌
五年冬十月孙峻杀诸葛恪 齐王奋闻诸葛恪诛下住芜湖欲至建业观变傅相谢慈等諌奋杀之坐废为庶人徙章安南阳王和妃张氏诸葛恪之甥也先是恪有徙都之意使治武昌宫民间或言恪欲迎和立之及恪被诛丞相峻因此夺和玺绶徙新都又遣使者赐死初和妾何氏生子皓诸姬子徳谦俊和将死与张妃别妃曰吉凶当相随终不独生亦自杀何姬曰若皆从死谁当字孤遂抚育皓及其三弟皆赖以获全
诸葛恪冦淮南〈孙𬘭逆节附〉
魏邵陵厉公嘉平三年冬十一月吴主以太子亮幼小议所付托孙峻荐大将军诸葛恪可付大事吴主嫌恪刚狠自用峻曰当今朝臣之才无及恪者乃召恪于武昌恪将行上大将军吕岱戒之曰世方多难子毎事必十思恪曰昔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夫子曰再思可矣今君令恪十思明恪之劣也岱无以答时咸谓之失言虞喜论曰夫托以天下至重也以人臣行主威至难也兼二至而管万机能胜之者鲜矣吕侯国之元耆志度经远甫以十思戒之而便以示劣见拒此元逊之䟽机神不俱者也若因十思之义广谘当世之务闻善速于雷动从諌急于风移岂得陨首殿堂死于凶䜿之刃世人奇其英辩造次可观而哂吕侯无对为陋不思安危终始之虑是乐春藻之繁华而忘秋实之甘口也昔魏人伐蜀蜀人御之精严垂发而费祎方与来敏对棋意无厌倦敏以为必能办贼言其明略内定貎无忧色也况长宁以为君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蜀为蕞尔之国而方向大敌所规所图唯守与战何可矜已有馀晏然无戚斯乃祎性之宽简不防细微卒为降人郭循所害岂非兆见于彼而祸成于此哉往闻长宁之甄文伟今睹元逊之逆吕侯二事体同皆足以为世鉴也 恪至建业见吴主于卧内受诏床下以大将军领太子太傅孙弘领少傅诏有司诸事一统于恪惟杀生大事然后以闻为制群官百司拜揖之仪各有品序又以会稽太守北海滕𦙍为太常𦙍吴王婿也
四年春二月吴主病困召诸葛恪孙弘滕𦙍及将军吕据侍中孙峻入卧内属以后事夏四月吴主殂孙弘素与诸葛恪不平惧为恪所治秘不发䘮欲矫诏诛恪孙峻以告恪恪请弘咨事于坐中杀之乃发䘮谥吴主曰大皇帝太子亮即位大赦改元建兴闰月以诸葛恪为太傅滕𦙍为卫将军吕岱为大司马 初吴大帝筑东兴堤以遏巢湖其后入冦淮南败以内船遂废不复治冬十月太傅恪会众于东兴更作大堤左右结山侠筑两城各留千人使将军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东城引军而还镇东将军诸葛诞言于大将军师曰今因吴内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羁吴之上流然后简精卒攻其两城比救至可大获也是时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镇南将军毌丘俭等各献征吴之计朝廷以三征计异诏问尚书傅嘏嘏对曰议者或欲汎舟径济横行江表或欲四道并进攻其城垒或欲大佃疆埸观衅而动诚皆取贼之常计也然自治兵以来出入三载非掩袭之军也贼之为冦㡬六十年矣君臣相保吉凶共患又䘮其元帅上下忧危设令列船津要坚城据险横行之计其殆难捷今边壤之守与贼相远贼设罗落又特重密间谍不行耳目无闻夫军无耳目校察未详而举大众以临巨险此为希幸徼功先战而后求胜非全军之长䇿也唯有进军大佃最差完牢可诏昶遵等择地居险审所错置及令三方一时前守夺其肥壤使还塉土一也兵出民表冦钞不犯二也招怀近路降附日至三也罗落远设间构不来四也贼退其守罗落必浅佃作易立五也坐食积榖士不运输六也衅隙时闻讨袭速决七也凡此七者军事之急务也不据则贼擅便资据之则利归于国不可不察也夫屯垒相偪形势已交智勇得陈巧拙得用䇿之而知得失之计角之而知有馀不足虏之情伪将焉所逃夫以小敌大则役烦力竭以贫敌富则敛重财匮故曰敌逸能劳之饱能饥之此之谓也司马师不从十一月诏王昶等三道撃吴 十二月王昶攻南郡毌丘俭向武昌胡遵诸葛诞率众七万攻东兴甲寅吴太傅恪将兵四万晨夜兼行救东兴胡遵等敇诸军作浮桥以度陈于堤上分兵攻两城城在高峻不可卒抜诸葛恪使冠军将军丁奉与吕据留赞唐咨为前部从山西上奉谓诸将曰今诸军行缓若贼据便地则难以争锋我请趋之乃辟诸军使下道奉自率麾下三千人径进时北风奉举帆二日即至东关遂据徐塘时天雪寒胡遵等方置酒高会奉见其前部兵少谓其下曰取封侯爵赏正在今日乃使兵皆解铠去矛㦸但兜鍪刀楯倮身縁堨魏人望见大笑之不即严兵吴兵得上便鼓噪斫破魏前屯吕据等继至魏军惊扰散走争渡浮桥桥坏绝自投于水更相蹈藉前部督韩综乐安太守桓嘉等皆没死者数万综故吴叛将数为吴害吴大帝常切齿恨之诸葛恪命送其首以白太帝庙获车乘牛马驴骡各以千数资器山积振旅而归
五年春正月光禄大夫张缉言于师曰恪虽克捷见诛不久师曰何故缉曰威震其主功盖一国求不死得乎二月吴军还自东兴进封太傅恪阳都侯加荆扬州
牧督中外诸军事恪遂有轻敌之心复欲出军诸大臣以为数出罢劳同辞諌恪恪不听中散大夫蒋延固争恪命扶出因著论以谕众曰凡敌国欲相吞即仇雠欲相除也有仇而长之祸不在已则在后人不可不为远虑也昔秦但得关西耳尚以并吞六国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数倍以吴与蜀比古六国不能半也然今所以能敌之者但以操时兵众于今适尽而后生者未悉长大正是贼衰少未盛之时加司马懿先诛王凌续自陨毙其子幼弱而専彼大任虽有智计之士未得施用当今伐之是其厄会圣人急于趋时诚谓今日若顺众人之情怀偷安之计以为长江之险可以传世不论魏之终始而以今日遂轻其后此吾所以长叹息者也今闻众人或以百姓尚贫欲务闲息此不知虑其大危而爱其小勤者也昔汉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闭关守险以自娱乐空出攻楚身被创痍介胄生虮虱将士厌困苦岂甘锋刃而忘安宁哉虑于长久不得两存者耳毎鉴荆邯说公孙述以进取之图近见家叔父表陈与贼争竞之计未尝不喟然叹息也夙夜反侧所虑如此故聊䟽愚言以达二三君子之末若一朝陨没志画不立贵令来世知我所忧可思于后耳众人虽皆心以为不可然莫敢复难丹阳太守聂友素与恪善以书諌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东关之计计未施行今公辅赞大业成先帝之志冦远自送将士凭赖威徳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岂非宗庙神灵社稷之福邪宜且案兵飬锐观衅而动今乘此势欲复大出天时未可而茍任盛意私心以为不安恪题论后为书答友曰足下虽有自然之理然未见大数熟省此论可以开悟矣滕𦙍谓恪曰君受伊霍之托入安本朝出摧疆敌名声振于海内天下莫不震动万姓之心冀得蒙君而息今猥以劳役之后兴师出征民疲力屈远主有备若攻城不克野略无获是䘮前劳而招后责也不如案甲息师观隙而动且兵者大事事以众济众茍不恱君独安之恪曰诸云不可皆不见图筭怀居茍安者也而子复以为然吾何望乎夫以曹芳暗劣而政在私门彼之民臣固有离心今吾因国家之资藉战胜之威则何往而不克哉三月恪大发州郡二十万众复入冦以滕𦙍为都下督掌统留事 夏四月吴诸葛恪入冦淮南驱略民人诸将或谓恪曰今引军深入疆场之民必相率远遁恐兵劳而功少不如止围新城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图之乃可大获恪从其计五月还军围新城诏太尉司马孚督诸军二十万往赴之大将军师问于虞松曰今东西有事二方皆急而诸将意沮若之何松曰昔周亚夫坚壁昌邑而吴楚自败事有似弱而彊不可不察也今恪悉其锐众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战耳若攻城不抜请战不可师老众疲势将自走诸将之不径进乃公之利也姜维有重兵而县军应恪投食我麦非深根之冦也且谓我并力于东西方必虚是以径进今若使关中诸军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将走矣师曰善乃使郭淮陈泰悉关中之众解狄道之围敕母丘俭等案兵自守以新城委吴陈泰进至洛门姜维粮尽退还扬州牙门将涿郡张特守新城吴人攻之连月城中兵合三千人疾病战死者过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将䧟不可护特乃谓吴人曰今我无心复战也然魏法被攻过百日而救不至者虽降家不坐自受敌以来已九十馀日矣此城中本有四千馀人战死者已过半城虽䧟尚有半人不欲降我当还为相语条别善恶明日早送名且以我印绶去为信乃投其印绶与之吴人听其辞而不取印绶特乃投夜彻诸屋材栅补其缺为二重明日谓吴人曰我但有斗死耳吴人大怒进攻之不能抜会大暑吴士疲劳饮水泄下流肿病者大半死伤涂地诸营吏日白病者多恪以为诈欲斩之自是莫敢言恪内惟失计而耻城不下忿形于色将军朱异以军事迕恪恪立夺其兵斥还建业都尉蔡林数陈军计恪不能用䇿马来犇诸将伺知吴兵已疲乃进救兵秋七月恪引军去士卒伤病流曳道路或顿仆坑壑或见略获存亡哀痛大小嗟呼而恪晏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图起田于浔阳诏召相御徐乃旋师由此众庶失望怨讟兴矣汝南太守邓艾言于司马师曰孙权已没大臣未附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势足以违命诸葛恪新秉国政而内无其主不念抚恤上下以立根基竞于外事虐用其民悉国之众顿于坚城死者万数载祸而归此恪获罪之由也昔子胥吴起商鞅乐毅皆见任时君主没犹败况恪才非四贤而不虑大患其亡可待也八月吴军还建业诸葛恪陈兵导从归入府馆即召中书令孙嘿厉声谓曰卿等何敢数妄作诏嘿惶惧辞出因病还家恪征行之后曹所奏署令长职司一罢更选愈治威严多所罪责当进见者无不竦息又改易宿卫用其亲近复敕兵严欲向青徐孙峻因民之多怨众之所嫌构恪于吴主云欲为变冬十月孙峻与吴主谋置酒请恪恪将入之夜精爽扰动通夕不寐又家数有妖怪恪疑之旦日驻车宫门峻已伏兵于帷中恐恪不时入事泄乃自出见恪曰使君若尊体不安自可须后峻当具白主上欲以尝知恪意恪曰当自力入散骑常侍张约朱恩等密书与恪曰今日张设非常疑有他故恪以书示滕𦙍𦙍劝恪还恪曰儿軰何能为正恐因酒食中人耳恪入剑履上殿进谢还坐设酒恪疑未饮孙峻曰使君病未善平有常服药酒可取之恪意乃安别饮所赍酒数行吴主还内峻起如厕解长衣著短服出曰有诏收诸葛恪恪惊起抜剑未得而峻刀交下张约从旁斫峻裁伤左手峻应手斫约断右臂武卫之士皆趋上殿峻曰所取者恪也今已死悉令复刃乃除地更饮恪二子竦建闻难载其母欲来犇峻使人追杀之以苇席裹恪尸篾束腰投之石子冈又遣无难督施宽就将军施绩孙壹军杀恪弟奋威将军融于公安及其三子恪外甥都乡侯张震常侍朱恩皆夷三族临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震雷电激不崇一朝大风冲发希有极日然犹继以云雨因以润物是则天地之威不可经日挟辰帝王之怒不宜讫情尽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讳敢冒破灭之罪以邀风雨之会伏念故太傅诸葛恪罪积恶盈自致夷灭父子三首枭市积日观者数万詈声成风国之大刑无所不震长老孩幼无不毕见人情之于品物乐极则哀生见恪贵盛世莫与贰身处台辅中间历年今之诛夷无异禽兽观讫情反能不憯然且已死之人与土壤同域凿掘斫刺无所复加愿圣朝稽则乾坤怒不极旬使其乡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昔项籍受殡葬之施韩信获收敛之恩斯则汉高发神明之誉也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矜之心使国泽加于辜戮之骸复受不已之恩于以扬声遐方沮劝天下岂不大哉昔栾布矫命彭越臣窃恨之不先请主上而専名以肆情其得不诛实为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谨伏手书冒昧陈闻乞圣明哀察于是吴主及孙峻听恪故吏敛葬初恪少有盛名大帝深器重之而恪父瑾常以为戚曰非保家之主也父友奋威将军张承亦以为恪必败诸葛氏陆逊尝谓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则扶接之今观君气陵其上意蔑乎下非安徳之基也汉侍中诸葛瞻亮之子也恪再攻淮南越嶲太守张嶷与瞻书曰东主初崩帝实幼弱太傅受寄托之重亦何容易亲有周公之才犹有管蔡流言之变霍光受任亦有燕盖上官逆乱之谋赖成昭之明以免斯难耳昔毎闻东主杀生赏罚不任下人又今以垂没之命卒召太傅属以后事诚实可虑加吴楚剽急乃昔所记而太傅离少主履敌庭恐非良计长筭也虽云东家纲纪肃然上下辑睦百有一失非明者之虑也取古则今今则古也自非郎君进忠言于太傅谁复有尽言者邪旋军广农务行徳惠数年之中东西并举实为不晚愿深采察恪果以此败吴群臣共议上奏孙峻为太尉滕𦙍为司徒有媚峻者言曰万㡬宜在公族若承嗣为亚公声名素重众心所附不可量也乃表峻为丞相大将军督中外诸军事又不置御史大夫由是士人失望滕𦙍女为恪子竦妻𦙍以此辞位孙峻曰鲧禹罪不相及滕侯何为峻与𦙍虽内不沾洽而外相包容进𦙍爵高密侯共事如前
高贵乡公正元元年孙峻骄矜淫暴国人侧目司马桓虑谋杀峻立太子登之子吴侯英不克皆死
二年秋七月吴将军孙仪张怡林恂谋杀峻不克死者数十人全公主譛朱公主于峻曰与仪同谋峻遂杀朱公主
甘露元年秋九月孙峻使骠骑将军吕据及车骑将军刘纂镇南将军朱异前将军唐咨自江都入淮泗以图青徐峻饯之于石头遇暴疾以后事付从父弟偏将军𬘭峻卒吴以𬘭为侍中武卫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召吕据等还吕据闻孙𬘭代孙峻辅政大怒与诸督将连名共表荐滕𦙍为丞相𬘭更以𦙍为大司马代吕岱驻武昌据引兵还使人报𦙍欲共废𬘭冬十月丁未𬘭遣从兄宪将兵逆据于江都使中使敕文钦刘纂唐咨等共击取据又遣侍中左将军华融中书丞丁晏告喻𦙍宜速去意𦙍自以祸及因留融晏勒兵自卫召典军杨崇将军孙咨告以𬘭为乱迫融等使有书难𬘭𬘭不听表言𦙍反许将军刘丞以封爵使卒兵骑攻围𦙍𦙍又劫融等使诈为诏发兵融等不从皆杀之或劝𦙍引兵至苍龙门将士见公出必委𬘭就公时夜已半𦙍恃与据期又难举兵向宫乃约令部曲说吕侯已在近道故皆为𦙍尽死无离散者𦙍颜色不变谈笑如常时大风比晓据不至𬘭兵大会遂杀滕及将士数十人夷其三族己酉大赦改元太平或劝吕据犇魏者据曰吾耻为叛臣遂自杀 十一月吴孙𬘭迁大将军𬘭负贵倨傲多行无礼峻从弟宪尝与诛诸葛恪峻厚遇之官至右将军无难督平九官事𬘭遇宪薄于峻时宪怒与将军王惇谋杀𬘭事泄𬘭杀惇宪服药死
二年夏四月吴主临正殿大赦始亲政事孙𬘭表奏多见难问又科兵子弟十八已下十五以上三千馀人选大将子弟年少有勇力者使将之日于苑中教习曰吾立此军欲与之俱长又数出中书视大帝时旧事问左右侍臣曰先帝数有特制今大将军问事但令我书可邪
三年秋八月吴孙𬘭以吴主亲览政事多所难问甚惧返自镬里遂称疾不朝使弟威远将军据入苍龙门宿卫武卫将军恩偏将军干长水校尉闿分屯诸营欲以自固吴主恶之乃推朱公主死意全公主惧曰我实不知皆朱据二子熊损所白是时熊为虎林督损为外部督吴主皆杀之损妻即孙峻妹也𬘭諌不从由是益惧吴主阴与全公主及将军刘丞谋诛𬘭全后父尚为太常卫将军吴主谓尚子黄门侍郎纪曰孙𬘭専势轻小于孤孤前敕之使速上岸为唐咨等作援而留湖中不上岸一步〈事见淮南三叛〉又委罪于朱异擅杀功臣不先表闻筑第桥南不复朝见此为自在无复所畏不可久忍今规取之卿父作中军都督使密严整士马孤当自出临桥率宿卫虎骑左右无难一时围之作版诏敕𬘭所领皆解散不得举手正尔自当得之卿去但当使密耳卿宣诏卿父勿令卿母知之女人既不晓大事且𬘭同堂姊邂逅漏泄误孤非小也纪承诏以告尚尚无远虑以语纪母母使人密语𬘭九月戊午𬘭夜以兵袭尚执之遣弟恩杀刘丞于苍龙门外比明遂围宫吴主大怒上马带鞬执弓欲出曰孤大皇帝适子在位已五年谁敢不从者侍中近臣及乳母共牵攀止之不得出叹咤不食骂全后曰尔父愦愦败我大事又遣呼纪纪曰臣父奉诏不谨负上无面目复见因自杀𬘭使光禄勲孟宗告太庙废吴主为会稽王召群臣议曰少帝荒病昏乱不可以处大位承宗庙已告先帝废之诸君若有不同者下异议皆震怖曰唯将军令𬘭遣中书郎李崇夺吴主玺绶以吴主罪班告远近尚书桓彝不肯署名𬘭怒杀之典军施正劝𬘭迎立琅邪王休𬘭从之己未𬘭使宗正楷与中书郎董朝迎琅邪王于会稽遣将军孙耽送会稽王亮之国亮时年十六徙全尚于零陵寻追杀之迁全公主于豫章冬十月戊午琅邪王行至曲阿有老公遮王叩头曰事久变生天下喁喁愿陛下速行王善之是日进及布塞亭孙𬘭以琅邪王未至欲入居宫中召百官会议皆惶怖失色徒唯唯而已选曹郎虞汜曰明公为国伊周处将相之任擅废立之威将上安宗庙下恵百姓大小踊跃自以伊霍复见今迎王未至而欲入宫如是群下揺荡众听疑惑非所以永终忠孝扬名后世也𬘭不怿而止汜翻之子也𬘭命弟恩行丞相事率百僚以乘舆法驾迎琅邪王于永昌亭筑宫以武帐为便殿设御坐己卯王至便殿止东厢孙恩奉上玺符王三让乃受群臣以次奉引王就乘舆百官陪位𬘭以兵千人迎于半野拜于道侧王下车答拜即日御正殿大赦改元永安孙𬘭称草莾臣诣阙上书上印绶节钺求避贤路吴主引见慰谕下诏以𬘭为丞相荆州牧増邑五县以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中军督封县侯孙据干闿皆拜将军封侯又以长水校尉布为辅义将军封永康侯先是丹阳太守李衡数以事侵琅邪王其妻习氏諌之衡不听琅邪王上书乞徙他郡诏徙会稽及琅邪王即位李衡忧惧谓妻曰不用卿言以至于此吾欲犇魏何如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抜过重既数作无礼而复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归何面目见中国人乎衡曰计何所出妻曰琅邪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显于天下终不以私嫌杀君明矣可自囚诣狱表列前失显求受罪如此乃当逆见优饶非但直活而已衡从之吴主诏曰丹阳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司败夫射钩斩祛在君为君其遣衡还郡勿令自疑又加威远将军授以棨㦸己丑吴主封故南阳王和子皓为乌程侯群臣奏立皇后太子吴主曰朕以寡徳奉承洪业莅事日浅恩泽未敷后妃之号嗣子之位非所急也有司固请吴主不许孙𬘭奉牛酒诣吴主吴主不受赍诣左将军张布酒酣出怨言曰初废少主时多劝吾自为之者吾以陛下贤明故迎之帝非我不立今上礼见拒是与凡臣无异当复改图耳布以告吴主吴主衔之恐其有变数加赏赐戊戌吴主诏曰大将军掌中外诸军事事统烦多其加卫将军御史大夫恩侍中与大将军分省诸事或有告𬘭怀怨侮上欲图反者吴主执以付𬘭𬘭杀之由是益惧因孟宗求出屯武昌吴主许之𬘭尽敕所督中营精兵万馀人皆令装载又取武库兵器吴主咸令给与𬘭求中书两郎典知荆州诸军事主者奏中书不应外出吴主特听之其所请求一无违者将军魏邈说吴主曰𬘭居外必有变武卫士施朔又告𬘭谋反吴主将讨𬘭密问辅义将军张布布曰左将军丁奉虽不能吏书而计略过人能㫁大事吴主召奉告之且问以计画奉曰丞相兄弟支党甚盛恐人心不同不可卒制可因腊会有陛兵以诛之吴主从之十二月丁卯建业中谣言明会有变𬘭闻之不恱夜大风发屋扬沙𬘭益惧戊辰腊会𬘭称疾不至吴主强起之使者十馀辈𬘭不得已将入众止焉𬘭曰国家屡有命不可辞可豫整兵令府内起火因是可得速还遂入寻而火起𬘭求出吴主曰外兵自多不足烦丞相也𬘭起离席奉布目左右缚之𬘭叩头曰愿徙交州吴主曰卿何以不徙滕𦙍吕据于交州乎𬘭复曰愿没为官奴吴主曰卿何不以𦙍据为奴乎遂斩之以𬘭首令其众曰诸与𬘭同谋者皆赦之放仗者五千人孙闿乘船欲降北追杀之夷𬘭三族发孙峻棺取其印绶斵其木而埋之吴主改葬诸葛恪朝臣有乞为诸葛恪立碑者吴主诏曰盛夏出军士卒伤损无尺寸之功不可谓能受托孤之任死于䜿子之手不可谓智遂寝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一上
宋 袁枢 撰
魏灭蜀
魏邵陵厉公嘉平五年汉卫将军姜维自以练西方风俗兼负其才武欲诱诸羌胡以为羽翼谓自陇以西可断而有每欲兴军大举大将军费祎常裁制不从与其兵不过万人曰吾等不如丞相亦已远矣丞相犹不能定中夏况吾等乎不如且保国治民谨守社稷如其功业以俟能者无为希冀徼幸决成败于一举若不如志悔之无及及祎死维得行其志乃将数万人出石营围狄道 高贵乡公正元元年夏四月狄道长李简密书请降于汉六月姜维冦陇西 冬十月汉姜维自狄道进抜河间临洮将军徐质与战杀其荡冦将军张嶷汉兵乃还
二年秋七月姜维复议出军征西大将军张翼廷争以为国小民劳不宜黩武维不听率车骑将军夏侯霸及翼同进八月维将数万人至抱䍐趋狄道征西将军陈泰敕雍州刺史王经进屯狄道须泰军到东西合势乃进泰军陈仓经所统诸军于故关与汉人战不利经辄渡洮水泰以经不坚据狄道必有他变率诸军以继之经已与维战于洮西大败以万馀人还保狄道城馀皆犇散死者万计张翼谓维曰可以止矣不宜复进进或毁此大功为蛇画足维大怒遂进围狄道辛未诏长水校尉邓艾行安西将军与陈泰并力拒维戊辰复以大尉孚为后继泰进军陇西诸将皆曰王经新败蜀众大盛将军以乌合之卒继败军之后当乘胜之锋殆必不可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孙子曰兵有所不击地有所不守盖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故也不如据险自保观衅待敝然后进救此计之得者也泰曰姜维提轻兵深入正欲与我争锋原野求一战之利王经当高壁深垒挫其锐气今乃与战使贼得计经既破走维若以战克之威进兵东向据栎阳积榖之实放兵收降招纳羌胡东争关陇传檄四郡此我之所恶也而乃以乘胜之兵挫峻城之下锐气之卒屈力致命攻守势殊客主不同兵书云修橹轒辒三月乃成拒堙三月而后已诚非轻军远入之利也今维孤军远侨粮榖不继是我速进破贼之时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自然之势也洮水带其表维等在其内今乘高据势临其项领不战必走寇不可纵围不可久君等何言如是遂进军度高城岭潜行夜至狄道东南高山上多举烽火鸣鼓角狄道城中将士见救至皆愤踊维不意救兵卒至縁山急来攻之泰与交战维退泰引兵扬言欲向其还路维惧九月甲辰维遁走城中将士乃得出王经叹曰粮不至旬向非救兵速至举城屠裂覆䘮一州矣泰慰劳将士前后遣还更差军守并治城垒还屯上邽泰毎以一方有事辄以虚声扰动天下故希简上事驿书不过六百里大将军昭曰陈征西沈勇能断荷方伯之重救将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简上事必能办贼故也都督大将不当尔邪姜维退驻锺提
甘露元年春正月姜维进位大将军 夏六月姜维在锺提议者多以为维力已竭未能更出安西将军邓艾曰洮西之败非小失也士卒雕残仓廪空虚百姓流离今以䇿言之彼有乘胜之势我有虚弱之实一也彼上下相习五兵犀利我将易兵新器仗未复二也彼以船行吾以陆军劳逸不同三也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各当有守彼専为一我分为四四也从南安陇西因食羌榖若趣祁山熟麦千顷为之外仓五也贼有黠计其来必矣 秋七月姜维复率众出祁山闻邓艾已有备乃回从董亭趣南安艾据武城山以拒之维与艾争战不克其夜渡渭东行縁山趣上邽艾与战于段口大破之以艾为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维与其镇西大将军胡济期会上邽济失期不至故败士卒星散死者甚众蜀人由是怨维维上书谢求自贬黜乃以卫将军行大将军事
二年冬十二月姜维闻魏分关中兵以赴淮南欲乘虚向秦川率数万人出骆谷至沈岭时长城积榖甚多而守兵少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司马望及安西将军邓艾进兵据之以拒维维壁于芒水数挑战望艾不应是时维数出兵蜀人愁苦中散大夫谯周作仇国论以讽之曰或问往古能以弱胜强者其术何如曰吾闻之处大无患者常多慢处小有忧者常思善多慢则生乱思善则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飬民以少取多句践恤众以弱毙彊此其术也或曰曩者项强汉弱相与战争项羽与汉约分鸿沟各归息民张良以为民志既定则难动也率兵追羽终毙项氏岂必由文王之事乎曰当商周之际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习所専深根者难抜据固者难迁当此之时虽汉祖安能仗剑鞭马取天下乎及秦罢侯置守之后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岁改主或月易公鸟惊兽骇莫知所从于是豪彊并争虎裂狼分疾搏者获多迟后者见吞今我与彼皆传国易世矣既非秦末鼎峙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故可为文王难为汉祖夫民之疲劳则骚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谚曰射幸数跌不如审发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步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如遂极武黩征土崩势生不幸遇难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三年春二月姜维退还成都复拜大将军 初汉昭烈留魏延镇汉中皆实兵诸围以御外敌敌若来攻使不得入及兴势之役王平捍拒曹爽皆承此制及姜维用事建议以为错守诸围适可御敌不获大利不若使闻敌至诸围皆敛兵聚榖退就汉乐二城听敌入平重关头镇守以捍之令㳺军旁出以伺其虚敌攻关不克野无散榖千里运粮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后诸城并出与㳺军并力搏之此殄敌之术也于是汉主令督汉中胡济却住汉夀监军王含守乐城护军蒋斌守汉城四年尚书令陈祗以巧佞有宠于汉主姜维虽位在祗上而多率众在外希亲朝政权任不及祗 秋八月丙子祗卒汉主以仆射义阳董厥为尚书令尚书诸葛瞻为仆射
元皇帝景元二年冬十月汉主以董厥为辅国大将军诸葛瞻为都护卫将军共平尚书事以侍中樊建为尚书令时中常侍黄皓用事厥瞻皆不能矫正士大夫多附之唯建不与皓往来秘书令郤正久在内职与皓比屋周旋三十馀年澹然自守以书自娱既不为皓所爱亦不为皓所憎故官不过六百石而亦不罹其祸汉主弟甘陵王永憎皓皓谮之使十年不得朝见吴主使五官中郎将薛珝聘于汉及还吴主问汉政得失对曰主暗而不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直言经其野民皆菜色臣闻燕雀处堂子母相乐自以为至安也突决栋焚而燕雀怡然不知祸之将及其是之谓乎珝综之子也
三年秋八月大将军姜维将出军右车骑将军廖化曰兵不戢必自焚伯约之谓也智不出敌而力少于冦用之无厌将何以存 冬十月维入冦洮阳邓艾与战于侯和破之维退住沓中初维以羁旅依汉身受重任兴兵累年功绩不立黄皓用事于中与右大将军阎宇亲善阴欲废维树宇维知之言于汉主曰皓奸巧専恣将败国家请杀之汉主曰皓趋走小臣耳往董允毎𭃄齿吾常恨之君何足介意维见皓枝附叶连惧于失言逊辞而出汉主敕皓诣维陈谢维由是自疑惧返自洮阳因求种麦沓中不敢归成都 司马昭患姜维数为冦官骑路遗求为刺客入蜀从事中郎荀朂曰明公为天下宰宜仗正义以伐违贰而以刺客除贼非所以刑于四海也昭善之朂爽之曽孙也昭欲大举伐汉朝臣多以为不可独司隶校尉锺会劝之昭谕众曰自定夀春以来息役六年治兵缮甲以拟二虏今吴地广大而下湿攻之用功差难不如先定巴蜀三年之后因顺流之势水陆并进此灭虢取虞之势也计蜀战士九万居守成都及备他境不下四万然则馀众不过五万今绊姜维于沓中使不得东顾直指骆谷出其空虚之地以袭汉中以刘禅之暗而边城外破士女内震其亡可知也乃以锺会为镇西将军都督关中征西将军邓艾以为蜀未有衅屡陈异议昭使主簿师纂为艾司马以谕之艾乃奉命姜维表汉主闻锺会治兵关中欲规进取宜并遣左右车骑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口及阴平之桥头以防未然黄皓信巫谓敌终不自致启汉主寝其事群臣莫知
四年夏五月诏诸军大举伐汉遣征西将军邓艾督三万馀人自狄道趣甘松沓中以连缀姜维雍州刺史诸葛绪督三万馀人自祁山趣武街桥头绝维归路锺会统十馀万众分从斜谷骆谷子午谷趣汉中以廷尉卫瓘持节监艾会军事行镇西军司瓘觊之子也会过幽州刺史王雄之孙戎问计将安出戎曰道家有言为而不恃非成功难保之难也或以问参相国军事平原刘寔曰锺邓其平蜀乎寔曰破蜀必矣而皆不还客问其故寔笑而不答 秋八月军发洛阳大赉将士陈师誓众将军邓敦谓蜀未可讨司马昭斩以徇汉人闻魏兵且至乃遣廖化将兵诣沓中为姜维继援张翼董厥等诣阳安关口为诸围外助大赦改元炎兴敕诸围皆不得战退保汉乐二城城中各有兵五千人翼厥比至阴平闻诸葛绪将向建威留住月馀待之锺会率诸军平行至汉中九月锺会使前将军李辅统万人围王含于乐城护军荀恺围蒋斌于汉城会径过西趣阳安口遣人祭诸葛亮墓初汉武兴督蒋舒在事无称汉朝令人代之使助将军傅佥守关口舒由是恨锺会使护军胡烈为前锋攻关口舒诡谓佥曰今贼至不击而闭城自守非良图也佥曰受命保城惟全为功今违命出战若丧师负国死无益矣舒曰子以保城获全为功我以出战克敌为功请各行其志遂率其众出佥谓其战也不设备舒率其众迎降胡烈烈乘虚袭城格斗而死佥彤之子也锺会闻关口已下长驱而前大得库藏积榖邓艾遣天水太守王颀直攻姜维营陇西太守牵弘邀其前金城太守杨欣趣甘松维闻锺会诸军已入汉中引兵还欣等追蹑于彊川口大战维败走闻诸葛绪已塞道屯桥头乃从孔函谷入北道欲出绪后绪闻之却还三十里维入北道三十馀里闻绪军却寻还从桥头过绪趣截维较一日不及维遂还至阴平合集士众欲赴关城未到闻其已破退趣白水遇廖化张翼董厥等合兵守剑阁以拒会 冬十月邓艾进至阴平简选精锐欲与诸葛绪自江油趣成都绪以本受节度邀姜维西行非本诏遂引军向白水与锺会合会欲専军势密白绪畏懦不进槛车徴还军悉属会姜维列营守险会攻之不能克粮道险远军食乏欲引还邓艾上言贼已摧折宜遂乘之若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徳阳亭趣涪出剑阁西百里去成都三百馀里奇兵冲其腹心出其不意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剑阁之军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遂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馀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濒于危殆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縁崖鱼贯而进先登至江油蜀守将马邈降诸葛瞻督诸军知艾至涪停住不进尚书郎黄崇权之子也屡劝瞻宜速行据险无令敌得入平地瞻犹豫未纳崇再三言之至于流涕瞻不能从艾遂长驱而前击破瞻前锋瞻退住绵竹艾以书诱瞻曰若降者必表为琅邪王瞻怒斩艾使列陈以待艾艾遣子惠唐亭侯忠等出其右司马师纂等出其左忠纂战不利并引还曰贼未可击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举何不可之有叱忠纂等将斩之忠纂驰还更战大破斩瞻及黄崇瞻子尚叹曰父子荷国重恩不早斩黄皓使败国殄民用生何为䇿马冒陈而死汉人不意魏兵卒至不为城守调度闻艾已入平土百姓扰扰皆迸山野不可禁制汉主使群臣会议或以为蜀之与吴本为盟国宜可犇吴或以为南中七郡阻险斗绝易以自守宜可犇南光禄大夫谯周以为自古以来无寄他国为天子者今若入吴国亦当臣服且治政不殊则大能吞小此数之自然也由此言之则魏能并吴吴不能并魏明矣等为称臣为小孰与为大再辱之耻何与一辱且若欲犇南则当早为之计然后可往今大敌已近祸败将及群小之心无一可保恐发足之日其变不测何至南之有乎或曰今艾已不远恐不受降如之何周曰方今东吴未宾事势不得不受受之不得不礼若陛下降魏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请身诣京都以大义争之众人皆从周议汉主犹欲入南狐疑未决周上䟽曰南方远夷之地平常无所供为犹数反叛自丞相亮以兵威偪之穷乃率从今若至南外当拒敌内供服御费用张广他无所取耗损诸夷其叛必矣汉主乃遣侍中张绍等奉玺绶以降于艾北地王谌怒曰若理穷力屈祸败将及便当父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以见先帝可也奈何降乎汉主不听是日谌哭于昭烈之庙先杀妻子而后自杀张绍等见邓艾于雒艾大喜报书褒纳汉主遣太仆蒋显别敕姜维使降锺会又遣尚书郎李虎送士民簿于艾户二十八万口九十四万甲士十万二千吏四万人艾至成都城北汉主率太子诸王及群臣六十馀人面缚舆榇诣军门艾持节解缚焚榇延请相见检御将士无得虏略绥纳降附使复旧业辄依邓禹故事承制拜汉主禅行骠骑将军太子奉车诸王驸马都尉汉群司各随高下拜为王官或领艾官属以师纂领益州刺史陇西太守牵弘等领蜀中诸郡艾闻黄皓奸险收闭将杀之皓赂艾左右卒以得免姜维等闻诸葛瞻败未知汉主所向乃引军东入于巴锺会进军至涪遣胡烈等追维维至郪得汉主敕命乃令兵悉放仗送节传于胡烈自从东道与廖化张翼董厥等同诣会降将士咸怒拔刀斫石于是诸郡县围守皆被汉主敕罢兵降锺会厚待姜维等皆权还其印绶节盖 魏之伐蜀也吴人或谓襄阳张悌曰司马氏得政以来大难屡作百姓未服今又劳力远征败于不暇何以能克悌曰不然曹操虽功盖中夏民畏其威而不怀其徳也丕叡承之刑繁役重东西驱驰无有宁岁司马懿父子累有大功除其烦苛而布其平惠为之谋主而救其疾苦民心归之亦已久矣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扰曹髦之死四方不动任贤使能各尽其心其本根固矣奸计立矣今蜀阉宦専朝国无政令而玩戎黩武民劳卒敝竞于外利不修守备彼彊弱不同智筭亦胜因危而伐殆无不克噫彼之得志我之忧也吴人笑其言至是乃服 十二月乙卯以邓艾为太尉锺会为司徒 邓艾在成都颇自矜伐谓蜀士大夫曰诸君赖遭艾故得有今日耳如遇吴汉之徒已殄灭矣艾以书言于晋公昭曰兵有先声而后实者今因平蜀之势以乘吴吴人震恐席卷之时也然大举之后将士疲劳不可便用且徐缓之留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煮盐兴冶为军农要用并作舟船豫为顺流之事然后发使告以利害吴必归化可不征而定也今宜厚刘禅以致孙休封禅为扶风王锡其资财供其左右郡有董卓坞为之宫舍爵其子为公侯食郡内县以显归命之宠开广陵城阳以待吴人则畏威怀徳望风而从矣昭使监军卫瓘喻艾事当须报不宜辄行艾重言曰衔命征行奉指授之䇿元恶既服至于承制拜假以安初附谓合权宜今蜀举众归命地尽南海东接吴会宜早镇定若待国命往复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専之可也今吴未宾势与蜀连不可拘常以失事机兵法进不求名退不避罪艾虽无古人之节终不自嫌以损国家计也锺会内有异志姜维知之欲构成扰乱乃说会曰闻君自淮南已来算无遗䇿晋道克昌皆君之力今复定蜀威徳振世民高其功主畏其谋欲以此安归乎何不法陶朱公泛舟绝迹全功保身邪会曰君言远矣我不能行且为今之道或未尽于此也维曰其佗则君智力之所能无烦于老夫矣由是情好欢甚出则同轝坐则同席会因邓艾承制専事乃与卫瓘密白艾有反状会善效人书于剑阁要艾章表白事皆易其言令辞指悖傲多自矜伐又毁晋公昭报书手作以疑之
咸熙元年春正月壬辰诏以槛车徴邓艾晋公昭恐艾不从命敕锺会进军成都又遣贾充将兵入斜谷昭自将大军从帝幸长安以诸王公皆在邺乃以山涛为行军司马镇邺初锺会以才能见任昭夫人王氏言于昭曰会见利㤀义好为事端宠过必乱不可大任及会将发汉西曹属邵悌言于晋公曰今遣锺会率十万馀众伐蜀愚谓会单身无任不若使馀人行也晋公笑曰我宁不知此邪蜀数为边冦师老民疲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众言蜀不可伐夫人心豫怯则智勇并竭智勇并竭而彊使之适所以为敌禽耳惟锺会与人意同今遣会伐蜀蜀必可灭灭蜀之后就如卿虑何忧其不能办邪夫蜀已破亡遗民震恐不足与共图事中国将士各自思归不肯与同也会若作恶祗自灭族耳卿不须忧此慎勿使人闻也及晋公将之长安悌复曰锺会所统兵五六倍于邓艾但可敕会取艾不须自行晋公曰卿忘前言邪而云不须行乎虽然所言不可宣也我要自当以信意待人但人不当负我耳我岂可先人生心哉近日贾护军问我颇疑锺会不我答言如今遣卿行宁可复疑卿邪贾亦无以易我语也我到长安则自了矣锺会遣卫瓘先至成都收邓艾会以瓘兵少欲令艾杀瓘因以为艾罪瓘知其意然不可得距乃夜至成都檄艾所统诸将称奉诏收艾其馀一无所问若来赴官军爵赏如先敢有不出诛及三族比至鸡鸣悉来赴瓘唯艾帐内在焉平旦开门瓘乘使者车径入至艾所居艾尚卧未起遂执艾父子置艾于槛车诸将图欲劫艾整仗趣瓘营瓘轻出迎之伪作表草将申明艾事诸将信之而止丙子会至成都送艾赴京师会所惮惟艾艾父子既禽会独统大众威震西土遂决意谋反会欲使姜维将五万人出斜谷为前驱会将大众随其后既至长安令骑士从陆道步兵从水道顺流浮渭入河以为五日可到孟津与骑兵会洛阳一旦天下可定也会得晋公书云恐邓艾或不就徴今遣中护军贾充将步骑万人径入斜谷屯乐城吾自将十万屯长安相见在近会得书惊呼所亲语之曰但取邓艾相国知我独办之今来大重必觉我异矣便当速发事成可得天下不成退保蜀汉不失作刘备也丁丑会悉请护军郡守牙门骑督以上及蜀之故官为太后发哀于蜀朝堂矫太后遗诏使会起兵废司马昭皆班示坐上人使下议讫书版署置更使所亲信代领诸军所请群官悉闭著益州诸曹屋中城门宫门皆闭严兵围守卫瓘诈称疾笃出就外廨会信之无所复惮姜维欲使会尽杀北来诸将已因杀会尽坑魏兵复立汉主密书与刘禅曰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会欲从维言诛诸将犹豫未决会帐下督丘建本属胡烈会爱信之建恐烈独坐启会使听内一亲兵出取饮食诸牙门随例各内一人烈绐语亲兵及䟽与其子渊曰丘建密说消息会已作大坑白棓数千欲悉呼外兵入人赐白幍拜散将以次棓杀内坑中诸牙门亲兵亦咸说此语一夜转相告皆遍己卯日中胡渊率其父兵雷鼓出门诸军不期皆鼓噪而出曽无督促之者而争先赴城时会方给姜维铠杖白外有匈匈声似失火者有顷白兵走向城会惊谓维曰兵来似欲作恶当云何维曰但当撃之耳会遣兵悉杀所闭诸牙门郡守内人共举机以拄门兵斫门不能破斯须城外倚梯登城或烧城屋蚁附乱进矢下如雨牙门郡守各縁屋出与其军士相得姜维率会左右战手杀五六人众格斩维争前杀会会将士死者数百人杀汉太子璿及姜维妻子军众抄略死丧狼籍卫瓘部分诸将数日乃定邓艾本营将士追出艾于槛车迎还卫瓘自以与会共陷艾恐其为变乃遣护军田续等将兵袭艾遇于绵竹西斩艾父子艾之入江油也田续不进艾欲斩续既而舍之及瓘遣续谓曰可以报江油之辱矣镇西长史杜预言于众曰伯玉其不免乎身为名士位望已高既无徳音又不御下以正将何以堪其责乎瓘闻之不候驾而谢预预恕之子也邓艾馀子在洛阳者悉伏诛徙其妻及孙于西城锺会兄毓尝密言于晋公曰会挟术难保不可専任及会反毓已卒晋公思锺繇之勲与毓之贤特原毓子峻辿官爵如故会功曹向䧺收葬会尸晋公召而责之曰往者王经之死卿哭于东市而我不问锺会躬为叛逆又辄收葬若复相容其如王法何雄曰昔先王掩骼埋胔仁流朽骨当时岂先卜其功罪而后收葬哉今王诛既加于法已备雄感义收葬教亦无阙法立于上教弘于下以此训物不亦可乎何必使雄背死违生以立于世明公仇对枯骨捐之中野岂仁贤之度哉晋公恱与宴谈而遣之 三月刘禅举家东迁洛阳时扰攘仓卒禅之大臣无从行者惟秘书令郤正及殿中督汝南张通舍妻子单身随禅禅赖正相导宜适举动无阙乃慨然太息恨知正之晚初汉建宁太守霍弋都督南中闻魏兵至欲赴成都刘禅以备敌既定不听成都不守弋素服大临三日诸将咸劝弋宜速降弋曰今道路隔塞未详主之安危去就大故不可茍也若魏以礼遇主上则保境而降不晚也若万一危辱吾将以死拒之何论迟速邪得禅东迁之问始率六郡将守上表曰臣闻人生于三事之如一惟难所在则致其命今臣国败主附守死无所是以委质不敢有贰晋王善之拜南中都尉委以本任丁亥封刘禅为安乐公子孙及群臣封侯者五十馀人晋王与禅宴为之作故蜀技旁人皆为之感怆而禅喜笑自若王谓贾充曰人之无情乃至于是虽使诸葛亮在不能辅之久全况姜维邪佗日王问禅曰颇思蜀否禅曰此间乐不思蜀也郤正闻之谓禅曰若王后问宜泣而答曰先人坟墓远在岷蜀乃心西悲无日不思因闭其目会王复问禅对如前王曰何乃似郤正语邪禅惊视曰诚如尊命左右皆笑 初锺会之伐汉也辛宪英谓其夫之从子羊祜曰会在事纵恣非持久处下之道吾畏其有他志也会请其子郎中琇为参军宪英忧曰他日吾为国忧今日难至吾家矣琇固请于晋王王不听宪英谓琇曰行矣戒之军旅之间可以济者其惟仁恕乎琇竟以全归癸巳诏以琇尝諌会反赐爵关内侯
晋武帝泰始五年春二月济阴太守巴西文立上言故蜀之名臣子孙流徙中国者宜量才叙用以慰巴蜀之心倾吴人之望帝从之己未诏曰诸葛亮在蜀尽其心力其子瞻临难而死义其孙京宜随才署吏又诏曰蜀将傅佥父子死于其主天下之善一也岂由彼此以为异哉佥息著募没入奚官宜免为庶人
七年安乐思公刘禅卒
九年 初邓艾之死人皆冤之而朝廷无为之辨者及帝即位议郎敦煌段灼上䟽曰邓艾心怀至忠而荷反逆之名平定巴蜀而受三族之诛艾性刚急矜功伐善不能协同朋类故莫肯理之臣窃以为艾本屯田掌犊人宠位已极功名已成七十老公复何所求正以刘禅初降远郡未附矫令承制权安社稷锺会有悖逆之心畏艾威名因其疑似构成其事艾被诏书即遣彊兵束身就䌸不敢顾望诚自知奉见先帝必无当死之理也会受诛之后艾官属将吏愚戆相聚自共追艾破坏槛车解其囚执艾在困地狼狈失据未尝与腹心之人有平素之谋独受腹背之诛岂不哀哉陛下龙兴阐弘大度谓可听艾归葬旧墓还其田宅以平蜀之功继封其后使艾阖棺定谥死无所恨则天下徇名之士思立功之臣必投汤火乐为陛下死矣帝善其言而未能从会帝问给事中樊建以诸葛亮之治蜀曰吾独不得如亮者而臣之乎建稽首曰陛下知邓艾之冤而不能直虽得亮得无如冯唐之言乎帝笑曰卿言起我意乃以艾孙朗为郎中
淮南三叛〈文钦 毌丘俭 诸葛诞〉
魏高贵乡公正元元年 初扬州刺史文钦骁果绝人曹爽以乡里故爱之钦恃爽势多所陵傲及爽诛钦已内惧又好増虏级以邀功赏司马师常抑之由是怨望镇东将军毌丘俭素与夏侯玄李丰善玄等死俭亦不自安乃以计厚待钦俭子治书侍御史甸谓俭曰大人居方岳重任国家倾覆而晏然自守将受四海之责矣俭然之
二年春正月俭钦矫太后诏起兵于夀春移檄州郡以讨司马师又表言相国懿忠正有大勲于社稷宜宥及后世请废师以侯就第以弟昭代之太尉孚忠孝小心护军望忠公亲事皆宜亲宠授以要任望孚之子也俭又遣使邀镇南将军诸葛诞诞斩其使俭钦将五六万众度淮西至项俭坚守使钦在外为游兵司马师问计于河南尹王肃肃曰昔关羽虏于禁于汉滨有北向争天下之志后孙权袭取其将士家属羽士众一旦瓦解今淮南将士父母妻子皆在内州但急往御卫使不得前必有关羽土崩之势矣时师新割目瘤创甚或以为大将军不宜自行不如遣太尉孚拒之唯王肃与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锺会劝师自行师疑未决嘏曰淮楚兵劲而俭等负力远斗其锋未易当也若诸将战有利钝大势一失则公事败矣师蹶然起曰我请舆疾而东戊午师率中外诸军以讨俭钦以弟昭兼中领军留镇洛阳召三方兵会于陈许师问计于光禄勲郑袤袤曰毌丘俭好谋而不达事情文钦勇而无筭今大军出其不意江淮之卒锐而不能固宜深沟高垒以挫其气此亚夫之长䇿也师称善师以荆州刺史王基为行监军假节统许昌军基言于师曰淮南之逆非吏民思乱也俭等诳诱迫胁畏目下之戮是以尚屯聚耳若大兵一临必土崩瓦解俭钦之首不终朝而致于军门矣师从之以基为前军既而复敕基停驻基以为俭等举军足以深入而久不进者是其诈伪已露众心疑沮也今不张示威形以副民望而停军高垒有似畏懦非用兵之势也若俭钦虏略人民以自益又州郡兵家为贼所得者更怀离心俭等所迫胁者自顾罪重不敢复还此为错兵无用之地而成奸宄之源吴冦因之则淮南非国家有矣谯沛汝豫危而不安此计之大失也军宜连进据南顿南顿有大邸阁计足军人四十日粮保坚城因积榖先人有夺人之心此平贼之要也基屡请乃听进据㶏水闰月甲申师次于㶏桥俭将吏招李续相次来降王基复言于师曰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方今外有彊冦内有叛臣若不时决则事之深浅未可测也议者多言将军持重将军持重是也停军不进非也持重非不行之谓也进而不可犯耳今保壁垒以积实资虏而远运军粮甚非计也师犹未许基曰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彼得则利我得亦利是谓争地南顿是也遂辄进据南顿俭等从项亦欲往争发十馀里闻基先到乃复还保项 吴丞相峻率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会稽留赞袭夀春司马师命诸军皆深壁高垒以待东军之集诸将请进军攻项师曰诸军得其一未知其二淮南将士本无反志俭钦说诱与之举事谓远近必应而事起之日淮北不从史招李续前后瓦解内乖外叛自知必败困兽思斗速战更合其志虽云必克伤人亦多且俭等欺诳将士诡变万端小与持久诈情自露此不战而克之术也乃遣诸葛诞督豫州诸军自安风向夀春征东将军胡遵督责徐诸军出谯宋之间绝其归路师屯汝阳毋丘俭文钦进不得斗退恐夀春见袭计穷不知所为淮南将士家皆在北众心沮散降者相属惟淮南新附农民为之用俭之初起遣健步赍书至兖州兖州刺史邓艾斩之将兵万馀人兼道前进先趋乐嘉城作浮桥以待师俭使文钦将兵袭之师自汝阳潜兵就艾于乐嘉钦猝见大军惊愕未知所为钦子鸯年十八勇力绝人谓钦曰及其未定击之可破也于是分为二队夜夹攻军鸯率壮士先至鼓噪军中震扰师惊骇所病目突出恐众知之啮被皆破钦失期不应会明鸯见兵盛乃引还师谓诸将曰贼走矣可追之诸将曰钦父子骁猛未有所屈何苦而走师曰夫一鼓作气再而衰鸯鼓噪失应其势已屈不走何待钦将引而东鸯曰不先折其势不得去也乃与骁骑十馀摧锋陷陈所向皆披靡遂引去师使左长史司马班率骁骑八千翼而追之鸯以匹马入数千骑中辄杀伤百馀人乃出如此者六七追骑莫敢逼殿中人尹大目小为曹氏家奴常在天子左右师将与俱行大目知师一目已出启云文钦本是明公腹心但为人所误耳又天子乡里素与大目相信乞为公追解语之令还与公复好师许之大目单身乘大马被铠胄追钦遥相与语大目心实欲为曹氏谬言君侯何苦不可复忍数日中也欲钦解其旨钦殊不悟乃更厉声骂大目曰汝先帝家人不念报恩而反与司马师作逆不顾上天天不祐汝张弓傅矢欲射大目大目涕泣曰世事败矣善自努力是日毌丘俭闻钦退恐惧夜走众遂大溃钦还至项以孤军无继不能自立欲还夀春夀春已溃遂犇吴吴孙峻至东兴闻俭等败壬寅进至橐皋文钦父子诣军降毌丘俭走北至慎县左右人兵稍弃俭去俭藏水边草中甲辰安风津民张属就杀俭傅首京师封属为侯诸葛诞至夀春夀春城中十馀万口惧诛或流迸山泽或散走入吴诏以诞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扬州诸军事夷毌丘俭三族俭党七百馀人系狱侍御史杜友治之惟诛首事者十人馀皆奏免之 吴孙峻闻诸葛诞已据夀春乃引兵还以文钦为都护镇北大将军幽州牧
甘露元年秋九月吴孙峻卒孙𬘭辅政
甘露二年夏四月征东大将军诸葛诞素与夏侯玄邓飏等友善玄等死王凌毌丘俭相继诛灭诞内不自安乃倾帑藏振施曲赦有罪以收众心畜飬扬州轻侠数千人以为死士因吴人欲向徐堨请十万众以守夀春又求临淮筑城以备吴冦司马昭初秉政长史贾充请遣参佐慰劳四征且观其志昭遣充至淮南充见诞论说时事因曰洛中诸贤皆愿禅代君以为如何诞厉声曰卿非贾豫州子乎世受魏恩岂可欲以社稷输人乎若洛中有难吾当死之充默然还言于昭曰诸葛诞再在扬州得士众心今召之必不来然反疾而祸小不召则反迟而祸大不如召之昭从之甲子诏以诞为司空召赴京师诞得诏书愈恐疑扬州刺史乐𬘭间已遂杀𬘭敛淮南及淮北郡县屯田口十馀万官兵杨州新附胜兵者四五万人聚榖足一年食为闭门自守之计遣长史吴纲将少子靓至吴称臣请救并请以牙门子弟为质 司马昭奉帝及太后讨诸葛诞吴纲至吴吴人大喜使将军全怿全端唐咨王祚将三万众与文钦同救诞以诞为左都护假节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封夀春侯怿琮之子端其从子也六月甲子车驾次项司马昭督诸军二十六万进屯丘头以镇南将军王基行镇东将军都督杨豫诸军事与安东将军陈骞等围夀春基始至围城未合文钦全怿等从城东北因山乘险得将其众突入城昭敕基敛军坚壁基累求进讨会吴朱异率三万人进屯安丰为文钦外势诏基引诸军转据北山基谓诸将曰今围垒转固兵马向集但当精修守备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险使得放纵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遂守便宜上䟽曰今与贼家对敌当不动如山若迁移依险人心揺荡于势大损诸军并据深沟高垒众心皆定不可倾动此御兵之要也书奏报听于是基等四面合围表里再重堑垒甚峻文钦等数出犯围逆击走之司马昭又使奋武将军监青州诸军事石苞督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等简锐卒为㳺军以备外冦㤗击破朱异于阳渊异走㤗追之杀伤二千人 秋七月吴大将军𬘭大发卒出屯镬里复遣朱异帅将军丁奉黎斐等五人前解夀春之围异留辎重于都陆进屯黎浆石苞州泰又击破之泰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袭都陆尽焚异资粮异将馀兵食葛叶走归孙𬘭𬘭使异更死战异以士卒乏食不从𬘭命𬘭怒九月己巳𬘭斩异于镬里辛未引兵还建业𬘭既不能抜出诸葛诞而䘮败士众自戮名将由是吴人莫不怨之司马昭曰异不得至夀春非其罪也而吴人杀之欲以谢夀春而坚诞意使其犹望救耳今当坚围备其越逸而多方以误之乃纵反间扬言吴救方至大军乏食分遣羸疾就谷淮北势不能久诞等益宽恣食俄而城中乏粮外救不至将军蒋班焦𢑴皆诞腹心谋主也言于诞曰朱异等以大众来而不能进孙𬘭杀异而归江东外以发兵为名内实坐湏成败今宜及众心尚固士卒思用并力决死攻其一面虽不能尽克犹有可全者空坐守死无为也文钦曰公今举十馀万之众归命于吴而钦与全端等皆同居死地父兄子弟尽在江表就孙𬘭不欲来主上及其亲戚岂肯听乎且中国无岁无事军民并疲今守我一年内变将起奈何舍此欲乘危徼幸乎班彝固劝之钦怒诞欲杀班彝二人惧十一月弃诞逾城来降全怿兄子辉仪在建业与其家内争讼携其母将部曲数十家来犇于是怿与兄子靖及全端弟翩缉皆将兵在夀春城中司马昭用黄门侍郎锺会䇿密为辉仪作书使辉仪所亲信赍入城告怿等说吴中怒怿等不能㧞夀春欲尽诛诸将家故逃来归命十二月怿等遂率其众数千人开门出降城中震惧不知所为谄拜怿平东将军封临湘侯端等封拜各有差
三年春正月文钦谓诸葛诞曰蒋班焦𢑴谓我不能遽出而走全端全怿又率众逆降此敌无备之时也可以战矣诞及唐咨等皆以为然遂大为攻具昼夜五六日攻南围欲决围而出围上诸军临高发石车火箭逆烧破其攻具矢石雨下死伤蔽地血流盈野复还城城内食转竭出降者数万口钦欲尽出北方人省食与吴人坚守诞不听由是争恨钦素与诞有隙徒以计合事急愈相疑钦见诞计事诞遂杀钦钦子鸯虎将兵在小城中闻钦死勒兵赴之众不为用遂单走逾城出自归于司马昭军吏请诛之昭曰钦之罪不容诛其子固应就戮然鸯虎以穷归命且城未拔杀之是坚其心也乃赦鸯虎使将数百骑巡城呼曰文钦之子犹不见杀其馀何惧又表鸯虎皆为将军赐爵关内侯城内皆喜且日益饥困司马昭身自临围见城上持弓者不发曰可攻矣乃四靣进军同时鼓噪登城二月乙酉克之诞窘急单马将其麾下突小城欲出司马胡奋部兵击斩之夷其三族诞麾下数百人皆拱手为列不降毎斩一人辄降之卒不变以至于尽吴将于诠曰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人既不能克又束手于敌吾弗取也乃免胄冒陈而死唐咨王祚等皆降吴兵万众器仗山积司马昭初围夀春王基石苞等皆欲急攻之昭以为夀春城固而众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冦表里受敌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于孤城之中天其或者使同就戮吾当以全䇿縻之但坚守三靣若吴贼陆道而来军粮必少吾以游兵轻骑绝其转输可不战而破也吴贼破钦等必成擒矣乃命诸军按甲以守之卒不烦攻而破议者又以为淮南仍为叛逆吴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纵宜悉坑之昭曰古之用兵全国为上戮其元恶而已吴兵就得亡还适可以示中国之大度耳一无所杀分布三河近郡以安处之拜唐咨安远将军其馀禆将咸假位号众皆恱服其淮南将士吏民为诞所胁略者皆赦之听文鸯兄弟收敛父䘮给其车牛致葬旧墓昭遗王基书曰初议者云云求移者甚众时未临履亦谓宜然将军深筭利害独秉固志上违诏命下拒众议终至制敌禽贼虽古人所述不是过也昭欲遣诸军轻兵深入招迎唐咨等子弟因衅有灭吴之势王基諌曰昔诸葛恪乘东关之胜竭江表之兵以围新城城既不抜而众死者大半姜维因洮西之利轻兵深入粮饷不继军覆上邽夫大捷之后上下轻敌轻敌则虑难不深今贼新败于外又内患未弭是其修备设虑之时也且兵出逾年人有归志今俘馘十万罪人斯得自历代征伐未有全兵独克如今之盛者也武皇帝克袁绍于官渡自以所获已多不复追犇惧挫威也昭乃止以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进封东武侯 习凿齿曰君子谓司马大将军于是役也可谓能以徳攻矣夫建业者异道各有所尚而不能兼并也故穷武之雄毙于不仁存义之国丧于懦退今一征而禽三叛大虏吴众席卷淮浦俘馘十万可谓壮矣而未及安坐赏王基之功种惠吴人结异类之情宠鸯葬钦忘畴昔之隙不咎诞众使扬土怀愧功高而人乐其成业广而敌怀其徳武昭既敷文筭又洽推此道也天下其孰能当之哉
司马氏篡魏
魏高贵乡公正元元年春二月杀中书令李丰初丰年十七八已有清名海内翕然称之其父太仆恢不愿其然敕使闭门断客曹爽専政司马懿称疾不出丰为尚书仆射依违二公间故不与爽同诛丰子韬以选尚齐长公主司马师秉政以丰为中书令是时太常夏侯玄有天下重名以曹爽亲故不得在势任居常怏怏张缉以后父去郡家居亦不得意丰皆与之亲善师虽擢用丰丰私心常在玄丰在中书二岁帝数独召丰与语不知所说师知其议已请丰相见以诘丰丰不以实告师怒以刀镮筑杀之送尸付廷尉遂收丰子韬及夏侯玄张缉等皆下廷尉锺毓案治云丰与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谋曰拜贵人日诸营兵皆屯门陛下临轩因此同奉陛下将群僚人兵就诛大将军陛下傥不从人便当劫将去耳又云谋以玄为大将军缉为骠骑将军玄缉皆知其谋庚戌诛韬玄缉铄敦贤皆夷三族 帝以李丰之死意殊不平安东将军司马昭镇许昌诏召之使撃姜维九月昭领兵入见帝幸平乐观以临军过左右劝帝因昭辞杀之勒兵以退大将军已书诏于前帝惧不敢发昭引兵入城大将军师乃谋废帝甲戌师以皇太后令召群臣会议以帝荒淫无度䙝近倡优不可以承天绪群臣皆莫敢违乃奏收帝玺绶归藩于齐使郭芝入白太后太后方与帝对坐芝谓帝曰大将军欲废陛下立彭城王据帝乃起去太后不恱芝曰太后有子不能教今大将军意已成又勒兵于外以备非常但当顺旨将复何言太后曰我欲见大将军口有所说芝曰何可见邪但当速取玺绶太后意折乃遣傍侍御取玺绶著坐侧芝出报师师甚喜又遣使者授帝齐王印绶使出就西宫帝与太后垂涕而别遂乘王车从太极殿南出群臣送者数十人司马孚悲不自胜馀多流涕师又使使者请玺绶于太后太后曰彭城王我之季叔也今来立我当何之且明皇帝当永绝嗣乎高贵乡公文皇帝之长孙明皇帝之弟子于礼小宗有后大宗之义其详议之丁丑师更召群臣以太后令示之乃定迎高贵乡公髦于元城髦者东海定王霖之子也时年十四使太常王肃持节迎之师又使请玺绶太后曰我见高贵乡公小时识之我自欲以玺绶手授之冬十月己丑高贵乡公至玄武馆群臣奏请舍前殿公以先帝旧处避止西厢群臣又请以法驾迎公不听庚寅公入于洛阳群臣迎拜西掖门南公下舆答拜傧者请曰仪不拜公曰吾人臣也遂答拜至止车门下舆左右曰旧乘舆入公曰吾被皇太后徴未知所为遂步至太极东堂见太后其日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百僚陪位者皆欣欣焉大赦改元为齐王筑宫于河内二年春文钦毌丘俭起兵夀春司马师率中外诸军讨之〈事见淮南三叛〉 舞阳忠武侯司马师疾笃还许昌卫将军昭自洛阳往省师师令昭总统诸军辛亥师卒于许昌二月丁巳诏以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甘露元年夏四月庚戌赐大将军昭衮冕之服赤舄副焉 秋八月庚午诏司马昭加号大都督奏事不名假黄钺
二年司马昭奉帝讨诸葛诞〈事见淮南三叛〉
三年夏五月诏以司马昭为相国封晋公食邑八郡加九锡昭前后九让乃止
四年春正月黄龙二见宁陵井中先是顿丘冠军阳夏井中屡有龙见群臣以为吉祥帝曰龙者君徳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数屈于井非嘉兆也作潜龙诗以自讽司马昭见而恶之
元皇帝景元元年夏四月诏有司率遵前命复进大将军昭位相国封晋公加九锡 帝见威权日去不胜其忿五月己丑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谓曰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乡自出讨之王经曰昔鲁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为天下笑今权在其门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为之致死不顾逆顺之理非一日也且宿卫空阙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资用而一旦如此无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祸殆不测宜见重详帝乃出怀中黄素诏投地曰行之决矣正使死何惧况不必死邪于是入白太后沈业犇走告昭呼经欲与俱经不从帝遂抜剑升辇率殿中宿卫苍头官僮鼓噪而出昭弟屯骑校尉伷遇帝于东止车门左右呵之伷众犇走中护军贾充自外入逆与帝战于南阙下帝自用剑众欲退骑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济问充曰事急矣当云何充曰司马公畜飬汝等正为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济即抽戈前刺帝殒于车下昭闻之大惊自投于地太傅孚犇往枕帝股而哭甚哀曰杀陛下者臣之罪也昭入殿中召群臣会议尚书左仆射陈泰不至昭使其舅尚书荀𫖮召之泰曰世之论者以泰方于舅今舅不如泰也子弟内外咸共逼之乃入见昭悲恸昭亦对之泣曰玄伯卿何以处我泰曰独有斩贾充少可以谢天下耳昭久之曰卿更思其次泰曰泰言惟有进于此不知其次昭乃不复更言𫖮彧之子也太后下令罪状高贵乡公废为庶人葬以民礼收王经及其家属付廷尉经谢其母母颜色不变笑而应曰人谁不死正恐不得其所以此并命何恨之有及就诛故吏向雄哭之哀动一市王沈以功封安平侯庚寅太傅等上言请以王礼葬高贵乡公太后许之使中护军司马炎迎燕王宇之子常道乡公璜于邺以为明帝嗣炎昭之子也 癸卯司马昭固让相国晋公九锡之命太后诏许之 戊申昭上言成济兄弟大逆不道夷其族六月癸丑太后诏常道乡公更名奂 甲寅常道乡公入洛阳是日即皇帝位年十五大赦改元 丙辰诏进司马昭爵位九锡如前昭固让乃止
二年秋八月甲寅复命司马昭进爵位如前不受四年春二月复命司马昭进爵位如前又辞不受 冬十月复命大将军昭进位爵赐一如前诏昭乃受命昭辟任城魏舒为相国参军
咸熙元年春三月己卯进晋公爵为王増封十郡王祥何曽荀𫖮共诣晋王𫖮谓祥曰相王尊重何侯与一朝之臣皆已尽敬今日便当相率而拜无所疑也祥曰相国虽尊要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三公王公相去一阶而已安有天子三公可辄拜人者损魏朝之望亏晋王之徳君子爱人以礼我不为也及入𫖮遂拜而祥独长揖王谓祥曰今日然后知君见顾之重也 夏五月癸未追命舞阳文宣侯懿为晋宣王忠武侯师为景王秋八月庚寅命中抚军司马炎副贰相国事 九月戊午以司马炎为抚军大将军 冬十月丙午立炎为世子
晋武帝泰始元年夏五月魏帝加文王殊礼进王妃曰后世子曰太子 秋八月辛卯文王卒太子嗣为相国晋王 戊子以魏司徒何曽为晋丞相癸亥以骠骑将军司马望为司徒 冬十二月壬戌魏帝禅位于晋甲子出舍于金墉城太傅司马孚拜辞执帝手流涕歔欷不自胜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纯臣也丙寅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丁卯奉魏帝为陈留王即宫于邺优崇之礼皆仿魏初故事魏氏诸王皆降为侯追尊宣王为宣皇帝景王为景皇帝文王为文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石苞为大司马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何曽为太尉贾充为车骑将军王沈为骠骑将军其馀文武増位进爵有差 诏除魏宗室禁锢 初置諌官以散骑常侍傅玄皇甫陶为之玄干之子也玄以魏末士风頺敝上疏曰臣闻先王之御天下教化隆于上清议行于下近者魏武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其后纲维不摄放诞盈朝遂使天下无复清议陛下龙兴受禅弘尧舜之化惟未举清远有礼之臣以敦风节未退虚鄙之士以惩不恪臣是以犹敢有言上嘉纳其言使玄草诏进之然亦不能革也
二年春正月丁亥即用魏庙祭征西府君以下并景帝凡七室 秋九月戊戌有司奏大晋受禅于魏宜一用前代正朔服色如虞遵唐故事从之
八年春二月壬辰安平献王孚卒年九十三孚性忠慎宣帝执政孚常自退损后逢废立之际未尝预谋景文二帝以孚属尊亦不敢逼及帝即位恩礼尤重元会诏孚乘舆上殿帝于阼阶迎拜既坐亲奉觞上夀如家人礼帝毎拜孚跪而止之孚虽见尊宠不以为荣常有忧色临终遗令曰有魏贞士河内司马孚字叔达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终始若一当衣以时服敛以素棺诏赐东园温明秘器诸所施行皆依汉东平献王故事其家遵孚遗旨所给器物一不施用
十年邵陵厉公曹芳卒初芳之废迁金墉也太宰中郎陈留范粲素服拜送哀动左右遂称疾不出阳狂不言寝所乘车足不履地子孙有婚宦大事辄密谘焉合者则色无变不合则眠寝不安妻子以此知其旨子乔等三人并弃学业绝人事侍疾家庭足不出邑里及帝即位诏以二千石禄飬病加赐帛百匹乔以父疾笃辞不敢受粲不言凡三十六年年八十四终于所寝之车惠帝太安元年陈留王薨谥曰魏元皇帝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一上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一下
宋 袁枢 撰
晋灭吴
魏元帝景元三年冬十月吴主以濮阳兴为丞相廷尉丁密光禄勲孟宗为左右御史大夫初兴为会稽太守吴主在会稽兴遇之厚左将军张布尝为会稽王左右督将故吴主即位二人皆贵宠用事布典宫省兴关军国以佞巧更相表里吴人失望
咸熙元年秋七月吴主寝疾口不能言乃手书呼丞相濮阳兴入令子𩅦出拜之休把兴臂指𩅦以托之癸未吴主殂谥曰景帝群臣尊朱后为皇太后吴人以蜀初亡交趾携叛国内恐惧欲得长君左典军万彧尝为乌程令与乌程侯皓相善称皓才识明断长沙桓王之俦也又加之好学奉遵法度屡言之于丞相兴左将军布兴布说朱太后欲以皓为嗣朱后曰我寡妇人安知社稷之虑茍吴国无陨宗庙有赖可矣于是遂迎立皓改元元兴大赦 冬十月丁亥诏以夀春所获吴相国参军事徐绍为散骑常侍水曹掾孙彧为给事黄门侍郎以使于吴其家人在此者悉听自随不必使还以开广大信晋王因致书吴主谕以祸福 初吴主之立发优诏恤士民开仓廪振贫乏料出宫女以配无妻者禽兽飬于苑中者皆放之当时翕然称为明主及既得志麤暴骄盈多忌讳好酒色大小失望濮阳兴张布窃悔之或譛诸吴主十一月朔兴布入朝吴主执之徙于广州道杀之夷三族
晋武帝泰始元年春三月吴主使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洪璆与徐绍孙彧偕来报聘绍行至濡须有言绍誉中国之美者吴主怒追还杀之 冬吴西陵督步阐表请吴主徙都武昌吴主从之使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守建业
二年春三月吴主大会群臣庐江王蕃沈醉顿伏吴主疑其诈轝蕃出外顷之召还蕃行止自若吴主大怒斩之 五官中郎将丁忠说吴主曰北方无守战之备弋阳可袭而取吴主以问群臣镇西大将军陆凯曰北方新并巴蜀遣使求和非求援于我也欲蓄力以俟时耳敌势方彊而欲徼幸求胜未见其利也吴主虽不出兵然遂与晋绝 秋八月吴主以陆凯为左丞相万彧为右丞相吴主恶人视已群臣侍见莫敢举目陆凯曰君臣无不相识之道若猝有不虞不知所赴吴主乃听凯自视而它人如故吴主居武昌扬州之民溯流供给甚苦之又奢侈无度公私穷匮凯上䟽曰今四边无事当务飬民丰财而更穷奢极欲无灾而民命尽无为而国财空臣窃痛之昔汉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刘失道皆为晋有此目前之明验也臣愚但为陛下惜国家耳武昌土地危险塉确非王者之都且童谣曰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以此观之足明民心与天意矣今国无一年之蓄民有离散之怨国有露根之渐而官吏务为苛急莫之或恤大帝时后宫列女及诸织络数不满百景帝以来乃有千数此耗财之甚者也又左右之臣率非其人群党相扶害忠隐贤此皆蠧政病民者也臣愿陛下省息百役罢去苛扰料出宫女清选百官则天悦民附国家永安矣吴主虽不悦以其宿望特优容之 冬十二月吴主使黄门遍行州郡科取将吏家女其二千石大臣子女皆岁岁言名年十五六一简阅简阅不中乃得出嫁后宫以千数而采择无已
三年夏六月吴主作昭明宫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伐木大开苑囿起土山楼观穷极伎巧功役之费以亿万计陆凯諌不听中书丞华核上䟽曰汉文之世九州晏然贾谊独以为如抱火厝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今大敌据九州之地有大半之众欲与国家为相吞之计非徒汉之淮南济北而已也比于贾谊之世孰为缓急今仓库空匮编户失业而北方积榖飬民専心东向又交趾沦没岭表动摇胸背有嫌首尾多难乃国朝之厄会也若舍此急务尽力功作卒有风尘不虞之变当委版筑而应烽燧驱怨民而赴白刃此乃大敌所因以为资者也时吴俗奢侈核又上䟽曰今事多而役繁民贫而俗奢百工作无用之器妇人为绮靡之餙转相仿效耻独无有兵民之家犹复逐俗内无甔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上无尊卑等级之差下有耗财费力之损求其富给庸可得乎吴主皆不听
五年春二月帝有灭吴之志壬寅以尚书左仆射羊祜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征东大将军卫瓘都督青州诸军事镇临淄镇东大将军东莞王伷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下邳祜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减戍逻之卒以垦田八百馀顷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积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阁之下侍卫不过十数人初汝南何定尝为吴大帝给使及吴主即位自表先
帝旧人求还内侍吴主以为楼下都尉典知酤籴事遂専为威福吴主信任之委以众事左丞相陆凯面责定曰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有得以夀终者邪何以専为奸邪尘秽天听宜自改厉不然方见卿有不测之祸定大恨之凯竭心公家忠恳内发表䟽皆指事不饰及疾病吴主遣中书令董朝问所欲言凯陈何定不可信用宜授以外任奚熙小吏建起浦里田亦不可听姚信楼玄贺邵张悌郭连薛莹滕修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资才卓茂皆社稷之良辅愿陛下重留神思访以时务使各尽其忠拾遗万一邵齐之孙莹综之子玄沛人修南阳人也凯寻卒吴主素衔其切直且曰闻何定之譛久之竟徙凯家于建安
六年夏四月吴左大司马施绩卒以镇军大将军陆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诸军事治乐郷抗以吴主政事多阙上疏曰臣闻徳均则众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此六国所以并于秦西楚所以屈于汉也今敌之所据非特关右之地鸿沟以西而国家外无连衡之援内非西楚之彊庶政陵迟黎民未乂议者所恃徒以长江峻山限带封域此乃守国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臣毎念及此中夜抚枕临餐㤀食夫事君之义犯而勿欺谨陈时宜十七条以闻吴主不纳 吴主遣监军李朂督军徐存从建安海道击交阯朂以建安道不利杀导将冯斐引军还初何定尝为子求婚于朂朂不计乃白朂枉杀冯斐擅彻军还诛朂及徐存并其家属仍焚朂尸定又使诸将各上御犬一犬至直缣数十匹缨绁直钱一万以捕供厨吴人皆归罪于定而吴主以为忠勤赐爵列侯陆抗上䟽曰小人不明理道所见既浅虽使竭情尽节犹不足任况其奸心素笃而憎爱移易哉吴主不从 冬十一月吴主从弟前将军秀为夏口督吴主恶之民间皆言秀当见图会吴主遣何定将兵五千人猎夏口秀惊夜将妻子亲兵数百人来犇十二月拜秀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会稽公
七年春正月吴人刁玄诈増䜟文云黄旗紫盖见于东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吴主信之是月晦大举兵出华里载太后皇后及后宫数千人从牛渚西上东观令华核等固諌不听行遇大雪道涂陷坏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车寒冻殆死皆曰若遇敌便当倒戈吴主闻之乃还帝遣义阳王望统中军二万骑三千屯夀春以备之闻吴师退乃罢
八年 初广汉太守弘农王濬为羊祜参军祜深知之祜兄子暨白濬为人志大奢侈不可専任宜有以裁之祜曰濬有大才将以济其所欲必可用也更转为车骑从事中郎濬在益州明立威信蛮夷多归附之俄迁大司农时帝与羊祜阴谋伐吴祜以为伐吴宜藉上流之势密表留王濬复为益州刺史使治水军寻加龙骧将军监益梁诸军事诏濬罢屯田兵大作舟舰别驾何攀以为屯田兵不过五六百人作船不能猝办后者未成前者已腐宜召诸郡兵合万馀人造之岁终可成濬欲先上须报攀曰朝廷猝闻召万兵必不听不如辄召设当见却功夫已成势不得止濬从之令攀典造船舰器仗于是作大舰长百二十步受二千馀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皆得驰马往来时作船木柹蔽江而下吴建平大守吴郡吴彦取流柹以白吴主曰晋必有攻吴之计宜増建平兵以塞其冲要吴主不从彦乃为铁锁横㫁江路 秋八月吴主徴昭武将军西陵督步阐阐世在西陵猝被徴自以失职且惧有䜛九月据城来降 冬十月吴陆抗闻步阐叛亟遣将军左奕吴彦等讨之帝遣荆州刺史杨肇迎阐于西陵车骑将军羊祜帅步军出江陵巴东监军徐𦙍帅水军击建平以救阐陆抗敕西陵诸军筑严围自赤谿至于故市内以围阐外以御晋兵昼夜催切如敌已至众甚苦之诸将諌曰今宜及三军之锐急攻阐比晋救至必可抜也何事于围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处势既固粮榖又足且凡备御之具皆抗所宿规今反攻之不可猝抜北兵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诸将皆欲攻阐抗欲服众心听令一攻果无利围备始合而羊祜兵五万至江陵诸将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可忧者假令敌得江陵必不能守所损者小若晋据西陵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其患不可量也乃自帅众赴西陵初抗以江陵之北道路平易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水渐渍平土以绝冦叛羊祜欲因所遏水以船运粮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抗闻之使咸亟破之诸将皆惑屡諌不听祜至当阳闻堰败乃改船以车运粮大费功力十一月杨肇至西陵陆抗令公安督孙遵循南岸御羊祜水军督留虑拒徐𦙍抗自将大军凭围对肇将军朱乔营都督俞赞亡诣肇抗曰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吾常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即夜易夷兵皆以精兵守之明日肇果攻故兵处抗命击之矢石雨下肇众伤死者相属十二月肇计屈夜遁抗欲追之而虑步阐畜力伺间兵不足分于是但鸣鼓戒众若将追者肇众汹惧悉解甲挺走抗使轻兵蹑之肇兵大败祜等皆引军还抗遂㧞西陵诛阐及同谋将吏数十人皆夷三族自馀所请赦者数万口东还乐乡貎无矜色谦冲如常吴主加抗都护羊祜坐贬平南将军杨肇免为庶人吴主既克西陵自谓得天助志益张大使术士尚广筮取天下对曰吉庚子岁青盖当入洛阳吴主喜不修徳政専为兼并之计 吴主之㳺华里也右丞相万彧与右大司马丁奉左将军留平密谋曰若至华里不归社稷事重不得不自还吴主颇闻之以彧等旧臣隐忍不发是岁吴主因会以毒酒饮彧传酒人私减之又饮留平平觉之服他药以觧得不死彧自杀平忧懑月馀亦死徙彧子弟于庐陵初彧请选忠清之士以补近职吴主以大司农楼玄为宫下镇主殿中事玄正身帅众奉法而行应对𭃄直吴主浸不悦中书令领太子太傅贺邵上䟽諌曰自顷年以来朝列纷错真伪相贸忠良排坠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茍媚先意承指各希时趣人执反理之评士吐诡道之论遂使清流变浊忠臣结舌陛下处九天之上隐百里之室言出风靡令行景从亲洽宠媚之臣日闻顺意之辞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已平也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𮎰乱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黜善士以逆諌口杯酒造次死生不保仕者以退为幸居者以出为福诚非所以保安洪绪熙隆道化也何定本仆隶小人身无行能而陛下爱其佞媚假以威福夫小人求入必进奸利定间者妄兴事役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老弱饥冻大小怨叹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为草芥今法禁转苛赋调益繁中官近臣所在兴事而长吏畏罪苦民求办是以人力不堪家户离散呼嗟之声感伤和气今国无一年之储家无经月之蓄而后宫之中坐食者万有馀人又北敌注目伺国盛衰长江之限不可久恃茍我不能守一苇可杭也愿陛下丰基彊本割情从道则成康之治兴圣祖之祚隆矣吴主深恨之于是左右共诬楼玄贺邵相逢驻共耳语大笑谤讪政事俱被诘责 羊祜归自江陵务修徳信以怀吴人毎交兵刻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计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祜出军行吴境刈榖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毎会众江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送还之于是吴边人皆悦服祜与陆抗对境使命常通抗遗祜酒祜饮之不疑抗疾求药于祜祜以成药与之抗即服之人多谏抗抗曰岂有鸩人羊叔子哉抗告其边戍曰彼専为徳我専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巳无求细利吴主闻二境交和以诘抗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徳于祜无伤也吴主用诸将之谋数侵盗晋边陆抗上疏曰昔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纣作虐而周武授钺苟无其时虽复大圣亦宜飬威自保不可轻动也今不务力农富国审官任能明黜陟慎刑赏训诸司以徳抚百姓以仁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雕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国家之良䇿也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则大小之势异也况今师所克获不补所丧哉吴主不从九年春三月吴以陆抗为大司马荆州牧
十年秋七月吴大司马陆抗疾病上䟽曰西陵建平国之蕃表既处上流受敌二境若敌汎舟顺流星犇电迈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此乃社稷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臣父逊昔在西垂上言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荆州非吴有也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臣前乞屯精兵三万而主者循常未肯差赴自步阐以后益更损耗今臣所统千里外御彊对内怀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敝日久难以待变臣愚以为诸王幼冲无用兵马以妨要务又黄门宦官开立占募兵民避役逋逃入占乞特诏简阅一切料出以补疆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省息众务并力备御庶㡬无虞若其不然深可忧也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及卒吴使其子晏景玄机云分将其兵
咸宁二年秋七月吴人或言于吴主曰临平湖自汉末薉塞长老言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天下平近无故忽更开通此天下当太平青盖入洛之祥也吴主以问奉禁都尉历阳陈训对曰臣止能望气不能达湖之开塞退而告其友曰青盖入洛者将有御璧之事非吉祥也冬十月以羊祜为征南大将军祜上䟽请伐吴曰先
帝西平巴蜀南和吴会庶㡬海内得以休息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因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兵役无时得息也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是以来十有三年矣夫谋之虽多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全者谓其势均力敌耳若轻重不齐彊弱异势虽有险阻不可保也蜀之为国非不险也皆云一夫荷㦸千人莫当及进兵之日曽无藩篱之限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乌栖而不敢出非无战心诚力不足以相抗也及刘禅请降诸营堡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险不如剑阁孙皓之暴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力盛于往时不于此际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经历盛衰不可长久也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会秣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吴縁江为国东西数千里所敌者大无有宁息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㦸楯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保还趣城池去长入短非吾敌也官军县进人有致死之志吴人内顾各有离散之心如此军不逾时克可必矣帝深纳之而朝议方以秦凉为忧祜复表曰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议者多有不同贾充荀朂冯𬘘尤以伐吴为不可祜叹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唯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与帝意合赞成其计
三年夏五月吴将邵𫖮夏祥帅众七千馀人来降 冬十二月吴夏口督孙慎入江夏汝南略千馀家而去诏遣侍臣诘羊祜不追讨之意并欲移荆州祜曰江夏去襄阳八百里比知贼问贼已去经日步军安能追之劳师以免责非臣志也昔魏武帝置都督类皆与州相近以兵势好合恶离故也疆埸之间一彼一此慎守而已若辄徙州贼出无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据也
四年夏六月羊祜以病求入朝既至帝命乘辇入殿不拜而坐祜面陈伐吴之计帝善之以祜病不宜数入更遣张华就问筹䇿祜曰孙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若皓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将为后患矣华深然之祜曰成吾志者子也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臣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功名之际臣不敢居若事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也 冬十月吴人大佃皖城欲谋入冦都督扬州诸军事王浑遣扬州刺史应绰攻破之斩首五千级焚其积榖百八十馀万斛践稻田四千馀顷毁船六百馀艘十一月羊祜疾笃举杜预自代辛卯以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祜卒帝哭之甚哀南州民闻祜卒为之罢市巷哭声相接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祜好游岘山襄阳人建碑立庙于其地岁时祭祀望其碑者无不流涕因谓之堕涙碑杜预至镇简精锐袭吴西陵督张政大破之政吴之名将也耻以无备取败不以实告吴主预欲间之乃表还其所获吴主果召政还遣武昌监留宪代之
五年吴主毎宴群臣咸令沈醉又置黄门郎十人为司过宴罢之后各奏其阙失迕视谬言罔有不举大者即加刑戮小者记录为罪或剥人面或凿人眼由是上下离心莫为尽力益州刺史王濬上䟽曰孙皓荒淫凶逆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贤主则彊敌也臣作船七年日有朽败臣年七十死亡无日三者一乖则难图也诚愿陛下无失事机帝于是决意伐吴会安东将军王浑表孙皓欲北上边戍皆戒严朝廷乃更议明年出师王濬参军何攀奉使在洛上䟽称皓必不敢出宜因戒严掩取甚易杜预上表曰自闰月以来贼但敕严下无兵上以理势推之贼之穷计力不两完必保夏口以东以延视息无縁多兵西上空其国都而陛下过听便用委弃大计纵敌患生诚可惜也向使举而有败勿举可也今事为之制务从完牢若或有成则开太平之基不成不过费损日月之间何惜而不一试之若当须后年天时人事不得如常臣恐其更难也今有万安之举无倾败之虑臣心实了不敢以暧昧之见自取后累惟陛下察之旬月未报预复上表曰羊祜不先博谋于朝臣而密与陛下共施此计故益令朝臣多异同之议凡事当以利害相校今此举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一二止于无功耳必使朝臣言破败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计不出己功不在身各耻其前言之失而固守之也自顷朝廷事无大小异意蜂起虽人心不同亦由恃恩不虑后患故轻相同异也自秋已来讨贼之形颇露今若中止孙皓或怖而生计徙都武昌更完修江南诸城远其居民城不可攻野无所掠则明年之计或无所及矣帝方与张华围碁预表适至华推枰敛手曰陛下圣武国富兵彊吴主淫虐诛杀贤能当今讨之可不劳而定愿勿以为疑帝乃许之以华为度支尚书量计运漕贾充荀朂冯𬘘固争之帝大怒充免冠谢罪仆射山涛退而告人曰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今释吴为外惧岂非筭乎 冬十一月大举伐吴遣镇军将军琅邪王伷出涂中安东将军王浑出江西建威将军王戎出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出夏口镇南大将军杜预出江陵龙骧将军王濬巴东监军鲁国唐彬下巴蜀东西凡二十馀万命贾充为使持节假黄钺大都督以冠军将军杨济副之充固陈伐吴不利且自言衰老不堪元帅之任诏曰君若不行吾便自出充不得已乃受节钺将中军南屯襄阳为诸军节度
太康元年春正月杜预向江陵王浑出横江攻吴镇戍所向皆克二月戊午王濬唐彬击破丹阳监盛纪吴人于江碛要害之处并以铁锁横截之又作铁锥长丈馀暗置江中以逆拒舟舰濬作大筏数十方百馀步缚草为人被甲持仗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铁锥锥辄著筏而去又作大炬长十馀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臾融液断绝于是船无所碍庚申濬克西陵杀吴都督留宪等壬戌克荆门夷道二城杀夷道监陆晏杜预遣牙门周旨等帅奇兵八百泛舟夜渡江袭乐乡多张旗帜起火巴山吴都督孙歆惧与江陵督伍延书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旨等伏兵乐乡城外歆遣军出拒王濬大败而还旨等发伏兵随歆军而入歆不觉直至帐下虏歆而还乙丑王濬击杀吴水军都督陆景杜预进攻江陵甲戌克之斩伍延于是沅湘以南接于交广州郡皆望风送印绶预仗节称诏而绥抚之凡所斩获吴都督监军十四牙门郡守百二十馀人胡奋克江安乙亥诏王濬唐彬既定巴丘与胡奋王戎共平夏口武昌顺流长骛直造秣陵杜预当镇静零桂怀辑衡阳大兵既过荆州南境固当传檄而定预等各分兵以益濬彬太尉充移屯项王戎遣参军襄阳罗尚南阳刘乔将兵与王濬合攻武昌吴江夏太守刘朗督武昌诸军虞昺皆降昺翻之子也杜预与众军会议或曰百年之冦未可尽克方春水生难于久驻宜俟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彊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无复著手处也遂指授群帅方略径造建业吴主闻王浑南下使丞相悌督丹阳太守沈莹护军孙震副军师诸葛靓帅众三万渡江逆战至牛渚沈莹曰晋治水军于蜀久矣上流诸军素无戒备名将皆死幼小当任恐不能御也晋之水军必至于此宜蓄众力以待其来与之一战若幸而胜之江西自清今渡江与晋大军战不幸而败则大事去矣悌曰吴之将亡贤愚所知非今日也吾恐蜀兵至此众心骇惧不可复整及今渡江犹可决战若其败丧同死社稷无所复恨若其克捷北敌犇走兵势万倍便当乘胜南上逆之中道不忧不破也若如子计恐士众散尽坐待敌到君臣俱降无复一人死难者不亦辱乎三月悌等济江围浑部将城阳都尉张乔于杨荷乔众才七千闭栅请降诸葛靓欲屠之悌曰彊敌在前不宜先事其小且杀降不祥靓曰此属以救兵未至力少不敌故且伪降以缓我非真伏也若舍之而前必为后患悌不从抚之而进悌与杨州刺史汝南周浚结陈相对沈莹帅丹阳锐卒刀楯五千三冲晋兵不动莹引退其众乱将军薛胜蒋班因其乱而乘之吴兵以次犇溃将帅不能止张乔自后击之大败吴兵于版桥诸葛靓帅数百人遁去使过迎张悌悌不肯去靓自往牵之曰存亡自有大数非卿一人所支奈何故自取死悌垂涕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为儿童时便为卿家丞相所识抜常恐不得其死负名贤知顾今以身徇社稷复何道邪靓再三牵之不动乃流泪放去行百馀步顾之已为晋兵所杀并斩孙震沈莹等七千八百级吴人大震初诏书使王濬下建平受杜预节度至建业受王浑节度预至江陵谓诸将曰若濬得建平则顺流长驱威名已著不宜令受制于我若不能克则无縁得施节度濬至西陵预与之书曰足下既摧其西藩便当径取建业讨累世之逋冦释吴人于涂炭振旅还都亦旷世一事也濬大悦表呈预书及张悌败死扬州别驾何恽谓周浚曰张悌举全吴精兵殄灭于此吴之朝野莫不震慑今王龙骧既破武昌乘胜东下所向辄克土崩之势见矣谓宜速引兵渡江直指建业大军猝至夺其胆气可不战禽也浚善其谋使白王浑恽曰浑暗于事机而欲慎已免咎必不我从浚固使白之浑果曰受诏但令屯江北以抗吴军不使轻进贵州虽武岂能独平江东乎今者违命胜不足多若其不胜为罪已重且诏令龙骧受我节度但当具君舟檝一时俱济耳恽曰龙骧克万里之冦以既成之功来受节度未之闻也且明公为上将见可而进岂得一一须诏令乎今乘此渡江十全必克何疑何虑而淹留不进此鄙州上下所以恨恨也浑不听王濬自武昌顺流径趣建业吴主遣㳺击将军张象帅舟师万人御之象众望旗而降濬兵甲满江旌旗烛天威势甚盛吴人大惧吴主之嬖臣岑昏以倾险谀佞致位九列好兴功役为众患苦及晋兵将至殿中亲近数百人叩头请于吴主曰北军日近而兵不举刃陛下将如之何吴主曰何故对曰正坐岑昏耳吴主独言若尔当以奴谢百姓众因曰唯遂并起收昏吴主络驿追止已屠之矣陶濬将讨郭马至武昌闻晋兵大入引兵东还至建业吴主引见问水军消息对曰蜀船皆小今得二万兵乘大船以战自足破之于是合众授濬节钺明日当发其夜众悉逃溃时王浑王濬及琅邪王伷皆临近境吴司徒何植建威将军孙晏悉送印节诣浑降吴主用光禄勲薛莹中书令胡冲等计分遣使者奉书于浑濬伷以请降又遗其群臣书深自咎责且曰今大晋平治四海是英俊展节之秋勿以移朝改朔用损厥志使者先送玺绶于琅邪王伷壬寅王濬舟师过三山王浑遣信要濬暂过论事濬举帆直指建业报曰风利不得泊也是日濬戎卒八万方舟百里鼓噪入于石头吴主皓面䌸舆榇诣军门降濬解缚焚榇延请相见收其图籍克州四郡四十三户五十二万三千兵二十三万朝廷闻吴已平群臣皆贺上夀帝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骠骑将军孙秀不贺南向流涕曰昔讨逆弱冠以一校尉创业今后主举江南而弃之宗庙山陵于此为墟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吴之未下也大臣皆以为未可轻进独张华坚执以为必克贾充上表称吴地未可悉定方夏江淮下湿疾疫必起宜召诸军还以为后图虽腰斩张华不足以谢天下帝曰此是吾意华但与吾同耳荀朂复奏宜如充表帝不从杜预闻充奏乞罢兵驰表固争使至轘辕而吴已降充惭惧诣阙请罪帝抚而不问 夏四月甲申诏赐孙皓爵归命侯乙酉大赦改元大酺五日遣使者分诣荆扬抚慰吴牧守已下皆不更易除其苛政悉从简易吴人大悦滕修讨郭马未克闻晋伐吴帅众赴难至巴丘闻吴亡缟素流涕还与广州刺史闾丰苍梧太守王毅各送印绶请降孙皓遣陶璜之子融持手书谕璜璜流涕数日亦送印绶降帝皆复其本职王濬之东下也吴城戍皆望风降附独建平太守吾彦婴城不下闻吴亡乃降帝以彦为金城太守初朝廷尊宠孙秀孙楷欲以招来吴人及吴亡降秀为伏波将军楷为度辽将军琅邪王伷遣使送孙皓及其宗族诣洛阳五月丁亥朔皓至与其太子瑾等泥头靣缚诣东阳门诏遣谒者解其䌸赐衣服车乘田三十顷岁给钱榖绵绢甚厚拜瑾为中郎诸子为王者皆为郎中吴之旧望随才擢叙孙氏将吏渡江者复十年百姓复二十年庚寅帝临轩大会文武有位及四方使者国子学生皆预焉引见归命侯皓及吴降人皓登殿稽颡帝谓皓曰朕设此座以待卿久矣皓曰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贾充谓皓曰闻君在南方凿人目剥人面皮此何等刑也皓曰人臣有弑其君及奸回不忠者则加此刑耳充默然甚愧而皓颜色无怍帝从容问散骑常侍薛莹孙皓所以亡对曰皓昵近小人刑罚放滥大臣诸将人不自保此其所以亡也它日又问吾彦对曰吴主英俊宰辅贤明帝笑曰若是何故亡彦曰天禄永终历数有属故为陛下禽耳帝善之王濬之入建业也其明日王浑乃济江以濬不待已至先受孙皓降意甚愧忿将攻濬何攀劝濬送皓与浑由是忿得解何恽以浑与濬争功与周浚笺曰书贵推让易大谦光前破张悌吴人失气龙骧因之䧟其区宇论其前后我实缓师既失机会不及于事而今方竞其功彼既不吞声将亏雍穆之弘兴矜争之鄙斯愚情之所不取也浚得笺即諌止浑浑不纳表濬违诏不受节度诬以罪状浑子济尚常山公主宗党彊盛有司奏请槛车征濬帝弗许但以诏书责让濬以不从浑命违制昧利濬上书自理曰前被诏书令臣直造秣陵又令受太尉充节度臣以十五日至三山见浑军在北岸遣书邀臣臣水军风发乘势径造贼城无縁回船过浑臣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令臣明十六日悉将所领还围石头又索蜀兵及镇南诸军人名定见臣以为皓已来降无縁空围石头又兵人定见不可仓猝得就皆非当今之急不可承用非敢忽弃明制也皓众叛亲离匹夫独坐雀䑕贪生茍乞一活耳而江北诸军不知虚实不早缚取自为小误臣至便得更见怨恚并云守贼百日而令他人得之臣愚以为事君之道茍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其顾嫌疑以避咎责此是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浑又腾周浚书云濬军得吴宝物又云濬牙门将李高放火烧皓伪宫濬复表曰臣孤根独立结恨彊宗夫犯上干主其罪可救乖忤贵臣祸在不测伪中郎将孔摅说去二月武昌失守水军行至皓案行石头还左右人皆跳刀大呼云要当为陛下一死战决之皓意大喜谓必能然便尽出金宝以赐与之小人无状得便持走皓惧乃图降首降使适去左右劫夺财物略取妻妾放火烧宫皓逃身窜首恐不脱死臣至遣参军主者救断其火耳周浚先入皓宫浑又先登皓舟臣之入观皆在其后皓宫之中乃无席可坐若有遗宝则浚与浑先得之矣浚等云臣屯聚蜀人不时送皓欲有反状又恐动吴人言臣皆当诛杀取其妻子冀其作乱得骋私忿谋反大逆尚以见加其馀谤𠴲故其宜耳今年平吴诚为大庆于臣之身更受咎累濬至京师有司奏濬违诏大不敬请付廷尉科罪诏不许又奏濬赦后烧贼船百三十五艘辄敕付廷尉禁推诏勿推浑濬争功不已帝命守廷尉广陵刘颂校其事以浑为上功濬为中功帝以颂折法失理左迁京兆太守庚辰増贾充邑八千户以王濬为辅国大将军封襄阳县侯杜预为当阳县侯王戎为安丰县侯封琅邪王伷二子为亭侯増京陵侯王浑邑八千户进爵为公尚书关内侯张华进封广武县侯増邑万户荀朂以専典诏命功封一子为亭侯其馀诸将及公卿以下赏赐各有差帝以平吴䇿告羊祜庙乃封其夫人夏侯氏为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王濬自以功大而为浑父子及党与所挫抑每进见陈其攻伐之劳及见枉之状或不胜忿愤径出不辞帝每容恕之益州护军范通谓濬曰卿功则美矣然恨所以居美者未尽善也卿旋斾之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平吴之事若有问者辄曰圣主之徳群帅之力老夫何力之有此蔺生所以屈廉颇也王浑能无愧乎濬曰吾始惩邓艾之事惧祸及身不得无言其终不能遣诸胸中是吾𥚹也时人咸以濬功重报轻为之愤邑博士秦秀等并上表讼濬之屈帝乃迁濬镇军大将军王浑尝诣濬濬严设备卫然后见之杜预还襄阳以为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乃勤于讲武申严戍守又引滍淯水以浸田万馀顷开扬口通零桂之漕公私赖之预身不跨马射不穿札而用兵制胜诸将莫及预在镇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预曰吾但恐为害不求益也王浑迁征东大将军复镇夀阳诸葛靓逃窜不出帝与靓有旧靓姊为琅邪王妃帝知靓在姊间因就见焉靓逃于厕帝又逼见之谓曰不谓今日复得相见靓流涕曰臣不能漆身皮面复睹圣颜诚为惭恨诏以为侍中固辞不拜归于乡里终身不向朝廷而坐
羌胡之叛〈树机能齐万年〉
晋武帝泰始五年春二月分雍凉梁州置秦州以胡烈为刺史先是邓艾纳鲜卑降者数万置于雍凉之间与民杂居朝廷恐其久而为患以烈素著名于西方故使镇抚之
六年夏六月戊午胡烈讨鲜卑秃发树机能于万斛堆兵败被杀都督雍凉州诸军事扶风王亮遣将军刘旗救之旗观望不进亮坐贬为平西将军旗当斩亮上言节度之咎由亮而出乞丏旗死诏曰若罪不在旗当有所在乃免亮官遣尚书乐陵石鉴行安西将军都督秦州诸军事讨树机能树机能兵盛鉴使秦州刺史杜预出兵撃之预以虏乘胜马肥而官军县乏宜并力大运刍粮湏春进讨鉴奏预稽乏军兴槛车徴诣廷尉以赎论既而鉴讨树机能卒不能克
七年夏四月北地胡冦金城凉州刺史牵弘讨之众胡皆内叛与树机能共围弘于青山弘军败而死初大司马陈骞言于帝曰胡烈牵弘皆勇而无谋彊于自用非绥边之材也将为国耻时弘为扬州刺史多不承顺骞命帝以为骞与弘不协而毁之于是徴弘既至寻复以为凉州刺史骞数叹息以为必败二人果失羌戎之和兵败身没征讨连年仅而能定帝乃悔之
咸宁三年春三月平虏护军文鸯督凉秦雍州诸军讨树机能破之诸胡二十万口来降
四年春正月司马督东平马隆上言凉州刺史杨欣失羌戎之和必败 夏六月欣与树机能之党若罗㧞能等战于武威败死 冬十二月鲜卑树机能久为边患仆射李憙请发兵讨之朝议皆以为出兵重事虏不足忧
五年春正月树机能攻䧟凉州帝甚悔之临朝而叹曰谁能为我讨此虏者司马督马隆进曰陛下能任臣臣能平之帝曰必能平贼何为不任顾方略何如耳隆曰臣愿募勇士三千人无问所从来帅之以西虏不足平也帝许之乙丑以隆为讨虏护军武威太守公卿皆曰见兵已多不宜横设赏募隆小将妄言不足信也帝不听隆募能引弓四钧挽弩九石者取之立标简试自旦至日中得三千五百人隆曰足矣又请自至武库选仗武库令与隆忿争御史中丞劾奏隆隆曰臣当毕命战场武库令乃给以魏时朽仗非陛下所以使臣之意也帝命惟隆所取仍给三年军资而遣之 十一月马隆西度温水树机能等以众数万据险拒之隆以山路狭隘乃作扁箱车为木屋施于车上转战而前行千馀里杀伤甚众自隆之西音问㫁绝朝廷忧之或谓已没后隆使夜到帝抚掌欢笑诘朝召群臣谓曰若从诸卿言无凉州矣乃诏假隆节拜宣威将军隆至武威鲜卑大人猝跋韩且万能等帅万馀落来降十二月隆与树机能大战斩之凉州遂平
太康元年 汉魏以来羌胡鲜卑降者多处之塞内诸郡其后数因忿恨杀害长吏渐为民患侍御史西河郭钦上䟽曰戎狄彊犷历古为患魏初民少西北诸郡皆为戎居内及京兆魏郡弘农往往有之今虽服从若百年之后有风尘之警胡骑自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冯翊安定上郡尽为狄庭矣宜及平吴之威谋臣猛将之略渐徙内郡杂胡于边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制此万世之长䇿也帝不听惠帝元康四年夏五月匈奴郝散反攻上党杀长吏秋八月郝𣪚帅众降冯翊都尉杀之
六年夏郝散弟度元与冯翊北地马兰羌卢水胡俱反杀北地太守张损败冯翊太守欧阳建征西大将军赵王伦与雍州刺史济南解系争军事更相表奏朝廷以梁王彤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 秋八月解系为郝度元所败秦雍氐羌悉反立氐帅齐万年为帝围泾阳御史中丞周处弹劾不避权戚梁王彤尝违法处按劾之 冬十一月诏以处为建威将军与振威将军卢播俱隶安西将军夏侯骏以讨齐万年中书令陈凖言于朝曰骏及梁王皆贵戚非将帅之才进不求名退不畏罪周处吴人忠直勇果有仇无援宜诏积弩将军孟观以精兵万人为处前锋必能殄冦不然梁王当使处先驱而不救以䧟之其败必也朝廷不从齐万年闻处来曰周府君尝为新平太守有文武才若専断而来不可当也或受制于人此成禽耳
七年春正月齐万年屯梁山有众七万梁王彤夏侯骏使周处以五千兵击之处曰军无后继必败不徒亡身为国取耻彤骏不听逼遣之癸丑处与卢播觧系攻万年于六陌处军士未食彤促令速进自旦战至暮斩获甚众绝矢尽救兵不至左右劝处退处按剑曰是吾效节致命之日也遂力战而死朝廷虽以尤彤而亦不能罪也
八年秋九月张华陈凖以赵王梁王相继在关中皆雍容骄贵师老无功乃荐孟观沈毅有文武材用使讨齐万年观身当矢石大战十数皆破之
九年春正月孟观大破氐众于中亭获齐万年太子洗马陈留江统以为戎狄乱华宜早绝其原乃作徙戎论以警朝廷曰夫夷蛮戎狄地在要荒禹平九土而西戎即叙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彊则侵叛当其彊也以汉之高祖困于白登孝文军于霸上及其弱也以元成之微而单于入朝此其已然之效也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待之有备御之有常虽稽颡执贽而边城不弛固守彊暴为冦而兵甲不加远征期令境内获安疆场不侵而已及至周室失统诸侯専征封疆不固而利害异心戎狄乘间得入中国或招诱安抚以为已用自是四夷交侵与中国错居及秦始皇并天下兵威旁达攘胡走越当是时中国无复四夷也汉建武中马援领陇西太守讨叛羌徙其馀种于关中居冯翊河东空地数岁之后族类蕃息既恃其肥彊且苦汉人侵之永初之元群羌叛乱覆没将守屠破城邑邓隲败北侵及河内十年之中夷夏俱敝任尚马贤仅乃克之自此之后馀烬不尽小有际会辄复侵叛中世之冦惟此为大魏兴之初与蜀分隔彊之戎一彼一此武帝徙武都氐于秦川欲以弱冦彊国捍御蜀虏此盖权宜之计非万世之利也今者当之已受其敝矣夫关中土沃物丰帝王所居未闻戎狄宜在此土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因其衰敝迁之畿服士庶翫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至于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以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备之人收散野之积故能为祸滋蔓暴害不测此必然之势已验之事也当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众事未罢徙冯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诸羌著先零罕开析支之地徙扶风始平京兆之氐出还陇右著阴平武都之界廪其道路之粮令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戎晋不杂并得其所纵有猾夏之心风尘之警则绝远中国隔阂山河虽为冦暴所害不广矣难者曰氐冦新平关中饥疫百姓愁苦咸望宁息而欲使疲瘁之众徙自猜之冦恐势尽力屈绪业不卒前害未及弭而后变复横出矣答曰子以今者群氐为尚挟馀资悔恶反善怀我徳惠而来柔附乎将势穷道尽智力俱困惧我兵诛以至于此乎曰无有馀力势穷道尽故也然则我能制其短长之命而令其进退由已矣夫乐其业者不易事安其居者无迁志方其自疑危惧畏怖促遽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无违也迨其死亡散流离逷未鸠与关中之人户皆为仇故可遐迁远处令其心不怀土也夫圣贤之谋事也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道不著而平徳不显而成其次则能转祸为福因败为功值困必济遇否能通今子遭敝事之终而不图更制之始爱易辙之勤而遵覆车之轨何哉且关中之人百馀万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处之与迁必须口实若有穷之糁粒不继者故当倾关中之榖以全其生生之计必无挤于沟壑而不为侵掠之害也今我迁之传食而至附其种族自使相赡而秦地之人得其半榖此为济行者以廪粮遗居者以积仓宽关中之逼去盗贼之原除旦夕之损建终年之益若惮暂举之小劳而忘永逸之弘䇿惜日月之烦苦而遗累世之冦敌非所谓能创业垂统谋及子孙者也并州之胡本实匈奴桀恶之冦也建安中使右贤王去卑诱质呼厨泉听其部落散居六郡咸熙之际以一部太彊分为三率泰始之初又増为四于是刘猛内叛连结外虏近者郝散之变发于榖远今五部之众户至数万人口之盛过于西戎其天性骁勇弓马便利倍于氐羌若有不虞风尘之虑则并州之域可为寒心正始中母丘俭讨句骊徙其馀种于荣阳始徙之时户落百数子孙孳息今以千计数世之后必至殷炽今百姓失职犹或亡叛犬马肥充则有噬啮况于夷狄能不为变但顾其微弱势力不逮耳夫为邦者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民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介之忧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徳施永世于计为长也朝廷不能用
陈敏之叛
晋惠帝太安二年新野庄王歆为政严急失蛮夷心义阳蛮张昌聚党数千人欲为乱荆州以壬午诏书发武勇赴益州讨李流号壬午兵民惮远征皆不欲行诏书督遣严急所经之界停留五日者二千石免官由是郡县官长皆亲出驱逐展转不远辄复屯聚为群盗时江夏大稔民就食者数千口张昌因之诳惑百姓更姓名曰李辰募众于安陆石岩山诸流民及避戍役者多往从之太守弓钦遣兵讨之不胜昌遂攻郡钦兵败与部将朱伺犇武昌歆遣骑督靳满讨之满复败走昌遂据江夏造妖言云当有圣人出为民主得山都县吏丘沈更其姓名曰刘尼诈云汉后奉以为天子曰此圣人也昌自为相国诈作凤凰玉玺之瑞建元神凤郊祀服色悉依汉故事有不应募者族诛之士民莫敢不从又流言云江淮已南皆反官军大起当悉诛之互相扇动人情惶惧江沔间所在起兵以应昌旬月间众至三万皆著绛帽以马尾作髯诏遣监军华宏讨之败于障山歆上言妖贼犬羊万计绛头毛面挑刀走㦸其锋不可当请台敕诸军三道救助朝廷以屯骑校尉刘乔为豫州刺史宁朔将军沛国刘弘为荆州刺史又诏河间王颙遣雍州刺史刘沈将州兵万人并征西府五千人出蓝田关以讨昌颙不奉诏沈自领州兵至蓝田颙又逼夺其众于是刘乔屯汝南刘弘及前将军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屯宛昌遣其将黄林帅二万人向豫州刘乔击却之昌至樊城歆出拒之众溃为昌所杀诏以刘弘代歆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秋七月张昌党石冰冦扬州败刺史陈徽诸郡尽没又攻破江州别将陈贞等攻武陵零陵豫章武昌长沙皆䧟之临淮人封云起兵冦徐州以应冰于是荆江扬豫徐五州之境多为昌所据昌更置牧守皆桀盗小人専以劫掠为务刘弘遣陶侃等攻昌于竟陵刘乔遣其将李杨等向江夏侃等屡与昌战大破之前后斩首数万级昌逃于下儁山其众悉降 冬十二月议郎周玘前南平内史长沙王矩起兵江东以讨石冰推前吴兴太守吴郡顾秘都督扬州九郡诸军事传檄州郡杀冰所署将吏于是前侍御史贺循起兵于会稽庐江内史广陵华谭及丹阳葛洪甘卓皆起兵以应秘玘处之子循邵之子卓宁之曽孙也冰遣其将羌毒帅兵数万拒玘玘击斩之冰自临淮退趋夀春征东将军刘凖闻冰至惶惧不知所为广陵度支庐江陈敏统众在夀春谓凖曰此等本不乐远戍逼迫成贼乌合之众其势易离敏请督帅运兵为公破之凖乃益敏兵使击之
永兴元年二月陈敏与石冰战数十合冰众十倍于敏敏击之所向皆捷遂与周玘合攻冰于建康三月冰北走投封云云司马张统斩冰及云以降扬徐二州平周玘贺循皆散众还家不言功赏朝廷以陈敏为广陵相秋八月荆州兵擒斩张昌同党皆夷三族
二年 初陈敏既克石冰自谓勇略无敌有割据江东之志其父怒曰灭我门者必此儿也遂以忧卒敏以丧去职司空越起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越为刘祐所败敏请东归收兵遂据历阳叛吴王常侍甘卓弃官东归至历阳敏为子景娶卓女使卓假称皇太弟令拜敏扬州刺史敏使弟恢及别将钱端等南略江州弟斌东略诸郡江州刺史应邈扬州刺史刘机丹阳太守王旷皆弃官走敏遂据有江东以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扬内史周玘为安丰太守凡江东豪杰名士咸加收礼为将军郡守者四十馀人或有老疾就加秩命循诈为狂疾得免乃以荣领丹阳内史玘亦称疾不之郡敏疑诸名士终不为己用欲尽诛之荣说敏曰中国䘮乱胡夷内侮观今日之势不能复振百姓将无遗种江南虽经石冰之乱人物尚全荣常忧无孙刘之主有以存之今将军神武不世勲效已著带甲数万舳舻山积若能委信君子使各得尽怀散蒂芥之嫌塞䜛謟之口则上方数州可传檄而定不然终不济也敏乃止敏命僚佐推己为都督江东诸军事大司马楚公加九锡列上尚书称被中诏自江入沔汉奉迎銮驾太宰颙以张光为顺阳太守帅步骑五千诣荆州讨敏刘弘遣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苖光屯夏口又遣南平太守汝南应詹督水军以继之侃与敏同郡又同岁举吏随郡内史扈怀言于弘曰侃居大郡统彊兵脱有异志则荆州无东门矣弘曰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久必无是也侃闻之遣子洪及兄子臻诣弘以自固弘引为参军资而遣之曰贤叔征行君祖母年高便可归也匹夫之交尚不负心况大丈夫乎敏以陈恢为荆州刺史冦武昌弘加侃前锋督护以御之侃以运船为战舰或以为不可侃曰用官船击官贼何为不可侃与恢战屡破之又与皮初张光苖光共破钱端于长岐南阳太守卫展说弘曰张光太宰腹心公既与东海宜斩光以明向背弘曰宰辅得失岂张光之罪杀人自安君子弗为也乃表光殊勲乞加迁擢
怀帝永嘉元年陈敏刑政无章不为英俊所附子弟凶暴所在为患顾荣周玘等忧之庐江内史华谭遗荣等书曰陈敏盗据吴会命危朝露诸君或剖符名郡或列为近臣而更辱身奸人之朝降节叛逆之党不亦羞乎吴武烈父子皆以英俊之才继承大业今以陈敏凶狡七弟顽冗欲蹑桓王之高踪蹈大皇之绝轨远度诸贤犹当未许也皇舆东返俊彦盈朝将举六师以清建业诸贤何颜复见中州之士邪荣等素有图敏之心及得书甚惭密遣使报征东大将军刘凖使发兵临江己为内应剪发为信准遣扬州刺史刘机等出历阳讨敏敏使其弟广武将军昶将兵数万屯乌江历阳太守宏屯牛渚敏弟处知顾荣等有贰心劝敏杀之敏不从昶司马钱广周玘同郡人也玘密使广杀昶因宣言州下已杀敏敢动者诛三族广勒兵朱雀桥南敏遣甘卓讨广坚甲精兵尽委之顾荣虑敏疑之故往就敏敏曰卿当四出镇卫岂得就我邪荣乃出与周玘共说甘卓曰若江东之事可济当共成之然卿观兹事势当有济理不敏既常才政令反复计无所定其子弟各已骄矜其败必矣而吾等安然受其官禄事败之日使江西诸军函首送洛题曰逆贼顾荣甘卓之首此万世之辱也卓遂诈称疾迎女断桥收船南岸与玘荣及前松滋侯相丹阳纪瞻共攻敏敏自帅万馀人讨卓军人隔水语敏众曰本所以戮力陈公者正以顾丹阳周安丰耳今皆异矣汝等何为敏众狐疑未决荣以白羽扇麾之众皆溃去敏单骑北走追获之于江乘叹曰诸人误我以至今日谓弟处曰我负卿卿不负我遂斩敏于建业夷三族于是会稽等郡尽杀敏诸弟时平东将军周馥代刘准镇夀春三月己未朔馥传敏首至京师诏徴顾荣为侍中纪瞻为尚书郎太傅越辟周玘为参军陆玩为掾玩机之从弟也荣等至徐州闻北方愈乱疑不进越与徐州刺史裴盾书曰若荣等顾望以军礼发遣荣等惧逃归盾楷之兄子越妃兄也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一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二上
宋 袁枢 撰
西晋之乱〈贾氏 诸王 胡羯江左中与附〉
魏元帝咸熙元年 初晋王娶王肃之女生炎及攸以攸继景王后攸性孝友多材艺清和平允名闻过于炎晋王爱之常曰天下者景王之天下也吾摄居相位百年之后大业宜归攸炎立发委地手垂过膝尝从容问裴秀曰人有相否因以异相示之秀由是归心羊琇与炎善为炎画策察时政所宜损益皆今炎豫记之以备晋王访问晋王欲以攸为世子山涛曰废长立少违礼不祥贾充曰中抚军有人君之徳不可易也何曽裴秀曰中抚军聪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固非人臣之相也晋王由是意定丙午立炎为世子晋武帝泰始元年五月魏帝加文王殊礼进王妃曰后世子曰太子秋八月辛卯文王卒太子嗣为晋王 冬十二月壬戍魏帝禅位于晋丙寅王即皇帝位丁卯封皇叔祖父孚为安平王叔父干为平原王亮为扶风王伷为东莞王骏为汝阴王彤为梁王伦为琅琊王弟攸为齐王鉴为乐安王机为燕王又封群从司徒望等十七人皆为王帝惩魏氏孤立之弊故大封宗室授以职任又诏诸王皆得自选国中长吏卫将军齐王攸独不敢皆令上请三年春正月丁卯立子𠂻为皇太子
七年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自文帝时宠任用事帝之为太子充颇有力故益有宠于帝充为人巧谄与太尉行太子太傅荀𫖮侍中中书监荀勗越骑校尉安平冯𬘘相为党友朝野恶之帝问侍中裴楷以方今得失对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风所以未比徳于尧舜者但以贾充之徒尚在朝耳宜引天下贤人与宏政道不宜示人以私侍中乐安任恺河南尹颍川庾纯皆与充不协充欲解其近职乃荐恺忠贞宜在东宫帝以恺为太子少傅而侍中如故会树机能乱秦雍帝以为忧恺曰宜得威望重臣有智略者以镇抚之帝曰谁可者恺因荐充纯亦称之秋七月癸酉以充为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侍中车骑将军如故充患之 冬十一月贾充将之镇公卿饯于夕阳亭充私问计于荀朂朂曰公为宰相乃为一夫所制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辞之实难独有结婚太子可不辞而自留矣充曰然孰可寄怀朂曰朂请言之因谓冯𬘘曰贾公远出吾等失埶太子婚尚未定何不劝帝纳贾公之女乎纮亦然之初帝将纳卫瓘女为太子妃充妻郭槐赂杨后左右使后说帝求纳其女帝曰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有五不可卫氏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氏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后固以为请荀𫖮荀朂冯𬘘皆称充女绝美且有才徳帝遂从之留充复居旧任
八年春二月辛邜皇太子纳贾妃妃年十五长于太子二岁姤忌多权诈太子嬖而畏之 秋七月以贾充为司空侍中尚书令领兵如故
十年秋七月丙寅皇后杨氏殂初帝以太子不慧恐不堪为嗣常密以访后后曰立子以长不以贤岂可动也镇军大将军胡奋女为贵嫔有宠于帝后疾笃恐帝立贵嫔为后致太子不安枕帝膝泣曰叔父骏女芷有徳色愿陛下以备六宫帝流涕许之
咸宁二年 初齐王攸有宠于文帝每见攸辄抚床呼其小字曰此桃符座也几为太子者数矣临终为帝叙汉淮南王魏陈思王事而泣执攸手以授帝太后临终亦流涕谓帝曰桃符性急而汝为兄不慈我若不起必恐汝不能相容以是属汝勿忘我言及帝疾甚朝野皆属意于攸攸妃贾充之长女也河南尹夏侯和谓充曰卿二婿亲踈等耳立人当立徳充不答攸素恶荀朂及左卫将军冯𬘘倾谄朂乃使𬘘说帝曰陛下前日疾若不愈齐王为公卿百姓所归太子虽欲高让其得免乎宜遣还藩以安社稷帝阴纳之乃徙和为光禄勲夺充兵权而位遇无替 冬十月丁卯立皇后杨氏大赦后元皇后之从妹也美而有妇徳帝初聘后后叔父珧上表曰自古一门二后未有能全其宗者乞藏此表于宗庙异日如臣之言得以免祸帝许之十二月以后父镇军将军骏为车骑将军封临晋侯尚书禇䂮郭奕皆表骏小器不可任社稷之重帝不从骏骄傲自得胡奋谓骏曰卿恃女更益豪邪历观前世与天家婚未有不灭门者但早晚事耳骏曰卿女不在天家乎奋曰我女与卿女作婢耳何能为损益乎
三年秋七月卫将军杨珧等建议以为古者封建诸侯所以藩卫王室今诸王公皆在京师非干城之义又异姓诸将居边宜参以亲戚帝乃诏诸王各以户邑多少为三等大国置三军五千人次国二军三千人小国一军一千一百人诸王为都督者各徙其国使相近八月癸亥徙扶风王亮为汝南王出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豫州诸军事琅琊王伦为赵王督邺城守事勃海王辅为为太原王监并州诸军事以东莞王伷在徐州徙封琅琊王汝阴王骏在关中徙封扶风王又徙太原王颙为河间王汝南王东为南阳王辅孚之子颙孚之孙也其无官者皆遣就国诸王公恋京师皆涕泣而去又封皇子璋为始平王允为濮阳王该为新都王遐为清河王其异姓之臣有大功者皆封郡公郡侯四年冬十月徴征北大将军卫瓘为尚书令是时朝野咸知太子昏愚不堪为嗣瓘每欲陈启而未敢发会侍宴陵云台瓘阳醉跪帝床前曰臣欲有所启帝曰公所言何邪瓘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抚床曰此座可惜帝意悟因谬曰公真大醉邪瓘于此不复有言帝悉召东宫官属为设宴会而密封尚书疑事令太子决之贾妃大惧倩外人代对多引古义给使张曰太子不学陛下所知而答诏多引古义必责作草主更益谴负不如直以意对妃大喜谓曰便为我好答富贵与汝共之即具草令太子自写帝省之甚悦先以示瓘瓘大踧踖众人乃知瓘尝有言也贾充密遣人语妃云卫瓘老奴几破汝家太康元年侍御史郭钦上䟽请徙内郡羌胡鲜卑于边地帝不听〈事见羌胡之叛〉
二年帝既平吴颇事游宴怠于政事掖庭殆将万人后父杨骏及弟珧济始用事交通请谒势倾内外时人谓之三杨旧臣多被踈退山涛数有规讽帝虽知而不能改三年春正月帝喟然问司隶校尉刘毅曰朕可方汉之何帝对曰桓灵帝曰何至于此对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朕有直臣固为胜之 尚书张华以文学才识名重一时论者皆谓华宜为三公中书监荀朂侍中冯𬘘以伐吴之谋深疾之会帝问华谁可托后事者华对以明徳至亲莫如齐王由是忤旨朂因而譛之甲午以华都督幽州诸军事 齐王攸徳望日隆荀朂马𬘘杨珧皆恶之𬘘言于帝曰陛下诏诸侯之国宜从亲者始亲者莫如齐王今独留京师可乎朂曰百僚内外皆归心齐王陛下万岁后太子不得立矣陛下试诏齐王之国必举朝以为不可则臣言验矣帝以为然冬十二月甲申诏曰古者九命作伯或入毗朝政或出御方岳其揆一也侍中司空齐王攸佐命立勲劬劳王室其以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侍中如故仍加崇典礼主者详案旧制施行以汝南王亮为太尉录尚书事领太子太傅光禄大夫山涛为司徒尚书令卫瓘为司空征东大将军王浑上书以为攸至亲盛徳侔于周公宜赞皇朝与闻政事今出攸之国假以都督虚号而无典戎干方之实亏友于款笃之义惧非陛下追述先帝文明太后待攸之宿意也若以同姓宠之太厚则有吴楚逆乱之谋汉之吕霍王氏皆何人也历观古今茍事之轻重所在无不为害唯当任正道而求忠良耳若以智计猜物虽亲见疑至于踈者庸可保乎愚以为太子太保缺宜留攸居之与汝南王亮杨珧共干朝事三人齐位足相持正既无偏重相倾之势又不失亲亲仁覆之恩计之尽善者也于是扶风王骏光禄大夫李憙中䕶军羊琇侍中王济甄徳皆切谏帝并不从济使其妻常山公主及徳妻长广公主俱入稽颡涕泣请帝留攸帝怒谓侍中王戎曰兄弟至亲今出齐王自是朕家事而甄徳王济连遣妇来生哭入邪乃出济为国子祭酒徳为大鸿胪羊琇与北军中候成粲谋见杨珧手刃杀之珧知之辞疾不出讽有司奏琇左迁太仆琇愤怨发病卒李憙亦以年老逊位卒于家四年春正月帝命太常议崇锡齐王之物博士庾旉太叔广刘暾缪蔚郭頥秦秀传珍上表曰昔周选建明徳以左右王室周公康叔𣆀季皆入为三公明股肱之任重守地之位轻也汉诸王侯位在丞相三公上其入赞朝政者乃有兼官其出之国亦不复假台司虚名为隆宠也今使齐王贤邪则不宜以母弟之亲尊居鲁卫之常职不贤邪不宜大启土宇表建东海也古礼三公无职坐而论道不闻以方任婴之惟宣王救急朝夕然后命召穆公征淮夷故其诗曰徐方不回王曰旋归宰相不得久在外也今天下已定六合为家将数延三事与论太平之基而更出之去王城二千里违旧章矣旉纯之子暾毅之子也旉既具草先以呈纯纯不禁事过太常郑默博士祭酒曹志志怆然叹曰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亲不得树本助化而远出海隅晋室之隆其殆矣乎乃奏议曰古之夹辅王室同姓则周公异姓则太公皆身居朝廷五世反葬及其衰也虽有五霸代兴岂与周召之治同日而论哉自羲皇以来岂一姓所能独有当推至公之心与天下共其利害乃能享国久长是以秦魏欲独擅其权而才得没身汉周能分其利而亲踈为用此前事之明验也志以为当如博士等议帝览之大怒曰曹志尚不明吾心况四海乎且谓博士不答所问而答所不问横造异论下有司䇿免郑默于是尚书朱整禇䂮等奏志等侵官离局迷罔朝廷崇饰恶言假托无讳请收志等付廷尉科罪诏免志官以公还第其馀皆付廷尉科罪庾纯诣廷尉自首旉以议草见示愚浅听之诏免纯罪廷尉刘颂奏旉等大不敬当弃市尚书奏请报听廷尉行刑尚书夏侯骏曰官立八座正为此时乃独为駮议左仆射下邳王晃亦从骏议奏留中七日乃诏曰旉是议主应为戮首但旉家人自首宜并广等七人皆丏其死命并除名二月诏以济南郡益齐国己丑立齐王攸子长乐亭侯寔为北海王命攸备物典䇿设轩悬之乐六佾之舞黄钺朝车乘舆之副从焉三月齐献王攸愤怨发病乞守先后陵帝不许遣御医诊视诸医希旨皆言无疾河南尹向雄諌曰陛下子弟虽多然有徳望者少齐王卧居京邑所益实深不可不思也帝不纳雄愤恚而卒攸疾转笃帝犹催上道攸自强入辞素持容仪疾虽困尚自整厉举止如常帝益疑其无疾辞出数日欧血而薨帝往临丧攸子冏号踊诉父病为医所诬诏即诛医以冏为嗣初帝爱攸甚笃为荀勗冯𬘘等所构欲为身后之虑故出之及薨帝哀恸不已马𬘘侍侧曰齐王名过其实天下归之今自薨殒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过帝收泪而止诏攸丧礼依安平献王故事攸举动以礼鲜有过事虽帝亦敬惮之每引之同处必择言而后发
十年帝极意声色遂至成疾杨骏忌汝南王亮排出之冬十一月甲申以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钺大都督督豫州诸军事镇许昌徙南阳王柬为秦王都督关中诸军事始平王玮为楚王都督荆州诸军事濮阳王允为淮南王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并假节之国立皇子又为长沙王颍为成都王晏为吴王炽为豫章王演为代王皇孙遹为广陵王又封淮南王子迪为汉王楚王子仪为毗陵王徙扶风王畅为顺阳王畅弟歆为新野公畅骏之子也琅邪王觐弟澹为东武公繇为东安公觐伷之子也初帝以才人谢玖赐太子生皇孙遹宫中尝夜失火帝登楼望之遹年五岁牵帝裾入暗中曰暮夜仓猝宜备非常不可令照见人主帝由是奇之尝封群臣称遹似宣帝故天下咸归仰之帝知太子不才然恃遹明慧故无废立之心复用王佑之谋以太子母弟东玮允分镇要害又恐杨氏之偪复以佑为北军中候典禁兵帝为皇孙遹高选僚佐以散骑常侍刘寔志行清素命为广陵王傅
惠帝永熙元年春三月帝疾笃未有顾命勲旧之臣多已物故侍中车骑将军杨骏独侍疾禁中大臣皆不得在左右骏因辄以私意改易要近树其心腹会帝小间见其新所用者正色谓骏曰何得便尔时汝南王亮尚未发乃令中书作诏以亮与骏同辅政又欲择朝士有闻望者数人佐之骏从中书借诏观之得便藏去中书监华廙恐惧自往索之终不与会帝复迷乱皇后奏以骏辅政帝颔之夏四月辛丑皇后召华廙及中书令何劭口宣帝旨作诏以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诏成后对廙劭以呈帝帝视而无言廙歆之孙劭曽之子也遂趋汝南王亮赴镇帝寻小间问汝南王来未左右言未至帝遂困笃己酉崩于含章殿帝宇量宏厚明达好谋容纳直言未尝失色于人太子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贾氏为皇后杨骏入居太极殿梓宫将殡六宫出辞而骏不下殿以虎贲百人自卫诏石鉴与中䕶军张劭监作山陵汝南王亮畏骏不敢临丧哭于大司马门外出营城外表求过葬而行或告亮欲举兵讨骏者骏大惧白太后令帝为手诏与石鉴张劭使帅陵兵讨亮劭骏甥也即帅所领趋鉴速发鉴以为不然保持之亮问计于廷尉何勗勗曰今朝野皆归心于公公不讨人而畏人讨邪亮不敢发夜驰赴许昌乃得免骏弟济及甥河南尹李斌皆劝骏留亮骏不从济谓尚书左丞傅咸曰家兄若徴大司马退身避之门户庶几可全咸曰宗室外戚相恃为安但召大司马还共崇至公以辅政无为避也济又使侍中石崇见骏言之骏不从五月辛未葬武帝于峻阳陵杨骏自知素无美望欲依魏明帝即位故事普进封爵以求媚于众左军将军傅祗与骏书曰未有帝王始崩臣下论功者也骏不从祗嘏之子也丙子诏中外群臣皆増位一等预丧事者増二等二千石已上皆封关中侯复租调一年散骑常侍石崇散骑侍郎何攀共上奏以为帝正位东宫二十馀年今承大业而班赏行爵优于泰始革命之初及诸将平吴之功轻重不称且大晋卜世无穷今之开制当垂于后若有爵必进则数世之后莫非公侯矣不从诏以太尉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录朝政百官总己以听傅咸谓骏曰谅暗不行久矣今圣上谦冲委政于公而天下不以为善惧明公未易当也周公大圣犹致流言况圣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窃谓山陵既毕明公当审思进退之宜茍有以察其忠款言岂在多骏不从咸数谏骏骏渐不平欲出咸为郡守李斌曰斥逐正人将失人望乃止杨济遗咸书曰谚云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想虑破头故具有白咸复书曰卫公有言酒色杀人甚于作直坐酒色死人不为悔而逆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能正欲以茍且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祸者当由矫枉过正或不忠笃欲以亢厉为声故致忿耳安有悾悾忠益而反见怨疾乎杨骏以贾后险悍多权略忌之故以其甥叚广为散骑常侍管机密张劭为中䕶军典禁兵凡有诏命帝省讫入呈太后然后行之骏为政严碎専愎中外多恶之冯翊太守孙楚谓骏曰公以外戚居伊霍之任当以至公诚信谦顺处之今宗室彊盛而公不与共参万机内怀猜忌外树私昵祸至无日矣骏不从楚资之孙也宏训少府蒯钦骏之姑子也数以直言犯骏他人皆为之惧钦曰杨文长虽暗犹知人之无罪不可妄杀不过踈我我得踈乃可以免不然与之俱族矣骏辟匈奴东部人王彰为司马彰逃避不受其友新兴张宣子怪而问之彰曰自古一姓二后未有不败况杨太傅昵近小人踈远君子専权自恣败无日矣吾逾海出塞以避之犹恐及祸奈何应其辟乎且武帝不惟社稷大计嗣子既不克负荷受遗者复非其人天下之乱可立待也 秋八月壬午立广陵王遹为皇太子以中书监何劭为太子太师卫尉裴楷为少师吏部尚书王戎为太傅前太常张华为少傅卫将军杨济为太保尚书和峤为少保拜太子母谢氏为淑媛贾后常置谢氏于别室不听与太子相见 初和峤尝从容言于武帝曰皇太子有淳古之风而末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默然后与荀勗等同侍武帝武帝曰太子近入朝差长进卿可俱诣之粗及世事既还勗等并称太子明识雅度诚如明诏峤曰圣质如初武帝不恱而起及帝即位峤从太子遹入朝贾后使帝问曰卿昔谓我不了家事今日定如何峤曰臣昔事先帝曽有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
元康元年 初贾后之为太子妃也尝以妒手杀数人又以㦸掷孕妾子随刃堕武帝大怒修金墉城将废之荀勗冯𬘘杨珧及充华赵粲共营救之曰买妃年少妒者妇人常情长自当差杨后曰贾公闾有大勲于社稷妃亲其女正复妒忌岂可遽忘其先徳邪妃由是得不废后数诫厉妃妃不知后之助已返以后为构已于武帝更恨之及帝即位贾后不肯以妇道事太后又欲干预政事而为太傅骏所抑殿中中郎渤海孟观李肇皆骏所不礼也阴构骏云将危社稷黄门董猛素给事东宫为寺人监贾后密使猛与观肇谋诛骏废太后又使肇报汝南王亮使举兵讨骏亮不可肇报都督荆州诸军事楚王玮玮欣然许之乃求入朝骏素惮玮勇锐欲召之而未敢因其来朝遂听之二月癸酉玮及都督扬州诸军事淮南王允来朝三月辛卯孟观李肇启帝夜作诏诬骏谋反中外戒严遣使奉诏废骏以侯就第命东安公繇帅殿中四百人讨骏楚王玮屯司马门以淮南相刘颂为三公尚书屯卫殿中叚广跪言于帝曰杨骏孤公无子岂有反理愿陛下审之帝不答时骏居曹爽故府在武库南闻内有变召众官议之太傅主簿朱振说骏曰今内有变其趣可知必是阉竖为贾后设谋不利于公宜烧云龙门以胁之索造事者首开万春门引东宫及外营兵拥皇太子入宫取奸人殿内振惧必斩送之不然无以免难骏素怯懦不决乃曰云龙门魏明帝所造功费甚大奈何烧之侍中傅祗白骏请与尚书武茂入宫观察时势因谓群僚曰宫中不宜空遂揖而下阶众皆走茂犹坐祗顾曰君非天子臣邪今内外隔绝不知国家所在何得安坐茂乃惊起骏党左军将军刘豫陈兵在门遇右军将军裴𬱟问太傅所在𬱟绐之曰向于西掖门遇公乘素车从二人西出矣豫曰吾何之𬱟曰宜至廷尉豫从𬱟言遂委而去寻诏𬱟代豫领左军将军屯万春门𬱟秀之子也皇太后题帛为书射之城外曰救太傅者有赏贾后因宣言太后同反寻而殿中兵出烧骏府又令弩士于阁上临骏府而射之骏兵皆不得出骏逃于马厩就杀之孟观等遂收骏弟珧济张劭李斌叚广刘豫武茂及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鸯皆夷三族死者数千人珧临刑告东安公繇曰表在石函可问张华众谓宜依锺毓例为之申理繇不听而贾氏族党趣使行刑珧号叫不已刑者以刀破其头繇诸葛诞之外孙也故忌文鸯诬以为骏党而诛之是夜诛赏皆自繇出威振内外王戎谓繇曰大事之后宜深远权势繇不从壬辰赦天下改元贾后矫诏使后军将军荀悝送太后于永宁宫特全太后母高都君厐氏之命听就太后居寻复讽群公有司奏曰皇太后阴渐奸谋图危社稷飞箭系书要募将士同恶相济自绝于天鲁侯绝文姜春秋所许盖奉祖宗任至公于天下陛下虽怀无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诏诏曰此大事更详之有司又奏宜废皇太后为峻阳庶人中书监张华议皇太后非得罪于先帝今党其所亲为不母于圣世宜依汉废赵太后为孝成后故事贬皇太后之号还称武皇后居异宫以全始终之恩左仆射荀恺与太子少师下邳王晃等议曰皇太后谋危社稷不可复配先帝宜贬尊号废诣金墉城于是有司奏请从晃等议废太后为庶人诏可又奏杨骏造乱家属应诛诏原其妻厐命以慰太后之心今太后废为庶人请以厐付廷尉行刑诏不许有司复固请乃从之厐临刑太后抱持号叫截发稽颡上表诣贾后称妾请全母命不见省董飬游太学升堂叹曰朝廷建斯堂将以何为乎每览国家赦书谋反大逆皆赦至于杀祖父母父母不赦者以为王法所不容故也奈何公卿处议文饰礼典乃至此乎天人之礼既灭大乱将作矣有司收骏官属欲悉诛之侍中傅祗启曰昔鲁芝为曹爽司马斩关赴爽宣帝用为青州刺史骏之僚佐不可悉加罪诏赦之壬寅徴汝南王亮为太宰与太保卫瓘皆录尚书事辅政以秦王柬为大将军东平王楙为抚军大将军楚王玮为卫将军领北军中候下邳王晃为尚书令东安公繇为尚书左仆射进爵为王楙望之子也封董猛为武安侯三兄皆为亭侯亮欲取悦众心论诛杨骏之功督将侯者千八十一人御史中丞傅咸遗亮书曰今封赏勲赫震动天地自古以来未之有也无功而获厚赏则人莫不乐国之有祸是祸原无穷也凡作此者由东安公人谓殿下既至当有以正之正之以道众亦何怒众之所怒者在于不平耳而今皆更倍论莫不失望亮颇专权势咸复諌曰杨骏有震主之威委任亲戚此天下所以喧哗今之处重宜反此失静默颐神有大得失乃维持之自非大事一皆抑遣比过尊门冠盖车马填塞街衢此之翕习既宜弭息又夏侯长容无功而暴擢为少府论者谓长容公姻家故至于此流闻四方非所以为益也亮皆不从贾后族兄车骑司马模从舅右卫将军郭彰女弟之子贾谧与楚王玮东安王繇并预国政贾后暴戾日甚繇密谋废后贾氏惮之繇兄东武公澹素恶繇屡谮之于太宰亮曰繇专行诛赏欲擅朝政庚戍诏免繇官又坐有悖言废徙带方于是贾谧郭彰权势愈盛宾客盈门谧虽骄奢而好学喜延士大夫郭彰石崇陆机机弟云和郁及荥阳潘岳清河崔基勃海欧阳建兰陵缪徴京兆杜斌摰虞琅邪诸葛诠弘农王粹襄城杜育南阳邹捷齐国左思沛国刘瓌周恢安平牵秀颍川陈聄高阳许猛彭城刘讷中山刘舆舆弟琨皆附于谧号曰二十四友郁峤之弟也崇与岳尤谄事谧每候谧及广城君郭槐出皆降车路左望尘而拜太宰亮太保瓘以楚王玮刚愎好杀恶之欲夺其兵权以临海侯裴楷代玮为北军中候玮怒楷闻之不敢拜亮复与瓘谋遣玮与诸王之国玮益忿怨玮长史公孙宏舍人岐盛皆有宠于玮劝玮自昵于贾后后留玮领太子少傅盛素善于杨骏卫瓘恶其反复将收之盛乃与宏谋因积弩将军李肇矫称玮命谮亮瓘于贾后云将谋废立后素怨瓘且患二公执政已不得专恣夏六月后使帝作手诏赐玮曰太宰太保欲为伊霍之事王宜宣诏令淮南长沙成都王屯诸宫门免亮及瓘官夜使黄门赍以授玮玮欲覆奏黄门曰事恐漏泄非密诏本意也玮亦欲因此复私怨遂勒本军复矫诏召三十六军告以二公濳图不轨吾今受诏都督中外诸军诸在直卫者皆严加警备其在外营便相帅径诣行府助顺讨逆又矫诏亮瓘官属一无所问皆罢遣之若不奉诏便军法从事遣公孙宏李肇以兵围亮府侍中清河王遐收瓘亮帐下督李龙白外有变请拒之亮不听俄而兵登墙大呼亮惊曰吾无贰心何故至此诏书其可见乎宏等不许趣兵攻之长史刘凖谓亮曰观此必是奸谋府中俊乂如林犹可力战又不听遂为肇所执叹曰我之赤心可破示天下也与世子矩俱死卫瓘左右亦疑遐矫诏请拒之须自表得报就戮未晚瓘不听初瓘为司空帐下督荣晦有罪斥遣之至是晦从遐收瓘辄杀瓘及子孙共九人遐不能禁岐盛说玮宜因兵势遂诛贾郭以正王室安天下玮犹豫未决会天明太子少傅张华使董猛说贾后曰楚王既诛二公则天下威权尽归之矣人主何以自安宜以玮专杀之罪诛之贾后亦欲因此除玮深然之是时内外扰乱朝廷恟惧不知所出张华白帝遣殿中将军王宫赍驺虞幡出麾众曰楚王矫诏勿听也众皆释杖而走玮左右无复一人窘迫不知所为遂执之下廷尉乙丑斩之玮出怀中青纸诏流涕以示监刑尚书刘颂曰幸托体先帝而受枉乃如此乎公孙宏岐盛并夷三族玮之起兵也陇西王泰严兵将助玮祭酒丁绥諌曰公为宰相不可轻动且夜中仓猝宜遣人参审定问泰乃止卫瓘女与国臣书曰先公名谥未显每怪一国蔑然无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于是太保主簿刘繇等执黄幡挝登闻鼓上言曰初矫诏者至公即奉送章绶单车从命如矫诏之文唯免公官而故给使荣晦辄收公父子及孙一时斩戮乞验尽情伪加以明刑乃诏族诛荣晦追复亮爵位谥曰文成封瓘兰陵郡公谥曰成于是贾后专朝委任亲党以贾模为散骑常侍加侍中贾谧与后谋以张华庶姓无逼上之嫌而儒雅有筹略为众望所依欲委以朝政疑未决以问裴𬱟𬱟赞成之乃以华为侍中中书监𬱟为侍中又以南安将军裴楷为中书令加侍中与右仆射王戎并管机要华尽忠帝室弥缝遗阙贾后虽凶险犹知敬重华贾模与华𬱟同心辅政故数年之间虽暗主在上而朝野安静华等之功也
二年春二月己酉故杨太后卒于金墉城是时太后尚有侍御十馀人买后悉夺之绝膳八日而卒贾后恐太后有灵或诉冤于先帝乃覆而殡之仍施诸厌劾符书药物等
六年夏赵王伦信用嬖人琅邪孙秀与雍州刺史济南解系争军事更相表奏欧阳建亦表伦罪恶朝廷以伦挠乱关右徴伦为车骑将军伦至洛阳用秀计深交贾郭贾后大爱信之伦因求录尚书事又求尚书令张华裴𬱟固执以为不可伦秀由是怨之
七年 王衍为尚书令南阳乐广为河南尹皆善清谈宅心事外名重当世朝野之人争慕效之衍与弟澄好品题人物举世以为仪凖衍神情明秀少时山涛见之嗟叹良久曰何物老妪生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
九年春正月太子洗马江綂以为戎狄乱华宜早绝其原作徙戎论以警朝廷〈语在羌胡之叛〉 夏六月贾后淫虐日甚私于太医令程据等又以簏箱载道上年少入宫复恐其漏泄往往杀之贾模恐祸及已甚忧之裴𬱟与模及张华议废后更立谢淑妃模华皆曰主上自无废黜之意而吾等专行之傥上心不以为然将若之何且诸王方彊朋党各异恐一旦祸起身死国危无益社稷𬱟曰诚如公言然中宫逞其昏虐乱可立待也华曰卿二人于中宫皆亲戚言或见信宜数为陈祸福之戒庶无大悖则天下尚未至于乱吾曹得以优游卒岁而已𬱟旦夕说其从母广城君令戒谕贾后以亲厚太子贾模亦数为后言祸福后不能用反以模为毁已而踈之模不得志忧愤而卒秋八月以裴𬱟为尚书仆射𬱟虽贾后亲属然雅望素隆四海唯恐其不居权位寻诏𬱟专任门下事𬱟上表固辞以贾模适亡复以臣代之崇外戚之望彰偏私之举为圣朝累不听或谓𬱟曰君可以言当尽言于中宫言而不从当远引而去傥二者不立虽有十表难以免矣𬱟慨然久之竟不能从帝为人戆𫘤尝在华林园闻虾蟆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为私乎时天下荒馑百姓饿死帝闻之曰何不食肉糜由是权在群下政出多门势位之家更相荐托有如互市贾郭恣横货赂公行南阳鲁褒作钱神论以讥之曰钱之为体有乾坤之象亲之如兄字曰孔方无徳而尊无势而热排金门入紫闼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争非钱不胜幽滞非钱不㧞怨雠非钱不解令闻非钱不发洛中朱衣当涂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己巳执我之手抱我终始凡今之人惟钱而已 裴𬱟荐平阳韦忠于张华华辟之忠辞疾不起人问其故忠曰张茂先华而不实裴逸民欲而无厌弃典礼而附贼后此岂大丈夫之所为哉逸民每有心托我我常恐其溺于深渊而馀波及我况可褰裳而就之哉关内侯敦煌索靖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 初广城君郭槐以贾后无子常劝后使慈爱太子贾谧骄纵数无礼于太子广城君恒切责之广城君欲以韩夀女为太子妃太子亦欲婚韩氏以自固夀妻贾午及后皆不听而为太子聘王衍少女太子闻衍长女美而后为贾谧聘之心不能平颇以为言及广城君病临终执后手令尽心于太子言甚切至又曰赵粲贾午必乱汝家事我死后勿复听入深记吾言后不从更与粲午谋害太子太子幼有令名及长不好学惟与左右嬉戏贾后复使黄门辈诱之为奢靡威虐由是名誉浸减骄慢益彰或废朝侍而纵游逸于宫中为市使人屠酤手揣斤两轻重不差其母本屠家女也故太子好之东宫月俸钱五十万太子常探取二月用之犹不足又令西园卖葵菜蓝子鸡面等物而收其利又好阴阳小数多所拘忌洗马江统上书陈五事一曰虽有微若宜力疾朝侍二曰宜勤见保傅咨询善道三曰画室之功可且减省后园刻镂杂作一皆罢遣四曰西园卖葵蓝之属亏败国体贬损令闻五曰缮墙正瓦不必拘挛小忌太子皆不从中舍人杜锡恐太子不得安其位每尽忠谏劝太子修徳业保令名言辞恳切太子患之置针著锡常所坐毡中刺之流血锡预之子也太子性刚知贾谧恃中宫骄贵不能假借之谧时为侍中至东宫或舍之于后庭㳺戏詹事裴权谏曰谧后所亲昵一旦交构则事危矣不从谧譛太子于后曰太子多畜私财以结小人者为贾氏故也若宫车晏驾彼居大位依杨氏故事诛臣等废后于金墉如反手耳不如早图之更立慈顺者可以自安后纳其言乃宣扬太子之短布于远近又诈为有娠内稿物产具取妹夫韩夀子慰祖养之欲以代太子于时朝野咸知贾后有害太子之意中䕶军赵俊请太子废后太子不听左卫率东平刘卞以贾后之谋问张华华曰不闻卞曰卞自须昌小吏受公成拔以至今日士感知己是以尽言而公更有疑于卞邪华曰假令有此君欲如何卞曰东宫俊乂如林四率精兵万人公居阿衡之任若得公命皇太子因朝入录尚书事废贾后于金墉城两黄门力耳华曰今天子当阳太子人子也吾又不受阿衡之命忽相与行此是无君父而以不孝示天下也虽能有成犹不免罪况权戚满朝威柄不一成可必乎贾后常使亲党微服听察于外颇闻卞言乃迁卞为雍州刺史卞知言泄饮药而死十二月太子长子虨病太子为虨求王爵不许虨病笃太子为之祷祀求福贾后闻之乃诈称帝不豫召太子入朝既至后不见置于别室遣婢陈舞以帝命赐太子酒三升使尽饮之太子辞以不能饮三升舞逼之曰不孝邪天赐汝酒而不饮酒中有恶物邪太子不得已强饮至尽遂大醉后使黄门侍郎潘岳作书草令小婢承福以纸笔及草因太子醉称诏使书之文曰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并与谢妃共要刻期两发勿疑犹豫以致后患茹毛饮血于三辰之下皇天许当扫除患害立道文为王蒋氏为内主愿成当以三牲祠北君太子醉迷不觉遂依而写之其字半不成后补成之以呈帝壬戌帝幸式干殿召公卿入使黄门令董猛以太子书及青纸诏示之曰遹书如此令赐死遍示诸公王莫有言者张华曰此国之大祸自古以来常因废黜正嫡以致丧乱且国家有天下日浅愿陛下详之裴𬱟以为宜先检校传书者又请比校太子手书不然恐有诈妄贾后乃出太子启事十馀纸众人比视亦无敢言非者贾后使董猛矫以长广公主辞白帝曰事宜速决而群臣各不同其不从诏者宜以军法从事议至日西不决后见华等意坚惧事变乃表免太子为庶人诏许之于是使尚书和郁等持节诣东宫废太子为庶人太子改服出再拜受诏步出承华门乘麤犊车东武公澹以兵仗送太子及妃王氏三子虨臧尚同幽于金墉城王衍自表离婚许之妃恸哭而归杀太子母谢淑媛及虨母保林蒋俊
永康元年春正月西戎校尉司马阎缵舆棺诣阙上书以为汉戾太子称兵拒命言者犹曰罪当笞耳今遹受罪之曰不敢失道犹为轻于戾太子宜重选师傅先加严诲若不悛改弃之未晚也书奏不省缵圃之孙也贾后使黄门自首欲与太子为逆诏以黄门首辞班示公卿遣东武公澹以千兵防卫太子幽于许昌宫令治书御史刘振持节守之诏宫臣不得辞送洗马江统潘滔舍人王敦杜㽔鲁瑶等冒禁至伊水拜辞涕泣司隶校尉满奋收缚统等送狱其系河南狱者乐广悉解遣之系洛阳县狱者犹未释都官从事孙琰说贾谧曰所以废徙太子以其为恶故耳今宫臣冒罪拜辞而加以重辟流闻四方乃更彰太子之徳也不如释之谧乃语洛阳令曹摅使释之广亦不坐敦览之孙摅肇之孙也太子至许遗王妃书自陈诬枉妃父衍不敢以闻 三月尉氏雨血妖星见南方太白昼见中台星拆张华少子韪劝华逊位华不从曰天道幽远不如静以待之 太子既废众情愤怒右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皆尝给事东宫与殿中郎士猗等谋废贾后复太子以张华裴𬱟安常保位难与行权右军将军赵王伦执兵柄性贪冒可假以济事乃说孙秀曰中宫凶妒无道与贾谧等共诬废太子今国无嫡嗣社稷将危大臣将起大事而公名奉事中宫与贾郭亲善太子之废皆云豫知一朝事起祸必相及何不先谋之乎秀许诺言于伦伦纳焉遂告通事令史张林及省事张衡等使为内应事将起孙秀言于伦曰太子聪明刚猛若还东宫必不受制于人明公素党于贾后道路皆知之今虽建大功于太子太子谓公特逼于百姓之望翻覆以免罪耳虽含忍宿忿必不能深徳明公若有瑕衅犹不免诛不若迁延缓期贾后必害太子然后废贾后为太子报雠岂徒免祸而已乃更可以得志伦然之秀因使人行反间言殿中人欲废皇后迎太子贾后数遣宫婢微服于民间听察闻之甚惧伦秀因劝谧等早除太子以绝众望癸未贾后使太医令程据和毒药矫诏使黄门孙虑至许昌毒太子太子自废黜恐被毒常自煮食于前虑以告刘振振乃徙太子于小坊中绝其食宫人犹窃于墙上过食与之虑逼太子以药太子不肯服虑以药杵椎杀之有司请以庶人礼葬贾后表请以广陵王礼葬之 夏四月赵王伦孙秀将讨贾后告右卫佽飞督闾和和从之期以癸巳丙夜一筹以鼓声为应癸巳秀使司马雅告张华曰赵王欲与公共匡社稷为天下除害使雅以告华拒之雅怒曰刃将加颈犹为是言邪不顾而出及期伦矫诏敕三部司马曰中宫与贾谧等杀吾太子今使车骑入废中宫汝等皆当从命事毕赐爵关中侯不从者诛三族众皆从之又矫诏开门夜入陈兵道南遣翊军校尉齐王冏将百人排阁而入华林令骆休为内应迎帝幸东堂以诏召贾谧于殿前将诛之谧走入西锺下呼曰阿后救我就斩之贾后见齐王冏惊曰卿何为来冏曰有诏收后后曰诏当从我出何诏也后至上阁遥呼帝曰陛下有妇使人废之亦行自废矣时梁王肜亦预其谋后问冏曰起事者谁冏曰梁赵后曰系狗当繋颈反系其尾何得不然遂废后为庶人幽之于建始殿收赵粲贾午等付暴室考竟诏尚书收捕贾氏亲党召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八坐皆夜入殿尚书始疑诏有诈郎师景露版奏请手诏伦等斩之以徇伦阴与秀谋篡位欲先除朝望且报宿怨乃执张华裴𬱟解系解结等于殿前华谓张林曰卿欲害忠臣邪林称诏诘之曰卿为宰相太子之废不能死节何也华曰式干之议臣谏事具存可覆按也林曰谏而不从何不去位华无以对遂皆斩之仍夷三族解结女适裴氏明日当嫁而祸起裴氏欲认活之女曰家既若此我何以活为亦坐死朝廷由是议革旧制女不从死甲午伦坐端门遣尚书和郁持节送贾庶人于金墉城诛刘振董猛孙虑程据等司徒王戎及内外官坐张裴亲党黜免者甚众阎缵抚张华尸恸哭曰早语君逊位而不肯今果不免命也于是赵王伦称诏赦天下自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一依宣文辅魏故事置府兵万人以其世子散骑常侍荂领冗从仆射子馥为前将军封济阳王䖍为黄门郎封汝阴王诩为散骑侍郎封霸城侯孙秀等皆封大郡并据兵权文武官封侯者数千人百官总己以听于伦伦素庸愚复受制于孙秀秀为中书令威权振朝廷天下皆事秀而无求于伦诏追复故太子遹位号使尚书和郁帅东宫官属迎太子丧于许昌追封遹子虨为南阳王虨弟臧为临淮王尚为襄阳王有司奏尚书令王衍备位大臣太子被诬志在茍免请禁锢终身从之相国伦欲收人望选用海内名徳之士以前平阳太守李重荥阳太守荀组为左右长史东平王堪沛国刘谟为左右司马尚书郎阳平束晳为记室淮南王文学荀崧殿中郎陆机为参军组勗之子崧彧之玄孙也李重知伦有异志辞疾不就伦逼之不已忧愤成疾扶曵受拜数日而卒 太子遹之废也将立淮南王允为太弟议者不合会赵王伦废贾后乃以允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中䕶军己亥相国伦矫诏遣尚书刘弘赍金屑酒赐贾后死于金墉城 五月己巳诏立临淮王臧为皇太孙还妃王氏以母之太子官属即转为太孙官属相国伦行太孙太傅 己卯谥故太子曰愍怀六月壬寅葬于显平陵中䕶军淮南王允性沉毅宿卫将士皆畏服之允知相国伦及孙秀有异志阴养死士谋讨之伦秀深惮之秋八月转允为太尉外示优崇实夺其兵权允称疾不拜秀遣御史刘机逼允收其官属以下劾以拒诏大逆不敬允视诏乃秀手书也大怒收御史将斩之御史走免斩其令史二人厉色谓左右曰赵王欲破我家遂帅国兵及帐下七百人直出大呼曰赵王反我将讨之从我者左袒于是归之者甚众允将赴宫尚书左丞王舆闭掖门允不得入遂围相府允所将兵皆精锐伦与战屡败死者千馀人太子左率陈徽勒东宫兵鼓噪于内以应允允结阵于承华门前弓弩齐发射伦飞矢雨下主书司马眭秘以身蔽伦箭中其背而死伦官属皆隐树而立每树辄中数百箭自辰至未中书令陈淮徽之兄也欲应允言于帝曰宜遣白虎幡以解斗乃使司马督䕶伏𦙍将骑四百持幡从宫中出侍中汝阴王䖍在门下省阴与𦙍誓曰富贵当与卿共之𦙍乃怀空板出诈言有诏助淮南王允不之觉开阵内之下车受诏𦙍因杀之并杀允子秦王郁汉王迪坐允夷灭者数千人曲赦洛阳初孙秀尝为小吏事黄门郎潘岳岳屡挞之卫尉石崇之甥欧阳建素与相国伦有隙崇有爱妾曰绿珠孙秀使求之崇不与及淮南王允败秀因称石崇潘岳欧阳建奉允为乱收之崇叹曰奴辈利吾财耳收者曰知财为祸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初潘岳母常诮责岳曰汝当知足而干没不已乎及败岳谢母曰负阿母遂与崇建皆族诛籍没崇家相国伦收淮南王母弟吴王晏欲杀之光禄大夫傅祗争之于朝堂众皆谏止伦伦乃贬晏为宾徒县王齐王冏以功迁游击将军冏意不满有恨色孙秀觉之且惮其在内乃出为平东将军镇许昌 孙秀议加相国伦九锡百官莫敢异议吏部尚书刘颂曰昔汉之锡魏魏之锡晋皆一时之用非可通行周勃霍光其功至大皆不闻有九锡之命也张林积忿不已以颂为张华之党将杀之孙秀曰杀张裴已伤时望不可复杀颂林乃止以颂为光禄大夫遂下诏加伦九锡复加其子荂抚军将军䖍中军将军翊为侍中又加孙秀侍中辅国将军相国司马右率如故张林等并居显要増相府兵为二万人与宿卫同井所隐匿之兵数逾三万九月改司徒为丞相以梁王肜为之肜固辞不受伦及诸子皆顽鄙无识秀狡黠贪淫所与共事者皆邪佞之士惟竞荣利无深谋远略志趣乖异互相憎嫉秀子会为射声校尉形貎短陋加奴仆之下者秀使尚帝女河东公主 冬十一月甲子立皇后羊氏赦天下后尚书郎泰山羊玄之之女也外祖平南将军乐安孙旗与孙秀善故秀立之拜玄之光禄大夫特进散骑常侍封兴晋侯
永宁元年春正月相国伦与孙秀使牙门赵奉诈传宣帝神语云伦宜早入西宫散骑常侍义阳王威望之孙也素谄事伦伦以威兼侍中使威逼夺帝玺绶作禅诏又使尚书令满奋持节奉玺绶禅位于伦左卫将军王舆前军将军司马雅等帅甲士入殿晓谕三部司马示以威赏无敢违者张林等屯守诸门乙丑伦备法驾入宫即帝位赦天下改元建始帝自华林西门出居金墉城伦使张衡将兵守之丙寅尊帝为太上皇改金墉曰永昌宫废皇太孙为濮阳王立世子荂为皇太子封子馥为京兆王䖍为广平王诩为霸城王皆侍中将兵以梁王肜为宰衡何劭为太宰孙秀为侍中中书监骠骑将军仪同三司义阳王威为中书令张林为卫将军其馀党与皆为卿将超阶越次不可胜纪下至奴卒亦加爵位每朝会貂蝉盈坐时人为之谚曰貂不足狗尾续初平南将军孙旗之子弼弟子髦辅琰皆附会孙秀与之合族旬月间致位通显及伦称帝四子皆为将军封郡侯以旗为车骑将军开府旗以弼等受伦官爵过差必为家祸遣㓜子回责之弼等不从旗不能制恸哭而已癸酉杀濮阳哀王臧孙秀専执朝政伦所出诏令秀辄改更与夺自书青纸为诏或朝行夕改百官转易如流张林素与秀不相能且怨不得开府濳与太子荂笺言秀専权不合众心而功臣皆小人挠乱朝廷可悉诛之荂以书白伦伦以示秀秀劝伦収林杀之夷其三族秀以齐王冏成都王颕河间王颙各拥彊兵据方面恶之乃尽用其亲党为三王参佐加冏镇东大将军颕征北大将军皆开府仪同三司以宠安之 三月齐王冏谋讨赵王伦遣使告成都王颕河间王颙常山王乂及南中郎将新野公歆移檄征镇州郡县国称逆臣孙秀迷误赵王当共诛讨有不从命者诛及三族使者至邺成都王颕召邺令卢志谋之志曰赵王篡逆人神共愤殿下收英俊以从人望仗大顺以讨之百姓必不召自至攘臂争进蔑不克矣颕从之以志为谘议参军仍补左长史志毓之孙也颕以兖州刺史王彦冀州刺史李毅督䕶赵骧石超等为前锋远近响应至朝歌众二十馀万超苞之孙也常山王乂在其国与太原内史刘暾各帅众为颕后继新野公歆得冏檄未知所从嬖人王绥曰赵亲而彊齐踈而弱公宜从赵参军孙洵大言于众曰赵王凶逆天下当共诛之何亲踈彊弱之有歆乃从冏前安西参军夏侯奭在始平合众数千人以应冏遣使邀河间王颙颙用长史陇西李含谋遣振武将军河间张方讨擒奭及其党腰斩之冏檄至颙执冏使送于伦遣张方将兵助伦方至华阴颙闻二王兵盛复召方还更附二王冏檄至杨州州人皆欲应冏刺史郗隆虑之玄孙也以兄子鉴及诸子悉在洛阳疑未决悉召僚吏谋之主簿淮南赵诱前秀才虞潭皆曰赵王篡逆海内所疾今义兵四起其败必矣为明使君计莫若自将精兵径赴许昌上䇿也遣将将兵会之中䇿也量遣小军随形助胜下䇿也隆退密与别驾顾彦谋之彦曰诱等下䇿乃上计也治中留宝主簿张褒西曹留承闻之请见曰不审明使君今当何施隆曰我俱受二帝恩无所偏助欲守州而已承曰天下者世祖之天下也太上承代已久今上取之不平齐王顺时举事成败可见使君不早发兵应之狐疑迁延变难将生此州岂可保也隆不应潭翻之孙也隆停檄六日不下将士愤怒参军王邃镇石头将士争往归之隆遣从事于牛渚禁之不能止将士遂奉邃攻隆隆父子及顾彦皆死传首于冏安南将军监沔北诸军事孟观以为紫宫帝坐无他变伦必不败乃为之固守伦秀闻三王兵起大惧诈为冏表曰不知何贼猝见攻围臣懦弱不能自固乞中军见救庶得归死以其表宣示内外遣上军将军孙辅折冲将军李严帅兵七千自延夀关出征虏将军张左军将军蔡璜前军将军闾和帅兵九千自堮阪关出镇军将军司马雅扬威将军莫原帅兵八千自成皋关出以拒冏遣孙秀子会督将军士猗许超帅宿卫兵三万以拒颖召东平王楙为卫将军都督诸军又遣京兆王馥广平王䖍帅兵八千为三军继援伦秀日夜祷祈厌胜以求福使巫觋选战日又使人于嵩山著羽衣诈称仙人王乔作书述伦祚长久欲以惑众 闰月张等进据阳翟与齐王冏战屡破之冏军颕阴夏四月乘胜逼之冏遣兵逆战诸军不动而孙辅徐建军夜乱径归洛自首曰齐王兵盛不可当等已没矣赵王伦大恐秘之而召其子䖍及许超还会破冏露布至伦乃复遣之等悉帅诸军济颍攻冏营冏出兵击其别将孙髦司马谭等破之等乃退孙秀诈称已破冏营擒得冏令百官皆贺成都王颖前锋至黄桥为孙会士猗许超所败杀伤万馀人士众震骇欲退保朝歌卢志王彦曰今我军失利敌新得志有轻我之心我若退缩士气沮衄不可复用且战何能无胜负不若更选精兵星行倍道出敌不意此用兵之奇也颖从之伦赏黄桥之功士猗许超与孙会皆持节由是各不相从军政不一且恃胜轻颖而不设备颖帅诸军击之大战于溴水会等大败弃军南走颖乘胜长驱济河自冏等起兵百官将士皆欲诛伦秀秀惧不敢出中书省及闻河北军败忧懑不知所为孙会许超士猗等至与秀谋或欲收馀卒出战或欲焚宫室诛不附己者挟伦南就孙旗孟观或欲乘船东走入海计未决辛酉左卫将军王舆与尚书广陵公漼帅营兵七百馀人自南掖门入宫三部司马为应于内攻孙秀许超士猗于中书省皆斩之遂杀孙奇孙弼及前将军谢惔等漼伷之子也王舆屯云龙门召八坐皆入殿中使伦为诏曰吾为孙秀所误以怒三王今已诛秀其迎太上皇复位吾归老于农亩传诏以驺虞幡敕将士解兵黄门将伦自华林东门出及太子荂皆还汶阳里第遣甲士数千迎帝于金墉城百姓咸称万岁帝自端门入升殿群臣顿首谢罪诏送伦荂等付金墉城广平王䖍自河北还至九曲闻变弃军将数十人归里第癸亥赦天下改元大酺五日分遣使者慰劳三王梁王肜等表赵王伦父子凶逆宜伏诛丁邜遣尚书袁敞持节赐伦死收其子荂馥䖍诩皆诛之凡百官为伦所用者皆斥免台省府卫仅有存者是日成都王颖至己巳河间王颙至颖使赵𩦪石超助齐王讨张等于阳翟等皆䧏自兵兴六十馀日战斗死者近十万人斩张衡闾和孙髦于东市蔡璜自杀五月诛义阳王威襄阳太守岱宗承冏檄斩孙旗永饶冶令空桐机斩孟观皆传首洛阳夷三族 六月乙卯齐王冏帅众入洛阳顿军通章署甲士数十万威震京师甲戍诏以齐王冏为大司马加九锡备物典䇿如宣景文武辅魏故事成都王颖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录尚书事加九锡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河间王颙为侍中太尉加三赐之礼常山王乂为抚军大将军领左军进广陵公漼爵为王领尚书加侍中进新野公歆爵为王都督荆州诸军事加镇南大将军齐成都河间三府各置掾属四十人武号森列文官备员而已识者知兵之未戢也己卯以梁王肜为太宰领司徒光禄大夫刘蕃女为赵世子荂妻故蕃及二子散骑侍郎舆冠军将军琨皆为赵王伦所委任大司马冏以琨父子有才望特宥之以舆为中书郎琨为尚书左丞又以前司徒王戎为尚书令刘暾为御史中丞王衍为河南尹新野王歆将之镇与冏同乘谒陵因说冏曰成都王至亲同建大勲今宜留之与辅政若不能尔当夺其兵权常山王乂与成都王颖俱拜陵乂谓颖曰天下者先帝之业王宜维正之闻其言者莫不忧惧卢志谓颖曰齐王众号百万与张等相持不能决大王迳前济河功无与贰然今齐王欲与大王共辅朝政志闻两雄不俱立宜因太妃微疾求还定省委重齐王以收四海之心此计之上也颖从之帝见颖于东堂慰劳之颖拜谢曰此大司马冏之勲臣无预焉因表称冏功徳宜委以万机自陈母疾请归藩即辞出不复还营便谒太庙出自东阳城门遂归邺遣信与冏别冏大惊驰出送颖至七里涧及之颖住车言别流涕滂沱惟以太妃疾苦为忧不及时事由是士民之誉皆归颖冏辟新兴刘殷为军谘祭酒洛阳令曹摅为记室督尚书郎江统阳平太守河内苟晞参军事吴国张翰为东曹掾孙𠅤为户曹掾前廷尉正顾荣及顺阳王豹为主簿惠贲之曽孙荣雍之孙也冏以何勗为中领军董艾典枢机又封其将佐有功者葛旟路秀卫毅刘真韩泰皆为县公委以心膂号曰五公成都王颖至邺诏遣使者就申前命颖受大将军让九锡殊礼表论兴义功臣皆封公侯又表称大司马前在阳翟与贼相持既久百姓困敝乞运河北邸阁米十五万斛以振阳翟饥民造棺八千馀枚以成都国秩为衣服敛祭黄桥战士旌显其家加常战亡二等又命温县瘗赵王伦战士万四千馀人皆卢志之谋也颖形美而神昏不知书然气性敦厚委事于志故得成其美焉诏复遣使谕颖入辅并使受九锡颖嬖人孟玖不欲还洛又程太妃爱恋邺都故颖终辞不拜初大司马冏疑中书郎陆机为赵王伦撰禅诏收欲杀之大将军颖为之辨理得免死因表为平原内史以其弟云为清河内史机友人顾荣及广陵戴渊以中国多难劝机还吴机以受颖全济之恩且谓颖有时望可与立功遂留不去 秋七月复封常山王乂为长沙王 冬十二月封大司马冏子冰为乐安王英为济阳王超为淮南王
太安元年大司马冏欲久専大政以帝子孙俱尽大将军颖有次立之势清河王覃遐之子也方八岁乃上表请立之夏五月癸卯立覃为皇太子以冏为太子太师东海王越为司空领中书监 齐武闵王冏既得志颇骄奢擅权大起府第坏公私庐舍以百数制与西宫等中外失望侍中嵇绍上䟽曰存不忘亡易之善戒也臣愿陛下无忘金墉大司马无忘颖上大将军无忘黄桥则祸乱之萌无由而兆矣又与冏书以为唐虞茅茨夏禹卑宫今大兴第舍及为三王立宅岂今日之所急邪冏逊辞谢之然不能从冏耽于宴乐不入朝见坐拜百官符敕三台选举不均嬖宠用事殿中御史桓豹奏事不先经冏府即加考竟南阳处士郑方上书諌冏曰今大王安不虑危燕乐过度一失也宗室骨肉当无纎介今则不然二失也蛮夷不静大王谓功业已隆不以为念三失也兵革之后百姓穷困不闻振救四失也大王与义兵盟约事定之后赏不逾时而今犹有有功未论者五失也冏谢曰非子孤不闻过孙惠上书曰天下有五难四不可而明公皆居之冒犯锋刃一难也聚致英豪二难也与将士均劳苦三难也以弱胜彊四难也兴复皇业五难也大名不可久荷大功不可久任大权不可久执大威不可久居大王行其难而不以为难处其不可而谓之可惠窃所不安也明公宜思功成身退之道崇亲推近委重长沙成都二王长揖归藩则太伯子臧不専美于前矣今乃忘高亢之可危贪权势以受疑虽遨游高台之上逍遥重墉之内愚窃见危亡之忧过于在颖翟之时也冏不能用惠辞疾去冏谓曹摅曰或劝吾委权还国何如摅曰物禁大盛大王诚能居高虑危褰裳去之斯善之善者也冏不听张翰顾荣皆虑及祸翰因秋风起思菰菜莼羮鲈鱼鲙叹曰人生贵适志耳富贵何为即引去荣故酣饮不省府事长史葛旟以其废职白冏徙荣为中书侍郎颖川处士庾衮闻冏期年不朝叹曰晋室卑矣祸乱将兴帅妻子逃于林虑山中王豹致笺于冏曰伏思元康已来宰相在位未有一人获终者乃事埶使然非皆为不善也今公克平祸乱安国定家乃复寻覆车之轨欲冀长存不亦难乎今河间树根于关右成都盘桓于旧魏新野大封于江汉三王各以方刚彊盛之年并典戎马处要害之地而明公以难赏之功挟震主之威独据京都专执大权进则亢龙有悔退则据于蒺藜冀此求安未见其福也因请悉遣王侯之国依周召之法以成都王为北州伯治邺冏自为南州伯治宛分河为界各统王侯以夹辅天子冏优令荅之长沙王乂见豹笺谓冏曰小子离间骨肉何不铜鉇下打杀冏乃奏豹谗内间外坐生猜嫌不忠不义鞭杀之豹将死曰县吾头大司马门见兵之攻齐也冏以河间王颙本附赵王伦心常恨之梁州刺史安定皇甫商与颙长史李含不平含被徴为翊军校尉时商参冏军事夏侯奭兄亦在冏府含心不自安又与冏右司马赵骧有隙遂单马犇颙诈称受密诏使颙诛冏因说颙曰成都王至亲有大功推让还藩甚得众心齐王越亲而専政朝廷侧目今檄长沙王使讨齐齐王必诛长沙吾因以为齐罪而讨之必可禽也去齐立成都除逼建亲以安社稷大勲也颙从之是时武帝族弟范阳王虓都督豫州诸军事颙上表陈冏罪状且言勒兵十万欲与成都王颖新野王歆范阳王虓共会洛阳请长沙王乂废冏还第以颖代冏辅政颙遂举兵以李含为都督帅张方等趋洛阳复遣使邀颖颕将应之卢志谏不听 十二月丁卯颙表至冏大惧会百官议之曰孤首唱义兵臣子之节信著神明今二王信谗作难将若之何尚书令王戎曰公勲业诚大然赏不及劳故人怀贰心今二王兵盛不可当也若王就第委权崇让庶可求安冏从事中郎葛旟怒曰三台纳言不恤王事赏报稽缓责不在府谗言逆乱当共诛讨奈何虗承伪书遽令公就第乎汉魏以来王侯就第宁有得保妻子者邪议者可斩百官震悚失色戎伪药发堕厕得免李含屯阴盘张方帅兵二万军新安檄长沙王乂使讨冏冏遣董艾袭乂乂将左右百馀人驰入宫闭诸门奉天子攻大司马府董艾陈兵宫西纵火烧千秋神武门冏使人执驺虞幡唱云长沙王矫诏乂又称大司马谋反是夕城内大战飞矢雨集火光属天帝幸上东门矢集御前群臣死者相枕连战三日冏众大败大司马长史赵渊杀何朂因执冏以䧏冏至殿前帝恻然欲活之乂叱左右趣牵出斩于阊阖门外徇首六军同党皆夷三族死者二千馀人囚冏子超冰英于金墉城废冏弟北海王寔赦天下改元李含等闻冏死引兵还长安长沙王乂虽在朝廷事无巨细皆就邺谘大将军颖颖以孙惠为参军陆云为右司马
二年 初李含以长沙王乂微弱必为齐王冏所杀因欲以为冏罪而讨之遂废帝立大将军颖以河间王颙为宰相已得用事既而冏为乂所杀颖颙犹守藩不如所谋颖恃功骄奢百度弛废甚于冏时犹嫌乂在内不得逞其欲欲去之时皇甫商复为乂参军商兄重为秦州刺史含说颙曰商为乂所任重终不为人用宜早除之可表迁重为内职因其过长安执之重知之露檄上尚书发陇上兵以讨含乂以兵方少息遣使诏重罢兵徴含为河南尹含就徴而重不奉诏颙遣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合四郡兵攻之颙密使含与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谋杀乂皇甫商以告乂收含荪粹杀之骠骑从事琅邪诸葛玫前司徒长史武邑牵秀皆出奔邺 河间王颙闻李含等死即起兵讨长沙王乂大将军颖上表请讨张昌许之闻昌已平因欲与颙共攻乂卢志谏曰公前有大功而委权辞宠时望美矣今宜顿军关外文服入朝此霸主之事也参军魏郡邵续曰人之有兄弟如左右手明公欲当天下之敌而先去其一手可乎颖皆不从八月颙颖共表乂论功不平与右仆射羊玄之左将军皇甫商専擅朝政杀害忠良谋诛玄之商遣乂还国诏曰颙敢举大兵内向京辇吾当亲帅六军以诛奸逆其以乂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御之颙以张方为都督将精兵七万自函谷东趋洛阳颖引兵屯朝歌以平原内史陆机为前将军前锋都督督北中郎将王粹冠军将军牵秀中䕶军石超等军二十馀万南向洛阳机以羇旅事颖一旦顿居诸将之右王粹等心皆不服白沙督孙惠与机亲厚劝机让都督于粹机曰彼将谓吾首䑕两端适所以速祸也遂行颖列军自朝歌至河桥鼓声闻数百里乙丑帝如十三里桥太尉乂使皇甫商将万馀人拒张方于宜阳己巳帝还军宣武场庚午舍于石楼九月丁丑屯于河桥壬子张方袭皇甫商败之甲申帝军于芒山丁亥幸偃师辛卯舍于豆田大将军颖进屯河南阻清水为垒癸巳羊玄之忧惧而卒帝旋军城东丙申幸缑氏击牵秀走之大赦张方入京城大掠死者万计 石超进逼缑氏冬十月壬寅帝还宫丁未败牵秀于东阳门外大将军颖遣将军马咸助陆机戊申太尉乂奉帝与机战于建春门乂司马王瑚使数千骑系㦸于马以突咸陈咸军乱执而斩之机军大败赴七里涧死者如积水为之不流斩其大将贾崇等十六人石超遁去初宦人孟玖有宠于大将军颖玖欲用其父为邯郸令左长史卢志等皆不敢违右司马陆云固执不许曰此县公府掾资岂有黄门父居之邪玖深怨之玖弟超领万人为小督未战纵兵大掠陆机录其主者超将铁骑百馀人直入机麾下夺之顾谓机曰貉奴能作督不机司马吴郡孙拯劝机杀之机不能用超宣言于众曰陆机将反又还书与玖言机持两端故军不速决及战超不受机节度轻兵独进败没玖疑机杀之譛之于颕曰机有贰心于长沙牵秀素谄事玖将军王阐郝昌帐下督阳平公师藩皆玖所引用相与共证之颖大怒使秀将兵收机参军事王彰谏曰今日之举彊弱异势庸人犹知必克况机之明达乎但机吴人殿下用之太过北土旧将皆疾之耳颖不从机闻秀至释戎服著白帢与秀相见为笺辞颖既而叹曰华亭鹤唳可复闻乎秀遂杀之颖又收机弟清河内史云平东祭酒耽及孙拯皆下狱记室江统陈留蔡克颍川枣嵩等上䟽以为陆机浅谋致败杀之可也至于反逆则众共知其不然宜先检校机反状若有徴验诛云等未晚也统等恳请不已颖迟回者三日蔡克入至颖前叩头流血曰云为孟玖所怨远近莫不闻今果见杀窃为明公惜之僚属随克入者数十人流涕固请颖恻然有宥云之色孟玖扶颖入催令杀云耽夷机三族狱吏考掠孙拯数百两踝骨见终言机冤吏知拯义烈谓拯曰二陆之枉谁不知之君可不爱身乎拯仰天叹曰陆君兄弟世之奇士吾𫎇知爱今既不能救其死忍复从而诬之乎玖等知拯不可屈乃令狱吏诈为拯辞颖既杀机意常悔之及见拯辞大喜谓玖等曰非卿之忠不能穷此奸遂夷拯三族拯门人费慈宰意二人诣狱明拯冤拯譬遣之曰吾义不负二陆死自吾分卿何为尔邪曰君既不负二陆仆又安可负君固言拯冤玖又杀之太尉又奉帝攻张方方兵望见乘舆皆退走方遂大败死者五千馀人方退屯十三里桥众惧欲夜遁方曰胜负兵家之常善用兵者能因败为成今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奇策也乃夜潜进逼洛城七里筑垒数重外引廪谷以足军食又既战胜以为方不足忧闻方垒成十一月引兵攻之不利朝议以为乂颕兄弟可辞说而释乃使中书令王衍等往说颕令与乂分陜而居颖不从乂因致书于颖为陈利害欲与之和解颖复书请斩皇甫商等首则引兵还邺乂不可颖进兵逼京师张方决于金堨水碓皆涸乃发王公奴婢手春给兵一品已下不从征者男子十三已上皆从役又发奴助兵公私穷踧米石万钱诏命所行一城而已骠骑主簿范阳祖逖言于又曰刘沈忠义果毅雍州兵力足制河间宜启上为诏与沈使发兵袭颙颙窘急必召张方以自救此良策也乂从之沈奉诏驰檄四境诸郡多起兵应之沈合七郡之众凡万馀人趣长安乂又使皇甫商间行赍帝手诏命游楷等罢兵敕皇甫重进军讨颙商行至新平遇其从甥从甥素憎商以告颙颙捕商杀之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二上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二下
宋 袁枢 撰
西晋之乱〈二〉
永兴元年春正月长沙厉王乂屡与大将军颖战破之前后斩获六七万人而乂未尝亏奉上之礼城中粮食日窘而士卒无离心张方以为洛阳未可克欲还长安而东海王越虑事不济癸亥潜与殿中诸将夜收乂送别省甲子越启帝下诏免乂官置金墉城大赦改元城既开殿中将士见外兵不盛悔之更谋劫出乂以拒颕越惧欲杀乂以绝众心黄门侍郎潘滔曰不可将自有静之者乃遣人密告张方丙寅方取乂于金墉城至营炙而杀之方军士亦为之流涕公卿皆诣邺谢罪大将军颖入京师复还镇于邺诏以颖为丞相加东海王越守尚书令颖遣奋武将军石超等帅兵五万屯十二城门殿中宿所忌者颖皆杀之悉代去宿卫兵表卢志为中书监留邺参署丞相府事 河间王颙顿军于郑为东军声援闻刘沈兵起还镇渭城遣督䕶虞䕫逆战于好畤䕫兵败颙惧退入长安急召张方方掠洛中官私奴婢万馀人而西军中乏食杀人杂牛马肉食之刘沈渡渭而军与颙战颙屡败沈使安定太守卫博功曹皇甫澹以精甲五千袭长安入其门力战至颙帐下沈兵来迟冯翊太守张辅见其无继引兵横击之杀博及澹沈兵遂败收馀卒而退张方遣其将敦伟夜击之沈军惊溃沈与麾下南走追获之沈谓颙曰知己之惠轻君臣之义重沈不可以违天子之诏量彊弱以茍全投𬒮之日期之必死葅醢之戮其甘如荠颙怒鞭之而后腰斩新平太守江夏张光数为沈画计颙执而诘之光曰刘雍州不用鄙计故令大王得有今日颙壮之引与欢宴表为右卫司马 三月乙酉丞相颖表废皇后羊氏幽于金墉城废皇太子覃为清河王 河间王颙表请立丞相颕为太弟戊申诏以颕为皇太弟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如故大赦乘舆服御皆迁于邺制度一如魏武帝故事以颙为太宰大都督雍州牧前太传刘寔为太尉寔以老固辞不拜皇太弟颖僭侈日甚嬖幸用事大失众望司空东海王越与右卫将军陈聄及长沙王故将上官已等谋讨之秋七月丙申朔陈聄勒兵入云龙门以诏召三公百僚入殿中戒严讨颖石超犇邺戊戍大赦复皇后羊氏及太子覃己亥越奉帝北征以越为大都督徴前侍中嵇绍诣行在侍中秦凖谓绍曰今往安危难测卿有佳马乎绍正色曰臣子扈卫乘舆死生以之佳马何为越檄召四方兵赴者云集比至安阳众十馀万邺中震恐颖会群僚问计东安王繇曰天子亲征宜释甲缟素出迎请罪颖不从遣石超帅众五万拒战折冲将军乔智明劝颖奉迎乘舆颖怒曰卿名晓事投身事孤今主上为群小所逼卿奈何欲使孤束手就刑邪陈聄二弟匡规自邺赴行在云邺中皆已离散由是不甚设备己未石超军奄至乘舆败绩于荡阴帝伤颊中三矢百官侍御皆散嵇绍朝服下马登辇以身卫帝兵人引绍于辕中斫之帝曰忠臣也勿杀对曰奉太弟令惟不犯陛下一人耳遂杀绍血溅帝衣帝堕于草中亡六玺石超奉帝幸其营帝馁甚超进水左右奉秋桃颖遣卢志迎帝庚申入邺大赦改元曰建武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陈聄上官已等奉太子覃守洛阳司空越犇下邳徐州都督东平王楙不纳越径还东海太弟颖以越兄弟宗室之望下令招之越不应命前奋威将军孙惠上书劝越要结藩方同奖王室越以惠为记室参军与参谋议北军中侯茍晞奔范阳王虓虓承制以晞行兖州刺史 初三王之起兵讨赵王伦也安北将军王浚拥众挟两端禁所部士民不得赴三王召募太弟颖欲讨之而未能浚心亦欲图颖颖以右司马和演为幽州刺史密使杀浚演与乌桓单于审登谋与浚游蓟城南清泉因而图之会天暴雨兵器霑湿不果而还审登以为浚得天助乃以演谋告浚浚与审登密严兵约并州刺史东嬴公腾共围演杀之自领幽州营兵腾越之弟也太弟颖称诏徴浚浚与鲜卑叚务勿尘乌桓羯朱及东嬴公腾同起兵讨颖颖遣北中郎将王斌及石超击之 太弟颖怨东安王繇前议八月戊辰收繇杀之初繇兄琅邪恭王觐薨子睿嗣睿沉敏有度量为左将军与东海参军王导善导敦之从父弟也识量清远以朝廷多故每劝睿之国及繇死睿从帝在邺恐及祸将逃归颖先敕诸关津无得出贵人睿至河阳为津吏所止从者宋典自后来以鞭拂睿而笑曰舍长官禁贵人汝亦被拘邪吏乃听过至洛阳迎太妃夏侯氏俱归国 丞相从事中郎王澄发孟玖奸利事劝太弟颖诛之颖从之 司空越之讨太弟颖也太宰颙遣右将军冯翊太守张方将兵二万救之闻帝已入邺因命方镇洛阳上官已与别将苗愿拒之大败而还太子覃夜袭已愿已愿出走方入洛阳覃于广阳门迎方而拜方下车扶止之复废覃及羊后初太弟颖表匈奴左贤王刘渊为冠军将军使将兵在邺以渊子聪为积弩将军渊从祖右贤王宣等谋共立渊为大单于〈事见刘渊僭汉〉王浚东嬴公腾起兵渊说颕曰今二镇跋扈众十馀万恐非宿卫及近郡士众所能御也请为殿下还说五部以赴国难颖曰五部之众果可发否就能发之鲜卑乌桓未易当也吾欲奉乘舆还洛阳以避其锋徐传檄天下以逆顺制之君意何如渊曰殿下武皇帝之子有大勲于王室威恩远著四海之内孰不愿为殿下尽死力者何难发之有王浚竖子东嬴踈属岂能与殿下争衡邪殿下一发邺宫示弱于人洛阳不可得至虽至洛阳威权不复在殿下也愿殿下抚勉士众靖以镇之渊请为陛下以二部摧东嬴三部枭王浚二竖之首可指日而悬也颖悦拜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渊至左国城刘宣等上大单于之号二旬之间有众五万都于离石以聪为鹿蠡王遣左于陆王宏帅精骑五千会颖将王粹拒东嬴公腾粹已为腾所败宏无及而归王浚东嬴公腾合兵撃王斌大破之浚以主簿祁弘为前锋败石超于平棘乘胜进军候骑至邺邺中大震百僚犇走士卒分散卢志劝颖奉帝还洛阳时甲士尚有万五千人志夜部分至晓将发而程太妃恋邺不欲去颖狐疑未决俄而众溃颖遂将帐下数十骑与志奉帝御犊车南犇洛阳仓猝上下无赍中黄门被囊中赍私钱三千诏贷之于道中买饭夜则御中黄门布被食以瓦盆至温将谒陵帝丧履纳从者之履下拜流涕及济河张方自洛阳遣其子罴帅骑三千以所乘车奉迎帝至芒山下方自帅万馀骑迎帝方将拜谒帝下车自止之帝还宫犇散者稍还百官粗备辛巳大赦王浚入邺士众暴掠死者甚众使乌桓羯朱追太弟颖至朝歌不及浚还蓟以鲜卑多掠人妇女命有敢挟藏者斩于是沈于易水者八千人 刘渊闻太弟颖去邺叹曰不用吾言逆自犇溃真奴才也然吾与之有言矣不可以不救将发兵击鲜卑乌桓刘宣等諌曰晋人奴隶御我今其骨肉相残是天弃彼而使我复呼韩邪之业也鲜卑乌桓我之气类可以为援奈何击之渊曰善大丈夫当为汉高魏武呼韩邪何足效哉宣等稽首曰非所及也冬十月帝既还洛阳张方拥兵专制朝政太弟颖不得复预事豫州都督范阳王虓徐州都督东平王楙等上言颖弗克负荷宜降封一邑特全其命太宰宜委以关右之任自州郡以下选举授任一皆仰成朝之大事废兴损益每辄畴咨张方为国效节而不逹变通未即西还宜遣还郡所加方官请悉如旧司徒戎司空越并忠国小心宜干机事委以朝政王浚有定社稷之勲宜特崇重遂抚幽朔长为北藩臣等竭力捍城藩屏皇家则陛下垂拱四海自正矣张方在洛既久兵士剽掠殆竭众情喧喧无复留意议欲奉帝迁都长安恐帝及公卿不从欲须帝出而劫之乃请帝谒庙帝不许十一月乙未方引兵入殿以所乘车迎帝帝驰避后园竹中军人引帝出逼使上车帝垂泣从之方于马上稽首曰今冦贼纵横宿卫单少愿陛下幸臣垒臣尽死力以备不虞时群臣皆逃匿唯中书监卢志侍侧曰陛下今日之事当一从右将军帝遂幸方垒令方具车载宫人宝物军人因妻略后宫分争府藏割流苏武帐为马帴魏晋以来蓄积扫地无遗方将焚宗庙宫室以绝人返顾之心卢志曰昔董卓无道焚烧洛阳怨毒之声百年犹存何为袭之乃止帝停方垒三日方拥帝及太弟颖豫章王炽等趋长安王戎出犇郏太宰颙帅官属步骑三万迎于霸上颙前拜谒帝下车止之帝入长安以征西府为宫唯尚书仆射荀藩司隶刘暾河南尹周馥等在洛阳为留台承制行事号东西台藩勗之子也丙午留台大赦改元复为永安辛丑复皇后羊氏 十二月丁亥诏太弟颖以成都王还第更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弟帝兄弟二十五人时存者惟颖炽及吴王晏晏材质庸下炽冲素好学故太宰颙立之诏以司空越为太傅与颙夹辅帝室王戎参录朝政又以光禄大夫王衍为尚书左仆射高密王略为镇南将军领司隶校尉权镇洛阳东中郎将模为宁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镇邺百官各还本职令州郡蠲除苛政爱民务本清通之后当还东京大赦改元略模皆越之弟也王浚既去邺越使模镇之颙以四方乖离祸难不已故下此诏和解之冀获少安越辞太傅不受又诏以太宰颙都督中外诸军事张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领京兆太守
二年夏四月张方废羊后 游楷等攻皇甫重累年不能克重遣其养子昌求救于外昌诣司空越越以太宰颙新与山东连和不肯出兵昌乃与故殿中人杨篇诈称越命迎羊后于金墉城入宫以后令发兵讨张方奉迎大驾事起仓猝百官初皆从之俄知其诈相与诛昌颙请遣御史宣诏喻重令降重不奉诏先是城中不知长沙厉王及皇甫商已死重获御史驺人问曰我弟将兵来欲至未驺人曰已为河间王所害重失色立杀驺人于是城中知无外救共杀重以降颙以冯翊太守张辅为秦州刺史东海中尉刘洽以张方劫迁车驾劝司空越起兵讨
之秋七月越传檄山东征镇州郡云欲紏帅义旅奉迎天子还复旧都东平王楙闻之惧长史王修说楙曰东海宗室重望今兴义兵公宜举徐州以授之则免于难且有克让之美矣楙从之越乃以司空领徐州都督楙自为兖州刺史诏即遣使者刘䖍授之是时越兄弟并据方任于是范阳王虓及王浚等共推越为主越辄选置刺史以下朝士多赴之 成都王颖既废河北人多怜之颖故将公师藩等自称将军起兵于赵魏众至数万初上党武乡羯人石勒有胆力善骑射并州大饥建威将军阎粹说东嬴公腾执诸胡于山东卖充军实勒亦被掠卖为茌平人师懽奴懽奇其状貎而免之懽家邻于马牧勒乃与牧帅汲桑结壮士为群盗及公师藩起桑与勒帅数百骑赴之桑始命勒以石为姓勒为名藩攻陷郡县杀二千石长史转前攻邺平昌公模甚惧范阳王虓遣其将荀晞救邺与广平太守谯国丁绍共击藩走之 秋八月司空越以琅琊王睿为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留守下邳睿请王导为司马委以军事越帅甲卒三万西屯萧县范阳王虓自许屯于荥阳越承制以豫州刺史刘乔为冀州刺史以范阳王虓领豫州刺史乔以虓非天子命发兵拒之虓以刘琨为司马越以刘藩为淮北䕶军刘舆为颍川太守乔上尚书列舆兄弟罪恶因引兵攻许遣其长子祐将兵拒越于萧县之灵壁越兵不能进东平王楙在兖州徴求不已郡县不堪命范阳王虓遣茍晞还兖州徙楙都督青州楙不受命背山东诸侯与刘乔合 太宰颙闻山东兵起甚惧以公师藩为成都王颖起兵壬午表颖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给兵千人以卢志为魏郡太守随颖镇邺欲以抚安之又遣建武将军吕朗屯洛阳颙发诏令东海王越等各就国越等不从会得刘乔上事冬十月丙子下诏称刘舆迫胁范阳王虓造构凶逆其令镇南大将军刘弘平南将军彭城王释征东大将军刘凖各勒所统与刘乔幷力以张方为大都督统精卒十万与吕朗共会许昌诛舆兄弟释宣帝弟子穆王权之孙也丁丑颙使成都王颖领将军楼褒等前车骑将军石超领北中郎将王阐等据河桥为刘乔继援进乔镇东将军假节刘弘遗乔及司空越书欲使之解怨释兵同奖王室皆不听弘又上表曰自顷兵戈纷乱猜祸蜂生疑隙构于群王灾难延于宗子今夕为忠明旦为逆翩其反而互为戎首载籍以来骨肉之祸未有如今者也臣窃悲之今边陲无备豫之储中华有杼轴之困而股肱之臣不惟国体职竞寻常自相楚剥万一四夷乘虚为变此亦猛虎交斗自效于卞庄者矣臣以为宜速发明诏诏越等令两释猜嫌各保分局自今以后其有不被诏书擅兴兵马者天下共伐之时太宰颙方拒关东倚乔为助不纳其言乔乘虚袭许破之刘琨将兵救许不及遂与兄舆及范阳王虓俱犇河北琨父母为乔所执刘弘以张方残暴知颙必败乃遣参军刘盘为都䕶帅诸军受司空越节度 冬十一月立节将军周权诈被檄自称平西将军复立羊后洛阳令何乔攻权杀之复废羊后太宰颙矫诏以羊后屡为奸人所立遣尚书田淑敕留台赐后死诏书屡至司隶校尉刘暾等上奏固执以为羊庶人门户残破废放空宫门禁峻密无縁得与奸人构乱众无愚智皆谓其冤今杀一祜穷之人而令天下伤惨何益于治颙怒遣吕朗收暾暾犇青州依高密王略然羊后亦以是得免 十二月吕朗等东屯荥阳成都王颖进据洛阳 刘琨说冀州刺史太原温羡使让位于范阳王虓虓领冀州遣琨诣幽州乞师于王浚浚以突骑资之击王阐于河上杀之琨遂与虓引兵济河斩石超于荥阳刘乔自考城引退虓遣琨及督䕶田徽东击东平王楙于廪邱楙走还国琨徽引兵东迎越击刘祐于谯祐败死乔众遂溃乔犇平氏司空越进屯阳武王浚遣其将祁弘帅突骑鲜卑乌桓为越先驱
光熙元年 初太弟中庶子兰陵缪播有宠于司空越播从弟右卫率𦙍太宰颙前妃之弟也越之起兵遣播𦙍诣长安说颙令奉帝还洛约与颙分陜为伯颙素信重播兄弟即欲从之张方自以罪重恐为诛首谓颙曰今据形胜之地国富兵彊奉天子以号令谁敢不从奈何拱手受制于人颙乃止及刘乔败颙惧欲罢兵与山东和解恐张方不从犹豫未决方素与长安富人郅辅亲善以为帐下督颙参军河间毕垣尝为方所侮因说颙曰张方久屯霸上闻山东兵盛盘桓不进宜防其未萌其亲信郅辅具知其谋缪播缪𦙍复说颙宜急斩方以谢山东可不劳而定颙使人召辅垣迎说辅曰张方欲反人谓卿知之王若问卿何辞以对辅惊曰实不闻方反为之奈何垣曰王若问卿但言尔尔不然必不免祸辅入颙问之曰张方反卿知之乎辅曰尔颙曰遣卿取之可乎又曰尔颙于是使辅送书于方因杀之辅既昵于方持刀而入守阁者不疑方火下发函辅斩其头还报颙以辅为定安太守送方头于司空越以请和越不许宋胄袭河桥楼褒西走平昌公模遣前锋督䕶冯嵩会宋胄逼洛阳成都王颖西犇长安至华阴闻颙已与山东和亲留不敢进吕朗屯荥阳刘琨以张方首示之遂降甲子司空越遣祁弘宋胄司马纂帅鲜卑西迎车驾以周馥为司隶校尉假节都督诸军屯渑池 夏四月己巳司空越引兵屯温初太宰颙以为张方死东方兵必可解既而东方兵闻方死争入关颙悔之乃斩郅辅遣弘农太守彭随北地太守刁默将兵拒祁弘等于湖五月壬辰弘等击随默大破之遂西入关又败颙将马瞻郭伟于霸水颙单马逃入太白山弘等入长安所部鲜卑大掠杀二万馀人百官犇散入山中拾橡实食之己亥弘等奉帝乘牛车东还以太弟太保梁桞为镇西将军守关中六月丙辰朔帝至洛阳复羊后辛未大赦改元 马瞻等入长安杀梁桞与始平太守梁迈共迎太宰颙于南山弘农太守裴廙秦国内史贾龛定太守贾疋等起兵击颙斩马瞻梁迈疋诩之曽孙也司空越遣督䕶麋晃将兵击颙至郑颙使平北将军牵秀屯冯翊颙长史杨腾诈称颙命使秀罢兵腾遂杀秀关中皆服于越颙保城而已 秋八月以司空越为太傅录尚书事范阳王虓为司空镇邺平昌公模为镇东大将军镇许昌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领幽州刺史越以吏部郎颍川庾敳为军谘祭酒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辅之为从事中郎黄门侍郎河南郭象为主簿鸿胪丞阮修为行参军谢鲲为掾辅之荐乐安光逸于越越亦辟之敳等皆尚虚玄不以世务婴心纵酒放诞敳货殖无厌象薄行好招权越皆以其名重于世故辟之 祁弘之入关也成都王颖自武关犇新野会新城元公刘弘卒司马郭劢作乱欲迎颖为主治中顺阳郭舒奉弘子璠以讨劢斩之诏南中郎将刘陶收颖颖北渡河犇朝歌收故将士得数百人欲赴公师藩九月顿丘太守冯嵩执之送邺范阳王虓不忍杀而幽之公师藩自白马南渡河兖州刺史茍晞讨斩之进东嬴公腾爵为东燕王平昌公模为南阳王 冬
十月范阳王虓薨长史刘舆以成都王颖素邺人所附秘不发丧伪令人为台使称诏夜赐颖死并杀其二子颖官属先皆逃散惟卢志随从至死不怠收而殡之太傅越召志为军谘祭酒越将召刘舆或曰舆犹腻也近则污人及至越疏之舆密视天下兵簿及仓库牛马器械水陆之形皆默识之时军国多事每会议自长史潘滔以下莫知所对舆应机辨画越倾膝酬接以为左长史军国之务悉以委之舆说越遣其弟琨镇并州以为北面之重越表琨为并州刺史以东燕王腾为车骑将军都督邺城诸军事镇邺 十一月己巳夜帝食䴵中毒庚午崩于显阳殿羊后自以于太弟炽为嫂恐不得为太后将立清河王覃侍中华混谏曰太弟在东宫已久民望素定今日宁可易乎即露板驰告太傅越召太弟入宫后已召覃至尚书阁疑变托疾而返癸酉太弟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惠皇后居弘训宫追尊母王才人曰皇太后立妃梁氏为皇后怀帝始遵旧制于东堂听政每至宴会辄与群官论众务考经籍黄门侍郎傅宣叹曰今日复见武帝之世矣 十二月太傅越以诏书徴河间王颙为司徒颙乃就徴南阳王模遣其将梁臣邀之于新安车上扼杀之并杀其三子刘琨至上党东燕王腾即自井陉东下时并州饥馑数为胡寇所掠郡县莫能自保州将田甄甄弟兰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及吏民万馀人悉随腾就榖冀州号为乞活所馀之户不满二万寇贼纵横道路断塞琨募兵上党得五百人转斗而前至晋阳府寺焚毁邑野萧条琨抚循劳徕流民稍集
怀帝永嘉元年二月东莱王弥寇青徐二州自称征东大将军攻杀二千石太傅越以公车令东莱鞠羡为本郡太守以讨弥弥击杀之 三月诏追复杨太后号丁卯改葬之谥曰武悼 庚午立清河王覃弟豫章王诠为皇太子辛未大赦帝亲览大政留心庶事太傅越不悦固求出藩庚辰越出镇许昌 以高密王略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南阳王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诸军事镇长安东燕王腾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仍镇邺 公师藩既死汲桑逃还苑中更聚众劫掠郡县自称大将军声言为成都王报仇以石勒为前驱所向辄克署勒扫虏将军遂进攻邺时邺中府库空竭而新蔡武哀王腾资用甚饶腾性吝啬无所振惠临急乃赐将士米各数升帛各丈尺以是人不为用夏五月桑大破魏郡太守冯嵩长驱入邺腾轻骑出犇为桑将李丰所杀桑出成都王颖棺载之车中每事启而后行遂烧邺宫火旬日不灭杀士民万馀人大掠而去济自延津南击兖州太傅越大惧使茍晞及将军王讃等讨之 石勒与茍晞等相持于平原阳平间数月大小三十馀战互有胜负 秋七月己酉朔太傅越屯官渡为声援 己未以琅邪王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杨州江南诸军事假节镇建业 八月己卯朔茍晞击汲桑于东武阳大破之桑退保清渊 九月戊申琅邪王睿至建业睿以安东司马王导为谋主推心亲信每事咨焉睿名论素轻吴人不附居久之士大夫莫有至者导患之会睿出观禊导使睿乘肩舆具威仪导与诸名胜皆骑从纪瞻顾荣等见之惊异相帅拜于道左导因说睿曰顾荣贺循此土之望宜引之以结人心二子既至则无不来矣睿乃使导躬造循荣二人皆应命而至以循为吴国内史荣为军司加散骑常侍凡军府政事皆与之谋议又以纪瞻为军祭酒卞壸为从事中郎周玘为仓曹属琅邪刘超为舍人张闿及鲁国孔衍为参军壸粹之子闿昭之曽孙也王导说睿谦以接士俭以足用以清静为政抚绥新旧故江东归心焉睿初至颇以酒废事导以为言睿命酌引觞覆之于此遂绝 茍晞追击汲桑破其八垒死者万馀人桑与石勒收馀众将犇汉冀州刺史丁绍邀之于赤桥又破之桑犇马牧勒犇乐平太傅越还许昌加茍睎抚军将军都督青兖诸军事丁绍宁北将军监冀州诸军事皆假节 胡部大张㔨督冯莫突等拥众数千壁于上党石勒往从之因说㔨督等曰刘单于举兵击晋部大拒而不从自度终能独立乎曰不能勒曰然则安可不早有所属今部落皆已受单于赏募往往聚议欲叛部大而归单于矣㔨督等以为然冬十月㔨督等随勒单骑归汉汉王渊署㔨督为亲汉王莫突为都督部大以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以统之乌桓张伏利度有众二千壁于乐平渊屡招不能致勒伪获罪于渊往犇伏利度伏利度喜结为兄弟使勒帅诸胡冦掠所向无前诸胡畏服勒知众心之附已乃因会执伏利度谓诸胡曰今起大事我与伏利度谁堪为主诸胡咸推勒勒于是释伏利度帅其众归汉渊加勒督山东征讨诸军事以伏利度之众配之 十一月甲寅以尚书右仆射和郁为征北将军镇邺乙亥以王衍为司徒 十二月戊寅乞活田甄田兰薄盛等起兵为新蔡王腾复仇斩汲桑于乐陵弃成都王颖棺于故井中颖故臣收葬之 前北军中侯吕雍度支校尉陈颜等谋立清河王覃为太子事觉太傅越矫诏囚覃于金墉城 初太傅越与茍晞亲善引升堂结为兄弟司马潘滔说越曰兖州冲要魏武以之创业茍晞有大志非纯臣也久令处之则患生心腹矣若迁于青州厚其名号晞必悦公自牧兖州经纬诸夏藩卫本朝此所谓为之于未乱者也越以为然癸卯越自为丞相领兖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幷诸军事以晞为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领青州刺史封东平郡公越晞由是有隙 初阳平刘灵少贫贱力制犇牛走及犇马时人虽异之莫能举也灵抚膺叹曰天乎何当乱也及公师藩起灵自称将军冦掠赵魏会王弥为茍纯所败灵亦为王讃所败遂俱遣使降汉汉拜弥镇东大将军青徐二州牧都督縁海诸军事封东莱公以灵为平北将军纯晞之弟也
二年春正月汉王渊遣抚军将军聪等十将南据太山辅汉将军石勒等十将东下赵魏 二月辛卯太傅越杀清河王覃 三月太傅越自许昌徙镇甄城王弥收集亡散兵复大振分遣诸将攻掠青徐兖豫四州所过攻陷郡县多杀守令有众数万茍晞与之连战不能克夏四月丁亥弥入许昌太傅越遣司马王斌帅甲士五千人卫京师凉州刺史张轨亦遣督䕶北宫纯将兵卫京师五月弥入自轘辕败官军于伊北京师大震宫城门昼闭壬戌弥至洛阳屯于津阳门诏以王衍都督征讨诸军事甲子衍与王斌等出战北宫纯募勇士百馀人突陈弥兵大败乙丑弥烧建春门而东衍遣左卫将军王秉追之战于七里涧又败之弥走渡河与王桑自轵关如平阳汉王渊遣侍中兼御史大夫郊迎令曰孤亲行将军之馆拂席洗爵敬待将军及至拜司隶校尉加侍中特进以桑为散骑侍郎 北宫纯等与汉刘聪战于河东败之 秋七月甲辰汉王渊冦平阳太守宋抽弃郡走河东太守路述战死渊徙都蒲子上郡鲜卑陆逐延氐酋单徴并降于汉 八月丁亥太傅越自鄄城徙屯濮阳未几又徙屯荥阳 九月汉王弥石勒冦邺和郁弃城走诏豫州刺史裴宪屯白马以拒弥车骑将军王堪屯东燕以拒勒平北将军曹武屯大阳以备蒲子宪楷之子也 石勒刘灵帅众三万冦魏郡汲郡顿丘百姓望风降附者五十馀垒皆假垒主将军都尉印绶简其彊壮五万为军士老弱安堵如故己酉勒执魏郡太守王粹于三台杀之
三年春正月辛丑朔荧惑犯紫微汉太史令宣于修之言于汉主渊曰不出三年必克洛阳蒲子﨑岖难以久安平阳气象方昌请徙都之渊从之 三月丁巳太傅越自荥阳入京师中书监王敦谓所亲曰太傅专执威权而选用表请尚书犹以旧制裁之今日之来必有所诛帝之为太弟也与中庶子缪播亲善及即位以播为中书监缪𦙍为太仆卿委以心膂帝舅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并参机密越疑朝臣贰于己刘舆潘滔劝越悉诛播等越乃诬播等欲为乱乙丑遣平东将军王秉帅甲士三千入宫执播等十馀人于帝侧付廷尉杀之帝叹息流涕而已绥曽之孙也初何曽侍武帝宴退谓诸子曰主上开创大业吾毎宴见未尝闻经国远图惟说平生常事非贻厥孙谋之道也及身而已后嗣其殆乎汝辈犹可以免指诸孙曰此属必及于难及绥死兄嵩哭之曰我祖其殆圣乎 臣光曰何曽讥武帝偷惰取过目前不为远虑知天下将乱子孙必与其忧何其明也然身为僭侈使子孙承流卒以骄奢亡族其明安在哉且身为宰相知其君之过不以告而私语于家非忠臣也 丁邜诏以王衍为太尉太傅越解兖州牧领司徒越以顷来兴事多由殿省乃奏宿卫有侯爵者皆罢之时殿中武官并封侯由是出者略尽皆泣涕而去更使右卫将军何伦左卫将军王秉领东海国兵数百人宿卫 左积弩将军朱诞奔汉具陈洛阳孤弱劝汉主渊攻之渊以诞为前锋都督以灭晋大将军刘景为大都督将兵攻黎阳克之又败王堪于延津沈男女三万馀人于河渊闻之怒曰景何面复见朕且天道岂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马氏耳细民何罪黜景为平虏将军 夏汉安东大将军石勒冦钜鹿常山众至十馀万集衣冠人物别为君子营以赵郡张宾为谋主刁膺为股肱夔安孔苌支雄桃豹逯明为爪牙幷州诸胡羯多从之初张宾好读书阔达有大志常自比张子房及石勒徇山东宾谓所亲曰吾历观诸将无如此胡将军者可与共成大业乃提剑诣军门大呼请见勒亦未之奇也宾数以策干勒已而皆如所言勒由是奇之署为军功曹动静咨之 汉主渊以王弥为侍中都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青州牧与楚王聪共攻壶关以石勒为前锋都督刘琨遣䕶军黄肃韩述救之聪败述于西涧勒败肃于封田皆杀之太傅越遣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曹超将兵拒聦等旷济河欲长驱而前融曰彼乘险间出我虽有数万之众犹是一军独受敌也且当阻水为固以量形势然后图之旷怒曰君欲沮众邪融退曰彼善用兵旷暗于事势吾属今必死矣旷等逾太行与聦遇战于长平之间旷兵大败融超皆死聦遂破屯留长子凡斩获万九千级上党太守庞淳以壶关降汉刘琨以都尉张倚领上党太守据襄垣 秋八月汉主渊命楚王聦等进攻洛阳诏平北将军曹武等拒之皆为聦所败聦长驱至宜阳自恃骤胜怠不设备九月弘农太守垣延诈降夜袭聦军聦大败而还 冬十月汉主渊复遣楚王聪王弥始安王曜汝阴王景帅精骑五万冦洛阳大司空雁门刚穆公呼延翼帅步卒继之丙辰聪等至宜阳朝廷以汉兵新败不意其复至大惧辛酉聪屯西明门北宫纯等夜帅勇士千馀人出攻汉壁斩其征虏将军呼延颢壬戍聦南屯洛水乙丑呼延翼为其下所杀其众自大阳溃归渊敕聪等还师聪表称晋兵微弱不可以翼颢死故还师固请留攻洛阳渊许之太傅越婴城自守戊寅聪亲祈嵩山留平晋将军安阳哀王厉冠军将军呼延朗督摄留军太傅参军孙询说越乘虚出撃朗斩之厉赴水死王弥谓聪曰今军既失利洛阳守备犹固运车在陜粮食不支数日殿下不如与龙骧还平阳裹粮发卒更为后举下官亦收兵谷待命于兖豫不亦可乎聪自以请留未敢还宣于修之言于渊曰岁在辛未乃得洛阳今晋气犹盛大军不归必败渊乃召聪等还 十一月甲申汉楚王聪始安王曜归于平阳王弥南出轘辕流民之在颍川襄城汝南南阳河南者数万家素为居民所苦皆烧城邑杀二千石长吏以应弥 石勒冦信都杀冀州刺史王斌王浚自领冀州诏车骑将军王堪北中郎将裴宪将兵讨勒勒引兵还拒之魏郡太守刘矩以郡降勒勒至黎阳裴宪弃军犇淮南王堪退保仓垣 十二月汉王弥表左长史曺嶷行安东将军东徇青州
四年春正月汉征东大将军石勒济河拔白马王弥以三万众会之共冦徐豫兖州二月勒袭鄄城杀兖州刺史袁孚遂拔仓垣杀王堪复北济河攻冀州诸郡民从之者九万馀口 秋七月汉楚王聪始安王曜石勒及安北大将军赵国围河内太守裴整于怀诏征虏将军宋抽救怀勒与平北大将军王桑逆击抽杀之河内人执整以降汉主渊以整为尚书左丞河内督将郭默收整馀众自为坞主刘琨以默为河内太守 己卯汉主渊卒 九月雍州流民多在南阳诏书遣还乡里流民以关中荒残皆不愿归征南将军山简南中郎将杜㽔各遣兵送之促期令发京兆王如遂潜结壮士夜袭二军破之于是冯翊严嶷京兆侯脱各聚众攻城镇杀令长以应之未几众至四五万自号大将军领司雍二州牧称藩于汉 冬十月汉河内王粲始安王曜及王弥帅众四万冦洛阳石勒帅骑二万会粲于大阳败监军裴邈于渑池遂长驱入洛川粲出轘辕掠梁陈汝颍间勒出成皋关壬寅围陈留太守王赞于仓垣为赞所败退屯文石津 京师饥困日甚太傅越遣使以羽檄徴天下兵使入援京师帝谓使者曰为我语诸征镇今日尚可救后则无及矣既而卒无至者征南将军山简遣督䕶王万将兵入援军于涅阳为王如所败如遂大掠沔汉进逼襄阳简婴城自守荆州刺史王澄自将欲援京师至沶口闻简败众散而还朝议多欲迁都以避难王衍以为不可卖车牛以安众心山简为严嶷所逼自襄阳徙屯夏口 石勒引兵济河将趋南阳王如侯脱严嶷等闻之遣众一万屯襄城以拒勒勒击之尽俘其众进屯宛北是时侯脱据宛王如据穰如素与脱不协遣使重赂勒结为兄弟说勒使攻脱勒攻宛克之严嶷引兵救宛不及而降勒斩脱囚嶷送于平阳尽幷其众遂南冦襄阳攻拔江西垒壁三十馀所还趋襄城王如遣弟璃袭勒勒迎击灭之复屯江西 太傅越既杀王延等大失众望又以胡冦益盛内不自安乃戎服入见请讨石勒且镇集兖豫帝曰今胡虏侵逼郊畿人无固志朝廷社稷倚赖于公岂可远出以孤根本对曰臣出幸而破贼则国威可振犹愈于坐待困穷也十一月甲戍越帅甲士四万向许昌留妃裴氏世子毗及龙骧将军李恽右卫将军何伦守卫京师防察宫省以潘滔为河南尹总留事越表以行台自随用太尉衍为军司朝贤素望悉为佐吏名将劲卒咸入其府于是宫省无复守卫荒馑日甚殿内死人交横盗贼公行府寺营署并掘堑自守越东屯项以冯嵩为左司马自领豫州牧竟陵王楙白帝遣兵袭何伦不克帝委罪于楙楙逃窜得免 扬州都督周馥以洛阳孤危上书请迁都夀春太傅越以馥不先白已而直上书大怒召馥及淮南太守裴硕馥不肯行令硕帅兵先进硕诈称受越密旨袭馥为馥所败退保东城 初帝以王弥石勒侵逼京畿诏茍晞督帅州郡讨之会曹嶷破琅邪北收齐地兵势甚盛茍纯闭城自守晞还救青州与嶷连战破之五年春正月茍晞为曺嶷所败弃城犇高平 裴硕求救琅邪王睿睿使扬威将军甘卓等攻周馥于夀春馥众溃犇项新蔡王确执之馥忧愤而卒确腾之子 二月石勒攻新蔡杀新蔡庄王确于南顿进拔许昌杀平东将军王康 东海孝献王越既与茍晞有隙河南尹潘滔尚书刘望等复从而譛之晞怒表求滔等首阳言司马元超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乱茍道将岂可以不义使之乃移檄诸州自称功伐陈越罪状帝亦恶越专权多违诏命所留将士何伦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赐晞手诏使讨之晞数与帝文书往来越疑之使游骑于成皋间伺之果获晞使及诏书乃下檄罪状晞以从事中郎杨瑁为兖州刺史使与徐州刺史裴盾共讨晞晞遣骑收潘滔滔夜遁得免执尚书刘曽侍中程延斩之越忧愤成疾以后事付王衍三月丙子薨于项秘不发丧众共推衍为元帅衍不敢当以让襄阳王范范亦不受范玮之子也于是衍等相与奉越丧还葬东海何伦李恽等闻越薨奉裴妃及世子毗自洛阳东走城中士民争随之帝追贬越为县王以茍晞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 夏四月石勒帅轻骑追太傅越之丧及于苦县寗平城大败晋兵纵骑围而射之将士十馀万人相践如山无一人得免者执太尉衍襄阳王范任城王济武陵庄王澹西河王喜梁怀王禧齐王超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敳等坐之幕下问以晋故衍具陈祸败之由云计不在已且自言少无宦情不豫世事因劝勒称尊号冀以自免勒曰君少壮登朝名盖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无宦情邪破坏天下非君而谁命左右扶出众人畏死多自陈述独襄阳王范神色俨然顾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复纷纭勒谓孔苌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尝见此辈人当可存乎苌曰彼皆晋之王公终不为吾用勒曰虽然要不可加以锋刃夜使人排墙杀之济宣帝弟子景王陵之子禧澹之子也剖越柩焚其尸曰乱天下者此人也吾为天下报之故焚其骨以告天地何伦等至洧仓遇勒战败东海世子毗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没于勒何伦犇下邳李恽犇广宗裴妃为人所掠卖久之渡江初琅邪王睿之镇建业裴妃意也故睿徳之厚加存抚以其子冲继越后 五月以太子太傅傅祗为司徒尚书令荀藩为司空加王浚大司马侍中大都督督幽冀诸军事南阳王模为太尉大都督张轨为车骑大将军琅邪王睿为镇东大将军兼督扬江湘交广五州诸军事 茍晞表请迁都仓垣使从事中郎刘会将船数十艘宿卫五百人谷千斛迎帝帝将从之公卿犹豫左右恋资财遂不果行既而洛阳饥困人相食百官流亡者什八九帝召公卿议将行而卫从不备帝抚手叹曰如何曽无车舆乃使傅祗出诣河阴治舟楫朝士数十人导从帝步出西掖门至铜駞街为盗所掠不得进而还度支校尉东郡魏浚帅流民数百家保河阴之峡石时劫掠得榖麦献之帝以为扬威将军平阳太守度支如故 汉主聪使前军大将军呼延晏将兵二万七千冦洛阳比及河南晋兵前后十二败死者三万馀人始安王曜王弥石勒皆引兵会之未至晏留辎重于张方故垒癸未先至洛阳甲申攻平昌门丙戌克之遂焚东阳门及诸府寺六月丁亥朔晏以外继不至俘掠而去帝具舟于洛水将东走晏尽焚之庚寅荀藩及弟光禄大夫组奔轘辕辛卯王弥至宣阳门壬辰始安王曜至西明门丁酉王弥呼延晏克宣阳门入南宫升太极前殿纵兵大掠悉收宫人珍宝帝出华林园门欲奔长安汉兵追执之幽于端门曜自西明门入屯武库戊戍曜杀太子诠吴孝王晏竟陵王楙右仆射曺馥尚书闾丘冲河南尹刘默等士民死者三万馀人遂发掘诸陵焚宫庙官府皆尽曜纳惠帝羊皇后迁帝及六玺于平阳石勒引兵出轘辕屯许昌光禄大夫刘蕃尚书卢志奔并州丁未汉主聦大赦改元嘉平以帝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封平阿公以侍中庾珉王隽为光禄大夫岷敳之兄也初始平王曜以王弥不待己至先入洛阳怨之弥说曜曰洛阳天下之中山河四塞城池宫室不假修营宜白主上自平阳徙都之曜以天下未定洛阳四面受敌不可守不用弥策而焚之弥骂曰屠各子岂有帝王之意邪遂与曜有隙引兵东屯项关前司隶校尉刘暾说弥曰今九州糜沸群雄竞逐将军于汉建不世之功又与始安王相失将何以自容不如东据本州徐观天下之势上下以混壹四海下不失鼎峙之业䇿之上者也弥心然之 司徒傅祗建行台于河阴司空荀藩在阳城河南尹华荟在成皋汝阴太守平阳李矩为之立屋输榖以给之荟歆之曽孙也藩与弟组族子中䕶军崧荟与弟中领军恒建行台于密传檄四方推琅邪王睿为盟主藩承制以崧为襄城太守矩为荥阳太守前冠军将军河南禇翜为梁国内史扬威将军魏浚屯洛北石梁坞刘琨承制假浚河南尹浚诣荀藩谘谋军事藩邀李矩伺会矩夜赴之矩官属皆曰浚不可信不宜夜往矩曰忠臣同心何所疑乎遂往相与结欢而去浚族子该聚众据一泉坞藩以为武威将军豫章王端太子诠之弟也东奔仓垣茍晞帅群官奉以为皇太子置行台端承制以晞领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自仓垣徙屯蒙城抚军将军秦王业吴孝王之子荀藩之甥也年十二南奔密藩等奉之南趣许昌前豫州刺史天水阎鼎聚西州流民数千人于密欲还乡里荀藩以鼎有才而拥众用鼎为豫州刺史以中书令李絙司徒左长史彭城刘畴镇军长史周𫖮司马李述等为之参佐𫖮浚之子也时海内大乱独江东差安中国士民避乱者多南渡江镇东司马王导说琅邪王睿收其贤俊与之共事睿从之辟掾属百馀人时人谓之百六掾以前颍川太守渤海刁协为军谘祭酒前东海太守王承广陵相卞壸为从事中郎江宁令诸葛恢历阳参军陈国陈𫖳为行参军前太博掾庾亮为西曺掾 南阳王模使牙门赵染戒蒲坂染帅众降汉汉兵围长安模战败遂降于汉九月河内王粲杀模关西饥馑白骨蔽野士民存者百无一二聦以始安王曜为车骑大将军雍州牧更封中山王镇长安以王弥为大将军封齐公 茍晞骄奢苛暴众心离怨加以疾疫饥馑石勒攻王讃于阳夏擒之遂袭蒙城执晞及豫章王端锁晞颈以为左司马汉主聪拜勒幽州牧王弥与勒外相亲而内相忌弥闻勒擒茍晞心恶之以书贺勒曰公获茍晞而用之何其神也使晞为公左弥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勒谓张宾曰王公位重而言卑其图我必矣宾因劝勒乘弥小衰诱而取之 冬十月勒请弥燕于己吾酒酣勒手斩弥而并其众表汉主聪称弥叛逆聪大怒遣使让勒专害公辅有无君之心然犹加勒镇东大将军督并幽二州诸军事领并州刺史以慰其心茍晞王讃潜谋叛勒勒杀之幷晞弟纯勒引兵掠豫州诸郡临江而还屯于葛陂 初南阳王模以从事中郎索𬘭为冯翊太守𬘭靖之子也模死𬘭与安夷䕶军金城麹允频阳令梁肃俱奔安定时安定太守贾疋与诸氐羌皆送任子于汉𬘭等遇之于阴密拥还临泾与疋谋兴复晋室疋从之乃共推疋为平西将军帅众五万向长安雍州刺史麹特新平太守竺恢皆不降于汉闻疋起兵与扶风太守梁综帅众十万会之综肃之兄也汉河内王粲在新丰使其将刘雅赵染攻新平不克索𬘭救新平大小百战雅等败退中山王曜与疋等战于黄丘曜众大败疋遂袭汉梁州刺史彭荡仲杀之麹特等击破粲于新丰粲还平阳于是疋等兵势大振关西胡晋翕然响应阎鼎欲奉秦王业入关据长安以号令四方河阴令傅畅祗之子也亦以书劝之鼎遂行荀藩刘畴周𫖮李述等皆山东人不欲西行中涂逃散鼎遣兵追之不及杀李絙等鼎与业自宛趣武关遇盗于上洛士卒败散收其馀众进至蓝田使人告贾疋疋遣兵迎之十二月入于雍城使梁综将兵卫之周𫖮奔琅邪王睿睿以𫖮为军谘祭酒前骑都尉谯国桓彛亦避乱过江见睿微弱谓𫖮曰我以中州多故来此求全而单弱如此将何以济既而见王导共论世事退谓𫖮曰向见管夷吾无复忧矣诸名士相与登新亭游宴周𫖮中坐叹曰风景不殊举目有江河之异因相视流涕王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对泣邪众皆收泪谢之陈𫖳遗王导书曰中华所以倾弊者正以取才失所先名望而后实事浮竞驱驰互相贡荐言重者先显言轻者后叙遂相波扇乃至陵迟加有庄老之俗倾惑朝廷飬望者为弘雅政事者为俗人王职不恤法物坠丧夫欲制远先由近始今宜改张明赏信罚拔卓茂于密县显朱邑于桐乡然后大业可举中兴可冀耳导不能从
六年春正月汉镇北将军靳冲平北将军卜珝冦并州辛未围晋阳 二月石勒筑垒于葛陂课农造舟将攻建业琅邪王睿大集江南之众于夀春以镇东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都督诸军以讨之会大雨三月不止勒军中饥疫死者大半闻晋军将至集将佐议之右长史刁膺请先送款于睿求扫平河朔以自赎俟其军退徐更图之勒愀然长啸中坚将军䕫安请就高避水勒曰将军何怯邪孔苌等三十馀将请各将兵分道夜攻夀春斩吴将头据其城食其粟要以今年破丹阳定江南勒笑曰是勇将之计也各赐铠马一疋顾谓张宾宾曰将军攻陷京师囚执天子杀害王公妻略妃主擢将军之发不足以数将军之罪奈何复相臣奉乎去年既杀王弥不当来此今天降霖雨于数百里中示将军不应留此也邺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山河四塞宜北徙据之以经营河北河北既定天下无处将军之右者矣晋之保夀春畏将军往攻之耳彼闻吾去喜于自全何暇追袭吾后为吾不利邪将军宜使辎重从北道先发将军引大兵向夀春辎重既远大兵徐还何忧进退无地乎勒攘袂鼓髯曰张君计是也责刁膺曰君既相辅佐当共成大功奈何遽劝孤降此策应斩然素知君怯特相宥耳于是黜膺为将军擢宾为右长史号曰右侯勒引兵发葛陂遣石虎帅骑二千向夀春遇晋运船虎将士争取之为纪瞻所败瞻追奔百里前及勒军勒结陈待之瞻不敢撃退还夀春 汉主聪封帝为会稽郡公加仪同三司聪从容谓帝曰卿昔为豫章王朕与王武子造卿武子称朕于卿卿言闻其名久矣赠卿柘弓银研卿颇记否帝曰臣安敢忘之但恨尔日不早识龙颜聪曰卿家骨肉何相残如此帝曰大汉将应天受命故为陛下自相驱除此殆天意非人事也且臣家若能奉武皇帝之业九族敦睦陛下何由得之聪喜以小刘贵人妻帝曰此名公之孙也卿善遇之 代公猗卢遣兵救晋阳三月乙未汉兵败走卜珝之卒先奔靳冲擅收珝斩之聪大怒遣使持节斩冲 贾疋等围长安数月汉中山王曜连战皆败驱掠士女八万馀口奔于平阳秦王业自雍入于长安五月汉主聪贬曜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聪使河内王粲攻傅祗于三渚右将军刘参攻郭默于怀会祗病薨城陷粲迁祗子孙并其士民一万馀户于平阳 石勒自葛陂北行所过皆坚壁清野虏掠无所获军中饥甚士卒相食至东燕闻汲郡向冰聚众数千壁枋头勒将济河恐𣲙邀之张宾曰闻𣲙船尽在渎中未上宜遣轻兵间道袭取以济大军大军既济𣲙必可擒也 秋七月勒使支雄孔苌自文石津缚筏潜渡取其船勒引兵自棘津济河撃𣲙大破之尽得其资储军势复振遂长驱至邺刘演保三台以自固临深牟穆等复帅其众降于勒诸将欲攻三台张宾曰演虽弱众犹数千三台险固攻之未易猝抜舍而去之彼将自溃方今王彭祖刘越石公之大敌也宜先取之演不足顾也且天下饥乱明公虽拥大兵游行羁旅人无定志非所以保万全制四方也不若择便地而据之广聚粮储西禀平阳以图幽并此霸王之业也邯郸襄国形胜之地请择一而都之勒曰右侯之计是也遂进据襄国宾复言于勒曰今吾居此彭祖越石所深忌也恐城堑未固资储未广二冦交至宜亟收野榖且遣使至平阳具陈镇此之意勒从之分命诸将攻冀州郡县壁垒多降运其榖以输襄国且表于汉主聪聪以勒为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上党公刘琨移檄州郡期以十月会平阳击汉琨素奢豪喜声色河南徐润以音律得幸于琨琨以为晋阳令润骄恣干预政事䕶军令狐盛数以为言且劝琨杀之琨不从润谮盛于琨琨收盛杀之琨母曰汝不能驾御豪杰以恢远略而专除胜已祸必及我盛子泥奔汉且言虚实汉主聪大喜遣河内王粲中山王曜将兵冦并州以令狐泥为乡导琨闻之东出收兵于常山及中山使其将郝诜张乔将兵拒粲且遣使求救于代公猗卢诜乔俱败死粲曜乘虚袭晋阳太原太守高乔并州别驾郝聿以晋阳降汉八月庚戍琨还救晋阳不及帅左右数十骑奔常山辛亥粲曜入晋阳壬子令狐泥杀琨父母粲曜送尚书卢志侍中许遐太子右卫率崔玮于平阳聦复以曜为车骑大将军以前将军刘丰为幷州刺史镇晋阳 九月聪以卢志为太弟太师崔玮为太傅许遐为太保高乔令狐泥皆为武卫将军 辛巳贾疋等奉秦王业为皇太子建行台于长安登坛告类建宗庙社稷大赦以阎鼎为太子詹事总摄百揆加贾疋征西大将军以秦州刺史南阳王保为大司马命司空荀藩督摄远近光禄大夫荀组领司隶校尉行豫州刺史与藩共保开封 冬十月代公猗卢遣其子六修及兄子普根将军卫雄范班箕澹帅众数万为前锋以攻晋阳猗卢自帅众二十万继之刘琨收散卒数千为之乡导六修与汉中山王曜战于汾东曜兵败坠马中七创讨虏将军傅虎以马授曜曜不受曰卿当乘以自免吾创已重自分死此虎泣曰虎蒙大王识抜至此常思效命今其时矣且汉室初基天下可无虎不可无大王也乃扶曜上马驱令渡汾自还战死曜入晋阳夜与大将军粲镇北大将军丰掠晋阳之民逾蒙山而归十一月猗卢追之战于蓝谷汉兵大败擒刘丰斩邢延等三千馀级伏尸数百里猗卢因大猎夀阳山陈阅皮肉山为之赤刘琨自营门步入拜谢固请进军猗卢曰吾不早来致卿父母见害诚以相愧今卿已复州境吾远来士马疲弊且待后举刘聪未可灭也遗琨马牛羊各千馀疋车百乘而还留其将箕澹叚繁等戍晋阳琨徙居阳曲招集亡散卢谌为刘粲参军亡归琨汉人杀其父志及弟谧诜赠傅虎幽州刺史 十二月彭天䕶攻贾疋杀之阎鼎杀梁综麹允索𬘭等攻鼎鼎奔雍为氐所杀愍帝建兴元年春正月丁丑朔汉主聪宴群臣于光极殿使怀帝著青衣行酒庾珉王隽等不胜悲愤因号哭聪恶之有告珉等谋以平阳应刘琨者 二月丁未聪杀珉隽等故晋臣十馀人怀帝亦遇害 荀崧曰怀帝天清劭少著英猷若遇承平足为守文佳主而继惠帝扰乱之后东海专政故无幽厉之衅而有流亡之祸矣 夏四月丙午怀帝凶问至长安皇太子举哀因加元服壬申即皇帝大赦改元以卫将军梁芬为司徒雍州刺史麹允为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京兆太守索𬘭为尚书右仆射领吏部京兆尹是时长安城中户不盈百嵩棘成林公私有车四乘百官无章服印绶唯桑版署号而已寻以索𬘭为卫将军领太尉军国之事悉以委之 汉中山王曜司隶校尉乔智明冦长安平西将军赵染帅众赴之诏麹允屯黄白城以拒之 石勒使石虎攻邺邺溃刘演奔廪丘三台流民皆降于勒勒以桃豹为魏郡太守以抚之久之以石虎代豹镇邺五月壬辰以琅邪王睿为左丞相大都督督陜东
诸军事南阳王保为右丞相大都督督陜西诸军事诏曰今当扫除鲸鲵奉迎梓宫令幽幷两州勒卒三十直造平阳右丞相宜帅秦凉梁雍之师三十万径诣长安左丞相帅所领精兵二十万径造洛阳同赴大期克成元勲 汉中山王曜屯蒲坂 六月刘琨与代公猗卢会于陉北谋击汉秋七月琨进据蓝谷猗卢遣拓跋普根屯于北屈琨遣监军韩据自西河而南将攻西平汉主聪遣大将军粲等拒琨骠骑将军易等拒普根荡晋将军兰阳等助守西平琨等闻之引兵还聪使军仍屯所在为进取之计 帝遣殿中都尉刘蜀诏左丞相睿以时进军与乘舆会除中原八月癸亥蜀至建康睿辞以方平定江东未暇北伐以镇东长史刁协为丞相左长史从事中郎彭城刘隗为司直邵陵内史广陵戴邈为军谘祭酒参军丹杨张闿为从事中郎尚书郎颍川锺雅为记室参军谯国桓宣为舍人豫章熊远为主簿会稽孔愉为掾刘隗雅习文史善伺候睿意故睿特亲爱之 秋九月汉中山王曜赵染攻麹允于黄白城允累战皆败诏以索𬘭为征东大将军将兵助允冬十月汉赵染谓中山王曜曰麹允帅大众在外长安空虚可袭也曜使染帅精骑五千袭长安庚寅夜入外城帝奔射雁楼染焚龙尾及诸营杀掠千馀人辛卯旦退屯逍遥园壬辰将军麹鉴自阿城帅众五千救长安癸巳染引还鉴追之与曜遇于零武鉴兵大败 汉中山王曜恃胜而不设备十一月麹允引兵袭之汉兵大败杀其冠军将军乔智明曜引归平阳
二年夏五月汉中山王曜赵染冦长安六月曜屯渭汭染屯新丰索𬘭将兵出拒之染有轻𬘭之色长史鲁徽曰晋之君臣自知彊弱不敌将致死于我不可轻也染曰以司马模之彊吾取之如拉朽索𬘭小竖岂能污吾马蹄刀刃邪晨帅轻骑数百逆之曰要当获𬘭而后食𬘭与战于城西染兵败而归悔曰吾不用鲁徽之言以至此何面目见之先命斩徽徽曰将军愚愎以取败乃复忌前害胜诛忠良以逞忿犹有天地将军其得死于枕席乎诏加索𬘭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承制行事曜染复与将军殷凯帅众数万向长安麹允逆战于冯翊允败收兵夜袭凯营凯败死曜乃还攻河内太守郭默于怀列三屯围之默食尽送妻子为质请籴于曜籴毕复婴城固守曜怒沉默妻子于河而攻之默欲投李矩于新郑矩使其甥郭诵迎之兵少不敢进会刘琨遣参军张肇帅鲜卑五百馀骑诣长安道阻不通还过矩营矩说肇使击汉兵汉兵望见鲜卑不战而走默遂帅众归矩汉主聦召曜还屯蒲阪 秋赵染攻北地麹允拒之染中弩而死
三年春二月丙子以琅邪王睿为丞相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领豫州牧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琨辞司空不受 夏六月汉大司马曜攻上党秋八月癸亥败刘琨之众于襄垣曜欲进攻阳曲汉主聪遣使谓之曰长安未平宜以为先曜乃还屯蒲阪秋九月汉大司马曜冦北地诏以麹允为大都督骠
骑将军以御之冬十月以索𬘭为尚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曜进拔冯翊太守梁肃奔万年曜转冦上郡麹允去黄白城军于灵武以兵弱不敢进帝屡徴兵于丞相保保左右皆曰蝮虵螫手壮士断腕今胡冦方盛且宜断陇道以观其变从事中郎裴诜曰今虵已螫头头可断乎保乃以镇军将军胡崧行前锋都督须诸军集乃发麹允欲奉帝往就保索𬘭曰保得天子必逞其私志乃止于是自长安以西不复贡奉朝廷百官饥乏采稆以自存
四年秋七月汉大司马曜围北地太守麹昌大都督麹允将步骑三万救之曜绕城纵火烟起蔽天使反间绐允曰郡城已陷往无及也众惧而溃曜追败允于磻石谷允奔还灵武曜遂取北地允性仁厚无威断喜以爵位恱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皆领征镇杖节加侍中常侍村坞主帅小者犹假银青将军之号然恩不及下故诸将骄士卒离怨关中危乱允告急于焦嵩嵩素侮允曰须允困当救之曜进至泾阳渭北诸城悉溃 八月汉大司马曜逼长安 九月焦嵩竺恢宋哲皆引兵救长安散骑常侍华辑监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郡兵屯霸上皆畏汉兵彊不敢进相国保遣胡崧将兵入援击汉大司马曜于灵台破之崧恐国威复振则麹索势盛乃帅城西诸郡兵屯渭北不进遂还槐里曜攻䧟长安外城麹允索𬘭退守小城以自固内外断绝城中饥甚米斗直金二两人相食死者太半亡逃不可制唯凉州义众千人守死不移太仓有麹数十䴵麹允屑之为粥以供帝既而亦尽冬十一月帝泣谓允曰今穷厄如此外无救援当忍耻出降以活士民因叹曰误我事者麹索二公也使侍中宗敞送降笺于曜索𬘭潜留敞使其子说曜曰今城中食犹足支一年未易克也若许𬘭以车骑仪同万户郡公者请以城降曜斩而送之曰帝王之师以义行也孤将兵十五年未尝以诡计败人必穷兵极势然后取之今索𬘭所言如此天下之恶一也辄相为戮之若兵食审未尽者便可勉强固守如其粮竭兵微亦宜早寤天命甲午宗敞至曜营乙未帝乘羊车肉袒䘖壁舆衬出东门降群臣号泣攀车执帝手帝亦悲不自胜御史中丞冯翊吉朗叹曰吾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虏乎乃自杀曜焚榇受壁使宗敞奉帝还宫丁酉迁帝及公卿以下于其营辛丑送至平阳壬寅汉主聪临光极殿帝稽首于前麹允伏地恸哭扶不能起聪怒囚之允自杀聪以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侯以大司马曜为假黄钺大都督督陜西诸军事太宰封秦王大赦改元麟嘉以麹允忠烈赠车骑将军谥节愍侯以索𬘭不忠斩于都市尚书梁允侍中梁濬等及诸郡中皆为曜所杀华辑奔南山 于宝论曰昔高祖宣皇帝以雄才硕量应时而起性深阻有若城府而能宽绰以容纳行数术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于是百姓与能大象始构世宗承基太祖继业咸黜异图用融前烈至于世祖遂享皇极仁以厚下俭以足用和而不弛宽而能断掩唐虞之旧域班正朔于八荒于时有天下无穷人之谚虽太平未洽亦足以明民乐其生矣武皇既崩山陵未干而变难继起宗子无维城之助师尹无具瞻之贵朝为伊周夕成桀跖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外散于四方方岳无钧石之镇关门无结草之固戎羯称制二帝失尊何哉树立失权付托非才四维不张而茍且之政多也夫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拔理节则不乱胶结则不迁昔之有天下者所以能长久用此道也周自后稷爱民十六王而武始君之其积基树本如此其固今晋之兴也其创基立本固异于前代矣加以朝寡纯徳之人乡乏不贰之老风俗淫僻耻尚失所学者以庄老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荡为辩而贱名检行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进仕者以茍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是以刘颂屡言治道傅咸每紏邪正皆谓之俗吏其倚仗虚旷依阿无心者皆名重海内若夫文王日昃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盖共嗤黜以为灰尘矣由是毁誉乱于善恶之实情慝犇于货欲之涂选者为人择官官者为身择利世族贵戚之子弟陵迈超越不拘资次悠悠风尘皆奔竞之士列官千百无让贤之举子真著崇让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其妇女不知女工任情而动有逆于舅姑有杀戮妾媵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礼法刑政于此大坏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此之谓乎故观阮籍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所由察庾纯贾充之争而见师尹之多僻考平吴之功而知将帅之不让思郭钦之谋而寤戎狄之有衅览傅玄刘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核傅咸之奏钱神之论而睹宠赂之彰民风国势既已如此虽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犹惧致乱况我惠帝以放荡之徳临之哉怀帝承乱即位羁以彊臣愍帝奔播之后徒守虚名天下之势既去非命世之雄才不能复取之矣冬十二月丞相睿闻长安不守出师露次躬擐甲胄移檄四方刻日北征以漕运稽期丙寅斩督运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逆流上至柱末二丈馀而下观者咸以为冤丞相司直刘隗上言伯罪不至死请免从事中郎周筵等官于是右将军王导等上䟽引咎请解职睿曰政刑失中皆吾暗塞所致一无所问
元帝建武元年春正月宋哲奔江东二月辛巳宋哲至建康称受愍帝诏令丞相琅邪王睿统摄万机三月琅邪王素服出次举哀三日于是西阳王羕及官属等共上尊号王不许羕等固请不已王慨然流涕曰孤罪人也诸贤见逼不已当归琅邪耳呼私奴命驾将归国羕等乃请依魏晋故事称晋王许之辛卯即晋王位大赦改元始备百官立宗庙建社稷有司请立太子王爱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谓王导曰立子当以徳导曰世子宣城俱有朗隽之美而世子年长王从之丙辰立世子绍为王太子封裒为琅邪王奉恭王后仍以裒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镇广陵以西阳王羕为太保封谯刚王逊之子氶为谯王逊宣帝之弟子也又以征南大将军王敦为大将军江州牧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书监录尚书事丞相左长史刁恊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周𫖮为吏部尚书军谘祭酒贺循为中书令右司马戴渊王䆳为尚书司直刘隗为御史中丞行参军刘超为中书舍人参军事孔愉长兼中书郎自馀参军悉拜奉车都尉掾属拜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拜骑都尉王敦辞州牧王导以敦统六州辞中外都督贺循以老病辞中书令王皆许之以循为太常是时承丧乱之后江东草创刁协久宦中朝谙练旧事贺循为世儒宗明习礼学凡有疑议皆取决焉夏六月丙寅温峤等至建康王导周𫖮庾亮等皆爱峤才争与之交是时太尉豫州牧荀组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曺嶷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皆上表劝进王不许 冬十一月汉主聪出畋以愍帝行车骑将军戎服执㦸前导见者指之曰此故长安天子也聚而观之故老有泣者太子粲言于聪曰昔周武王岂乐杀纣乎正恐同恶相求为患故也今兴兵聚众者皆以子业为名不如早除之聪曰吾前杀庾珉軰而民心犹如是吾未忍复杀也且小观之十二月聪飨群臣于光极殿使愍帝行酒洗爵已而更衣又使之执盖晋臣多涕泣有失声者尚书郎陇西辛宾起抱帝大哭聪命引出斩之赵固与河内太守郭默侵汉河东至綘右司隶部民犇之者三万馀人骑兵将军刘勲追击之杀万馀人固默引归太子粲帅将军刘雅生等步骑十万屯小平津固扬言曰要当生缚刘粲以赎天子粲表于聪曰子业若死民无所望则不为李矩赵固之用不攻而自灭矣戊戌愍帝遇害于平阳粲遣雅生攻洛阳固奔阳城山
大兴元年春三月癸丑愍帝凶问至建康王斩缞居庐百官请上尊号王不许纪瞻曰晋氏统绝于今二年陛下当承大业顾望宗室谁复与让若光践大位则神民有所凭依茍为逆天时违人事大势一去不可复还今两都燔荡宗庙无主刘聪窃号于西北而陛下方高让于东南所谓揖让而救火也王犹不许使殿中将军韩绩彻去御座瞻叱之曰帝座上应列星敢动者斩王为之改容奉朝请周嵩上䟽曰古之王者义全而后取让成而后得是以享世长久重光万载也今梓宫未返旧京未清义夫泣血士女遑遑宜开延嘉谋训卒厉兵先雪社稷大耻副四海之心则神器将安适哉由是忤旨出为新安太守又坐怨望抵罪嵩𫖮之子也丙辰王即皇帝位百官皆陪列帝命王导升御床共坐导固辞曰若太阳下同万物苍生何由仰照帝乃止大赦改元文武増位二等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二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三上
宋 袁枢 撰
刘渊据平阳〈杀太弟又附〉
汉灵帝中平五年春三月诏发南匈奴兵配刘虞讨张纯单于羌渠遣左贤王将骑诣幽州国人恐发兵无已于是右部䤈落反与屠各胡合凡十馀万人攻杀羌渠国人立其子右贤王于扶罗为持至尸逐侯单于六年 初南单于于扶罗既立国人杀其父者遂叛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于扶罗诣阙自讼会灵帝崩天下大乱于扶罗将数千骑与白波贼合兵冦郡县时民皆保聚钞掠无利而兵遂挫伤复欲归国国人不受乃止河东平阳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虚其位以老王行国事
献帝兴平二年冬十二月南单于于扶罗死弟呼厨泉立居于平阳
建安二十一年秋七月南单于呼厨泉入朝于魏魏王操因留之于邺使右贤王去卑监其国单于岁给绵绢钱谷如列侯子孙传袭其号分其众为五部各立其贵人为帅选汉人为司马以监督之
魏邵陵厉公嘉平三年 初南匈奴自谓其先本汉室之甥因冒姓刘氏太祖留单于呼厨泉于邺分其众为五部居并州境内左贤王豹单于于扶罗之子也为左部帅部族最彊城阳太守邓艾上言单于在内羌夷失统合散无主今单于之尊日疏而外土之威日重则胡虏不可不深备也闻刘豹部有叛胡可因叛割为二国以分其势去卑功显前朝而子不继业宜加其子显号使居雁门离国弱冦追录旧勲此御边长计也又陈羌胡与民同处者宜以渐出之使居民表以崇廉耻之教塞奸宄之路司马师皆从之
晋武帝泰始六年 初魏人居南匈奴五部于并州诸郡与中国民杂居自谓其先汉室外孙因改姓刘氏咸宁五年 初南单于呼厨泉以兄于扶罗子豹为左贤王及魏武帝分匈奴为五部以豹为左部帅豹子渊㓜而儁异师事上党崔㳺博习经史尝谓同门生上党朱纪雁门范隆曰吾尝耻随陆无武绛灌无文随陆遇高帝而不能建封侯之业绛灌遇文帝而不能兴庠序之教岂不惜哉于是兼学武事及长猿臂善射膂力过人姿貌魁伟为仕子在洛阳王浑及子济皆重之屡荐于帝帝召与语说之济曰渊有文武长才陛下任以东南之事吴不足平也孔恂杨珧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渊才器诚少比然不可重任也及凉州覆没帝问将于李熹对曰陛下诚能发匈奴五部之众假刘渊一将军之号使将之而西树机能之首可指日而枭也孔恂曰渊果枭树机能则凉州之患方更深耳帝乃止东莱王弥家世二千石弥有学术勇略善骑射青州人谓之飞豹然喜任侠处士陈留董养见而谓之曰君好乱乐祸若天下有事不作士大夫矣渊与弥友善谓弥曰王李以乡曲见知毎相称荐适足为吾患耳因欷歔流涕齐王攸闻之言于帝曰陛下不除刘渊臣恐并州不得久安王浑曰大晋方以信怀殊俗奈何以无形之疑杀人侍子乎何徳度之不弘也帝曰浑言是也会豹卒以渊代为左部帅
太康十年冬十一月诏以刘渊为匈奴北部都尉渊轻财好施倾心接物五部豪杰幽冀名儒多往归之惠帝永熙元年冬十月以刘渊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
永兴元年 初太弟颕表匈奴左贤王刘渊为冠军将军监五部军事使将兵在邺渊子聪骁勇绝人博渉经史善属文弯弓三百斤弱冠㳺京师名士莫不与交颕以聪为积弩将军渊从祖右贤王宣谓其族人曰自汉亡以来我单于徒有虚号无复尺土自馀王侯降同编户今吾众虽衰犹不减二万奈何敛手受役奄过百年左贤王英武超世天苟不欲与匈奴必不虚生此人也今司马氏骨肉相残四海鼎沸复呼韩邪之业此其时矣乃相与谋推渊为大单于使其党呼延攸诣邺告之渊白颕请归会葬颕弗许渊令攸先归告宣等使招集五部及杂胡声言助颕实欲叛之 王浚东嬴公腾攻颕渊请归发五部兵以击浚腾颕许之 渊至左国城宣等上大单于号二旬之间有众五万都于离石 渊闻颕去邺命刘景等将兵撃鲜卑刘宣等諌而止〈事并见西晋之乱〉 冬十月刘渊迁都左国城胡晋归之者愈众渊谓群臣曰昔汉有天下久长恩结于民吾汉室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乃建国号曰汉刘宣等请上尊号渊曰今四方未定且可依高祖称漠王于是即汉王位大赦改元曰元熙追尊安乐公禅为孝怀皇帝作汉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立其妻呼延氏为王后以右贤王宣为丞相崔㳺为御史大夫左于陆王宏为太尉范隆为大鸿胪朱纪为太常上党崔懿之后部人陈元达皆为黄门郎族子曜为建武将军㳺固辞不就元达少有志操渊常招之元达不答及渊为汉王或谓元达曰君其惧乎元达笑曰吾知其人久矣彼亦亮吾之心但恐不过三二日驿书必至其暮渊果征元达元达事渊屡进忠言退而削草虽子弟莫得知也曜生而眉白目有赤光㓜聪慧有胆量早孤养于渊及长仪观魁伟性磊落高亮与众不群好读书善属文鐡厚一寸射而洞之常自比乐毅及萧曹时人莫之许也惟刘聪重之曰永明汉世祖魏武之流数公何足道哉
怀帝永嘉二年冬十月甲戌汉王渊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凤 十一月以其子和为大将军聪为车骑大将军族子曜为龙骧大将军 十二月乙亥汉主渊以大将军和为大司马封梁王尚书令欢乐为大司徒封陈留王后父御史大夫呼延翼为大司空封雁门郡公宗室以亲䟽悉封郡县王异姓以功伐悉封郡县公侯
三年春正月徙都平阳大赦改元河瑞 五月汉主渊封子裕为齐王隆为鲁王 汉主渊遣楚王聪等寇洛阳军失利渊召聪等还〈事见西晋之乱〉 十二月汉主渊以陈留王欢乐为太傅楚王聪为大司徒江都王延年为大司空遣都护大将军曲阳王贤与征北大将军刘灵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东屯内黄王弥表左长史曹嶷行安东将军东徇青州且迎其家渊许之四年春正月汉主渊立单征女为皇后梁王和为皇太子大赦封子义为北海王以长乐王洋为大司马秋七月庚午汉主渊寝疾辛未以陈留王欢乐为太宰长乐王洋为太傅江都王延年为太保楚王聪为大司马单于并录尚书事置单于台于平阳西以齐王裕为大司徒鲁王隆为尚书令北海王义为抚军大将军领司隶校尉始安王曜为征讨大都督领单于左辅廷尉乔智明为冠军大将军领单于右辅光禄大夫刘殷为左仆射王育为右仆射任𫖮为吏部尚书朱纪为中书监护军马景领左卫将军永安王安国领右卫将军安昌王盛安邑王钦西阳王璿皆领武卫将军分典禁兵丁丑渊召太宰欢乐等入禁中受遗诏辅政己卯渊卒太子和即位和性猜忌无恩宗正呼延攸翼之子也渊以其无才行终身不迁官侍中刘乘素恶楚王聪卫尉西昌王锐耻不预顾命乃相与谋说和曰先帝不权轻重之势使三王总彊兵于内大司马拥十万众屯于近郊陛下便为寄坐耳宜早为之计和攸之甥也深信之辛巳夜召安昌王盛安邑王钦等告之盛曰先帝梓宫在殡四王未有逆节一旦自相鱼肉天下谓陛下何且大业甫尔陛下勿信谗夫之言以疑兄弟兄弟尚不可信他人谁足信哉攸锐怒之曰今日之议理无有二领军是何言乎命左右刃之盛既死钦惧曰惟陛下命壬午锐帅马景攻楚王聪于单于台攸帅永安王安国攻齐王裕于司徒府乘帅安邑王钦攻鲁王隆使尚书田密武卫将军刘璿攻北海王义密璿挟义斩关归于聪聪命贯甲以待之锐知聪有备驰还与攸乘共攻隆裕攸乘疑安邑钦有异志杀之是日斩裕癸未斩隆甲申聪攻西明门克之锐等走入南宫前锋随之乙酉杀和于光极西室收锐攸乘枭首通衢群臣请聪即帝位聪以北海王义单后之子也以位让之义涕泣固请聪久而许之曰义及群公正以祸难尚殷贪孤年长故耳此国家之事孤何敢辞俟义年长当以大业归之遂即位大赦改元光兴尊单氏曰皇太后其母张氏曰帝太后以义为皇太弟领大单于大司徒立其妻呼延氏为皇后呼延氏渊后之从父妺也封其子粲为河内王易为河间王翼为彭城王悝为高平王仍以粲为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以石勒为幷州刺史封汲郡公九月辛未葬汉主渊于永光陵谥曰光文皇帝庙号高祖汉主聪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嫡兄恭因恭寝穴其壁间刺而杀之 汉太后单氏卒汉主聪尊母张氏为皇太后单氏年少美色聪烝焉太弟义屡以为言单氏惭恚而死义宠由是渐衰然以单氏故尚未之废也呼延后言于聪曰父死子继古今常道陛下承高祖之业太弟何为者哉陛下百年后粲兄弟必无种矣聪曰然吾当徐思之呼延氏曰事留变生太弟见粲兄弟浸长必有不安之志万一有小人交构其间未必不祸发于今日也聪心然之义舅光禄大夫单冲泣谓义曰踈不间亲主上有意于河内王矣殿下何不避之义曰河瑞之末主上自惟嫡庶之分以大位让义义以主上齿长故相推奉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终弟及何为不可粲兄弟既壮犹今日也且子弟之间亲踈距几主上宁可有此意乎
愍帝建兴二年春正月聪置丞相等七公又置辅汉十六大将军各配兵二千以诸子为之又置左右司隶各领户二千馀万万户置一内史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万落万落置一都尉左右选曹尚书并典选举事自司隶以下六官皆位亚仆射以其子粲为丞相领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晋王江都王延年录尚书六条事汝阴王景为太师王育为太傅任𫖮为太保马景为大司徒朱纪为大司空中山王曜为大司马 十一月汉主聪以晋王粲为相国大单于总百揆粲少有儁才自为宰相骄奢専恣远贤亲佞严刻愎諌国人始恶之三年三月雨血于汉东宫延明殿太弟义恶之以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玮遐说义曰主上往日以殿下为太弟者欲以安众心耳其志在晋王久矣王公已下莫不希旨附之今复以晋王为相国羽仪威重逾于东宫万几之事无不由之诸王皆置营兵以为羽翼事势已去殿下非徒不得立也朝夕且有不测之危不如早为之计今四卫精兵不减五千相国轻佻正烦一刺客耳大将军无日不出其营可袭而取馀王并㓜固易夺也茍殿下有意二万精兵指顾可得鼔行入云龙门宿卫之士孰不倒戈以迎殿下者大司马不虑其为异也义弗从东宫舎人荀裕告玮遐劝义谋反汉主聪收玮遐于诏狱假以他事杀之使冠威将军卜抽将兵监守东宫禁义不听朝会义忧惧不知所为上表乞为庶人幷除诸子之封褒美晋王请以为嗣抽抑而弗通
四年汉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皆宠幸用事汉主聪游宴后宫或三日不醒或百日不出自去冬不视朝政事一委相国粲唯杀生除拜乃使沈等入白之沈等多不白而自以其私意决之故勲旧或不叙而奸佞小人有数日至二千石者军旅岁起将士无钱帛之赏而后宫之家赐及僮仆动至数千万沈等车服第舍逾于诸王子弟中表为守令者三十馀人皆贪残为民害靳凖阖宗謟事之郭猗与凖皆有怨于太弟义猗谓相国粲曰殿下光文帝之世孙主上之嫡子四海莫不属心奈何欲以天下与太弟乎且臣闻太弟与大将军谋因三月上已大宴作乱事成许以主上为太上皇大将军为皇太子又许卫将军为大单于二王处不疑之地并握重兵以此举事无不成者然二王有一时之利不顾父兄事成之后主上岂有全理殿下兄弟固不待言东宫相国单于当在武陵兄弟何肯与人也今祸期甚迫宜早图之臣屡言于主上主上笃于友爱以臣刀锯之馀终不之信愿殿下勿泄密表其状殿下傥不信臣言可召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惇假之恩意许其归首以问之必可知也粲许之猗密谓皮惇曰二王逆状主上及相国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惊曰无之猗曰兹事已决吾怜亲旧幷见族耳因欷歔流涕二人大惧叩头求哀猗曰吾为卿计卿能用之乎相国问卿卿但云有之若责卿不先启卿即云臣诚负死罪然仰惟主上宽仁殿下敦睦茍言不见信则䧟于诬譛不测之诛故不敢言也皮惇许诺粲召问之二人至不同时而其辞若一粲以为信然靳凖复说粲曰殿下宜自居东宫以领相国使天下早有所繋今道路之言皆云大将军卫将军欲奉太弟为变期以季春若使太弟得天下殿下无容足之地矣粲曰为之奈何准曰人告太弟为变主上必不信宜缓东宫之禁使宾客得往来太弟雅好待士必不以此为嫌轻薄小人不能无迎合太弟之意为之谋者然后下官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收其宾客与太弟交通者考问之狱辞既具则主上无不信之理也粲乃命卜抽引兵去东宫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直素恶沈等虽在公座未尝与语沈等深疾之侍中卜干谓休崇曰王沈等埶力足以回天地卿辈自料亲贤孰与窦武陈蕃休崇曰吾辈年逾五十职位已崇唯欠一死耳死于忠义乃为得所安能俛首低眉以事阉竖乎去矣卜公勿复有言二月汉主聪出临上秋阁命收陈休卜崇及特进綦毋达大中大夫公师彧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谐并诛之皆宦官所恶也卜干泣諌曰陛下方侧席求贤而一旦戮卿大夫七人皆国之忠良无乃不可乎藉使休等有罪陛下不下之有司暴明其状天下何从知之诏尚在臣所未敢宣露愿陛下熟思之因叩头流血王沈叱干曰卜侍中欲拒诏乎聪拂衣而入免干为庶人太宰河间王易大将军渤海王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王延等皆诣阙表諌曰王沈等矫㺯诏旨欺诬日月内谄陛下外佞相国威权之重侔于人主多树奸党毒流海内知休等忠臣为国尽节恐发其奸状故巧为诬陷陛下不察遽加极刑痛彻天地贤愚伤惧今遗晋未殄巴蜀不宾石勒谋据赵魏曹嶷欲王全齐陛下心腹四支何处无患乃复以沈等助乱诛巫咸戮扁鹊臣恐遂成膏肓之疾后虽救之不可及已请免沈等官付有司治罪聪以表示沈等笑曰群儿为元逹所引遂成痴也沈等顿首泣曰臣等小人过蒙陛下识㧞得洒扫闺阃而王公朝士疾臣等如仇又深恨陛下愿以臣等膏鼎⿰则朝廷自然雍穆矣聪曰此等狂言常然卿何足恨乎聪问沈等于相国粲粲盛称沈等忠清聪恱封沈等为列侯太宰易又诣阙上疏极諌聪大怒手坏其疏三月易忿恚而卒易素忠直陈元达倚之为援得尽諌争及卒元达哭之恸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吾既不复能言安用默默茍生乎归而自杀九月汉主宴群臣于光极殿引见太弟义义容貌憔悴须发苍然涕泣陈谢聪亦为之恸哭乃纵酒极欢待之如初
元帝建武元年春三月汉相国粲使其党王平谓太弟义曰适奉中诏云京师将有变宜衷甲以备非常义信之命宫臣皆衷甲以居粲驰遣告靳准王沈准以白汉主聪曰太弟将为乱已衷甲矣聪大惊曰宁有是耶王沈等皆曰臣等言之久矣屡言之而陛下不之信也聪使粲以兵围东宫粲使准沈收氏羌酋长十馀人穷问之皆悬首高格烧鐡灼目酋长自诬与义谋反聪谓沈等曰吾今而后知卿等之忠也当念知无不言勿恨往日言而不用也于是诛东宫官属及义素所亲信准沈等素所憎怨者大臣数十人坑士卒万五千馀人夏四月废义为北部王粲寻使准贼杀之义形神秀爽宽仁有器度故士心多附之聪闻其死哭之恸曰吾兄弟止馀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心邪 秋七月汉主聪立晋王粲为皇太子领相国大单于总摄朝政如故大赦
大兴元年夏四月汉中常侍王沈养女有美色汉主聪立以为左皇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諌曰臣闻王者立后比徳乾坤生承宗庙没配后土必择世徳名宗幽闲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称神祇之心孝成帝以赵飞燕为后使继嗣绝灭社稷为墟此前鉴也自麟嘉以来中宫之位不以徳举借使沈之弟女刑馀小丑犹不可以尘污椒房况其家婢邪六宫妃嫔皆公子公孙奈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国家之福也聪大怒使中常侍宣怀谓太子粲曰鉴等小子狂言侮慢无复君臣上下之礼其速考实于是收鉴等送市皆斩之金紫光禄大夫王延驰将入諌门者弗通鉴等临刑王沈以杖叩之曰庸奴复能为恶乎乃公何与汝事鉴瞋目叱之曰竖子灭大汉者正坐汝鼠辈与靳准耳要当诉汝于先帝取汝于地下治之准谓鉴曰吾受诏收君有何不善君言汉灭由吾也鉴曰汝杀皇太弟使主上获不友之名国家畜养汝辈何得不灭懿之谓准曰汝心如枭镜必为国患汝既食人人亦当食汝
慕容据邺
晋武帝太康二年 初鲜卑莫护䟦始自塞外居辽西西棘城之北号曰慕容部莫护䟦生木延木延生涉归迁于辽东之北世附中国数从征讨有功拜大单于冬十月渉归始寇昌黎
三年三月安北将军严询败慕容涉归于昌黎斩获万计
四年鲜卑慕容渉归卒弟删篡立将杀涉归子廆廆亡匿于辽东徐郁家
六年慕容删为其下所杀部众复迎涉归子廆而立之渉归与宇文部素有隙廆请讨之朝廷弗许廆怒入冦辽西杀掠甚众帝遣幽州军讨廆战于肥如廆众大败自是毎岁犯边又东击扶馀扶馀王依虑自杀子弟走保沃沮廆夷其国城驱万馀人而归
七年夏慕容廆寇辽东故扶馀王依虑子依罗求帅见人还复旧国请援于东夷校尉何龛龛遣督护贾沈将兵送之廆遣其将孙丁帅骑邀之于路沈力战斩丁遂复扶馀
十年夏四月慕容廆遣使请降五月诏拜廆鲜卑都督廆谒见何龛以士大夫礼巾衣诣门龛严兵以见之廆乃改服戎衣而入人问其故廆曰主人不以礼待客客何为哉龛闻之甚惭深敬异之时鲜卑宇文氏段氏方强数侵掠廆廆卑辞厚币以事之段国单于阶以女妻廆生皝仁昭廆以辽东僻远徙居徒河之青山
惠帝元康四年慕容廆徙居大棘城
太安元年鲜卑宇文单于莫圭部众强盛遣其弟屈云攻慕容廆廆击其别帅素怒延破之素怒延耻之复发兵十万围廆于棘城廆众皆惧廆曰素怒延兵虽多而无法制已在吾算中矣诸君但为力战无所忧也遂出击大破之追犇百里俘斩万计辽东孟晖先没于宇文部帅其众数千家降于廆廆以为建威将军廆以其臣慕舆句勤恪廉靖使掌府库句心计默识不案簿书始终无漏以慕舆河明敏精审使典狱讼覆讯清允怀帝永嘉元年冬十二月慕容廆自称鲜卑大单于拓䟦猗卢与廆通好
三年 初辽东太守厐本袭杀东夷校尉李臻诏以渤海封释代之释収斩本
五年 初东夷校尉李臻之死也辽东附塞鲜卑素喜连木丸津托为臻报仇攻陷诸县杀掠士民屡败郡兵连年为寇东夷校尉封释不能讨请与连和连津不从民失业归慕容廆者甚众廆廪给遣还愿留者即抚存之廆少子鹰扬将军翰言于廆曰自古有为之君莫不尊天子以从民望成大业今连津外以厐本为名内实幸灾为乱封使君已诛本请和而宼暴不已中原离乱州师不振辽东荒散莫之救恤单于不若数其罪而讨之上则兴复辽东下则幷吞二部忠义彰于本朝私利归于我国此霸王之基也廆笑曰孺子乃能及此乎遂帅众东击连津以翰为前锋破斩之尽幷二部之众得所掠民三千馀家及前归廆者悉以付郡辽东赖以复存封释疾病属其孙弈于廆释卒廆召弈与语说之曰奇士也补小都督释子冀州主簿悛幽州参军抽来奔䘮廆见之曰此家抎抎千斤犍也以道不通䘮不得还皆留仕廆廆以抽为长史悛为参军王浚以妻舅崔毖为东夷校尉
愍帝建兴元年 初中国士民避乱者多北依王浚浚不能存抚又政法不立士民往往复去之段氏兄弟专尚武勇不礼士大夫唯慕容廆政事修明爱重人物故士民多归之廆举其英俊随才授任以河东裴嶷北平阳耽庐江黄代郡鲁昌为谋主广平游邃北海逢羡北平西方䖍西河宋奭及封抽裴开为股肱平原宋该安定皇甫岌岌弟真兰陵缪恺昌黎刘斌及封弈封裕典机要裕抽之子也裴嶷清方有干略为昌黎太守兄武为玄菟太守武卒嶷与武子开以其䘮归过廆廆敬礼之及去厚加资送行及辽西道不通嶷欲还就廆开曰乡里在南奈何北行且等为流寓段氏彊慕容氏弱何必去此而就彼也嶷曰中国䘮乱今往就之是相帅而入虎口也且道远何由可达若俟其清通又非岁月可冀今欲求托足之地岂可不慎择其人汝观诸段岂有远略且能待国士乎慕容公修仁行义有霸王之志加以国丰民安今往从之高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汝何疑焉开乃从之既至廆大喜阳耽清直沈敏为辽西太守慕容翰破段氏于阳乐获之廆礼而用之游邃逢羡宋奭皆尝为昌黎太守与黄俱避地于蓟后归廆王浚屡以手书召邃兄畅畅欲赴之邃曰彭祖刑政不修华戎离叛以邃度之必不能久兄且盘桓以俟之畅曰彭祖忍而多疑顷者流民北来命所在追杀之今手书殷勤我稽留不往将累及卿且乱世宗族宜分以冀遗种遂从之卒与浚俱没宋该与平原杜群刘翔先依王浚又依段氏皆以为不足托帅诸流寓同归于廆东夷校尉崔毖请皇甫岌为长史卑辞说谕终莫能致廆招之岌与弟真即时俱至辽东张统据乐浪带方二郡与高句丽王乙弗利相攻连年不解乐浪王遵说统帅其民千馀家归廆廆为之置乐浪郡以统为太守遵参军事
元帝建武元年三月晋王以鲜卑大都督慕容廆为都督辽左杂夷流民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廆不受征虏将军鲁昌说廆曰今两亰覆没天子蒙尘琅邪王承制江东为四海所系属明公虽雄据一方而诸部犹阻兵未服者盖以官非王命故也谓宜通使琅邪劝承大统然后奉诏令以伐有罪谁敢不从处士辽东高诩曰霸王之资非义不济今晋室虽微人心犹附之宜遣使江东示有所尊然后仗大义以正诸部不患无辞矣廆从之遣长史王济浮海诣建康劝进
大兴元年三月帝复遣使授慕容廆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廆辞公爵不受以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命邃创定府朝仪法裴嶷言于廆曰晋室衰微介居江表威德不能及远中原之乱非明公不能拯也今诸部虽各拥兵然皆顽愚相聚宜以渐幷取以为西讨之资廆曰君言大非孤所及也然君中朝名徳不以孤僻陋而教诲之是天以君赐孤而祐其国也乃以嶷为长史委以军国之谋诸部弱小者稍稍击取之
二年平州刺史崔毖自以中州人望镇辽东而士民多归慕容廆心不平数遣使招之皆不至意廆拘留之乃阴说高句丽段氏宇文氏使共攻之约灭廆分其地毖所亲渤海高瞻力諌毖不从三国合兵伐廆诸将请击之廆曰彼为崔毖所诱欲邀一切之利军势初合其锋甚锐不可与战当固守以挫之彼乌合而来既无统壹莫相归服久必携贰一则疑吾与毖许而覆之二则三国自相猜忌待其人情离贰然后击之破之必矣三国进攻棘城廆闭门自守遣使独以牛酒犒宇文氏二国疑宇文氏与廆有谋各引兵归宇文大人悉独官曰二国虽归吾当独取之宇文氏士卒数十万连营四十里廆使召其子翰于徒河翰遣使白廆曰悉独官举国为寇彼众我寡易以计破难以力胜今城中之众足以御宼翰请为奇兵于外伺其间而撃之内外俱奋使彼震骇不知所备破之必矣今幷兵为一彼得专壹攻城无复它虞非䇿之得者也且示众以怯恐士气不战先沮矣廆犹疑之辽东韩夀言于廆曰悉独官有凭陵之志将骄卒惰军不坚密若奇兵卒起掎其无备必破之䇿也廆乃听翰留徒河悉独官闻之曰翰素名骁果今不入城或能为患当先取之城不足忧乃分遣数千骑袭翰翰知之诈为段氏使者逆于道曰慕容翰久为吾患闻当击之吾已严兵相待宜速进也使者既去翰即出城设伏以待之宇文氏之骑见使者大喜驰行不复设备进入伏中翰奋击尽获之乘胜径进遣间使语廆出兵大战廆使其子皝与长史裴嶷将精锐为前锋自将大兵继之悉独官初不设备闻廆至惊悉众出战前锋始交翰将千骑从旁直入其营纵火焚之众皆惶扰不知所为遂大败悉独官仅以身免廆尽俘其众获皇帝玉玺三纽崔毖闻之惧使其兄子焘诣棘城伪贺会三国使者亦至请和曰非我本意崔平州教我耳廆以示焘临之以兵焘惧首服廆乃遣焘归谓毖曰降者上策走者下策也引兵随之毖与数十骑弃家犇高句丽其众悉降于廆廆以其子仁为征虏将军镇辽东官府市里按堵如故高句丽将如奴子据于河城廆遣将军张统掩击擒之俘其众千馀家以崔焘高瞻韩恒石琮归于棘城待以客礼恒安平人琮鉴之孙也廆以高瞻为将军瞻称疾不就廆数临候之抚其心曰君之疾在此不在它也今晋室䘮乱孤欲与诸君共清世难翼戴帝室君中州望族宜同斯愿奈何以华夷之异介然疏之哉夫立功立事惟问志略何如耳华夷何足问乎瞻犹不起廆颇不平龙骧主簿宋该与瞻有隙劝廆除之廆不从瞻以忧卒 宋该劝廆献捷江东廆使该为表裴嶷奉之幷所得三玺诣建康献之
三年三月裴嶷至建康盛称慕容廆之威德贤儁皆为之用朝廷始重之帝谓嶷曰卿中朝名臣当留江东朕别诏龙骧送卿家属嶷曰臣少蒙国恩出入省闼若得复奉辇毂臣之至荣但以旧亰沦没山陵穿毁虽名臣宿将莫能雪耻独慕容龙骧竭忠王室志除凶逆故使臣万里归诚今臣来而不返必谓朝廷以其僻陋而弃之孤其向义之心使懈体于讨贼此臣之所甚惜是以不敢徇私而忘公也帝曰卿言是也乃遣使随嶷拜廆安北将军平州刺史
四年十二月以慕容廆为都督幽平二州东夷诸军事车骑将军平州牧封辽东公单于如故遣谒者即授印绶听承制置官司守宰廆于是备置僚属以裴嶷游邃为长史裴开为司马韩夀为别驾阳耽为军谘祭酒崔焘为主簿黄郑林参军事廆立子皝为世子作东横以平原刘讃为祭酒使皝与诸生同受业廆得暇亦亲临听之皝雄毅多权略喜经术国人称之廆徙慕容翰镇辽东慕容仁镇平郭翰抚安民夷甚有威惠仁亦次之
成帝咸和六年冬慕容廆遣使与太尉陶侃笺劝以兴兵北伐共清中原僚属宋该等共议以廆立功一隅位卑任重等差无别不足以镇华夷宜表请进廆官爵参军韩恒駮曰夫立功者患信义不著不患名位不高桓文有匡复之功不先求礼命以令诸侯宜缮甲兵除群凶功成之后九锡自至比于邀君以求宠不亦荣乎廆不悦出恒为新昌令于是东夷校尉封抽等䟽上侃府请封廆为燕王行大将军事侃复书曰夫功成进爵古之成制也车骑虽未能为官摧勒然忠义竭诚今腾笺上听可不迟速当在天台也
八年夏五月甲寅辽东武宣公慕容廆卒六月世子皝以平北将军行平州刺史督摄部内赦系囚以长史裴开为军谘祭酒郎中令高诩为玄菟太守皝以带方太守王诞为左长史诞以辽东太守阳骛为才而让之皝从之以诞为右长史 秋七月慕容皝遣长史渤海王济等来告䘮
九年秋八月王济还辽东诏遣侍御史王齐祭辽东公廆又遣谒者徐孟策拜慕容皝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大单于辽东公持节都督承制封拜一如廆故事咸康元年秋七月慕容皝立子儁为世子 冬十月王齐南还十二月慕容皝始受朝命
二年秋九月慕容皝遣长史刘斌兼郎中令辽东阳景送徐孟等还建康
三年秋九月镇军左长史封弈等劝慕容皝称燕王皝从之于是备置群司以封奕为国相韩夀为司马裴开为奉常阳骛为司隶王㝢为太仆李洪为大理杜群为纳言令宋该刘睦石琮为常伯皇甫真阳恊为冗骑常侍宋晃平熙张为将军封裕为记室监洪臻之孙晃奭之子也 冬十月丁邜皝即燕王位大赦十一月甲寅追尊武宣公曰武宣王夫人段氏曰武宣后立夫人段氏为王后世子儁为王太子如魏武晋文辅政故事
四年十二月燕王皝讨段辽〈事见燕讨段辽〉
五年燕王皝自以称王未受晋命冬遣长史刘翔参军鞠运来献捷论功且言权假之意幷请刻期大举共平中原
七年春正月燕王皝使唐国内史阳裕等筑城于桞城之北龙山之西立宗庙宫阙命曰龙城二月刘翔至建康帝引见问慕容镇军平安对曰臣受遣之日朝服拜章翔为燕王皝求大将军燕王章玺朝议以为故事大将军不处边自汉魏以来不封异姓为王所求不可许翔曰自刘石构乱长江以北翦为戎薮未闻中华公卿之胄有一人能攘臂挥戈摧破凶逆者也独慕容镇军父子竭力心存本朝以寡撃众屡殄彊敌使石虎畏惧悉使边陲之民散居三魏蹙国千里以蓟城为北境功烈如此而惜海北之地不以为封邑何哉昔汉高祖不爱王爵于韩彭故能成其帝业项羽刓印不忍授卒用危亡吾之至心非茍欲尊其所事窃惜圣朝疏忠义之国使四海无所劝慕耳尚书诸葛恢翔之姊夫也独主异议以为夷狄相攻中国之利惟器与名不可轻许乃谓翔曰借使慕容镇军能除石虎乃是复得一石虎也朝廷何赖焉翔曰嫠妇犹知恤宗周之陨今晋室阽危君位侔元凯曾无忧国之心邪向使靡鬲之功不立则少康何以祀夏桓文之战不捷则周人皆为左衽矣慕容镇军枕戈待旦志殄凶逆而君更唱邪惑之言忌间忠臣四海所以未壹良由君辈耳翔留建康岁馀众议终不决翔乃说中常侍彧弘曰石虎苞八州之地带甲百万志吞江汉自索头宇文暨诸小国无不臣服惟慕容镇军翼戴天子精贯白日而更不获殊礼之命窃恐天下移心解体无复南向者矣公孙渊无尺寸之益于吴吴主封为燕王加以九锡今慕容镇军屡摧贼锋威振秦陇虎比遣重使甘言厚币欲授以曜威大将军辽西王慕容镇军恶其非正却而不受今朝廷乃矜惜虚名沮抑忠顺岂社稷之长计乎后虽悔之恐无及已弘为之入言于帝帝意亦欲许之会皝上表称庾氏兄弟擅权召乱宜加斥退以安社稷及遗庾冰书责其当国秉权不能为国雪耻冰甚愧恨其绝远非所能制乃与何充奏从其请乙卯以慕容皝为使持节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幽州牧大单于燕王备物典策皆从殊礼又以其世子儁为假节安北将军东夷校尉左贤王赐军资器械以千万计又封诸功臣百馀人以刘翔为代郡太守封临泉乡侯加贠外散骑常侍翔固辞不受翔疾江南士大夫以骄奢酣纵相尚尝因朝贺宴集谓何充等曰四海板荡奄逾三纪宗社为墟黎民涂炭斯乃庙堂焦虑之时忠臣毕命之秋也而诸君宴安江沱肆情纵欲以奢靡为荣以傲诞为贤謇谔之言不闻征伐之功不立将何以尊主济民乎充等甚惭诏遣兼大鸿胪郭悕持节诣棘城册命燕王与翔等偕北公卿饯于江上翔谓诸公曰昔少康资一旅以灭有穷勾践凭会稽以报彊吴蔓草犹宜早除况冦仇乎今石虎李夀志相吞噬王师纵未能澄清北方且当从事巴蜀一旦石虎先人举事倂夀而有之据形便之地以临东南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中护军谢广曰是吾心也 秋七月郭悕刘翔等至燕燕王皝以翔为东夷护军领大将军长史以唐国内史阳裕为左司马典书令李洪为右司马中尉郑林为军谘祭酒
八年冬十月燕王迁都龙城赦其境内
成李据蜀
晋惠帝元康八年 初张鲁在汉中賨人李氏自巴西宕渠往依之魏武帝克汉中李氏将五百馀家归之拜为将军迁于略阳北土号曰巴氐其孙特庠流皆有材武善骑射性任侠州党多附之及齐万年反关中荐饥略阳天水等六郡民流移就糓入汉川者数万家道路有疾病穷乏者特兄弟常营护振救之由是得众心流民至汉中上书求寄食巴蜀朝议不许遣侍御史李苾持节慰劳且监察之不令入劔阁苾至汉中受流民赂表言流民十万馀口非汉中一郡所能赈赡蜀有仓储又复丰稔宜令就食朝廷从之由是散在梁益不可禁止李特至劔阁太息曰刘禅有如此地面䌸于人岂非庸才邪闻者异之
永康元年冬十一月诏征益州刺史赵𫷷为大长秋以成都内史中山耿滕为益州刺史𫷷贾后之姻亲也闻征甚惧且以晋室衰乱阴有据蜀之志乃倾仓廪赈流民以收众心以李特兄弟材武其党类皆巴西人与𫷷同郡厚遇之以为爪牙特等凭恃𫷷势专聚众为盗蜀人患之滕数密表流民刚剽蜀人愞弱主不能制客必为乱阶宜使还本土勿留之险地恐秦雍之祸更移于梁益矣𫷷闻而恶之州被诏书遣文武千馀人迎滕是时成都治少城益州治太城𫷷犹在太城未去滕欲入州功曹陈恂諌曰今州郡构怨日深入城必有大祸不如留少城以观其变檄诸县合村保以备秦氐陈西夷行至且当待之不然退保犍为西渡江源以防非常滕不从是月帅众入州𫷷遣兵逆之战于西门滕败死郡吏皆窜走惟陈恂面缚诣𫷷请滕䘮𫷷义而许之𫷷又遣兵逆西夷校尉陈总总至江阳闻𫷷有异志主簿蜀郡赵模曰今州郡不恊必生大变当速行赴之府是兵要助顺讨逆谁敢动者总更縁道停留比至南安鱼涪津已遇𫷷军模白总散财募士以拒战若克州军则州可得不克顺流而退必无害也总曰赵益州忿耿侯故杀之与吾无嫌何为如此模曰今州起事必当杀君以立威虽不战无益也言至垂涕总不听众遂自溃总逃草中模著总服格战𫷷兵杀模见其非是更搜求得总杀之𫷷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署置僚属改易守令王官被召无敢不往李庠帅妺婿李含天水任回上官晶扶风李攀始平费他氐符成隗伯等四千骑归𫷷𫷷以庠为威寇将军封阳泉亭侯委以心膂使招合六郡壮勇至万馀人以断北道
永宁元年春正月李庠骁勇得众心赵𫷷浸忌之而未言长史蜀郡杜淑张粲说𫷷曰将军起兵始尔而遽遣李庠握彊兵于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倒戈授人也宜早图之会庠劝𫷷称尊号淑粲因白𫷷以庠大逆不道引斩之幷其子侄十馀人时李特李流皆将兵在外𫷷遣人慰抚之曰庠非所宜言罪应死兄弟罪不相及复以特流为督将特流怨𫷷引兵归绵竹𫷷牙门将涪陵许弇求为巴东监军杜淑张粲固执不许弇怒手杀淑粲于𫷷阁下淑粲左右复杀弇三人皆𫷷之腹心也𫷷由是遂衰𫷷遣长史犍为费远蜀郡太守李苾督护常俊督万馀人断北道屯绵竹之石亭李特密収兵得七千馀人夜袭远等军烧之死者什八九遂进攻成都费远李苾及军谘祭酒张微夜斩关走文武尽散𫷷独与妻子乘小船走至广都为从者所杀特入成都纵兵大掠遣使诣洛阳陈𫷷罪状初梁州刺史罗尚闻赵𫷷反表𫷷素非雄才蜀人不附败亡可计日而待诏拜尚平西将军益州刺史督牙门将王敦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等七千馀人入蜀特等闻尚来甚惧使其弟骧于道奉迎幷献珍玩尚恱以骧为骑督特流复以牛酒劳尚于绵竹王敦辛冉说尚曰特等专为盗贼宜因会斩之不然必为后患尚不从冉与特有旧谓特曰故人相逢不吉当凶矣特深自猜惧二月尚至成都初朝廷符下秦雍州使召还流民入蜀者又遣御史冯该张昌督之李特兄辅自略阳至蜀言中国方乱不足复还特然之累遣天水阎式诣罗尚求权停至秋又纳赂于尚及冯该尚该许之朝廷论讨赵𫷷功拜特宣威将军弟流奋武将军皆封侯玺书下益州条列六郡流民与特同讨𫷷者将加封赏广汉太守辛冉欲以灭𫷷为已功寝朝命不以实上众咸怨之罗尚遣从事督遣流民限七月上道时流民布在梁益为人佣力闻州郡逼遣人人愁怨不知所为且水潦方盛年糓未登无以为行资特复遣阎式诣尚求停至冬辛冉及犍为太守李苾以为不可尚举别驾蜀郡杜弢秀才式为弢说逼移利害弢亦欲宽流民一年尚用冉苾之谋不从弢乃致秀才板出还家冉性贪暴欲杀流民首领取其资货乃与苾白尚言流民前因赵𫷷之乱多所剽掠宜因移设关以夺取之尚移书令梓潼太守张演于诸要施关搜索宝货特数为流民请留流民皆感而恃之多相帅归特特乃结大营于绵竹以处流民移辛冉求自宽冉大怒遣人分榜通衢购募特兄弟许以重赏特见之悉取以归与弟骧改其购云能送六郡之豪李任阎赵杨上官及氐叟侯王一首赏百匹于是流民大惧归特者愈众旬月间过二万人流亦聚众数千人特又遣阎式诣罗尚求申期式见营栅冲要谋掩流民叹曰民心方危今而速之乱将作矣又知辛冉李苾意不可回乃辞尚还绵竹尚谓式曰子且以吾意告诸流民今听宽矣式曰明公惑于奸说恐无宽理弱而不可轻者民也今趣之不以理众怒难犯恐为祸不浅尚曰然吾不欺子子其行矣式至绵竹言于特曰尚虽云尔然未可信也何者尚威刑不立冉等各拥彊兵一旦为变亦非尚所能制深宜为备特从之 冬十月特分为二营特居北营流居东营缮甲厉兵戒严以待之冉苾相与谋曰罗侯贪而无断日复一日令流民得展奸计李特兄弟并有雄才吾属将为所虏矣宜为决计罗侯不足复问也乃遣广汉都尉曽元牙门张显刘并等潜帅步骑三万袭特营罗尚闻之亦遣督䕶田佐助元元等至特安卧不动待其众半入发伏击之死者甚众杀田佐曽元张显传首以示尚冉尚谓将佐曰此虏成去矣而广汉不用吾言以张贼势今若之何于是六郡流民李含等共推特行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以其弟流行镇东大将军号东督护以相镇统又以兄辅为票骑将军弟骧为骁骑将军进兵攻冉于广汉尚遣李苾费远帅众救冉畏特不敢进冉出战屡败溃围犇徳阳特入据广汉以李超为太守进兵攻尚于成都尚以书谕阎式式复书曰辛冉倾巧曾元小竖李叔平非将帅之材式前为节下及杜景文论留徙之宜人怀桑梓孰不愿之但往日初至随谷庸赁一室五分复值秋潦乞须冬熟而终不见听绳之太过穷鹿抵虎流民不肯延颈受刃以致为变即听式言宽使治严不过去九月尽集十月进道今达乡里何有如此也特以兄辅弟骧子始荡雄及李含含子国离任回李攀攀弟恭上官晶任臧杨褒上官惇等为将帅阎式李远等为僚佐罗尚素贪残为百姓患特与蜀民约法三章施舍振贷礼贤㧞滞军政肃然蜀民大悦尚频为特所败乃阻长围縁郫水作营连延七百里与特相拒求救于梁州及南夷校尉
太安元年夏五月河间王颙遣督䕶衙博讨李特军于梓潼朝廷复以张微为广汉太守军于德阳罗尚遣督护张龟军于繁城特使其子镇军将军荡等龙慱而自将击龟破之荡败博兵于阳沔梓潼太守张演委城走巴西丞毛植以郡降荡进攻博于葭萌走其众尽降河间王颙更以许雄为梁州刺史特自称大将军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 秋八月李特攻张微微击破之遂进攻特营李荡引兵救之山道险狭荡力战而前遂破微兵特欲还涪荡及司马王幸諌曰微军已破智勇俱竭宜乘锐气遂禽之特复进攻微杀之生禽微子存以微䘮还之特以其将寋硕守徳阳李骧军毗桥罗尚遣军击之屡为骧所败骧遂进攻成都烧其门李流军成都之北尚遣精勇万人攻骧骧与流合击大破之还者什一二许雄数遣军攻特不胜特势益盛建宁大姓李叡毛诜逐太守杜俊朱提大姓李猛逐太守雍约以应特众各数万南夷校尉李毅讨破之斩诜李猛奉笺降而辞意不逊毅诱而杀之
二年春正月李特潜渡江击罗尚水上军皆散走蜀郡太守徐俭以少城降特入据之惟取马以供军馀无侵掠赦其境内改元建初罗尚保太城遣使求和于特蜀民相聚为坞者皆送款于特特遣使就抚之以军中粮少乃分六郡流民于诸坞就食李流言于特曰诸坞新附人心未固宜质其大姓子弟聚兵自守以备不虞又与特司马上官惇书曰纳降如待敌不可易也前将军雄亦以为言特怒曰大事已定但当安民何为更逆加疑忌使之离叛乎朝廷遣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帅水军三万以救罗尚岱以阜为前锋进逼德阳特遣李荡及蜀郡太守李璜就徳阳太守任臧共拒之岱阜军势甚盛诸坞皆有贰心益州兵曹从事蜀郡任叡言于罗尚曰李特散众就食骄怠无备此天亡之时也宜密约诸坞刻期同发内外击之破之必矣尚使叡夜缒出城宣旨于诸坞期以二月十日同击特叡因诣特诈降特问城中虚实叡曰粮储将尽但馀货帛耳叡求出省家特许之遂还报尚二月尚遣兵掩袭特营诸坞皆应之特兵大败斩特及李辅李远皆焚尸传首洛阳流民大惧李流李荡李雄收馀众还保赤祖流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保东营荡雄保北营孙阜破徳阳获寋硕任臧退屯涪陵三月罗尚遣督护何冲常深等攻李流涪陵民药绅等亦起兵攻流流与李骧拒深使李荡李雄拒绅何冲乘虚攻北营氐符成隗伯在营中叛应之荡母罗氏擐甲拒战伯手刃伤其目罗氏气益壮营垂破会流等破深绅引兵还与冲等战大破之成伯帅其党突出诣尚流等乘胜进抵成都尚复闭城自守荡驰马逐北中矛而死朝廷遣侍中燕国刘沈假节统罗尚许雄等军讨李流行至长安河间王颙留沈为军师遣席薳代之李流以李特李荡继死宗岱孙阜将至甚惧李含劝流降流从之李骧李雄迭諌不纳夏五月流遣其子世及含子胡为质于阜军胡兄离为梓潼太守闻之自郡驰还欲諌不及退与雄谋袭阜军雄曰为今计当如是而二翁不从奈何离曰当劫之耳雄大喜乃共说流民曰吾属前已残暴蜀民今一旦束手便为鱼肉惟有同心袭阜以取富贵耳众皆从之雄遂与离袭击阜军大破之会宗岱卒于垫江荆州军遂退流甚惭由是奇雄才军事悉以任之六月李雄攻杀汶山太守陈图遂取郫城 秋七月李流徙屯郫蜀民皆保险结坞或南入宁州或东下荆州城邑皆空野无烟火流虏掠无所得士众饥乏唯涪陵千馀家依青城山处士范长生平西参军浩陵徐轝说罗尚求为汶山太守邀结长生与共讨流尚不许轝怒出降于流流以轝为安西将军轝说长生使资给流军粮长生从之流军由是复振九月李流疾笃谓诸将曰骁骑仁明固足以济大事然前军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于前军流卒众推李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郫城雄使武都朴泰绐罗尚使袭郫城云已为内应尚使隗伯将兵攻郫泰约举火为应李骧伏兵于道泰出长梯于外隗伯兵见火起争縁梯上骧纵兵击大破之追犇夜至城下诈称万岁曰已得郫城矣入少城尚乃觉之退保大城隗伯创甚雄生获之赦不杀李骧攻犍为断尚运道获太守龚恢杀之闰十二月李雄急攻罗尚尚军无食留牙门张罗守城夜由牛鞞水东走罗开门降雄入成都军士饥甚乃帅众就榖于郪掘野芋而食之许雄坐讨贼不进征即罪
永兴元年春正月罗尚逃至江阳遣使表状诏尚权统巴东巴郡涪陵以供军赋尚遣别驾李兴诣镇南将军刘弘求粮弘纲纪以运道阻远且荆州自空乏欲以零陵米五千斛与尚弘曰天下一家彼此无异吾今给之则无西顾之忧矣遂以三万斛给之尚赖以自存 李雄以范长生有名徳为蜀人所重欲迎以为君而臣之长生不可诸将固请雄即尊位 冬十月雄即成都王位大赦改元曰建兴除晋法约法七章以其叔父骧为太傅兄始为太保李离为太尉李云为司徒李璜为司空李国为太宰阎式为尚书令杨褒为仆射尊母罗氏为王太后追尊父特为成都景王雄以李国李离有智谋凡事必咨而后行然国离事雄弥谨十二月罗尚移屯巴郡遣兵掠蜀中获李骧妻昝氏及子夀
光熙元年春三月范长生诣成都成都王雄门迎执板拜为丞相尊之曰范贤 夏六月成都王雄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曰晏平国号大成追尊父特曰景皇帝庙号始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范长生为天地太师复其部曲皆不豫征税诸将恃恩互争班位尚书令阎式上疏请考汉晋故事立百官制度从之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三上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三下
宋 袁枢 撰
张氏据凉
晋惠帝永宁元年春正月以散骑常侍安定张轨为凉州刺史轨以时方多难阴有保据河西之志故求为凉州时州境盗贼纵横鲜卑为寇轨至以宋配汜瑗为谋主悉讨破之威著西土
怀帝永嘉二年春二月凉州刺史张轨病风口不能言使其子荗摄州事陇西内史晋昌张越凉州大族欲逐轨而代之与其兄酒泉太守镇及西平太守曹祛谋遣使诣长安告南阳王模称轨废疾请以秦州刺史贾龛代之龛将受之其兄让龛曰张凉州一时名士威著西州汝何德以代之龛乃止镇祛上疏更请刺史未报遂移檄废轨以军司杜耽摄州事使耽表越为刺史轨下教欲避位归老宜阳长史王融参军孟畅蹋折镇檄排阁入言曰晋室多故明公抚宁西夏张镇兄弟敢肆凶逆当鸣鼔诛之遂出戒严会轨长子寔自京师还乃以寔为中督䕶将兵讨镇遣镇甥太府主簿令狐亚先往说镇为陈利害镇流涕曰人误我乃诣寔归罪寔南击曹祛走之朝廷得镇祛䟽以侍中袁瑜为凉州刺史治中杨澹驰诣长安割耳盘上诉轨之被诬南阳王模表请停瑜武威太守张琠亦上表留轨诏依模所表且命诛曹袪轨于是命寔帅步骑三万讨袪斩之张越犇邺凉州乃定 五月诏封张轨西平郡公轨辞不受时州郡之使莫有至者轨独遣使贡献岁时不绝
四年十一月诏加张轨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光禄大夫傅祇太常摰虞遗轨书告以京师饥匮轨遣参军杜勲献马五百匹㲜布三万匹
六年春三月凉州主簿马鲂说张轨宜命将出师翼戴帝室轨从之驰檄关中共尊辅秦王且言今遣前锋督护宋配帅步骑二万径趋长安西中郎将寔帅中军三万武威太守张琠帅胡骑二万络绎继发 秋九月秦州刺史裴苞据险以拒凉州兵张寔宋配等击破之苞奔柔凶坞
愍帝建兴二年二月壬寅以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西平郡公朝廷以张轨老病拜其子寔为副刺史 夏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寝疾遗令文武将佐务安百姓上思报国下以宁家己丑轨薨长史张玺等表世子寔摄父位 冬十月以张寔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三年冬十月凉州军士张冰得玺文曰皇帝行玺献于张寔僚属皆贺寔曰是非人臣所得留遣使归于长安四年夏四月张寔下令所部吏民有能举其过者赏以布帛羊米后曹佐高昌隗瑾曰今明公为政事无巨细皆自决之或兴师发令府朝不知万一违失谤无所分群下畏威受成而已如此虽赏之千金终不敢言也谓宜少损聪明凡百政事皆延访群下使各尽所怀然后采而行之则嘉言自至何必赏也实悦从之增瑾位三等实遣将军王该帅步骑五千入援长安且送诸郡贡计诏拜实都督陜西诸军事以实弟茂为秦州刺史元帝建武元年春正月黄门郎史淑侍御史王冲自长安犇凉州称愍帝出降前一日使淑等赍诏赐张寔拜寔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承制行事且曰朕已诏琅邪王时摄大位君其协赞琅邪共济多难淑等至姑臧寔大临三日辞官不受初寔叔父肃为西海太守闻长安危逼请为先锋入援寔以其老弗许及闻长安不守肃悲愤而卒寔遣太府司马韩璞抚戎将军张阆等帅步骑一万东击汉命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陇西太守吴绍各统郡兵为前驱又遗相国保书曰王室有事不忘投躯前遣贾骞瞻公举动中被符命敕骞还军俄闻寇逼长安胡崧不进麹允持金五百请救于崧遂决遣骞等进军度岭会闻朝廷倾覆为忠不遂愤痛之深死有馀责今更遣璞等唯公命是从璞等卒不能进而还至南安诸羌断路相持百馀日粮竭矢尽璞杀车中牛以飨士泣谓之曰汝曹念父母乎曰念念妻子乎曰念欲生还乎曰欲从我令乎曰诺乃鼓噪进战会张阆帅金城兵继至夹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先是长安谣曰奉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及汉兵覆关中氐羌掠陇右雍秦之民死者什八九独凉州安全天兴元年春三月寔遣牙门蔡忠奉表诣建康比至帝已即位寔不用江东年号犹称建兴
三年夏六月京兆人刘弘客居凉州天梯山以妖术惑众从受道者千馀人西平元公张寔左右皆事之帐下阎涉牙门赵卬皆弘乡人弘谓之曰天与我神玺应王凉州涉卬信之密与寔左右十馀人谋杀寔奉弘为主寔弟荗知其谋请诛弘寔令牙门将史初收之未至涉等怀刅而入杀寔于外寝弘见史初至谓曰使君已死杀我何为初怒截其舌而囚之轘于姑臧市诛其党与数百人左司马阴元等以寔子骏尚㓜推张荗为凉州刺史西平公赦其境内以骏为抚军将军 秋八月西平公张荗立兄子骏为世子
四年春二月张荗筑灵钧台基高九仭武陵阎曾夜叩府门呼曰武公遣我来言何故劳民筑台有司以为妖请杀之荗曰吾信劳民曾称先君之命以规我何谓妖乎乃为之罢役
永昌元年冬十二月张荗使将军韩璞帅众取陇西南安之地置秦州
明帝太宁元年八月赵主曜自陇上西击凉州遣其将刘咸攻韩璞于冀城呼延晏攻宁羌护军阴鉴于桑壁曜自将戎卒二十八万军于河上列营百馀里金鼓之声动地河水为沸张荗临河诸戍皆望风奔溃曜扬声欲百道俱济直抵姑臧凉州大震参军马岌劝荗亲出拒战长史汜袆怒请斩之岌曰汜公糟粕书生刺举小才不思国家大计明公父子欲为朝廷诛刘曜有年矣今曜自至远近之情共观明公此举当立信勇之验以副秦陇之望力虽不敌势不可以不出荗曰善乃出屯石头荗谓参军陈珍曰刘曜举三秦之众乘胜席卷而来将若之何珍曰曜兵虽多精卒至少大抵皆氐羌乌合之众恩信未洽且有山东之虞安能舍其腹心之疾旷日持久与我争河西之地邪若二旬不退珍请得弊卒数千为明公擒之荗喜使珍将兵救韩璞赵诸将争欲济河赵主曜曰吾军势虽盛然畏威而来者三分有二中军疲困其实难用今但案甲勿动以吾威声震之若出中旬张荗之表不至者吾为负卿矣荗寻遣使称藩献马牛羊珍宝不可胜纪曜拜荗侍中都督凉南北秦梁益巴漠陇右西域杂夷匈奴诸军事太师凉州牧封凉王加九锡 张荗大城姑臧修灵钧台别驾吴绍谏曰明公所以修城筑台者盖惩既往之患耳愚以为茍恩未洽于人心虽处层台亦无所益适足以疑群下忠信之志失士民系托之望示怯弱之形启邻敌之谋将何以佐天子霸诸侯乎愿亟罢兹役以息劳费荗曰亡兄一旦失身于物岂无忠臣义士欲尽节者哉顾祸生不意虽有智勇无所施耳王公设险勇夫重闭古之道也今国家未靖不可以太平之理责人于屯邅之世也卒为之
二年夏五月甲申张荗疾病执世子骏手泣曰吾家世以孝友忠顺著称今虽天下大乱汝奉承之不可失也且下令曰吾官非王命苟以集事岂敢荣之死之日当以白帢入棺勿以朝服敛是日薨愍帝使者史淑在姑臧左长史汜袆右长史马谟等使淑拜骏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赦其境内前赵王曜遣使赠荗太宰谥曰成烈王拜骏上大将军凉州牧凉王 冬十二月凉州将辛晏据枹罕不服张骏将讨之从事刘庆諌曰霸王之师必须天时人事相得然后乃起辛晏凶狂安忍其亡可必奈何以饥年大举盛寒攻城乎骏乃止骏遣参军王隲聘于赵赵主曜谓之曰贵州款诚和好卿能保之乎隲曰不能侍中徐邈曰君来结好而云不能保何也隲曰齐桓贯泽之盟忧心兢兢诸侯不召自至葵丘之会振而矜之叛者九国赵国之化常如今日可也若政教陵迟尚未能察迩者之变况鄙州乎曜曰此凉州之君子也择使可谓得人矣厚礼而遣之
三年春二月张骏承元帝凶问大临三日会黄龙见嘉泉氾祎等请改年以章休祥骏不许辛晏以枹罕降骏复收河南之地
成帝咸和元年张骏畏赵人之逼是岁徙陇西南安二千馀家于姑臧又遣使修好于成以书劝成主雄去尊号称藩于晋雄复书曰吾过为士大夫所推然本无心于帝王思为晋室元功之臣扫除氛埃而晋室陵迟德声不振引领东望有年月矣会获来贶情在暗至有何己巳自是聘使相继
二年夏五月张骏闻赵兵为后赵所败乃去赵官爵复称晋大将军凉州牧遣武威太守窦涛金城太守张阆武兴太守辛岩杨烈将军宋辑等帅众数万东会韩璞攻掠赵秦州诸郡赵南阳王𦙍将兵击之屯狄道枹罕䕶军辛晏告急秋骏使韩璞辛岩救之璞进度沃干岭岩欲速战璞曰夏末以来日星数有变不可轻动且曜与石勒相攻𦙍必不能久与我相守也与𦙍夹洮相持七十馀日 冬十月璞遣辛岩督运于金城𦙍闻之曰韩璞之众十倍于吾吾粮不多难以持久今虏分兵运粮天授我也若败辛岩璞等自溃乃帅骑三千袭岩于沃干岭败之遂前逼璞众大溃𦙍乘胜追奔济河攻㧞令居斩首二万级进据振武河西大骇张阆辛晏帅其众数万降赵骏遂失河南之地
三年张骏治兵欲乘虚袭长安理曹郎中索询諌曰刘曜虽东征其子𦙍守长安未易轻也若使小有所获彼若释东方之图还与我校祸难之兴未可量也骏乃止五年夏五月张骏因前赵之亡复收河南地至狄道置五屯䕶军与赵分境六月赵遣鸿胪孟毅拜骏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加九锡骏耻为之臣不受留毅不遣七年凉州僚属劝张骏称凉王领秦凉二州牧置公卿百官如魏武晋文故事骏曰此非人臣所宜言也敢言此者罪不赦然境内皆称之为王骏立次子重华为世子
八年 初张骏欲假道于成以通表建康成主雄不许乃遣治中从事张淳称藩于成以假道雄伪许之将使盗覆诸东峡蜀人桥赞密以告淳淳谓雄曰寡君使小臣行无迹之地万里通诚于建康者以陛下嘉尚忠义能成人之美故也若欲杀臣者当斩之都市宣示众目曰凉州不忘旧徳通使琅邪主圣臣明发觉杀之如此则义声远播天下畏威今使盗杀之江中威刑不显何足以示天下乎雄大惊曰安有此邪司隶校尉景骞言于雄曰张淳壮士请留之雄曰壮士安肯留且试以卿意观之骞谓淳曰卿体丰大天热可且遣下吏少住须凉淳曰寡君以皇舆播越梓宫未返生民涂炭莫之振救故遣淳通诚上都所论事重非下吏所能传使下吏可了则淳亦不来矣虽火山汤海犹将赴之岂寒暑之足惮哉雄谓淳曰贵主英名盖世土险兵彊何不亦称帝自娱一方淳曰寡君祖考以来世笃忠贞以仇耻未雪枕戈待旦何自娱之有雄甚惭曰我之祖考本亦晋臣遭天下大乱与六郡之民避难此州为众所推遂有今日琅邪若能中兴大晋于中国者亦当帅众辅之厚为淳礼而遣之淳卒致命于建康长安之失守也敦煌计吏耿访自汉中入江东屡上书请遣大使慰抚凉州朝廷以访守治书御史拜张骏镇大将军选陇西贾陵等十二人配之访至梁州道不通以诏书付贾陵诈为贾客以达之是岁陵始至凉州骏遣部曲督王丰等报谢九年春二月丁卯诏遣耿访王丰赍印绶授张骏大将军都督陜西雍秦凉州诸军事自是每岁使者不绝咸康元年 初张轨及二子寔茂虽保据河右而军旅之事无岁无之及张骏嗣位境内渐平骏勤修庶政总御文武咸得其用民富兵彊远近称之以为贤君骏遣将杨宣伐龟兹鄯善于是西域诸国焉耆于窴之属皆诣姑臧朝贡骏于姑臧南作五殿官属皆称臣骏有兼秦雍之志遣参军麹䕶上疏以为勒雄既死虎期继逆兆庶离主渐冉经世先老消落后生不识慕恋之心日远日忘乞敕司空鉴征西亮等汎舟江沔首尾齐举五年九月张骏立辟雍明堂以行礼十一月以世子重华行凉州事
六年春三月张骏遣别驾马诜入贡于赵表辞蹇傲赵王虎怒欲斩诜侍中石璞谏曰今国家所当先除者遗晋也河西僻陋不足为意今斩马诜必征张骏则兵力分而为二建康复延数年之命矣乃止璞苞之曾孙也穆帝永和元年十二月张骏伐焉耆降之是岁骏分武威等十一郡为凉州以世子重华为刺史分兴晋等八郡为河州以宁戎校尉张瓘为刺史分敦煌等三郡及西域都护等三营为沙州以西胡校尉杨宣为刺史骏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假凉王督摄三州始置祭酒郎中大夫舎人谒者等官官号皆仿天朝而微变其名车服旌旗拟于王者
二年夏五月丙戍西平忠成公张骏薨官属上世子重华为使持节大都督太尉䕶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赦其境内尊嫡母严氏为太王太后母马氏为王太后 赵将军王擢击张重华袭武街执护军曹权胡宣徙七千馀户于雍州凉州刺史麻秋将军孙伏都攻金城太守张冲请降凉州震动重华悉发境内兵使征南将军裴恒将之以御赵恒壁于广武久而不战凉州司马张耽言于重华曰国之存亡在兵兵之胜败在将今议者举将多推宿旧夫韩信之举非旧德也盖明主之举用无常人才之所堪则授以大事今彊宼在境诸将不进人情危惧主簿谢艾兼资文武可用以御赵重华召艾问以方略艾愿请兵七千人必破赵以报重华拜艾中坚将军给步骑五千使击秋艾引兵出振武夜有二枭鸣于牙中艾曰六慱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也进与赵战大破之斩首五千级重华封艾为福禄伯
三年夏四月赵凉州刺史麻秋攻枹䍐晋昌太守郎坦以城大难守欲弃外城武成太守张悛曰弃外城则动众心大事去矣宁戎挍尉张璩从悛言固守大城秋帅众八万围壍数重云梯地突百道皆进城中御之秋众死伤数万赵王虎复遣其将刘浑等帅步骑二万会之郎坦恨言不用教军士李嘉潜引赵兵千馀人登城璩督诸将力战杀一百馀人赵兵乃退璩烧其攻具秋退保大夏虎以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帅幷司州兵二万馀人为秋等后继张重华将宋秦等帅户二万降于赵重华以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帅步骑三万进军临河艾乘轺车戴白幍鸣鼓而行秋望见怒曰艾年少书生冠服如此轻我也命黒矟龙骧三千人驰击之艾左右大扰或劝艾宜乘马艾不从下车踞胡床指麾处分赵人以为有伏兵惧不敢进别将张瑁自间道引兵截赵军后赵军退艾乘势进击大破之斩其将杜勲汲鱼获首虏一万三千级秋单马奔大夏五月秋与石宁复帅众十二万进屯河南刘宁王擢略地晋兴广武武街至于曲柳张重华使将军牛旋御之退守枹罕姑臧大震重华欲亲出拒之谢艾固諌别驾从事索遐曰君者一国之镇不可轻动乃以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遐为军正将军帅步骑二万拒之别将杨康败刘宁于沙阜宁退屯金城 秋七月赵王虎复遣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帅步骑二万会麻秋军长驱济河击张重华遂城长最谢艾建牙誓众有风吹旌旗东南指索遐曰风为号令今旌旗指敌天所赞也艾军于神鸟王擢与艾前锋战败走还河南八月戊午艾进击秋大破之秋遁归金城虎闻之叹曰吾以偏师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于枹罕彼有人焉未可图也艾还讨叛虏斯骨真等万馀皆破平之 九月赵麻秋又袭张重华将张瑁败之斩首三千馀级枹罕䕶军李逵帅众七千降于赵自河以南氐羌皆附于赵冬十月乙丑遣侍御史俞归至凉州授张重华侍中
大都督督陇右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凉州刺史西平公归至姑臧重华欲称凉王未肯受诏使所亲沈猛私谓归曰主公奕世为晋忠臣今曾不如鲜卑何也朝廷封慕容皝为燕王而主公才为大将何以表劝忠贤乎明台宜移河右共劝州主为凉王人臣出使苟利社稷专之可也归曰吾子失言昔三代之王也爵之贵者莫若上公及周之衰吴楚始僭号称王而诸侯亦不之非盖以蛮夷畜之也借使齐鲁称王诸侯岂不四靣攻之乎汉高祖封韩彭为王寻皆诛灭盖权时之宜非厚之也圣上以贵公忠贤故爵以上公任以方伯宠荣极矣岂鲜卑夷狄所可比哉且吾闻之功有大小赏有重轻今贵公始继世而为王若帅河右之众东平胡羯修复陵庙迎天子返洛阳将何以加之乎重华乃止
五年秋九月凉州官属共上张重华为丞相凉王雍秦凉三州牧重华屡以钱帛赐左右宠臣又喜博奕颇废政事征事索振谏曰先王夙夜勤俭充实府库正以仇耻未雪志平海内故也殿下嗣位之初彊宼侵逼赖重饵之故得战士死力仅保社稷今蓄积已虚而宼仇尚在岂可轻有耗散以与无功之人乎昔汉光武躬亲万机章奏诣阙报不终日故能隆中兴之业今章奏停滞动经时月下情不得上通沈冤困于囹圄殆非明主之事也重华谢之
王敦平湘汉
晋怀帝永嘉五年巴蜀流民布在荆湘间数为土民所侵苦蜀人李骧聚众据乐乡反南平太守应詹与醴陵令杜弢共击破之荆州刺史王澄使成都内史王机讨骧骧请降澄伪许而袭杀之以其妻子为赏沈八千馀人于江流民益怨忿蜀人杜畴等复反湘州参军冯素与蜀人汝班有隙言于刺史荀眺曰巴蜀流民皆欲反眺信之欲尽诛流民流民大惧四五万家一时俱反以杜弢州里重望共推为主弢自称梁益二州牧领湘州刺史 王敦为扬州刺史寻加都督征讨诸军事夏四月杜弢攻长沙五月荀眺弃城犇广州弢追擒之于是弢南破零桂东掠武昌杀二千石长史甚众六年故新野王歆牙门将胡亢聚众于竟陵自号楚公寇掠荆土以歆南蛮司马新野杜曽为竟陵太守曾勇冠三军能被甲游于水中 王澄在荆州恱成都内史王机谓为已亚使之内综心膂外为爪牙澄屡为杜弢所败望实俱损犹傲然自得无忧惧之意但与机日夜纵酒慱奕由是上下离心南平太守应詹屡谏不听澄自出军击杜弢军于作塘故山简参军王冲拥众迎应詹为刺史詹以冲无赖弃之还南平冲乃自称刺史澄惧使其将杜㽔守江陵徙治孱陵寻又犇沓中别驾郭舒谏曰使君临州虽无异政然一州人心所系今西收华容之兵足以擒此小丑奈何自弃遽为犇亡乎澄不从欲将舒东下舒曰舒为万里纪纲不能匡正令使君犇亡诚不忍渡江乃留屯沔口琅邪王睿闻之召澄为军谘祭酒以军谘祭酒周𫖮代之澄乃赴召𫖮始至州建平流民傅密等叛迎杜弢弢别将王真袭沔阳𫖮狼狈失据征讨都督王敦遣武昌太守陶侃浔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共击弢敦进屯豫章为诸军继援王澄过诣敦自以名声素出敦右犹以旧意侮敦敦怒诬其与杜弢通信遣壮士扼杀之王机闻澄死惧祸以其父毅兄矩皆尝为广州刺史就敦求广州牧领之会广州将温邵等叛刺史郭讷迎机为刺史机遂将奴客门生千馀人入广州讷遣兵拒之将士皆机父兄时部曲不战迎降讷乃避位以州授之
愍帝建兴元年胡亢性猜忌杀其骁将数人杜曽惧潜引王冲之兵使攻亢亢悉精兵出拒之城中空虚曽因杀亢而幷其众 周𫖮屯浔水城为杜弢所困陶侃使明威将军朱伺救之弢退保冷口侃曰弢必步向武昌乃自径道还郡以待之弢果来攻侃使朱伺逆击大破之弢遁归长沙周𫖮出浔水投王敦于豫章敦留之陶侃使参军王贡告捷于敦敦曰若无陶侯便失荆州矣乃表侃为荆州刺史屯沔江左丞相睿召周𫖮复以为军谘祭酒 王贡自王敦所还至竟陵矫陶侃之命以杜曽为前锋大都督击王冲斩之悉降其众侃召曾曾不至贡恐以矫命获罪遂与曽反击侃 冬十月侃兵大败仅以身免敦表侃以白衣领职侃复帅周访等进击杜弢大破之敦乃奏复侃官
二年春三月杜弢将王真袭陶侃于林障侃犇滠中周访救侃击弢兵破之
三年春二月王敦遣陶侃甘卓等讨杜弢前后数十战弢将士多死乃请降于丞相睿睿不许弢遗南平太守应詹书自陈昔与詹共讨乐乡本同休戚后在湘中惧死求生遂相结聚傥以旧交之情为明枉直使得输诚盟府厕列义徒或北清中原或西取李雄以赎前愆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詹为启呈其书且言弢益州秀才素有清望为乡人所逼今悔恶归善宜命使抚纳以息江湘之民睿乃使前南海太守王运受弢降赦其反逆之罪以弢为巴东监军弢既受命诸将犹攻之不已弢不胜愤怒遂杀运复反遣其将杜弘张彦杀临川内史谢摛遂䧟豫章三月周访击彦斩之弘犇临贺 秋八月陶侃与杜弢相攻弢使王贡出挑战侃遥谓之曰杜弢为益州小吏盗用库钱父死不犇丧卿本佳人何为随之天下宁有白头贼邪贡初横脚马上闻侃言敛容下脚侃知可动复遣使谕之截发为信贡遂降于侃弢众溃遁走道死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克长沙湘州悉平丞相睿承制赦其所部进王敦镇东大将军加都督江杨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敦始自选置刺史以下寖益骄横 初朝廷闻张光死以侍中第五猗为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自武关出杜曾迎猗于襄阳为兄子娶猗女遂聚兵万人与猗分据汉沔陶侃既破杜弢乘胜进击曾有轻曽之志司马鲁恬谏曰凡战当先料其将今使君诸将无及曽者未易可逼也侃不从进围曽于石城曽军多骑兵密开门突侃陈出其后反击之侃兵死者数百人曾将趋顺阳下马拜侃告辞而去时荀崧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屯宛曽引兵围之崧兵少食尽欲求救于故吏襄阳太守石览崧小女灌年十三帅勇士数十人逾城突围夜出且战且前遂达览所又为崧书求救于南中郎将周访访遣子抚帅兵三千与览共救崧曽乃遁去曽复致笺于崧求讨丹水贼以自效崧许之陶侃遗崧书曰杜曽凶狡所谓鸱枭食母之物此人不死州土未宁足下当识吾言崧以宛中兵少藉曽为外援不从曽复帅流亡二千馀人围襄阳数日不克而还 王敦嬖人吴兴钱凤疾陶侃之功屡毁之侃将还江陵欲诣敦自陈朱伺及安定皇甫方回諌曰公入必不出侃不从既至敦留侃不遣左转广州刺史以其从弟丞相军谘祭酒廙为荆州刺史荆州将吏郑攀马隽等诣敦上书留侃敦怒不许攀等以侃始灭大贼而更被黜众情愤惋又以廙忌戾难事遂帅其徒三千人屯涢口西迎杜曾廙为攀等所袭犇于江安杜曾与攀等北迎第五猗以拒廙廙督诸军讨曽复为曽所败敦意攀承侃风旨被甲持矛将杀侃出而复还者数四侃正色曰使君雄断当裁天下何此不决乎因起如厕诸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言于敦曰周访与侃亲姻如左右手安有断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敦意解乃设盛馔以饥之侃使夜发敦引其子瞻为参军初交州刺史顾秘卒州人以秘子夀领州事帐下督梁硕起兵攻夀杀之硕遂专制交州王机自以盗据广州恐王敦讨之更求交州会杜弘诣机降敦欲因机以讨硕乃以降杜弘为机功转交州刺史机至郁林硕迎前刺史修则子湛行州事以拒之机不得进乃更与杜弘及广州将温邵交州秀才刘沈谋复还据广州陶侃至始兴州人皆言宜观察形势不可轻进侃不听直至广州诸郡县皆已迎机矣杜弘遣使伪降侃知其谋进击弘破之遂执刘沈于小桂遣督护许高讨王机走之机病死于道高掘其尸斩之诸将皆请乘胜击温邵侃笑曰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一函纸自定耳乃下书谕之邵惧而走追获于始兴杜弘诣王敦降广州遂平敦以杜弘为将宠任之
元帝建武元年郑攀等相与拒王廙众心不壹散还横桑口欲入杜曾王敦遣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击之攀等惧请降杜曽亦请击第五猗于襄阳以自赎廙将赴荆州留长史刘浚镇扬口垒竟陵内史朱伺谓廙曰曽猾贼也外示屈服欲诱官军使西然后兼道袭扬口耳宜大部分未可便西廙性矜厉自用以伺为老怯遂西行曾等果还趋扬口廙乃遣伺归裁至垒即为曽所围刘浚自守北门使伺守南门马隽从曽来攻垒隽妻子先在垒中或欲皮其面以示之伺曰杀其妻子未能解围但益其怒耳乃止曽攻陷北门伺被伤退入船开船底以出沈行五十步乃得免曽遣人说伺曰马隽德卿全其妻子今尽以卿家内外百口付隽隽已尽心收视卿可来也伺报曰吾年六十馀不能复与卿作贼吾死亦当南归妻子付汝裁之乃就王廙于甑山病创而卒戊寅赵诱朱轨及陵江将军黄峻与曽战于女观湖诱等皆败死曽乘胜径造沔口威震江沔王使豫章太守周访击之访有众八千进至沌阳曽锐气甚盛访使将军李恒督左甄许朝督右甄访自领中军曽先攻左右甄访于阵后射雉以安众心令其众曰一甄败鸣三鼓两甄败鸣六鼓赵诱子𦙍将父馀兵属左甄力战败而复合驰马告访访怒叱令更进𦙍号哭还战自旦至申两甄皆败访选精锐八百人自行酒饮之敕不得妄动闻鼓音乃进曾兵未至三十步访亲鸣鼓将士皆腾跃奔赴曽遂大溃杀千馀人访夜追之诸将请待明日访曰曾骁勇能战向者彼劳我逸故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灭也乃鼓行而进遂定汉沔曽走保武当王廙始得至荆州访以功迁梁州刺史屯襄阳
大兴元年冬十一月诏以王敦为荆州牧加陶侃都督交州诸军事敦固辞州牧乃听为刺史 二年夏四月周访击杜曽大破之马隽等执曽以降访斩之并获第五猗送于武昌访以猗本中朝所署加有时望白王敦不宜杀敦不听而斩之
石勒寇河朔
晋惠帝太安二年安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王浚以天下方乱欲结援夷狄乃以一女妻鲜卑段务勿尘又表以辽西郡封务勿尘为辽西公
怀帝永嘉四年冬十月壬子以刘琨为平北大将军王浚为司空进鲜卑段务勿尘为大单于
五年秋七月王浚设坛告类立皇太子布告天下称受中诏承制封拜备置百官列署征镇以荀藩为太尉琅邪王睿为大将军浚自领尚书令以裴宪及其婿枣嵩为尚书以田徽为兖州刺史李恽为青州刺史 刘琨长于招怀而短于抚御一日之中虽归者数千而去者亦相继琨遣子遵请兵于代公猗卢又遣族人高阳内史希合众于中山幽州所统代郡上谷广寗之民多归之众至三万王浚怒遣燕相胡矩督诸军与辽西公段疾陆眷共攻希杀之驱略三郡士女而去疾陆眷务勿尘之子也
六年冬十二月广平㳺纶张豺拥众数万据苑乡受王浚假署石勒遣䕫安支雄等七将攻之破其外垒浚遣督护王昌帅诸军及辽西公段疾陆眷疾陆眷弟匹䃅文鸯从弟末柸部众五万攻勒于襄国疾陆眷屯于渚阳勒遣诸将出战皆为疾陆眷所败疾陆眷大造攻具将攻城勒众甚惧勒召将佐谋之曰今城堑未固粮储不多彼众我寡外无救援吾欲悉众与之决战何如诸将皆曰不如坚守以疲敌待其退而击之张宾孔苌曰鲜卑之种段氏最为勇悍而末柸尢甚其锐卒皆在末柸所今闻疾陆眷刻曰攻北城其大众远来战斗连日谓我孤弱不敢出战意必懈惰宜且勿出示之以怯凿北城为突门二十馀道俟其来至列守未定出其不意直冲末柸帐彼必惊骇不暇为计破之必矣末柸败则其馀不攻而溃矣勒从之密为突门既而疾陆眷攻北城勒登城望之见其将士或释仗而寝乃命孔苌督锐卒自突门出击之城上鼓噪以助其势苌攻末柸帐不能克而退末柸逐之入其垒门为勒众所获疾陆眷等军皆退走苌乘胜追击枕尸三十馀里获铠马五千匹疾陆眷收其馀众还屯渚阳勒质末柸遣使求和于疾陆眷疾陆眷许之文鸯谏曰今以末柸一人之故而纵垂亡之虏得无为王彭祖所怨招后患乎疾陆眷不从复以铠马金银赂勒且以末柸三弟为质而请末柸诸将皆劝勒杀末柸勒曰辽西鲜卑健国也与我素无仇雠为王浚所使耳今杀一人而结一国之怨非计也归之必深徳我不复为浚用矣乃厚以金帛报之遣石虎与疾陆眷盟于渚阳结为兄弟疾陆眷引归王昌等不能独留亦引兵还蓟勒召末柸与之燕饮誓为父子遣还辽西末柸在涂日南向而拜者三由是段氏专心附勒王浚之势遂衰㳺纶张豺请降于勒勒攻信都杀冀州刺史王象浚复以邵举行冀州刺史保信都
愍帝建兴元年夏四月石勒使石虎攻邺邺溃刘演犇廪丘刘琨复以刘演为兖州刺史镇廪丘 石勒攻李恽于上白斩之王浚复以薄盛为青州刺史 王浚使枣嵩督诸军屯易水召段疾陆眷欲与之共击石勒疾陆眷不至浚怒以重币赂拓䟦猗卢幷檄慕容廆等共讨疾陆眷猗卢遣右贤王六修将兵会之为疾陆眷所败五月石勒使孔苌击定陵杀田徽薄盛帅所部降勒山东郡县相继为勒所取汉主聪以勒为侍中征东大将军乌桓亦叛王浚潜附于勒 冬十一月王浚以其父字处道自谓应当涂高之䜟谋称尊号前渤海太守刘亮北海太守王司空椽高柔切諌浚皆杀之燕国霍原志节清高屡辞徴辟浚以尊号事问之原不荅浚诬原与群盗通杀而枭其首于是士民骇怨而浚矜豪日甚不亲政事所任皆苛刻小人枣嵩朱硕贪横尢甚北州谣曰府中赫赫朱丘伯十嚢五嚢入枣郎调发殷烦下不堪命多叛入鲜卑从事韩咸监䕶桞城盛称慕容廆能接纳士民欲以讽浚浚怒杀之浚始者唯恃鲜卑乌桓以为彊既而皆叛之加以蝗旱连年兵势益弱石勒欲袭之未知虚实将遣使觇之参佐请用羊祜陆抗故事致书于浚勒以问张宾宾曰浚召为晋臣实欲废晋自立但患四海英雄莫之从耳其欲得将军犹项羽之欲得韩信也将军威振天下今卑辞厚礼折节事之犹惧不信况为羊陆之亢敌乎夫谋人而使人觉其情难以得志矣勒曰善十二月勒遣舎人王子春董肇多赍珍宝奉表于浚曰勒本小胡遭世饥乱流离屯厄窜命冀州窃相保聚以救性命今晋祚沦夷中原无主殿下州乡贵望四海所宗为帝王者非公复谁勒所以捐躯起兵诛讨暴乱者正为殿下驱除尔伏愿殿下应天顺人早登皇祚勒奉戴殿下如天地父母殿下察勒微心亦当视之如子也又遗枣嵩书厚赂之浚以段疾陆眷新叛士民多弃已去闻勒欲附之甚喜谓子春曰石公一时英杰据有赵魏乃欲称藩于孤其可信乎子春曰石将军才力彊盛诚如圣旨但以殿下中州贵望威行夷夏自古胡人为辅佐名臣则有矣未有为帝王者也石将军非恶帝王不为而让于殿下顾以帝王自有历数非智力之所取虽彊取之必不为天人之所与故也项羽虽彊终为汉有石将军之比殿下犹阴精之与太阳是以远鉴前事归身殿下此乃石将军之明识所以远过于人也殿下又何怪乎浚大悦封子春肇皆为列侯遣使报聘以厚币酬之㳺纶兄统为浚司马镇范阳遣使私附于勒勒斩其使以送浚浚虽不罪统益信勒为忠诚无复疑矣
二年春正月壬辰王子春等及王浚使者至襄国石勒匿其劲卒精甲羸师虚府以示之北靣拜使者而受书浚遗勒麈尾勒阳不敢执悬之于壁朝夕拜之曰我不得见王公见其所赐如见公也复遣董肇奉表于浚期以三月中旬亲诣幽州奉上尊号亦修笺于枣嵩求幷州牧广平公勒问浚之故事于王子春子春曰幽州去岁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赈赡刑政苛酷赋役殷烦忠贤内离夷狄外叛人皆知其将亡而浚意气自若曽无惧心方更置立台阁布列百官自谓汉高魏武不足比也勒抚几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浚使者还蓟具言石勒形势寡弱款诚无二浚大恱益骄怠不复设备 二月石勒纂岩将袭王浚而犹豫未发张宾曰夫袭人者当出其不意今军严经日而不行岂非畏刘琨及鲜卑乌桓为吾后患乎勒曰然为之奈何宾曰彼三方智勇无及将军者将军虽远出彼必不敢动且彼未谓将军便能悬军千里取幽州也轻军往返不出二旬藉使彼虽有心比其谋议出师吾已还矣且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为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终不救浚而袭我也用兵贵神速勿后时也勒曰吾所未了右侯已了之吾复何疑遂以火宵行至柏人杀主簿㳺纶以其兄统在范阳恐泄军谋故也遣使奉笺送质于刘琨自陈罪恶请讨浚以自效琨大喜移檄州郡称已与猗卢方议讨勒勒走伏无地求㧞幽都以赎罪今便当遣六修南袭平阳除僣伪之逆类降知死之逋羯顺天副民翼奉皇家斯乃曩年积诚灵祐之所致也三月勒军达易水王浚督护孙纬驰还白浚将勒兵拒之㳺统禁之浚将佐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诡计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敢言击者斩众不敢复言浚设飨以待之壬申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羊数千头声言上礼实欲塞诸街巷浚始惧或坐或起勒既入城纵兵大掠浚左右请御之浚犹不许勒升其听事浚乃走出堂皇勒众执之勒召浚妻与之并坐执浚立于前浚骂曰胡奴调乃公何凶逆如此勒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彊兵坐观本朝倾覆曽不救援乃欲自尊为天子非凶逆乎又委任奸贪残虐百姓贼害忠良毒遍燕土此谁之罪也使其将王洛生以五百骑先送浚于襄国浚自投于水束而出之斩于襄国市勒杀浚麾下精兵万人浚将佐等争诣军门谢罪馈赂交错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独不至勒召而让之曰王浚暴虐孤讨而诛之诸人皆来庆谢二君独与之同恶将何以逃其戮乎对曰宪等世仕晋朝荷其荣禄浚虽凶麤犹是晋之藩臣故宪等从之不敢有贰明公茍不修德义专事威刑则宪等死自其分又何逃乎请就死不拜而出勒召而谢之待以客礼绰朂之孙也勒数朱硕枣嵩等以纳贿乱政为幽州患责游统以不忠所事皆斩之籍浚将佐亲戚家赀皆至巨万惟裴宪荀绰止有书百馀袠盐米各十馀斛而已勒曰吾不喜得幽州喜得二子以宪为从事中郎绰为参军分遣流民各还乡里勒停蓟二日焚浚宫殿以故尚书燕国刘翰行幽州刺史戍蓟置守宰而还孙纬遮击之勒仅而得免勒至襄国遣使奉王浚首献捷于汉汉以勒为大都督督陜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増封十二郡勒固辞受二郡而已初王浚以邵续为乐陵太守屯厌次浚败续附于石勒勒以续子乂为督䕶浚所署勃海太守东莱刘𦙍弃郡依续谓续曰凡立大功必仗大义君晋之忠臣奈何从贼以自污乎会段匹䃅以书邀续同归左丞相睿续从之其人皆曰今弃勒归匹䃅其如乂何续泣曰我岂得顾子而为叛臣哉杀异议者数人勒闻之杀乂续遣刘𦙍使江东睿以𦙍为参军以续为平原太守石勒遣兵围续匹䃅使其弟文鸯救之勒引去
四年夏四月石勒使石虎攻刘演于廪𠀌幽州刺史段匹䃅使其弟文鸯救之虎㧞廪𠀌演犇文鸯军虎获演弟启以归 冬十一月石勒围乐平太守韩据于坫城据请救于刘琨琨新得拓䟦猗卢之众欲因其锐气以讨勒箕澹卫雄谏曰此虽晋民久沦异域未习明公之恩信恐其难用不若且内收鲜卑之馀谷外抄胡贼之牛羊闭关守险务农息兵待其服化感义然后用之则功无不济矣琨不从悉发其众命澹帅步骑二万为前驱琨屯广牧为之声援石勒闻澹至将逆击之或曰澹士马精彊其锋不可当不若且引兵避之深沟高垒以挫其锐必获万全勒曰澹兵虽众远来疲弊号令不齐何精彊之有今寇敌垂至何可舍去大军一动岂易中还若澹乘我之退而逼之顾逃溃不暇焉得深沟高垒乎此自亡之道也立斩言者以孔苌为前锋都督令三军后出者斩勒据险要设疑兵于山上前设二伏出轻骑与澹战阳为不胜而走澹纵兵追之入伏中勒前后夹击大破之获铠马万计澹雄帅骑千馀犇代郡韩据弃城走并土震骇 十二月司空长史李弘以幷州降石勒刘琨进退失据不知所为段匹䃅遣信邀之己未琨帅众从飞狐犇蓟匹䃅见琨甚相亲重与之结婚约为兄弟勒分徙阳曲乐平民于襄国置守宰而还元帝建武元年春三月刘琨段匹䃅相与㰱血同盟期以翼戴晋室辛丑琨檄告华夷遣兼左长史右司马温峤匹䃅遣左长史荣邵奉表及盟文诣建康劝进秋七月段匹䃅推刘琨为大都督檄其兄辽西公疾陆眷及叔父渉复辰弟末柸等会于固安共讨石勒末柸说疾陆眷渉复辰曰以父兄而从子弟耻也且幸而有功匹䃅独收之吾属何有哉各引兵还琨匹䃅不能独留亦还蓟
大兴元年春正月辽西公疾陆眷卒其子㓜叔父渉复辰自立段匹䃅自蓟往犇䘮段末柸宣言匹䃅之来欲为篡也匹䃅至右北平渉复辰发兵拒之末柸乘虚袭渉复辰杀之幷其子弟党与自称单于迎击匹䃅败之匹䃅走还蓟 段匹䃅之犇疾陆眷䘮也刘琨使其世子群送之匹䃅败群为段末柸所得末柸厚礼之许以琨为幽州刺史欲与之袭匹䃅密遣使赍群书请琨为内应为匹䃅逻骑所得时琨别屯征北小城不知也来见匹䃅匹䃅以群书示琨曰意亦不疑公是以白公耳琨曰与公同盟庶雪国家之耻若儿书密达亦终不以一子之故负公而忘义也匹䃅雅重琨初无害琨意将听还屯其弟叔军谓匹䃅曰我胡夷耳所以能服晋人者畏吾众也今我骨肉乖离是其良图之日若有奉琨以起吾族尽矣匹䃅遂留琨琨之庶长子遵惧诛与琨左长史杨桥等闭门自守匹䃅攻抜之代郡太守辟闾嵩后将军韩据复潜谋袭匹䃅事泄匹䃅执嵩据及其徒党悉诛之五月癸丑匹䃅称诏收琨缢杀之幷杀其子侄四人琨从事中郎卢谌崔悦等帅琨馀众犇辽西依段末柸奉刘群为主将佐多犇石勒悦林之曽孙也朝廷以匹䃅尚彊冀其能平河朔乃不为琨举哀温峤表琨尽忠帝室家破身亡宜在褒恤卢谌崔悦因末柸使者亦上表为琨讼冤后数岁乃赠琨太尉侍中谥曰愍于是夷晋以琨死故皆不附匹䃅末柸遣其弟攻匹䃅匹䃅帅其众数千将犇邵续勒将石越邀之于盐山大败之匹䃅复还保蓟末柸自称幽州刺史
二年夏四月石勒遣石虎击鲜卑日六延于朔方大破之斩首二万馀级俘虏三万馀人孔苌攻幽州诸郡悉取之段匹䃅士卒饥散欲移保上谷代王郁律勒兵将击之匹碑弃妻子犇乐陵依邵续
三年春正月段末柸攻段匹䃅破之匹䃅谓邵续曰吾本夷狄以慕义破家君不忘久要请相与共击末柸续许之遂相与追击末柸大破之匹䃅与弟文鸯攻蓟后赵王勒知续势孤遣中山公虎将兵围厌次孔苌攻续别营十一皆下之二月续自出击之虎伏骑断其后遂执续使降其城续呼兄子竺等谓曰吾志欲报国不幸至此汝等努力奉匹䃅为主勿有贰心匹䃅自蓟还未至厌次闻续已没众惧而散复为虎所遮文鸯以亲兵数百力战始得入城与续子缉兄子存竺等婴城固守虎送续于襄国勒以为忠释而礼之以为从事中郎因下令自今克敌获士人母得擅杀必生致之吏部郎刘𦙍闻续被攻言于帝曰此方藩镇尽矣惟馀邵续而已如使复为石虎所灭孤义士之心阻归本之路愚谓宜发兵救之帝不能从闻续已没乃下诏以续位任授其子缉 六月后赵孔苌攻段匹䃅恃胜而不设备段文鸯袭击大破之
四年春三月后赵中山公虎攻幽州刺史段匹䃅于厌次孔苌攻其统内诸城悉抜之段文鸯言于匹䃅曰我以勇闻故为民所倚望今视民被掠而不救是怯也民失所望谁复为我致死遂帅壮士数十骑出战杀后赵兵甚众马乏伏不能起虎呼之曰兄与我俱夷狄久欲与兄同为一家今天不违愿于此得相见何为复战请释仗文鸯骂曰汝为寇贼当死日久吾兄不用吾䇿故令汝得至此我宁斗死不为汝屈遂下马苦战槊折执刀战不已自辰至申后赵兵四面解马罗披自鄣前执文鸯文鸯力竭被执城内夺气匹䃅欲单骑归朝邵续之弟乐安内史洎勒兵不听洎复欲执台使王英送于虎匹䃅正色责之曰卿不能遵兄之志逼吾不得归朝亦已甚矣复欲执天子使者我虽夷狄所未闻也洎与兄子缉笁等舆榇出降匹䃅见虎曰我受晋恩志在灭汝不幸至此不能为汝敬也后赵王勒及虎素与匹䃅结为兄弟虎即起拜之勒以匹䃅为冠军将军文鸯为左中郎将散诸流民三万馀户复其本业置守宰以抚之于是幽冀幷三州皆入于后赵匹䃅不为勒礼常著朝服持晋节久之与文鸯邵续皆为后赵所杀
前赵平秦陇
晋怀帝永嘉元年春三月以南阳王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诸军事镇长安
五年 初太傅越以南阳王模不能绥抚关中表徴为司空将军淳于定说模使不就徴模从之表遣世子保为平西中郎将镇上邽秦州刺史裴苞拒之模使帐下都尉陈安攻苞苞犇安定太守贾疋纳之 秋七月南阳王模使牙门赵染戍蒲坂染求冯翊太守不得而怒帅众降汉汉主聪以染为平西将军八月聪遣染与安西将军刘雅帅骑二万攻模于长安河内王粲始安王曜帅大众继之染败模兵于潼关长驱至下邽凉州将北宫纯自长安帅其众降汉汉兵围长安模遣淳于定出战而败模仓库虚竭士卒离散遂降于汉赵染送模于河内王粲九月粲杀模
愍帝建兴三年春二月丙子以南阳王保为相国 南阳王模之败也都尉陈安往归世子保于秦州保命将千馀人讨叛羌宠待甚厚保将张春疾之譛安云有异志请除之保不许春辄伏刺客以刺安安被创驰还陇城遣使诣保贡献不绝
元帝大兴元年春三月焦嵩陈安举兵逼上邽相国保遣使告急于张寔寔遣金城太守窦涛督步骑二万赴之军至新阳闻愍帝崩保谋称尊号破羌都尉张诜言于寔曰南阳王国之疏属忘其大耻而亟欲自尊必不能成功晋王近亲且有名德当帅天下以奉之寔从之遣牙门蔡忠奉表诣建康比至帝已即位寔不用江东年号犹称建兴
二年夏四月南阳王保自称晋王改元建康置百官以张寔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陈安自称秦州刺史降于汉又降于成上邽大饥士众困迫张春奉保之南安祁山寔遣韩璞帅步骑五千救之陈安退保绵诸保归上邽未几保复为安所逼实遣其将宋毅救之安乃退 冬十二月屠各路松多起兵于新平扶风以附晋王保保使其将杨曼王连据陈仓张𫖮周庸据阴密松多据草壁秦陇氐羌多应之赵主曜遣诸将攻之不克曜自将击之
三年春正月曜攻陈仓王连战死杨曼犇南氐曜进㧞草壁路松多犇陇城又㧞阴密晋王保惧迁于桑城曜还长安以刘雅为大司徒张春谋奉晋王保奔凉州张寔遣其将阴监将兵迎之声言翼卫其实拒之 闰三月晋王保将张春杨次与别将杨韬不协劝保诛之且请击陈安保皆不从 夏五月春次幽保杀之保体肥大重八百斤喜睡好读书而暗弱无断故及于难保无子张春立宗室子瞻为世子称大将军保众散犇凉州者万馀人陈安表于赵主曜请讨瞻等曜以安为大将军击瞻杀之张春犇枹罕安执杨次于保柩前斩之因以祭保安以天子礼葬保于上邽谥曰元王永昌元年春二月秦州刺史陈安求朝于曜曜辞以疾安怒以为曜已卒大掠而归曜疾甚乘马舆而还使其将呼延寔监辎重于后安邀击获之谓寔曰刘曜已死子尚谁佐吾当与子共定大业寔叱之曰汝受人宠禄而叛之自视智能何如主上吾见汝不日枭首于上邽市何谓大业宜速杀我安怒杀之以寔长史鲁凭为参军安遣其弟集帅骑三万追曜卫将军呼延瑜逆击斩之安乃还上邽遣将袭汧城㧞之陇上氐羌皆附于安有众十馀万自称大都督假黄钺大将军雍凉秦梁四州牧凉王以赵募为相国鲁凭对安大哭曰吾不忍见陈安之死也安怒命斩之凭曰死自吾分悬吾头于上邽市观赵之斩陈安也遂杀之曜闻之恸哭曰贤人民之望也陈安于求贤之秋而多杀贤者吾知其无能为也休屠王石武以桑城降赵赵以武为秦州刺史封酒泉王
明帝大宁元年夏六月陈安围赵征西将军刘贡于南安休屠王石武自桑城引兵趣上邽以救之与贡合击安大破之安收馀骑八千走保陇城 秋七月赵主曜自将围陇城别遣兵围上邽安频出战辄败右军将军刘干攻平襄克之陇上诸县悉降安留其将杨伯支姜冲儿守陇城自帅精骑突围出犇陜中曜遣将军平先等追之安左挥七尺大刀右运丈八虵矛近则刀矛俱发辄殪五六人远则左右驰射而走先亦勇捷如飞与安战三交遂夺其虵矛会日暮雨甚安弃马与左右匿于山中赵兵索之不知所在明日安遣其将石容觇赵兵赵辅威将军呼晏青人获之栲问安所在容卒不肯言青人杀之雨霁青人寻其迹获安于涧曲斩之安善抚将士与同甘苦及死陇上人思之为作壮士之歌杨伯支斩姜冲儿以陇城降别将宋亭斩赵募以上邽降曜徙秦州大姓杨姜诸族二千馀户于长安氐羌皆送任请降以赤亭羌酋姚弋仲为平西将军封平襄公
石勒灭前赵
晋元帝大兴元年夏六月汉主聪寝疾征大司马曜为丞相石勒为大将军皆录尚书事受遗诏辅政曜勒固辞乃以曜为丞相领雍州牧勒为大将军领幽冀二州牧勒辞不受以上洛王景为太宰济南王骥为大司马昌国公𫖮为太师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并录尚书事范隆守尚书令仪同三司靳准为大司空领司隶挍尉皆迭决尚书奏事癸亥聪卒甲子太子粲即位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号弘道皇后宣氏号弘徳皇后王氏号弘孝皇后立其妻靳氏为皇后子元公为太子大赦改元汉昌葬聪于宣光陵谥曰昭武皇帝庙号烈宗靳太后等年皆未盈二十粲多行无礼无复哀戚靳准阴有异志私谓粲曰如闻诸公欲行伊霍之事先诛太保及臣以大司马统万机陛下宜早图之粲不从准惧复使二靳氏言之粲乃从之收其太宰景大司马骥骥母弟车骑大将军吴王逞太师𫖮大司徒齐王劢皆杀之朱纪范隆犇长安八月粲治兵于上林谋讨石勒以丞相曜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仍镇长安靳准为大将军录尚书事粲常游宴后宫军国之事一决于凖准矫诏以从弟明为车骑将军康为卫将军准将作乱谋于王延延弗从驰将告之遇靳康劫延以归准遂勒光升光极殿使甲士执粲数而杀之谥曰隐帝刘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东市发永光宣光二陵斩聪尸焚其宗庙准自号大将军汉天王称制置百官谓安定胡嵩曰自古无胡人为天子者今以传国玺付汝还如晋家嵩不敢受凖怒杀之遣使告司州刺史李矩曰刘渊屠各小丑因晋之乱矫称天命使二帝幽没辄率众扶侍梓宫请以上闻矩驰表于帝帝遣太常韩𦙍等奉迎梓宫汉尚书北宫纯等招集晋人堡于东宫靳康攻灭之准欲以王延为左光禄大夫延骂曰屠各逆奴何不速杀我以吾左目置西阳门观相国之入也右目置建春门观大将军之入也准杀之相国曜闻乱自长安赴之石勒帅精锐五万以讨准据襄陵北原凖数挑战勒坚壁以挫之 冬十月曜至赤壁太保呼延晏等自平阳归之与太傅朱纪等共上尊号曜即皇帝位大赦惟靳准一门不在赦例改元光初以朱纪领司徒呼延晏领司空太尉范隆以下悉复本位以石勒为大司马大将军加九锡增封十郡进爵为赵公勒进攻准于平阳巴及羌羯降者十馀万落勒皆徙之于所部郡县汉主曜使征北将军刘雅镇北将军刘策屯汾阴与勒共讨准十一月靳准使侍中卜泰送乘舆服御请和于石
勒勒囚泰送于汉主曜曜谓泰曰先帝末年实乱大伦司空行伊霍之权使朕及此其功大矣若早迎大驾者当悉以政事相委况免死乎卿为朕入城具宣此意泰还平阳凖自以杀曜母兄沈吟未从 十二月左右车骑将军乔泰王腾卫将军靳康等相与杀凖推尚书令靳明为主遣卜泰奉传国六玺降汉石勒大怒进军攻明明出战大败乃婴城固守 石虎帅幽冀之兵会石勒攻平阳靳明屡败遣使求救于汉汉主曜使刘雅刘䇿迎之明帅平阳士女万五千人犇汉曜西屯粟邑收靳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之曜迎其母胡氏之䘮于平阳葬于粟邑号曰阳陵谥曰宣明皇太后石勒焚平阳宫室使裴宪石会修永光宣光二陵收汉主粲已下百馀口葬之置戍而归
二年春二月石勒遣左长史王修献捷于汉汉主曜遣兼司徒郭汜授勒太宰领大将军进爵赵王加殊礼出警入跸如曹公辅汉故事拜王修及其副刘荗皆为将军封列侯修舎人曹平乐从修至粟邑因留仕汉言于曜曰大司马遣修等来外表至诚内觇大驾彊弱俟其复命将袭乘舆时汉兵实疲弊曜信之乃追汜还斩修于市 三月勒还至襄国刘荗逃归言修死状勒大怒曰孤事刘氏于人臣之职有加矣彼之基业皆孤所为今既得志还欲相图赵王赵帝孤自为之何待于彼邪乃诛曹平乐三族 汉主曜还都长安 夏六月汉主曜立宗庙社稷南北郊于长安诏曰吾之先兴于北方光文立汉宗庙以从民望今宜改国号以单于为祖亟议以闻群臣奏光文始封卢奴伯陛下又王中山中山赵分也请改国号为赵从之以冒顿配天光文配上帝 冬石勒左右长史张敬张宾左右司马张屈六程遐等劝勒称尊号勒不许十一月将佐等复请勒称大将军大单于领冀州牧赵王依汉昭烈在蜀魏武在邺故事以河内等二十四郡为赵国太守皆为内史准禹贡复冀州之境以大单于镇抚百蛮罢幷朔司三州通置部司以监之勒许之戊寅即赵王位大赦依春秋时列国称元年初勒以世乱律令烦多命法曹令史贯志采集其要作辛亥制五千文施行十馀年仍用律令以理曹参军上党续咸为律学祭酒咸用法详平国人称之以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领门臣祭酒专主胡人辞讼重禁胡人不得陵侮衣冠华族号胡为国人遣使循行州郡劝课农桑朝会始用天子礼乐衣冠仪物从容可观矣加张宾大执法专总朝政以石虎为单于元辅都督禁卫诸军事寻加骠骑将军侍中开府赐爵中山公自馀群臣授位进爵各有差
三年春二月赵将尹安宋始宋恕赵慎四军屯洛阳叛降后赵后赵将石生引兵赴之安等复叛降司州刺史李矩矩使颍川太守郭默将兵入洛石生虏宋始一军北渡河于是河南之民皆相帅归矩洛阳遂空
明帝太宁二年春正月后赵将兵都尉石瞻寇下邳彭城取东莞东海刘遐退保泗口司州刺史石生击赵河南太守尹平于新安斩之掠五千馀户而归自是二赵构隙日相攻掠河东弘农之间民不聊生矣石生宼许颍俘获万计攻郭诵于阳翟诵与战大破之生退守康城后赵汲郡内史石聪闻生败驰救之进攻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皆破之
三年春三月北羌王盆句除附于赵后赵将石佗自雁门出上郡袭之俘三千馀落获牛马羊百馀万而归赵主曜遣中山王岳追之曜屯于富平为岳声援岳与石佗战于河滨斩之后赵兵死者六千馀人岳悉收所虏而归 夏五月后赵将石生屯洛阳寇掠河南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军数败又乏食乃遣使附于赵赵主曜使中山王岳将兵万五千人趋孟津镇东将军呼延谟帅荆司之众自崤渑而东欲会矩默共攻石生岳克孟津石梁二戍斩获五千馀级进围石生于金墉后赵中山公虎帅步骑四万入自成皋关与岳战于洛西岳兵败中流矢退保石梁虎作堑栅环之遏绝内外岳众饥甚杀马食之虎又击呼延谟斩之曜自将兵救岳虎帅骑三万逆战赵前军将军刘黒击虎将石聪于八特阪大破之曜屯于金谷夜军中无故大惊士卒奔溃乃退屯渑池夜又惊溃遂归长安六月虎㧞石梁禽岳及其将佐八十馀人氐羌三千馀人皆送襄国坑其士卒九千人遂攻王腾于幷州执腾杀之坑其士卒七千馀人曜还长安素服郊次哭七日乃入城因愤恚成疾郭默复为石聪所败弃妻子南犇建康李矩将士阴谋叛降后赵矩不能讨亦帅众南归众皆道亡惟郭诵等百馀人随之卒于鲁阳矩长史崔宣帅其馀众二千降于后赵于是司豫徐兖之地率皆入于后赵以淮为境矣
成帝咸和三年秋七月后赵中山公虎帅众四万自轵关西入击赵河东应之者五十馀县遂进攻蒲阪赵主曜遣河间王述发氐羌之众屯秦州以备张骏杨难敌自将中外精锐水陆诸军以救蒲阪自卫关北济虎惧引退曜追之八月及于高候与虎战大破之斩石瞻枕尸二百馀里收其资仗亿计虎奔朝歌曜济自大阳攻石生于金墉决千金堨以灌之分遣诸将攻汲郡河内后赵荥阳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张进等皆降之襄国大震 冬十一月后赵王勒欲自将救洛阳僚佐程遐等固谏曰刘曜悬军千里势不支久大王不宜亲动动无万全勒大怒按剑叱遐等出乃赦徐光召而谓之曰刘曜乘一战之胜围守洛阳庸人之情皆谓其锋不可当曜带甲十万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师老卒怠以我初锐击之可一战而禽也若洛阳不守曜必送死冀州自河已北席卷而来吾事去矣程遐等不欲吾行卿以为何如对曰刘曜乘高候之势不能进临襄国更守金墉此其无能为可知也以大王威略临之彼必望旗犇败平定天下在今一举不可失也勒笑曰光言是矣乃使内外戒严有谏者斩命石堪石聪及豫州刺史桃豹等各统见众会荥阳中山公虎进据石门勒自统步骑四万趋金墉济自大堨勒谓徐光曰曜盛兵成皋关上䇿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阳此成擒耳十二月乙亥后赵诸军集于成皋步卒六万骑二万七千勒见赵无守兵大喜举手指天复加额曰天也卷甲衔枚诡道兼行出于巩訾之间赵主曜专与嬖臣饮博不抚士卒左右或諌曜怒以为妖言斩之闻勒已济河始议增荥阳戍杜黄马关俄而洛水候者与后赵前锋交战擒羯送之曜问大胡自来邪其众几何羯曰王自来军势甚盛曜色变使摄金墉之围陈于洛西众十馀万南北十馀里勒望见益喜谓左右曰可以贺我矣勒帅步骑四万入洛阳城己卯中山公虎引步卒三万自城北而西攻赵中军石堪石聪等各以精骑八千自城西而北击赵前锋大战于西阳门勒躬贯甲胄出自阊阖门夹击之曜少而嗜酒末年尢甚将战饮酒数斗常乘赤马无故跼顿乃乘小马北出复饮酒斗馀至西阳门挥陈就平石堪因而乘之赵兵大溃曜昏醉退走马䧟石渠坠于冰上被疮十馀通中者三为堪所执勒遂大破赵兵斩首五万馀级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获之其敕将士抑锋止锐纵其归命之路曜见勒曰石王颇忆重门之盟否使徐光谓之曰今日之事天使其然复云何邪乙酉勒班师使征东将军石邃将兵卫送曜邃虎之子也曜疮甚载以马舆使医李永与同载己亥至襄国舎曜于永丰小城给其妓妾严兵围守遣刘岳刘震等从男女盛服以见之曜曰吾谓卿等久为灰土石王仁厚乃全宥至今邪我杀石佗愧之多矣今日之祸自其分耳留宴终日而去勒使曜与其太子熙书谕令速降曜但敕熙与诸大臣匡维社稷勿以吾易意也勒见而恶之久之乃杀曜
四年春正月赵太子熙闻赵主曜被擒大惧与南阳王𦙍谋西保秦州尚书胡勲曰今虽䘮君境土尚完将士不叛且当倂力拒之力不能拒走未晚也𦙍怒以为沮众斩之遂帅百官奔上邽诸征镇亦皆弃所守从之关中大乱将军蒋英辛恕拥众数十万据长安遣使降于后赵后赵遣石生帅洛阳之众赴之 秋八月赵南阳王𦙍帅众数万自上邽趋长安陇东武都安定新平北地扶风始平诸郡戎夏皆起兵应之𦙍军于仲桥石生婴城自守后赵中山公虎帅骑二万救之九月虎大破赵兵于义渠𦙍犇还上邽虎乘胜追击之枕尸千里上邽溃虎执赵太子熙南阳王𦙍及其将王公卿校以下三千馀人皆杀之徙其台省文武关东流民秦雍大族九千馀人于襄国又坑五郡屠各五十馀人于洛阳五年春二月后赵群臣请后赵王勒即皇帝位勒乃称大赵天王行皇帝事立妃刘氏为王后世子弘为太子以其子宏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单于封秦王斌为左卫将军封太原王恢为辅国将军封南阳王以中山公虎为太尉尚书令进爵为王虎子邃为冀州刺史封齐王宣为左将军挺为侍中封梁王又封石生为河东王石堪为彭城王以左长史郭敖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程遐为右仆射领吏部尚书左司马䕫安右司马郭殷从事中郎李凤前中郎令裴宪皆为尚书参军事徐光为中书令领秘书监自馀文武封拜各有差赵群臣固请正尊号 秋九月赵王勒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平文武封进各有差立其妻刘氏为皇后太子弘为皇太子
七年春正月赵王勒大飨群臣谓徐光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对曰陛下神武谋略过于汉高后世无可比者勒笑曰人岂不自知卿言太过朕若遇汉高祖当北面事之与韩彭比肩若遇光武当并驱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宜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效曹孟德司马仲达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群臣皆顿首称万岁勒虽不学好使诸生读书而听之时以其意论今古得失闻者莫不悦服尝使人读汉书闻郦食其劝立六国后惊曰此法当失何以遂得天下及闻留侯谏乃曰赖有此耳
氐据仇池
晋惠帝元康六年 初略阳清水氐杨驹始居仇池仇池方百顷其旁平地二十馀里四面斗绝而高为羊肠蟠道三十六回而上至其孙千万附魏封为百顷王千万孙飞龙浸彊盛徙居略阳飞龙以其甥令狐茂捜为子茂捜避齐万年之乱十二月自略阳帅部落四千家还保仇池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关中人士避乱者多依之茂捜迎接抚纳欲去者卫䕶资送之
愍帝建兴元年 初氐王杨茂捜之子难敌遣养子败易于梁州私卖良人子一人梁州刺史张光鞭杀之难敌怨曰使君初来大荒之后兵民之命仰我氐活氐有小罪不能贳也及光与杨虎相攻各求救于茂捜茂捜遣难敌救光难敌求货于光光不与杨虎厚赂难敌且曰流民珍货悉在光所今伐我不如伐光难敌大喜光与虎战使张孟苌居前难敌继后难敌与虎夹击孟苌大破之孟苌及其弟援皆死光婴城自守九月光愤激成疾僚属劝光退据魏兴光按剑曰吾受国重任不能讨贼今得死如登仙何谓退也声绝而卒州人推其少子迈领州事又与氐战没众推始平太守胡子序领梁州 冬十月杨虎杨难敌急攻梁州胡子序弃城走难敌自称刺史
二年春正月杨虎掠汉中吏民以犇成梁州人张咸等起兵逐杨难敌难敌去咸以其地归成于是汉嘉涪陵汉中之地皆为成有
元帝建武元年氐王杨茂捜卒长子难敌立与少子坚头分领部曲难敌号左贤王屯下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
永昌元年春二月赵主曜自将击杨难敌难敌逆战不胜退保仇池仇池诸氐羌及故晋王保将杨韬陇西太守梁勋皆降于曜曜迁陇西万馀户于长安进攻仇池会军中大疫曜亦得疾将引兵还恐难敌蹑其后乃遣光国中郎将王犷说难敌谕以祸福难敌遣使称藩曜以难敌为假黄钺都督益宁南秦凉梁巴六州陇上西域诸军事上大将军益宁南秦三州牧武都王
明帝大宁元年杨难敌闻陈安死大惧与弟坚头南奔汉中赵镇西将军刘厚追击之大获而还赵主曜以大鸿胪田崧为镇南大将军益州刺史镇仇池难敌送任请降于成成安北将军李稚受难敌赂不送难敌于成都赵兵退即遣还武都难敌遂据险不服稚自悔失计亟请讨之雄遣稚兄侍中中领军琀与稚出白水征东将军李寿及琀弟玝出阴平以击难敌群臣谏不听难敌遣兵拒之寿玝不得进而琀稚长驱至下辨难敌遣兵断其归路四面攻之琀稚深入无继皆为难敌所杀死者数千人
三年春三月杨难敌袭仇池克之执田崧立之于前左右令崧拜崧瞋目叱之曰氐狗安有天子牧伯而向贼拜乎难敌字谓之曰子岱吾当与子共定大业子忠于刘氏岂不能忠于我乎崧厉色大言曰贼氐汝本奴才何谓大业我宁为赵鬼不为汝臣顾排一人夺其剑前刺难敌不中难敌杀之
成帝咸和二年夏五月赵武卫将军刘朗帅骑三万袭杨难敌于仇池弗克掠三千馀户而归
六年秋七月成大将军夀攻阴平武都杨难敌降之九年春正月仇池王杨难敌卒子毅立自称龙骧将军左贤王下辨公以叔父坚头之子盘为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遣使来称藩
咸康三年仇池氐王杨毅族兄初袭杀毅幷有其众自立为仇池公称臣于赵
穆帝永和三年冬十月武都氐王杨初遣使来称藩诏以初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
十一年春正月故仇池公杨毅弟宋奴使其姑子梁式王刺杀杨初初子国诛式王及宋奴自立为仇池公桓温表国为镇北将军秦州刺史
十二年仇池公杨国从父俊杀国自立以俊为仇池公国子安犇秦
升平四年春正月仇池公杨俊卒子世立
海西公太和三年以仇池公杨世为秦州刺史世弟统为武都太守世亦称臣于秦秦以世为南秦州刺史五年仇池公杨世卒子纂立始与秦绝叔父武都太守统与之争国起兵相攻
简文帝咸安元年春三月秦西县侯雅杨安王统徐成及羽林左监朱肜扬武将军姚苌帅步骑七万伐仇池公杨纂 夏四月秦兵至鹫峡杨纂帅众五万拒之梁州刺史弘农杨亮遣督护郭宝卜靖帅千馀骑助纂与秦兵战于峡中纂兵大败死者什三四宝等亦没纂收散兵遁还西县侯雅进攻仇池杨统帅武都之众降秦纂惧靣缚出降雅送纂于长安以统为南秦州刺史加杨安都督南秦州诸军事镇仇池
武帝宁康元年秋八月梁州刺史杨亮遣其子广袭仇池与秦梁州刺史杨安战广兵败沮水诸戍皆委城犇溃亮惧退守磬险九月安进攻汉川 冬秦王坚使益州刺史王统秘书监朱肜帅卒二万出汉川前禁将军毛当鹰扬将军徐成帅卒三万出劔门入宼梁益梁州刺史杨亮帅巴獠万馀拒之战于青谷亮兵败犇固西城肜遂㧞汉中徐成攻劔门克之杨安进攻梓潼梓潼太守周虓固守涪城遣步骑数千送母妻自汉水趣江陵朱肜邀而获之虓遂降于安十一月安克梓潼荆州刺史桓豁遣江夏相竺瑶救梁益瑶闻广汉太守赵长战死引兵退益州刺史周仲孙勒兵拒朱肜于绵竹闻毛当将至成都仲孙帅骑五千犇于南中秦遂取梁益二州卭莋夜郎皆附于秦秦王坚以杨安为益州牧镇成都毛当为梁州刺史镇汉中姚苌为宁州刺史屯垫江王统为南秦州刺史镇仇池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三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四上
宋 袁枢 撰
祖逖北伐
晋愍帝建兴元年初范阳祖逖少有大志与刘琨俱为司州主簿同寝中夜闻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及渡江左丞相睿以为军谘祭酒逖居京口纠合骁健言于睿曰晋室之乱非上无道而下怨叛也由宗室争权自相鱼肉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土今遗民既遭残贼人思自奋大王诚能命将出师使如逖者统之以复中原郡国豪杰必有望风响应者矣睿素无北伐之志以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给千人廪布三千疋不给铠仗使自召募逖将其部曲百馀家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遂屯淮阴起冶铸兵募得二千馀人而后进
元帝建武元年初流民张平樊雅各聚众数千人在谯为坞主王之为丞相也遣行参军谯国桓宣往说平雅平雅皆请䧏及豫州刺史祖逖出屯芦州遣参军殷乂诣平雅乂意轻平视其屋曰可作马厩见大镬曰可铸鐡器平曰此乃帝王镬天下清平方用之奈何毁之乂曰卿未能保其头而爱镬邪平大怒于坐斩乂勒兵固守逖攻之岁馀不下乃诱其部将谢浮使杀之逖进据太丘樊雅犹据谯城与逖相拒逖攻之不克请兵于南中郎将王含桓宣时为含参军令遣宣将兵五百助逖逖谓宣曰卿信义已著于彼今复为我说雅宣乃单马从两人诣雅曰祖豫州方欲平荡刘石倚卿为援前殷乂轻薄非豫州意也雅即诣逖降逖既入谯城石勒遣石虎围谯王含复遣桓宣救之虎解去逖表宣为谯国内史六月己巳晋王传檄天下称石虎敢帅犬羊渡河纵毒今遣琅琊王裒等九军锐卒三万水陆四道径造贼场授祖逖节度寻复召裒还建康
太兴二年 初蓬陂坞主陈川自称陈留太守祖逖之攻樊雅也川遣其将李头助之头力战有功逖厚遇之头每叹曰得此人为主吾死无恨川闻而杀之头党冯宠帅其众降逖川益怒大掠豫州诸郡逖遣兵击破之夏四月川以浚仪叛降石勒 祖逖攻陈川于蓬关石勒遣石虎将兵五万救之战于浚仪逖兵败退屯梁国勒又遣桃豹将兵至蓬关逖退屯淮南虎徙川部众五千户于襄国留豹守川故城
三年夏六月祖逖将韩潜与后赵将桃豹分据陈川故城豹居西台潜居东台豹由南门潜由东门出入相守四旬逖以布嚢盛土如米状使千馀人运上台又使数人担米息于道豹兵逐之弃担而走豹兵久饥得米以为逖士众丰饱益惧后赵将刘夜堂以驴千头运粮馈豹逖使韩潜及别将冯鐡邀击于汴水尽获之豹宵遁屯东燕城逖使潜进屯封北以逼之冯鐡据二台逖镇雍丘数遣兵邀击后赵兵后赵镇戍归逖者甚多境土渐蹙先是赵固上官已李矩郭默互相攻击逖驰使和解之示以祸福遂皆受逖节度秋七月诏加逖镇西将军逖在军与将士同甘苦约已务施劝课农桑抚纳新附虽踈贱者皆结以恩礼河上诸坞先有任子在后赵者皆听两属时遣游军伪抄之明其未附坞主皆感恩后赵有异谋辄密以告由是多所克获自河以南多叛后赵归于晋逖练兵积糓为取河北之计后赵王勒患之乃下幽州为逖修祖父墓置守冢二家因与逖书求通使及互市逖不报书而听其互市収利十倍逖牙门童建杀新蔡内史周密降于后赵勒斩之送首于逖曰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将军之恶犹吾恶也逖深德之自是后赵人叛归逖者逖皆不纳禁诸将不使侵暴后赵之民边境之间稍得休息
四年秋七月甲戌以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合肥秋八月豫州刺史祖逖以戴渊吴士虽有才望无弘致远识且已翦荆棘收河南地而渊雍容一旦来统之意甚怏怏又闻王敦与刘刁构隙将有内难知大功不遂感激发病九月壬寅卒于雍丘豫州士女若䘮父母谯梁间皆为立祠王敦久怀异志闻逖卒益无所惮冬十月壬午以逖弟约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领逖之众约无绥御之才不为士卒所附初范阳李产避乱依逖见约志趣异常谓所亲曰吾以北方鼎沸故远来就此冀全宗族今观约所为有不可测之志吾托名姻亲当早自为计无事复䧟身于不义也尔曹不可以目前之利而忘久长之䇿乃帅子弟十馀人间行归乡里
永昌元年冬十月祖逖既卒后赵屡寇河南㧞襄城城父围谯豫州刺史祖约不能御退屯寿春后赵遂取陈留梁郑之间复骚然矣
王敦之乱
晋元帝大兴二年 初王敦患杜曾难制谓梁州刺史周访曰若擒曾当相论为荆州及曾死而敦不用王廙在荆州多杀陶侃将佐以皇甫方回为侃所敬责其不诣已收斩之士民怨怒上下不安帝闻之徴廙为散骑常侍以周访代廙为荆州刺史王敦忌访威名意难之从事中郎郭舒说敦曰鄙州虽荒弊乃用武之国不可以假人宜自领之访为梁州足矣敦从之六月丙子诏加访安南将军馀如故访大怒敦手书譬解并遗玉环玉椀以申厚意访抵之于地曰吾岂贾竖可以宝悦邪访在襄阳务农训兵阴有图敦之志守宰有缺辄补然后言上敦患之而不能制
三年秋八月辛未梁州刺史周访卒访善于抚纳士众皆为致死知王敦有不臣之心私常切齿敦由是终访之世未敢为逆敦遣从事中郎郭舒监襄阳军帝以湘州刺史甘卓为梁州刺史督沔北诸军事镇㐮阳郭舒既还帝徴为右丞敦留不遣
王敦杀武陵内史向硕帝之始镇江东也敦与从弟导同心翼戴帝亦推心任之敦总征讨𨗳专机政群从子弟布列显要时人为之语曰王与马共天下后敦自恃有功且宗族彊盛稍益骄恣帝畏而恶之乃引刘隗刁协等以为腹心稍抑损王氏之权𨗳亦渐见疏外中书郎孔愉陈𨗳忠贤有佐命之勲宜加委任帝出愉为司徒左长史𨗳能任真推分澹如也有识皆称其善处兴废而敦益怀不平遂构嫌隙初敦辟吴兴沈充为参军充荐同郡钱凤于敦敦以为铠曹参军二人皆巧慧凶狡知敦有异志阴赞成之为之画䇿敦宠信之势倾内外敦上疏为𨗳讼屈辞语怨望𨗳封以还敦敦复遣奏之左将军谯王氶忠厚有志行帝亲信之夜召氶以敦疏示之曰王敦以顷年之功位仕足矣而所求不已言至于此将若之何丞曰陛下不早裁之以至今日敦必为患刘隗为帝谋出心腹以镇方面会敦表以宣城内史沈充代甘卓为湘州刺史帝谓氶曰王敦奸逆已著朕为惠皇其势不远湘州据上流之势控三州之会欲以叔父居之何如氶曰臣奉承诏命惟力是视何敢有辞然湘州经蜀冦之馀民物凋弊若得之部比及三年乃可即戎茍未及此虽灰身亦无益也十二月诏曰晋室开基方镇之任亲贤并用其以谯王氶为湘州刺史长沙邓骞闻之叹曰湘州之祸其在斯乎氶行至武昌敦与之宴谓氶曰大王雅素佳士恐非将帅才也氶曰公未见知耳鈆刀岂无一割之用敦谓钱凤曰彼不知惧而学壮语足知其不武无能为也乃听之镇时湘土荒残公私困弊氶躬自俭约倾心绥抚甚有能名四年秋七月甲戌以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合肥丹阳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青州刺史镇淮阴皆假节领兵名为讨胡实备王敦也隗虽在外而朝廷机事进退士大夫帝皆与之密谋敦遗隗书曰顷承圣上顾眄足下今大贼未灭中原鼎沸欲与足下及周生之徒戮力王室共静海内若其泰也则帝祚于是乎隆若其否也则天下永无望矣隗荅曰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竭股肱之力效之以忠贞吾之志也敦得书甚怒壬午以骠骑将军王𨗳为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领中书监帝以敦故并疏忌𨗳御史中丞周嵩上疏以为𨗳忠素竭诚辅成大业不宜听孤臣之言惑疑似之说放逐旧徳以佞伍贤亏既往之恩招将来之患帝颇感寤𨗳由是得全
永昌元年春正月王敦以郭璞为记室参军璞善卜筮知敦必为乱已预其祸甚忧之大将军掾颍川陈述卒璞哭之极哀曰嗣祖焉知非福也敦既与朝廷乖离乃羁录朝士有时望者置已幕府以羊曼及陈国谢鲲为长史曼祜之兄孙也曼鲲终日酣醉故敦不委以事敦将作乱谓鲲曰刘隗奸邪将危社稷吾欲除君侧之恶何如鲲曰隗诚始祸然城狐社鼠敦怒曰君庸才岂达大体出为豫章太守又留不遣戊辰敦举兵于武昌上疏罪状刘隗称隗佞邪谗贼威福自由妄兴事役劳扰士民赋役烦重怨声盈路臣备位宰辅不可坐视成败辄进军致讨隗首朝悬诸军夕退昔大甲颠覆厥度幸纳伊尹之忠殷道复昌愿陛下深垂三思则四海乂安社稷永固矣沈充亦起兵于吴兴以应敦敦以充为大都督督䕶东吴诸军事敦至芜湖又上表罪状刁协帝大怒乙亥诏曰王敦凭恃宠灵敢肆狂逆方朕太甲欲见幽囚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今亲帅六军以诛大逆有杀敦者封五千户侯敦兄光录勲含乘轻舟逃归于敦太子中庶子温峤谓仆射周𫖮曰大将军此举似有所在当无滥邪𫖮曰不然人主自非尧舜何能无失人臣安可举兵以胁之举动如此岂得云非乱乎处仲狼抗无上其意宁有限邪敦初起兵遣使告梁州刺史甘卓约与之俱下卓许之及敦升舟而卓不赴使参军孙双诣武昌諌止敦敦惊曰甘侯前与吾语云何而更有异正当虑吾危朝廷耳吾今但除奸凶若事济当以甘侯作公双还报卓意狐疑或说卓且伪许敦待敦至都而讨之卓曰昔陈敏之乱吾先従而后图之论者谓吾惧逼而思变心常愧之今若复尔何以自明卓使人以敦旨告顺阳太守魏该该曰我所以起兵拒胡贼者正欲忠于王室耳今王公举兵向天子非吾所宣与也遂绝之敦遣参军桓罴说谯王氶请氶为军司氶叹曰吾其死矣地荒民寡势孤援绝将何以济然得死忠义夫复何求氶檄长沙虞悝为长史会悝遭母丧氶往吊之曰吾欲讨王敦而兵少粮乏且新到恩信未洽卿兄弟湘中之豪俊王室方危金革之事古人所不辞将何以教之悝曰大王不以悝兄弟猥劣亲屈临之敢不致死然鄙州荒弊难以进讨宜且收众固守传檄四方敦势必分分而图之庶㡬可捷也氶乃囚桓罴以悝为长史以其弟望为司马督䕶诸军与零陵太守尹奉建昌太守长沙王循衡阳太守淮陵刘翼舂陵令长沙易雄同举兵讨敦雄移檄远近列敦罪恶于是一州之内皆应氶惟湘东太守郑澹不従氶使虞望讨斩之以徇四境澹敦姊夫也氶遣主簿邓骞至襄阳说甘卓曰刘太连虽骄蹇失众心非有害于天下大将军以其私憾称兵向阙此忠臣义士竭节之时也公受任方伯奉辞伐罪乃桓文之功也卓曰桓文则非吾所能然志在徇国当共详思之参军李梁说卓曰昔隗嚣跋扈窦融保河西以奉光武卒受其福今将军有重望于天下但当案兵坐以待之使大将军事捷当委将军以方面不捷朝廷必以将军代之何忧不富贵而释此庙胜决存亡于一战邪骞谓梁曰光武当创业之初故隗嚣可以文服従容顾望今将军之于本朝非窦融之比也襄阳之于大府非河西之固也使大将军克刘隗还武昌増石城之戍绝荆湘之粟将军欲安归乎势在人手而曰我处庙胜未之闻也且为人臣国家有难坐视不救于义安乎卓尚疑之骞曰今既不为义举又不承大将军檄此必至之祸愚智所见也且议者之所难以彼彊而我弱也今大将军兵不过万馀其留者不能五千而将军见众既倍之矣以将军之威名帅此府之精锐仗节鸣鼓以顺讨逆岂王含所能御哉溯流之众势不自救将军之举武昌若槯枯拉朽尚何顾虑邪武昌既定据其军实镇抚二州以恩意招怀士卒使还者如归此吕蒙所以克敌也今释必胜之䇿安坐以待危亡不可以言智矣敦恐卓于后为变又遣参军丹阳乐道融往邀之必欲与之俱东道融虽事敦而忿其悖逆乃说卓曰主上亲临万机自用谯王为湘州非专任刘隗也而王氏擅权日久卒见分政便谓失职背恩肆逆举兵向阙国家遇君至厚今与之同岂不违负大义生为逆臣死为愚永为宗党之耻不亦惜乎为君之计莫若伪许应命而驰袭武昌大将军士众闻之必不战自溃大勲可就矣卓雅不欲従敦闻道融之言遂决曰吾本意也乃与巴东监军柳纯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谭该等露檄数敦逆状帅所统致讨遣参军司马赞孙双奉表诣台罗英至广州约陶侃同进戴渊在江西先得卓书表上之台内皆称万岁陶侃得卓信即遣参军高宝帅兵北下武昌城中传卓军至人皆奔散敦遣従母弟南蛮校尉魏乂将军李恒帅甲卒二万攻长沙长沙城池不完资储又阙人情震恐或说谯王氶南投陶侃或退据零桂氶曰吾之起兵志欲死于忠义岂可贪生茍免为奔败之将乎事之不济令百姓知吾心耳乃婴城固守未几虞望战死甘卓欲留邓骞为参军骞不可卓乃遣参军虞冲与骞偕至长沙遣谯王氶书劝之固守当以兵出沔口㫁敦归路则湘围自解氶复书称江左中兴草创始尔岂图恶逆萌自宠臣言吾以宗室受任志在陨命而至止尚浅凡百茫然足下能卷甲电赴犹有所及若其狐疑则求我于枯鱼之肆矣卓不能従 帝征戴渊刘隗入卫建康隗至百官迎于道隗岸帻大言意气自若及入见与刁协劝帝尽诛王氏帝不许隗始有惧色司空𨗳帅其従弟中领军邃左卫将军庾侍中侃彬及诸宗族二十馀人每旦诣台待罪周𫖮将入𨗳呼之曰伯仁以百口累卿𫖮直入不顾既见帝言𨗳忠诚申救甚至帝纳其言𫖮喜饮酒至醉而出𨗳犹在门又呼之𫖮不与言顾左右曰今年杀诸贼奴取金印如斗大击肘后既出又上表明𨗳无罪言甚切至𨗳不之知甚恨之帝命还𨗳朝服召见之𨗳稽首曰逆臣贼子何代无之不意今者近出臣族帝跣而执其手曰茂弘方寄卿以百里之命是何言邪三月以𨗳为前锋大都督加戴渊骠骑将军诏曰𨗳以大义灭亲可以吾为安东时节假之以周𫖮为尚书左仆射王邃为右仆射帝遣王廙往谕王敦敦不従而留之廙更为敦用征虏将军周札素矜险好利帝以为右将军都督石头诸军事敦将至帝使刘隗军金城札守石头帝亲被甲徇师于郊外以甘卓为镇南大将军侍中郎都督荆梁二州诸军事陶侃领江州刺史使各帅所统以蹑敦敦至石头欲攻刘隗杜弘言于敦曰刘隗死士众多未易可克不如攻石头周札少恩兵不为用攻之必败札败则隗自走矣敦従之以弘为前锋攻石头札果开门纳弘敦据石头叹曰吾不复得为盛徳事矣谢鲲曰何为其然也但使自今已往日忘日去耳帝命刁协刘隗戴渊帅众攻石头王导周𫖮郭逸卢潭等三道出战协等兵皆大败太子绍闻之欲自帅将士决战升车将出中庶子温峤执鞚諌曰殿下国之储副奈何以身轻天下抽劔斩鞅乃止敦拥兵不朝放士卒劫掠宫省奔散惟安东将军刘超案兵直卫及侍中二人侍帝侧帝脱戎衣著朝服顾而言曰欲得我处当早言何至害民如此又遣使谓敦曰公若不忘本朝于此息兵则天下尚可共安如其不然朕当归琅邪以避贤路刁协刘隗既败俱入宫见帝于太极东除帝执协隗手流涕呜咽劝令避祸协曰臣当守死不敢有二帝曰今事逼矣安可不行乃令给协隗人马使自为计协老不堪骑乘素无恩纪募従者皆委之行至江乘为人所杀送首于敦隗奔后赵官至太子太傅而卒帝令公卿百官诣石头见敦敦谓戴渊曰前日之战有馀力乎渊曰岂敢有馀但力不足耳敦曰吾今此举天下以为何如渊曰见形者谓之逆体诚者谓之忠敦笑曰卿可谓能言又谓周𫖮曰伯仁卿负我𫖮曰公戎车犯顺下官亲帅六军不能其事使王旅奔败以此负公辛未大赦以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并让不受初西都覆没四方皆劝进于帝敦欲专国政忌帝年长难制欲更议所立王𨗳不従及敦克建康谓𨗳曰不用吾言几至覆族敦以太子有勇略为朝野所向欲诬以不孝而废之大会百官问温峤曰皇太子以何徳称声色俱厉峤曰钩深致远盖非浅局所量以礼观之可谓孝矣众皆以为信然敦谋遂沮帝召周𫖮于广室谓之曰近日大事二宫无恙诸人平安大将军固副所望邪𫖮曰二宫自如明诏臣等尚未可知䕶军长史郝嘏等劝𫖮避敦𫖮曰吾备位大臣朝廷丧败宁可复草间求活外投胡越邪敦参军吕猗尝为台郎性奸謟戴渊为尚书恶之猗说敦曰周𫖮戴渊皆有高名足以惑众近者之言曽无怍色公不除之恐必有再举之忧敦素忌二人之才心颇然之従容问王𨗳曰周戴南北之望当登三司无疑也𨗳不荅又曰若不三司止应令仆邪又不荅敦曰若不尔正当诛尔又不答丙子敦遣部将陈郡邓岳收𫖮及渊先是敦谓谢鲲曰吾当以周伯仁为尚书令戴若思为仆射是日又问鲲近来人情何如鲲曰明公之举虽欲大存社稷然悠悠之言实未达高义若果能举用周戴则群情帖然矣敦怒曰君麤疏邪二子不相当吾已收之矣鲲愕然自失参军王峤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奈何戮诸名士敦大怒欲斩峤众莫敢言鲲曰明公举大事不戮一人峤以献替忤旨便以衅鼓不亦过乎敦乃释之黜为领军长史峤浑之族孙也𫖮被收路经太庙大言曰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臣神祗有灵当速杀之收人以㦸伤其口血流至踵容止自若观者皆为流涕并戴渊杀之于石头南门之外帝使侍中王彬劳敦彬素与𫖮善先往哭𫖮然后见敦敦怪其容惨问之彬曰向哭伯仁情不能已敦怒曰伯仁自致刑戮且凡人遇汝汝何哀而哭之彬曰伯仁长者兄之亲犮在朝虽无謇谔亦非阿党而赦后加之极刑所以伤惋也因勃然数敦曰兄抗旌犯顺杀戮忠良图为不轨祸及门户矣辞气慷慨声泪俱下敦大怒厉声曰尔狂悖乃至此以吾为不能杀汝邪时王𨗳在坐为之惧劝彬起谢彬曰脚痛不能拜且此复何谢敦曰脚痛孰若颈痛彬殊无惧容竟不肯拜王𨗳后料检中书故事乃见𫖮救已之表执之流涕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沈充抜吴国杀内史张茂初王敦闻甘卓起兵大惧卓兄子卭为敦参军敦使卭归说卓曰君此自是臣节不相责也吾家计急不得不尔想便旋军襄阳当更结好卓虽慕忠义性多疑少决军于猪口欲待诸方同出军稽留累旬不前敦既得建康乃遣台使以驺虞幡驻卓军卓闻周𫖮戴渊死流涕谓卭曰吾之所忧正为今日且使圣上元吉太子无恙吾据敦上流亦未敢遽危社稷适吾径据武昌敦势逼必劫天子以绝四海之望不如还襄阳更思后图即命旋军都尉秦康与乐道融说卓曰今分兵㫁彭泽使敦上下不得相赴其众自然离散可一战擒也将军起义兵而中止窃为将军不取且将军之下士卒各求其利欲求西还亦恐不可得也卓不従道融昼夜泣諌卓不听道融忧愤而卒卓性本宽和忽更彊塞径还襄阳意气骚扰举动失常识者知其将死矣王敦以西阳王羕为太宰加王𨗳尚书令王廙为荆州刺史改易百官及诸军镇转徙黜免者以百数或朝行暮改惟意所欲敦将还武昌谢鲲言于敦曰公至都以来称疾不朝是以虽建勲而人心实有未达今若朝天子使君臣释然则物情皆悦服矣敦曰君能保无变乎对曰鲲近日入觐主上侧席迟得见公宫省穆然必无虞也公若入朝鲲请侍従敦勃然曰正复杀君等数百人亦复何损于时竟不朝而去夏四月敦还武昌初宜都内史天门周级闻谯王氶起兵使其兄子该潜诣长沙申款于氶魏乂等攻湘州急氶遣该及従事邵陵周﨑间出求救皆为逻者所得乂使﨑语城中称大将军已克建康甘卓还襄阳外援阻绝﨑伪许之既至城下大呼曰援兵寻至努力坚守乂杀之乂考该至死竟不言其故周级由是获免乂等攻战日逼敦又送所得台中人书疏令乂射以示氶城中知朝廷不守莫不怅惋相持且百日刘翼战死士卒死伤相枕癸巳乂抜长沙氶等皆被执乂将杀虞悝子弟对之号泣悝曰人生会当有死今阖门为忠义之亦复何恨乂以槛车载氶及易雄送武昌佐吏皆奔散惟主簿桓雄西曹书佐韩阶従事武延毁服为僮従氶不离左右乂见桓雄姿貎举止非凡人惮而杀之韩阶武延执志愈固荆州刺史王廙承敦旨杀氶于道中阶延送氶丧至都葬之而去易雄至武昌意气忼慨曽无惧容敦遣人以檄示雄而数之雄曰此实有之惜雄位微力弱不能救国难耳今日之死固所愿也敦惮其辞正释之遣就舎众人皆贺之雄笑曰吾安得生既而敦遣人潜杀之魏乂求邓骞甚急乡人皆为之惧骞笑曰此欲用我耳彼新得州多杀忠良故求我以厌人望也乃往诣乂乂喜曰君古之解扬也以为别驾诏以陶侃领湘州刺史王敦止侃复还广州加散骑常侍 甘卓家人劝卓备王敦卓不従悉散兵佃作闻諌辄怒襄阳太守周虑密承敦意诈言湖中多鱼劝卓遣左右悉出捕鱼五月乙亥虑引兵袭卓于寝室杀之传首于敦并杀其诸子敦以従事中郎周抚督沔北诸军事代卓镇沔中抚访之子也敦既得志暴慢滋甚四方贡献多入其府将相岳牧皆出其门以沈充钱凤为谋主唯二人之言是従所譛无不死者以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桓谢雍为瓜牙充等并凶险骄恣大起营府侵人田宅剽掠市道识者咸知其将败焉
王敦自领宁益二州都督冬十月己丑荆州刺史武陵康侯王廙卒王敦以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镇淮阴卫将军王含都督沔南诸军事领荆州刺史武昌太守丹阳王谅为交州刺吏使谅収交州刺史修湛新昌太守梁硕杀之谅诱湛斩之硕举兵围谅于龙编 十一月以临颍元公荀组为大尉辛酉薨罢司徒并丞相府王敦以司徒官属为留府 帝忧愤成疾闰月己丑崩司空王导受遗诏辅政帝恭俭有馀而明断不足故大业未复而祸乱内兴庚寅太子即皇帝位赦
明帝大宁元年王敦谋篡位讽朝廷徴已帝手诏徴之夏四月加敦黄钺班剑奏事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敦移镇姑敦屯于湖以司空导为司徒敦自领扬州牧敦欲为逆王彬谏之甚苦敦变色目左右将収之彬正色曰君昔杀兄今又杀弟耶敦乃止以彬为豫章太守帝畏王敦之逼欲以郄鉴为外援拜鉴兖州刺史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镇合肥王敦忌之表鉴为尚书令八月诏徴鉴还道经姑敦敦与之论西朝人士曰乐彦辅短才耳考其实岂胜满武秋邪鉴曰彦辅道韵平淡愍怀之废柔而能正武秋失节之士安得拟之敦曰当是时危机交急鉴曰丈夫当死生以之敦恶其言不复相见久留不遣敦党皆劝敦杀之敦不从鉴还台遂与帝谋讨敦 王敦从子允之方总角敦爱其聪警常以自随敦尝夜饮允之辞醉先卧敦与钱凤谋为逆允之悉闻其言即于卧处大吐衣面并污凤出敦果照视见允之卧于吐中不复疑之会其父舒拜廷尉允之求归省父急以敦凤之谋白舒舒与王导俱启帝阴为之备敦欲彊其宗族陵弱帝室冬十一月徙王含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王舒为荆州刺史监荆州沔南诸军事王彬为江州刺史 会稽内史周札一门五侯宗族彊盛吴士莫与为比王敦忌之敦有疾钱凤劝敦早除周氏敦然之周嵩以兄𫖮之死心常愤愤敦无子养王含子应为嗣嵩尝于众中言应不宜统兵敦恶之嵩与札兄子筵皆为敦従事中郎道士李脱以妖术惑众士民颇信事之
二年春正月王敦诬周嵩周筵与李脱谋为不轨収嵩筵于军中杀之遣参军贺鸾就沈充于吴尽杀周札诸兄子进兵袭会稽札拒战而死 夏五月王敦疾甚矫诏拜王应为武卫将军以自副以王含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钱凤谓敦曰脱有不讳便当以后事付应邪敦曰非常之事非常人所能且应少年岂堪大事我死之后莫若释兵散众归身朝廷保全门户上计也退还武昌收兵自守贡献不废中计也及吾尚存悉众而下万一侥幸下计也凤谓其党曰公之下计乃上䇿也遂与沈充定谋俟敦死即作乱又以宿卫尚多奏令三番休二初帝亲任中书令温峤敦恶之请峤为左司马峤乃缪为勤敬综其府事时进密谋以附其欲深结钱凤为之声誉每曰钱世仪精神满腹峤素有藻鉴之名凤甚悦深与峤结好会丹阳尹缺峤言于敦曰京尹咽喉之地公宜自选其才恐朝廷用人或不尽理敦然之问峤谁可者峤曰愚谓无如钱凤凤亦推峤峤伪辞之敦不听六月表峤为丹阳尹且使觇伺朝廷峤恐既去而钱凤于后间止之因敦饯别峤起行酒至凤凤未及饮峤伪醉以手版击凤帻坠作色曰钱凤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饮敦以为醉两释之峤临去与敦别涕泗横流出阁复入者再三行后凤谓敦曰峤于朝廷甚密而与庾亮深交未可信也敦曰太真昨醉小加声色何得便尔相谗峤至建康尽以敦逆谋告帝请先为之备又与庾亮共画讨敦之谋敦闻之大怒曰吾乃为小物所欺与司徒𨗳书曰太真别来几日作如此事当募人生致之自抜其舌帝将讨敦以问光禄勲应詹詹劝成之帝意遂决丁卯加司徒𨗳大都督领扬州刺史以温峤都督东安北部诸军事与右将军卞敦守石头应詹为䕶军将军都督前锋及朱雀桥南诸军事郗鉴行卫将军都督従驾诸军事庾亮领左卫将军以吏部尚书卞壶行中军将军郗鉴以为军号无益事实固辞不受请召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同讨敦诏征峻遐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等入卫京师帝屯于中堂司徒𨗳闻敦疾笃帅子弟为敦发哀众以为敦信死咸有奋志于是尚书腾诏下敦府列敦罪恶曰敦辄立兄息以自承代未有宰相继体而不由王命者也顽凶相奖无所顾忌志骋凶丑以窥神器天不长奸敦以陨毙凤承凶宄弥复煽逆今遣司徒𨗳等虎旅三万十道并进平西将军邃等精锐三万水陆齐势朕亲统诸军讨凤之罪有能杀凤送首封五千户侯诸文武为敦所授用者一无所问无或猜嫌以取诛灭敦之将士従敦弥年违离家室朕甚愍之其单丁在军皆遣归家终身不调其馀皆与假三年休讫还台当与宿卫同例三畨敦见诏甚怒而而病转笃不能自将将举兵冦京师使记室郭璞筮之璞曰无成敦素疑璞助温峤庾亮及闻卦凶乃问璞曰卿更筮吾夀几何璞曰思向卦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夀不可测敦大怒曰卿夀几何曰命尽今日日中敦乃收璞斩之敦使钱凤及冠军将军邓岳前将军周抚等帅众向京师含谓敦曰此乃家事吾当自行于是以含为元帅凤等问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得称天子便尽卿兵势保䕶东海王及裴妃而已乃上疏以诛奸臣温峤等为名秋七月壬申朔王含等水陆五万奄至江宁南岸人情恟惧温峤移屯水北烧朱雀桁以挫其锋含等不得渡帝欲亲将兵击之闻桥已绝大怒峤曰今宿卫寡弱征兵未至若贼豕突危及社稷宗庙且恐不保何爱一桥乎司徒导遗含书曰近承大将军困笃或云已有不讳寻知钱凤大严欲肆奸逆谓兄当抑制不逞还藩武昌今乃与犬羊俱下兄之此举谓可得如大将军昔年之事乎昔年佞臣乱朝人怀不宁如𨗳之徒心思外济今则不然大将军来屯于湖渐失人心君子危怖百姓劳弊临终之日委重安期安期㫁乳几日又于时望便可袭宰相之迹邪自开辟以来颇有宰相以孺子为之者乎诸有耳者皆知将为禅代非人臣之事也先帝中兴遗爱在民圣主聪明徳洽朝野兄乃欲妄萌逆节凡在人臣谁不愤叹导门户小大受国厚恩今日之事明目张胆为六军之首宁为忠臣而死不为无赖而生矣含不答或以为王含钱凤众力百倍苑城小而不固宜及军势未成大驾自出拒战郗鉴曰群逆縦逸势不可当可以谋屈难以力竞且含等号令不一抄盗相寻吏民惩往年暴掠皆人自为守乘逆顺之势何忧不可且贼无经略远图惟恃豕突一战旷日持久必启义士之心令智力得展今以此弱力敌彼彊冦决胜负于一朝定成败于呼吸万一蹉跌虽有申胥之徒义存投袂何补于既往哉帝乃止帝帅诸军出屯南皇堂癸酉夜募壮士遣将军叚秀中军司马曹浑等帅甲卒千人渡水掩其未备平旦战于越城大破之斩其前锋将何康秀匹䃅之弟也敦闻含败大怒曰我兄老婢耳门户衰世事去矣顾谓参军吕宝曰我当力行因作势而起困乏复卧乃谓其舅少府羊鉴及王应曰我死应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后营葬事敦寻卒应秘不发丧裹尸以席蜡涂其外埋于厅事中与诸葛瑶等日夜纵酒淫乐帝使吴兴沈桢说沈充许以为司空充曰三司具曕之重岂吾所任币厚言甘古人所畏也且丈夫共事终始当同岂可中道改易人谁容我乎遂举兵趣建康宗正卿虞潭以疾归会稽闻之起兵馀姚以讨充帝以潭领会稽内史前安东将军刘超宣城内史锺雅皆起兵以讨充义兴人周蹇杀王敦所署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沈充师众万馀人与王含军合司马顾飏说充曰今举大事而天子已扼其咽喉锋摧气沮相持日久必鼓祸败今若决破栅塘因湖水以灌京邑乘水势縦舟师以攻之此上䇿也藉初至之锐并东西军之力十道俱进众寡过倍理必摧䧟中䇿也转祸为福召钱凤计事因斩之以䧏下䇿也充皆不能用飏逃归于吴丁亥刘遐苏峻等帅精卒万人至帝夜见劳之赐将士各有差沈充钱凤欲因北军初到疲困击之乙未夜充凤従竹格渚渡淮䕶军将军应詹建威将军赵𦙍等拒战不利充凤至宣阳门抜栅将战刘遐苏峻自南塘横击大破之赴水死者三千人遐又破沈充于青溪浔阳大守周光闻敦举兵帅千馀人来赴既至求见敦王应辞以疾光退曰今我远来而不得见公其死乎遽见其兄抚曰王公死兄何为与钱凤作贼众皆愕然丙申王含等烧营夜遁丁酉帝还宫大赦惟敦党不原命庾亮督苏峻等追沈充于吴兴温峤督刘遐等追王含钱凤于江宁分命诸将追其党与刘遐军人颇縦虏掠峤责之曰天道助顺故王含剿绝岂可因乱为乱也遐惶恐拜谢王含欲奔荆州王应曰不如江州含曰大将军平素与江州云何而欲归之应曰此乃所以宜归也江州当人彊盛时能立同异此非常人所及今睹困厄必有愍恻之心荆州守文岂能意外行事邪含不従遂奔荆州王舒遣军迎之沈含父子于江王彬闻应当来密具舟以待之不至深以为恨钱凤走至阖庐洲周光斩之诣阙自赎沈充走失道误入故将吴儒家儒诱充内重壁中因笑谓充曰三千户侯矣充曰尔以义存我我家必厚报汝若以利杀我我死汝族灭矣儒遂杀之传首建康敦党悉平充子劲当坐诛乡人钱举匿之得免其后劲竟灭吴氏有司发王敦瘗出户焚其衣冠跽而斩之与沈充首同悬于南桁郗鉴言于帝曰前朝诛杨骏等皆先极官刑后听私殡臣以为王诛加于上私义行于下宜听敦家收葬于义为弘帝许之司徒𨗳等皆以讨敦功受封赏周抚与邓岳俱亡周光欲资给其兄而取岳抚怒曰我与伯山同亡何不先斩我会岳至抚出门遥谓之曰何不速去今骨肉尚欲相危况他人乎岳回舟而走与抚共入西阳蛮中明年诏原敦党抚岳出首得免死禁锢故吴内史张茂妻陆氏倾家产帅茂部曲为先登以讨沈充报其夫仇充败陆氏诣阙上书为茂谢不克之责诏赠茂太仆有司奏王彬等敦之亲族皆当除名诏曰司徒导以大义灭亲犹将百世宥之况彬等皆公之近亲乎悉无所问有诏王敦纲纪除名参佐禁锢温峤上疏曰王敦刚愎不仁忍行杀戮朝廷所不能制骨肉所不能諌处其朝者恒惧危亡故人士结舌道路以目诚贤人君子道穷数尽遵养时晦之辰也原其私心岂遑晏处如陆玩刘𦙍郭璞之徒常与臣言备知之矣必其赞导凶悖自当正以典刑如其枉陷奸党谓宜施之宽贷臣以玩等之诚闻于圣听当受同贼之责茍默而不言实负其心惟陛下仁圣裁之郗鉴以为先王立君臣之教贵于仗节死义王敦佐吏虽多逼迫然进不能止其逆谋退不能脱身远遁准之前训宜加义责帝卒従峤议 冬十月以司徒导为太保领司徒加殊礼西阳王羕领太尉应詹为江州刺史刘遐为徐州刺史代王邃镇淮阴苏峻为历阳内史加庾亮䕶军将军温峤前将军导固辞不受应詹至江州吏民未安詹抚而怀之莫不悦服
三年春二月赠故谯王氶甘卓戴渊周𫖮虞望郭璞王澄等官周札故吏为札讼冤尚书卞壶议以为札守石头开门延冦不当赠谥司徒导以为往年之事敦奸逆未彰自臣等有识以上皆所未悟与札无异既悟其奸札便以身许国寻取枭夷臣谓宜与周戴同例郗鉴以为周戴死节周札延冦事异赏均何以劝沮如司徒议谓往年有识以上皆与札无异则谯王周戴皆应受责何赠谥之有今三臣既褒则札宜受贬明矣导曰札与谯王周戴虽所见有异同皆人臣之节也鉴曰敦之逆谋履霜日久縁札开门令王师不振若敦前者之举义同桓文则先帝可为幽厉邪然卒用导议赠札
苏峻之乱
晋成帝咸和元年 初王导辅政以宽和得众及庾亮用事任法裁物颇失人心豫州刺史祖约自以名軰不后郗卞而不豫顾命又望开府复不得及诸表请多不见许遂怀怨望及遗诏褒进大臣又不及约与陶侃二人皆疑庾亮删之历阳内史苏峻有功于国威望渐著有锐卒万人器械甚精朝廷以江外寄之而峻颇怀骄溢有轻朝廷之志招纳亡命众力日多皆仰食县官运漕相属稍不如意辄肆忿言亮既疑峻约又畏侃之得众八月以丹阳尹温峤为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镇武昌尚书仆射王舒为会稽内史以广声援又修石头以备之丹阳尹阮孚以太后临朝政出舅族谓所亲曰今江东创业尚浅主幼时艰庾亮年少徳信未孚以吾观之乱将作矣遂求出为广州刺史孚咸之子也冬十月南顿王宗自以失职怨望又素与苏峻善庾
亮欲诛之宗亦欲废执政御史中丞锺雅劾宗谋反亮使右卫将军赵𦙍收之宗以兵拒战为𦙍所杀贬其族为马氏三子绰超演皆废为庶人免太宰西阳王羕降封弋阳县王大宗正虞𦙍左迁桂阳太守宗宗室近属羕先帝保傅亮一旦翦黜由是愈失远近之心宗党卞阐亡奔苏峻亮符峻送阐峻保匿不与宗之死也帝不之知久之帝问亮曰常日白头公何在亮对以谋反伏诛帝泣曰舅言人作贼便杀之人言舅作贼当如何亮惧变色
二年冬十月庾亮以苏峻在历阳终为祸乱欲下诏征之访于司徒导导曰峻猜险必不奉诏不若且包容之亮言于朝曰峻狼子野心终必为乱今日征之縦不顺命为祸犹浅若复经年不可复制犹七国之于汉也朝臣无敢难者独光禄大夫卞壸争之曰峻拥彊兵逼近京邑路不终朝一旦有变易为蹉跌宜深思之亮不従壸知必败与温峤书曰元规召峻意定此国之大事峻已出狂意而召之是更速其祸也必縦毒蠚以向朝廷朝廷威力虽盛不知果可擒不王公亦同此情吾与之争甚恳切不能如之何本出足下以为外援而今更恨足下在外不得相与共諌止之或当相従耳峤亦累书上亮举朝以为不可亮皆不听峻闻之遣司马何仍诣亮曰讨贼外任远近惟命至于内辅实非所堪亮不许召北中郎将郭默为后将军领屯骑校尉司徒右长史庾冰为吴国内史皆将兵以备峻冰亮之弟也于是下优诏征峻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位特进以弟逸代领部曲峻上表曰昔明皇帝亲执臣手使臣北讨胡冦今中原未靖臣何敢即安乞补青州界一荒郡以展鹰犬之用复不许峻严装将赴召犹豫未决参军任让谓峻曰将军求处荒郡而不见许事势如此恐无生路不如勒兵自守阜陵令匡术亦劝峻反峻遂不应命温峤闻之即欲帅众下卫建康三吴亦欲起义兵亮并不听而报峤书曰吾忧西陲过于历阳足下无过雷池一步也朝廷遣使谕峻峻曰台下云我欲反岂得活邪我宁山头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头往者国家危如累卵非我不济狡兔既死猎犬宜烹但当死报造谋者耳峻知祖约怨朝廷乃遣参军徐会推崇约请共讨庾亮约大喜其従子智衍并劝成之谯国内史桓宣谓智曰本以彊胡未灭将戮力讨之使君若欲为雄霸何不助国讨峻则威名自举今乃与峻俱反此安得久乎智不従宣诣约请见约知其欲諌拒而不内宣遂绝约不与之同十一月约遣兄子汴内史涣女婿淮南太守许柳以兵会峻逖妻柳之姊也固諌不従诏复以卞壸为尚书令领右卫将军以会稽内史王舒行扬州刺史事吴兴太守虞潭督三吴等诸郡军事 尚书左丞孔垣司徒司马丹阳陶回言于王导请及峻未至急㫁阜陵守江西当利诸口彼少我众一战决矣若峻未来可往逼其城今不先往峻必先至峻至则人心危骇难与战矣此时不可失也导然之庾亮不従十二月辛亥苏峻使其将韩晃张健等袭陷姑孰取盐米亮方悔之壬子彭城王雄章武王休叛奔峻雄释之子也庚申京师戒严假庾亮节都督征讨诸军事以左卫将军赵𦙍为历阳太守使左将军司马流将兵据慈湖以拒峻以前射声校尉刘超为左卫将军侍中褚翜典征讨军事亮使弟翼以白衣领数百人备石头 宣城内史桓彛欲起兵以赴朝廷其长史禆惠以郡兵寡弱山民易扰谓宜且案甲以待之彛厉色曰见无礼于其君者若鹰鹯之逐鸟雀今社稷危逼义无宴安辛未彛进屯芜湖韩晃击破之因进攻宣城彛退保广徳晃大掠诸县而还徐州刺史郗鉴欲帅所领赴难诏以北冦不许
三年春正月温峤入救建康军于浔阳韩晃袭司马流于慈湖流素懦怯将战食炙不知口处兵败而死丁未苏峻帅祖涣许柳等众二万人济自横江登牛渚军于陵口台兵御之屡败二月庚戌峻至蒋陵覆舟山陶回谓庾亮曰峻知石头有重戍不敢直下必向小丹阳南道步来宜伏兵邀之可一战擒也亮不従峻果自小丹阳来迷失道夜行无复部分亮闻乃悔之朝士以京邑危逼多遣家人入东避难左卫将军刘超独迁妻孥入居宫内诏以卞壸都督大桁东诸军事与侍中锺雅帅郭默赵𦙍等军及峻战于西陵壸等大败死伤以千数丙辰峻攻青溪栅卞壶帅诸军拒击不能禁峻因风縦火烧台省及诸营寺署一时荡尽壸背癕新愈创犹未合力疾帅左右苦战而死二子昣盱随父后亦赴敌而死其母抚尸哭曰父为忠臣子为孝子夫何恨乎丹阳尹羊曼勒兵守云龙门与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皆战死庾亮帅众将陈于宜阳门内未及成列士众皆弃甲走亮与弟怿条翼及郭默赵𦙍俱奔浔阳将行顾谓锺雅曰后事深以相委雅曰栋折榱崩谁之咎也亮曰今日之事不容复言亮乘小船乱兵相剥掠亮左手射贼误中柂工应而倒船上咸失色欲散亮不动徐曰此手何可使著贼众乃安峻兵入台城司徒导谓侍中禇翜曰至尊当御正殿君可启令速出翜即入上阁躬自抱帝登太极前殿𨗳及光禄大夫陆荀崧尚书张闿共登御床拥卫帝以刘超为右卫将军使与锺雅褚翜侍立左右太常孔愉朝服守宗庙时百官奔散殿省萧然峻兵既入叱褚翜令下翜正立不动呵之曰苏冠军来觐至尊军人岂得侵逼由是峻兵不敢上殿突入后宫宫人及太后左右侍人皆见掠夺峻兵驱役百官光禄勲王彬等皆被捶挞令负担登蒋山裸剥士女皆以坏席苫草自鄣无草者坐地以土自覆哀号之声震动内外初姑孰既陷尚书左丞孔垣谓人曰观峻之势必破台城自非战士不须戎服及台城陷戎服者多死白衣者无佗时官有布二十万匹金银五十斤钱亿万绢数万匹佗物称是峻尽费之太官惟有烧馀米数石以供御膳或谓锺雅曰君性亮直必不容于冦雠盍早为之计雅曰国乱不能匡君危不能济各遁逃以求免何以为臣丁巳峻称诏大赦惟庾亮兄弟不在原例以王导有徳望犹使以本官居已之右祖约为侍中太尉尚书令峻自为骠骑将军录尚书事许柳为丹阳尹马雄为左卫将军祖涣为骁骑将军弋阳王羕诣峻称述峻功峻复以羕为西阳王太宰录尚书事峻遣兵攻吴国内史庾冰冰不能御弃郡奔会稽至浙江峻购之甚急吴铃下卒引冰入船以蘧蒢覆之吟啸鼓枻溯流而去每逢逻所辄以杖叩船曰何处觅庾冰庾冰正在此人以为醉不疑之冰仅免峻以侍中蔡谟为吴国内史温峤闻建康不守号恸人有候之者悲哭相对庾亮至浔阳宣太后诏以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加徐州刺史郗鉴司空峤曰今日当以灭贼为急未有功而先拜官将何以示天下遂不受峤素重亮亮虽奔败峤愈推奉之分兵给亮 三月苏峻南屯于湖夏四月庾亮温峤将起兵讨苏峻而道路断绝不知
建康声闻会南阳范汪至浔阳言峻政令不壹贪暴縦横灭亡已兆虽彊易弱朝廷有倒悬之急宜时进讨峤深纳之亮辟汪参䕶军事亮峤互相推为盟主峤従弟充曰陶征西位重兵彊宜共推之峤乃遣督䕶王愆期诣荆州邀陶侃与之同赴国难侃犹以不预顾命为恨答曰吾彊场外将不敢越局峤屡说不能回乃顺侃意使谓之曰仁公且守仆当先下使者去已二日平南参军荣阳毛宝别使还闻之说峤曰凡举大事当与天下共之师克在和不宜异同假令可疑犹当外示不觉况自为携贰邪宜急追信改书言必应俱进若不及前信当更遣使峤意悟即追使者改书侃果许之遣督䕶龚登帅兵诣峤峤有众七千于是列上尚书陈祖约苏峻罪状移告征镇洒泣登舟陶侃复追龚登还峤遗侃书曰夫军有进而无退可増而不可减近已移檄远近言于盟府刻后月半大举诸郡军并在路次惟须仁公军至以齐进耳仁公今召军还疑惑远近成败之由将在于此仆才轻任重实凭仁公笃爱远禀成规至于首启戎行不敢有辞仆与仁公如首尾相卫唇齿相依也恐或者不达高旨将谓仁公缓于讨贼此声难追仆与仁公并受方岳之任安危休戚理既同之且自顷之顾绸缪往来情深义重一旦有急亦望仁公悉众见救况社稷之难乎今日之忧岂惟仆一州文武莫不翘企假令此州不守约峻树置官长如此荆楚四逼彊胡东接逆贼因之以饥馑将来之危乃当甚于此州之今日也仁公进当为大晋之忠臣参桓文之功退当以慈父之情雪爱子之痛今约峻凶逆无道痛感天地人心齐壹咸皆切齿今之进讨若以石投卵耳茍复召兵还是为败于几成也愿深察所陈王愆期谓侃曰苏峻豺狼也如得遂志四海虽广公宁有容足之地乎侃深感悟即戎服登舟瞻丧至不临昼夜兼道而进郗鉴在广陵城孤粮少逼近胡冦人无固志得诏书即流涕誓众入赴国难将士争奋遣将军夏侯长等间行谓温峤曰或闻贼欲挟天子东入会稽当先立营垒屯据要害既防其越逸又㫁贼粮运然后清野坚壁以待贼贼攻城不抜野无所掠东道既㫁粮运自绝必自溃矣峤深以为然五月陶侃帅众至浔阳议者咸谓侃欲诛庾亮以谢天下亮甚惧用温峤计诣侃拜谢侃惊止之曰庾元规乃拜陶士行耶亮引咎自责风止可观侃不觉释然曰君侯修石头以拟老子今日反见求邪即与之谈宴终日遂与亮峤同趣建康戎卒四万旌旗七百馀里钲鼔之声震于远近苏峻闻西方兵起用参军贾宁计自姑孰还据石头分兵以拒侃等乙未峻逼迁帝于石头司徒导固争不従帝哀泣升车宫中恸哭时天大雨道路泥泞刘超锺雅步侍左右峻给马不肯乘而悲哀慷慨峻闻而恶之然未敢杀也以其亲信许方等补司马督殿中监外托宿卫内实防御超等峻以仓屋为帝宫日来帝前肆丑言刘超锺雅与右光禄大夫荀崧金紫光禄大夫华恒尚书荀邃侍中丁潭侍従不离帝侧时饥馑米贵峻问遗超一无受缱绻朝夕臣节愈恭虽居幽尼之中超犹启帝授孝经论语峻使左光禄大夫陆晔守留台逼近居民尽聚之后苑使匡术守苑城尚书左丞孔坦奔陶侃侃以为长史初苏峻遣尚书张闿权督东军司徒导密令以太后诏谕三吴吏士使起义兵救天子会稽内史王舒以庾冰为奋武将军使将兵一万西渡浙江于是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前义兴太守顾众等皆举兵应之潭母孙氏谓潭曰汝当舍生取义勿以吾老为累尽遣其家僮従军鬻其环珮以为军资谟以庾冰当还旧任即去郡以让冰苏峻闻东方兵起遣其将管商张健弘徽守拒之虞潭等与战互有胜负未能得前陶侃温峤军于茄子浦峤以南兵习水苏峻兵便步令将士有上岸者死会峻送米万斛馈祖约约遣司马桓抚等迎之毛宝帅千人为峤前锋告其众曰兵法军令有所不従岂可视贼可击不上岸击之邪乃擅往袭抚悉获其米斩获万计约由是饥乏峤表宝为庐江太守陶侃表王舒监浙东军事虞潭监浙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诸军事令舒潭皆受鉴节度鉴帅众渡江与侃等会于茄子浦雍州刺史魏该亦以兵会之丙辰侃等舟师直指石头至于蔡洲侃屯查浦峤屯沙门浦峻登烽火楼望见士众之盛有惧色谓左右曰吾本知温峤能得众也庾亮遣督䕶王彰击峻党张曜反为所败亮送节传以谢侃侃答曰古人三败君侯始二当今事急不宜数尔亮司马陈郡殷融诣侃谢曰将军为此非融等所裁王彰至曰彰自为之将军不知也侃曰昔殷融为君子王彰为小人今王彰为君子殷融为小人宣城内史桓彛闻京城不守慷慨流涕进屯泾县时州郡多遣使降苏峻禆惠复劝彛宜且与通使以纾交至之祸彛曰吾受国厚恩义在致死焉能忍耻与逆臣通问如其不济此则命也彛遣将军俞縦守兰石峻遣其将韩晃攻之縦将败左右劝縦退军縦曰吾受桓侯厚恩当以死报吾之不可负桓犹桓侯之不负国也遂力战而死晃进军攻彛六月城陷执彛杀之诸军初至石头即欲决战陶侃曰贼众方盛难与争锋当以岁月智计破之既而屡战无功监军部将李根请筑白石垒侃従之夜筑垒至晓而成闻峻军严声诸将咸惧其来攻孔坦曰不然若峻攻垒必须东北风急令我水军不得往救今天清静贼必不来所以严者必遣军出江乘掠京口以东矣已而果然侃使庾亮以二千人守白石峻帅步骑万馀四面攻之不克王舒虞潭等数与峻兵战不利孔坦曰本不须召郗公遂使东门无限今宜遣还虽晚犹胜不也侃乃令鉴与后将军郭默还据京口立大业曲阿庱亭三垒以分峻之兵势使郭默守大业壬辰魏该卒祖约遣祖涣桓抚袭湓口陶侃闻之将自击之毛宝曰义军恃公公不可动宝请讨之侃従之涣抚过皖因攻谯国内史桓宣宝往救之为涣抚所败箭贯宝髀彻鞍宝使人蹋鞍抜箭血流满靴还击涣抚破走之宣乃得出归于温峤宝进攻祖约军于东关抜合肥戍会峤召之复归石头祖约诸将阴与后赵通谋许为内应后赵将石聪石堪引兵济准攻夀春秋七月约众溃奔历阳聪等虏夀春二万馀户而归 苏峻腹心路永厈术贾宁闻祖约败恐事不济劝峻尽诛司徒导等诸大臣便树腹心峻雅敬导不许永等更贰于峻导使参军袁耽潜诱永使归顺九月戊申导携二子与永皆奔白石耽涣之曽孙也陶侃温峤等与苏峻久相持不决峻分遣诸将东西攻掠所向多捷人情恟惧朝士之奔西军者皆曰峻狡黠有胆决其徒骁勇所向无敌若天讨有罪则峻终灭亡止以人事言之未易除也温峤怒曰诸君怯懦乃更誉贼及累战不胜峤亦惮之峤军食尽贷于陶侃侃怒曰使君前云不忧无良将及兵食惟欲得老仆为主耳今数战皆北良将安在荆州接胡蜀二虏当备不虞若复无食仆便欲西归更思良算徐来殄贼不为晚也峤曰凡师克在和古之善教也光武之济昆阳曹公之抜官渡以寡敌众仗义故也峻约小竖凶逆滔天何忧不灭峻骤胜而骄自谓无前今挑之战可一鼓而擒也奈何舍垂立之功设进退之计乎且天子幽逼社稷危殆乃四海臣子肝脑涂地之日峤等与公并受国恩事若克济则臣主同祚如其不捷当灰身以谢先帝耳今之事势义无旋踵譬如骑虎安可中下哉公若违众独返人心必沮沮众败事义旗将回指于公矣毛宝言于峤曰下官能留陶公乃往说侃曰公本应镇芜湖为南北势援前既已下势不可还且军政有进无退非直整齐三军示众必死而已亦谓退无所据终至灭亡往者杜弢非不彊盛公克灭之何至于峻独不可破邪贼亦畏死非皆勇徤公可试与宝兵使上岸㫁贼资粮若宝不立效然后公去人不恨矣侃然之加宝督䕶而遣之竟陵太守李阳说侃曰今大事若不济公虽有粟安得而食诸侃乃分米五万石以饷峤军毛宝烧峻句容湖孰积聚峻军乏食侃遂留不去张徤韩晃等急攻大业垒中乏水人饮粪汁郭默深潜突围出外留兵守之郗鉴在京口军士闻之皆失色参军曹纳曰大业京口之捍蔽也一旦不守则贼兵径至不可当也请还广陵以俟后举鉴方会僚佐责纳曰吾受先帝顾托之重正复捐躯九泉不足报塞今彊冦在近众心危逼君腹心之佐而生长异端当何以帅先义众镇壹三军邪将斩之久乃得释陶侃将救大业长史殷羡曰吾兵不习步战救大业而不捷则大事去矣不如急攻石头则大业自解侃従之羡融之兄也庚午侃督水军向石头庾亮温峤赵𦙍帅步兵万人従白石南上欲挑战峻将八千人逆战遣其子硕及其将匡孝分兵先薄赵𦙍军败之峻方劳其将士乘醉望见𦙍走曰孝能破贼我更不如邪因舍其众与数骑北下突陈不得入将回趋白木陂马踬侃部将彭世李千等投之以矛峻坠马斩首脔割之焚其骨三军皆称万岁馀众大溃峻司马任让等共立峻弟逸为主闭城自守温峤乃立行台布告远近凡故吏二千石以下皆令赴台于是至者云集韩晃闻峻死引兵趣石头管商弘徽攻庱亭垒督䕶李闳轻车长史滕含击破之含修之孙也商走诣庾亮降馀众皆归张健
四年春正月光禄大夫陆晔及弟尚书左仆射玩说匡术以苑城附于西军百官皆赴之推晔督宫城军事陶侃命毛宝守南城邓岳守西城右卫将军刘超侍中锺雅与建康令管斾等谋奉帝出赴西军事泄苏逸使其将平原任让将兵入宫收超雅帝抱持悲泣曰还我侍中右卫让夺而杀之初让少无行太常华恒为本州大中正黜其品及让为苏峻将乘势多所诛杀见恒辄恭敬不敢縦暴及锺刘之死苏逸欲并杀恒让尽心救卫恒乃得免 冠军将军赵𦙍遣部将甘苗击祖约于历阳戊辰约夜帅左右数百人奔后赵其将牵腾帅众出降 苏逸苏硕韩晃并力攻台城焚太极东堂及秘阁毛宝登城射杀数千人晃谓宝曰君名勇果何不出斗宝曰君名健将何不入斗晃笑而退 二月丙戌诸军攻石头建威长史滕含击苏逸大破之苏硕帅骁勇数百渡淮而战温峤击斩之韩晃等惧以其众就张健于曲阿门隘不得出更相蹈藉死者万数西军获苏逸斩之腾含部将曹据抱帝奔温峤船群臣见帝顿首号泣请罪杀西阳王羕并其二子播充孙崧及彭城王雄陶侃与任让有旧为请其死帝曰是杀吾侍中右卫者不可救也乃杀之司徒导入石头令取故节陶侃笑曰苏武节似不如是导有惭色丁亥大赦张健疑弘徽等贰于已皆杀之帅舟师自延陵将入吴兴乙未扬烈将军王充之与战大破之获男女万馀口徤复与韩晃马雄等轻军西趋故鄣郗鉴遣参军李闳追之及于平陵山皆斩之是时宫阙灰烬以建平园为宫温峤欲迁都豫章三吴之豪请都会稽二论纷纭未决司徒导曰孙仲谋刘玄徳俱言建康王者之宅古之帝王不必以丰俭移都茍务本节用何忧雕弊若农事不修则乐土为墟矣且北寇游魂伺我之隙一旦示弱窜于蛮越求之望实惧非良计今特宜镇之以静群情自安由是不徙都以褚翜为丹阳尹时兵火之后民物雕残翜收集散亡京邑遂安 三月壬子论平苏峻攻以陶侃为侍中太尉封长沙郡公加都督交广宁州诸军事郗鉴为侍中司空南昌县公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始安郡公陆晔进爵江陵公自馀赐爵侯伯子男者甚众卞壸及二子眕盱桓彛刘超锺雅羊曼陶瞻皆加赠谥路永匡术贾宁皆苏峻之党也峻未败永等去峻归朝廷王导欲赏以官爵温峤曰永等皆峻之腹心首为乱阶罪莫大焉晚虽改悟未足以赎前罪得全首领为幸多矣岂可复褒宠之哉𨗳乃止陶侃以江陵偏远移镇巴陵朝议欲留温峤辅政峤以王导先帝所任固辞还藩又以京邑荒残资用不给乃留资蓄具器用而后旋于武昌帝之出石头也庾亮见帝稽颡哽咽诏亮与大臣俱升御座明日亮复泥首谢罪乞骸骨欲阖门投窜山海帝遣尚书侍中手诏慰喻曰此社稷之难非舅之责也亮上疏自陈祖约苏峻縦肆凶逆罪由臣发寸斩屠戮不足以谢七庙之灵塞四海之责朝廷复何理齿臣于人次臣亦何颜自次于人理愿陛下虽垂宽宥全其首领犹宜弃之任其自存自没则天下粗知劝戒之纲矣优诏不许亮又欲遁逃山海自暨阳东出诏有司录夺舟船亮乃求外镇自效出为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豫州刺史领宣城内史镇芜湖陶侃温峤之讨苏峻也移檄征镇使各引兵入援湘州刺史益阳侯卞敦拥兵不赴又不给军粮遣督䕶将数百人随大军而已朝野莫不怪叹及峻平陶侃奏敦阻军顾望不赴国难请槛车收付廷尉王导以丧乱之后宜加宽宥转敦安南将军广州刺史病不赴征为光禄大夫领少府敦忧愧而卒追赠本官加散骑常侍谥曰敬
臣光曰庾亮以外戚辅政首发祸机国破君危窜身茍免卞敦位列方镇兵粮俱足朝廷颠覆坐观胜负人臣之罪孰大于此既不能明正典刑又以宠禄报之晋室无政亦可知矣任是责者岂非王导乎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四上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四下
宋 袁枢 撰
燕讨叚辽〈讨宇文附〉
晋明帝太宁三年冬十一月慕容廆与叚氏方睦为叚牙谋使之徙都牙従之即去令支国人不乐叚疾陆眷之孙辽欲夺其位以徙都为牙罪十二月帅国人攻牙杀之自立叚氏自务勿尘以来日益彊盛其地西接渔阳东界辽水所统胡晋三万馀户控四五万骑成帝咸和八年夏五月甲寅辽东武宣公慕容廆卒六月世子皝以平北将军行平州刺史督摄部内 慕容皝初嗣位用法严峻国人多不自安主簿皇甫真切諌不听皝庶兄建威将军翰母弟征虏将军仁有勇略屡立战功得士心季弟昭有才艺皆有宠于廆皝忌之翰叹曰吾受事于先公不敢不尽力幸赖先公之灵所向有功此乃天赞吾国非人力也而人谓吾之所办以为雄才难制吾岂可坐而待祸邪乃与其子出奔叚氏叚辽素闻其才冀收其用甚爱重之仁自平郭来奔丧谓昭曰吾等素骄多无礼于嗣君嗣君刚严无罪犹可畏况有罪乎昭曰吾辈皆体正嫡于国有分兄素得士心我在内未为所疑伺其间隙除之不难兄趣举兵以来我为内应事成之日与我辽东男子举事不克则死不能效建威偷生异域也仁曰善遂还平郭闰月仁举兵而西或以仁昭之谋告皝皝未之信遣使按验仁兵已至黄水知事露杀使者还据平郭皝赐昭死遣军祭酒封弈尉抚辽东以高诩为广武将军将兵五千与庶弟建武将军幼稚广威将军军宁远将军汗司马辽东佟夀共讨仁与仁战于汶城北皝兵大败幼稚军皆为仁所获夀尝为仁司马遂降于仁前大农孙机等举辽东城以应仁封弈不得入与汗俱还东夷校尉封抽䕶军平原乙逸辽东相太原韩峤皆弃城走于是仁尽有辽东之地叚辽及鲜卑诸部皆与仁遥相应援皝追思皇甫真之言以真为平州别驾
九年春二月慕容仁以司马翟楷领东夷校尉前平州别驾庞鉴领辽东相 叚辽遣兵袭徒河不克复遣其弟兰与慕容翰共攻柳城柳城都尉石琮城大慕舆埿并力拒守兰等不克而退辽怒切责兰等必令抜之休息二旬复益兵来攻士皆重袍蒙楯作飞梯四面俱进昼夜不息琮埿拒守弥固杀伤千馀人卒不能抜慕容皝遣慕容汗及司马封弈等共救之皝戒汗曰贼气锐勿与争锋汗性骁果以千馀骑为前锋直进封弈止之汗不従与兰遇于牛尾谷汗兵大败死者太半弈整陈力战故得不没兰欲乘胜穷追慕容翰恐遂灭其国止之曰夫为将当务慎重审已量敌非万全不可动今虽挫其偏师未能屈其大势皝多权诈好为潜伏若悉国中之众自将以拒我我县军深入众寡不敌此危道也且受命之日正求此捷若违命贪进万一取败功名俱丧何以返面兰曰此已成擒无有馀理卿正虑遂灭卿国耳今千年在东若进而得志吾将迎之以为国嗣终不负卿使宗庙不祀也千年者慕容仁小字也翰曰吾投身相依无复还理国之存亡于我何有但欲为大国之计且相为惜功名耳乃命所部欲独还兰不得已而従之 夏四月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辽东公 冬十一月慕容皝讨辽东甲申至襄平辽东人王□密信请降师进入城翟楷庞鉴单骑走居就新昌等县皆降皝欲悉坑辽东民高诩諌曰辽东之叛实非本图直畏仁凶威不得不従今元恶犹存始克此城遽加夷㓕则未下之城无归善之路矣皝乃止分徙辽东大姓于棘城以杜群为辽东相安辑遗民 十二月慕容仁遣兵袭新昌督䕶新兴王寓击走之遂徙新昌入襄平咸康二年春正月慕容皝将讨慕容仁司马高诩曰仁叛弃君亲民神共怒前此海未尝冻自仁反以来连年冻者三矣且仁专备陆道天其或者欲使吾乘海冰以袭之也皝従之群僚皆言渉冰危事不若従陆道皝曰吾计已决敢沮者斩壬午皝帅其弟军师将军评等自昌黎东践冰而进凡三百馀里至麻林口舍辎重轻兵趣平郭去城七里候骑以告仁仁狼狈出战张英之俘二使也仁恨不穷追及皝至仁以为皝复遣偏师轻出寇抄不知皝自来谓左右曰今兹当不使其匹马得返矣乙未仁悉众陈于城之西北慕容军帅所部降于皝仁众沮动皝従而縦击大破之仁走其帐下皆叛遂擒之皝先为斩其帐下之叛者然后赐仁死丁衡㳺毅孙机等皆仁所信用也皝执而斩之王冰自杀慕容幼慕容稚佟夀郭充翟楷庞鉴皆东走幼中道而还皝兵追及楷鉴斩之夀充奔高丽自馀吏民为仁所诖误者皝皆赦之封高诩为汝阳侯 夏六月叚辽遣中军将军李咏袭慕容皝咏趣武兴都尉张萌击擒之辽别遣叚兰将步骑数万屯柳城西回水宇文逸豆归攻安晋以为兰声援皝帅步骑五万向柳城兰不战而遁皝引兵北趣安晋逸豆归弃辎重走皝遣司马封弈帅轻骑追击大破之皝谓诸将曰二虏耻无功必将复至宜于柳城左右设伏以待之乃遣封弈帅骑数千伏于马兜山三月叚辽果将数千骑来冦抄弈縦击大破之斩其将荣伯保
三年春三月慕容皝于乙连城东筑好城以逼乙连留折冲将军兰勃守之夏四月叚辽以车数千两输乙连粟兰勃击而取之六月辽又遣其従弟杨威将军屈云将精骑夜袭皝子遵于兴国城遵击破之初北平阳裕事叚疾陆眷及辽五世皆见尊礼辽数与皝相攻裕諌曰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况慕容氏与我世㛰迭为甥舅皝有才徳而我与之构怨战无虚月百姓雕弊利不补害臣恐社稷之忧将由此始愿两追前失通好如初以安国息民辽不従出裕为北平相 叚辽数侵赵边燕王皝遣扬烈将军宋回称藩于赵乞师以讨辽自请尽帅国中之众以会之并以其弟宁远将军汗为质赵王虎大悦厚加慰答辞其质遣还密期以明年
四年春正月燕王皝遣都尉赵槃如赵听师期赵王虎将击叚辽募骁勇者三万人悉拜龙腾中郎会辽遣叚屈云袭赵幽州幽州刺史李孟退保易京虎乃以桃豹为横海将军王华为渡辽将军帅舟师十万出漂渝津支雄为龙骧大将军姚弋仲为冠军将军帅步骑七万为前锋以伐辽三月赵槃还至棘城燕王皝引兵攻掠令支以北诸城叚辽将追之慕容翰曰今赵兵在南当并力御之而更与燕斗燕王自将而来其士卒精锐若万一失利将何以御南敌乎叚兰怒曰吾前为卿所误以成今日之患吾不复墯卿计中矣乃悉将见众追之皝设伏以待之大破兰兵斩首数千级掠五千户及畜产万计以归赵王虎进屯金台支雄长驱入蓟叚辽所署渔阳上谷代郡守相皆降取四十馀城北平相阳裕帅其民数千家登燕山以自固诸将恐其为后患欲攻之虎曰裕儒生矜惜名节耻于迎降耳无能为也遂过之至徐无叚辽以弟兰既败不敢复战帅妻子宗族豪大千馀家弃令支奔密云山将行执慕容翰手泣曰不用卿言自取败亡我固甘心令卿失所深以为愧翰北奔宇文氏辽左右长史刘群卢谌崔悦等封府库请降虎遣将军郭太麻秋帅轻骑二万追辽至密云山获其母妻斩首三千级辽单骑走险遣其子乞特真奉表及献名马于赵虎受之虎入令支宫论功封赏各有差徙叚国民二万馀户于司雍兖豫四州士大夫之有才行者皆擢叙之阳裕诣军门降虎让之曰卿昔为奴虏走今为士人来岂识知天命将逃匿无地邪对曰臣昔事王公不能匡济逃于叚氏复不能全今陛下天网高张笼络四海幽冀豪杰莫不风従如臣比肩无所独愧生死之命惟陛下制之虎悦即拜北平太守 夏四月赵王虎以燕王皝不会赵兵攻叚辽而自专其利欲伐之太史令赵揽諌曰岁星守燕分师必无功虎怒鞭之皝闻之严兵设备罢六卿纳言常伯冗骑常侍官赵戎卒数十万燕人震恐皝谓内史高诩曰将若之何对曰赵兵虽彊然不足忧但坚守以拒之无能为也虎遣使四出招诱民夷燕成周内史崔焘居就令游武原令常霸东夷校尉封抽䕶军宋晃等皆应之凡得三十六城邃之兄子也冀阳流寓之士共杀太守宋烛以降于赵烛晃之従兄也营丘内史鲜于屈亦遣使降赵武宁令广平孙兴晓谕吏民共收屈数其罪而杀之闭城拒守朝鲜令昌黎孙泳帅众拒赵大姓王清等密谋应赵泳收斩之同谋数百人惶怖请罪泳皆释之与同拒守乐浪太守鞠彭以境内皆叛选乡里壮士二百馀人共还棘城戊子赵兵进逼棘城燕王皝欲出亡帐下将慕舆根諌曰赵彊我弱大王一举足则赵之气势遂成使赵人收略国民兵彊榖足不可复敌窃意赵人正欲大王如此耳奈何入其计中乎今固守坚城其势百倍縦其急攻犹足技持观形察变间出求利如事之不济不失于走奈何望风委去为必亡之理乎皝乃止然犹惧形于色玄莬太守河间刘佩曰今彊寇在外众心恟惧事之安危系于一人大王此际无所推委当自强以厉将士不宜示弱事急矣臣请出击之縦无大捷足以安众乃将敢死数百骑出冲赵兵所向披靡斩获而还于是士气自倍皝问计于封弈对曰石虎凶虐已甚民神共疾祸败之至其何日之有今空国远来攻守势异戎马虽彊无能为患顿兵积日衅隙自生但坚守以俟之耳皝意乃安或说皝降皝曰孤方取天下何谓降也赵兵四面蚁附縁城慕舆根等昼夜力战凡十馀日赵兵不能克壬辰引退皝遣其子恪帅二千骑追击之赵兵大败斩获三万馀级赵诸军皆弃甲逃溃惟㳺击将军石闵一军独全赵之攻棘城也燕右司马李洪之弟普以为棘城必败劝洪出避祸洪曰天道幽远人事难知且当委任勿轻动取悔普固请不已洪曰卿意见明审者当自行之吾受慕容氏大恩义无去就当效死于此耳与普流涕而诀普遂降赵従赵军南归死于丧乱洪由是以忠笃著名赵王虎遣渡辽将军曹伏将青州之众戌海岛运榖三百万斛以给之又以船三百艘运榖三十万斛诣高句丽使典农中郎将王典帅众万馀屯田海滨又令青州造船千艘以谋击燕 十二月叚辽自密云山遣使求迎于赵既而中悔复遣使求迎于燕赵王虎遣征东将军麻秋帅众三万迎之敕秋曰受降如受敌不可轻也以尚书左丞阳裕辽之故臣使为秋司马燕王皝自帅诸军迎辽辽密与燕谋覆赵军皝遣慕容恪伏精骑七千于密云山大败麻秋于三藏口死者什六七秋步走得免阳裕为燕所执赵将军范阳鲜于亮失马步縁山不能进因止端坐燕兵环之叱令起亮曰身是贵人义不为小人所屈汝曹能杀亟杀不能则去亮仪观丰伟声气雄厉燕兵惮之不敢杀以白皝皝以马迎之与语大悦用为左常侍以崔毖之女妻之皝尽得叚辽之众待辽以上宾之礼以阳裕为郎中令五年夏四月叚辽谋反于燕燕人杀辽及其党与数十人送辽首于赵 冬燕王皝遣长史刘翔参军鞠运来献捷论功 燕王皝使其子恪霸撃宇文别部霸年十三勇冠三军
六年宇文逸豆归忌慕容翰才名翰乃阳狂酣饮或卧自便利或被发歌呼拜跪乞食宇文举国贱之不复省录以故得行来自遂山川形便皆默记之燕王皝以翰初非叛乱以猜嫌出奔虽在它国常潜为燕计乃遣商人王车通市于宇文部以窥翰翰见车无言抚膺颔之而已皝曰翰欲来也复使车迎之翰弯弓三石馀矢尤长大皝为之造可手弓矢使车埋于道旁而密告之二月翰窃逸豆归名马携其二子过取弓矢逃归逸豆归使骁骑百馀追之翰曰吾久客思归既得上马无复还理吾曏日阳愚以诳汝吾之故艺犹在无为相逼自取死也追骑轻之直突而前翰曰吾居汝国久恨恨不欲杀汝汝去我百步立汝刀吾射之一发中者汝可还不中者可来前追骑解刀立之一发正中其环追骑散走皝闻翰至大喜恩遇甚厚
八年冬十月建威将军翰言于皝曰宇文彊盛日久屡为国患今逸豆归篡窃得国群情不附加之性识庸暗将帅非才国无防卫军无部伍臣久在其国悉其地形虽远附彊羯声势不接无益救援今若击之百举百克然高句丽去国密迩常有窥𨵦之志彼知宇文既亡祸将及已必乘虚深入掩吾不备若少留兵则不足以守多留兵则不足以行此心腹之患也宜先除之观其势力一举可克宇文自守之虏必不能远来争利既取高句丽还取宇文如反手耳二国既平利尽东海国富兵彊无反顾之忧然后中原可图也皝曰善将兵击高句丽毁其城而还
康帝建元元年春二月宇文逸豆归遣其相莫浅浑将兵击燕诸将争欲击之燕王皝不许莫浅浑以为皝畏之酣饮縦猎不复设备皝使慕容翰出击之莫浅浑大败仅以身免尽俘其众
二年春正月燕王皝与左司马高诩谋伐宇文逸豆归诩曰宇文强盛今不取必为国患伐之必克然不利于将出而告人曰吾往必不返然忠臣不避也于是皝自将伐逸豆归以慕容翰为前锋将军刘佩副之分命慕容军慕容恪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根将兵三道并进高诩将发不见其妻使人语以家事而行逸豆归遣南罗大渉夜干将精兵逆战皝遣人驰谓慕容翰曰渉夜干勇冠三军宜小避之翰曰逸豆归扫其国内精兵以属渉夜干渉夜干素有勇名一国所赖也今我克之其国不攻自溃矣且吾熟知渉夜千之为人虽有虚名实易与耳不宜避之以挫吾兵气遂进战翰自出冲陈渉夜干出应之慕容霸従傍邀击遂斩渉夜干宇文士卒见渉夜干死不战而溃燕兵乘胜逐之遂克其都城逸豆归走死漠北宇文氏由是散亡皝悉收其畜产资货徙其部众五千馀落于昌黎辟地千馀里更命渉夜干所居城曰威徳城使弟彪戍之而还高诩刘佩皆中流矢卒诩善天文皝尝谓曰卿有佳书而不见与何以为忠荩诩曰臣闻人君执要人臣执职执要者逸执职者劳是以后稷播种尧不预焉占候天文晨夜甚苦非至尊之所宜亲殿下将安用之皝默然初逸豆归事赵甚谨贡献属路及燕人伐逸豆归赵王虎使右将军白胜并州刺吏王霸自甘松出救之比至宇文氏已亡因攻威徳城不克而还慕容彪追击破之慕容翰之与宇文氏战也为流矢所中卧病积时不出后渐差于其家试骋马或告翰称病而私习骑乘疑欲为变燕王皝虽藉翰勇略然中心终忌之乃赐翰死翰曰吾负罪出奔既而复还今日死已晚矣然羯贼跨据中原吾不自量欲为国家荡壹区夏此志不遂没有遗恨命矣夫饮药而卒
赵魏乱中原〈冉闵灭石氏〉
晋怀帝永嘉五年初石勒之为人所掠卖也与其母王氏相失刘琨得之遣使并其従子虎送于勒时虎年十七残忍无度为军中患勒白母曰此儿凶暴无赖使军人杀之声名可惜不若自除之母曰快牛为犊多能破车汝小忍之及长便弓马勇冠当时勒以为征虏将军每屠城邑鲜有遗类然御众严而不烦莫敢犯者指授攻讨所向无前勒遂宠任之
成帝咸和五年春二月后赵王勒以其子弘为大单于中山王虎怒私谓齐王邃曰主上自都襄国以来端拱仰成以吾身当矢石二十馀年南擒刘岳北走索头东平齐鲁西定秦雍克十有三州成大赵之业者我也大单于当以授我今乃以与黄吻婢儿念之今人气塞不能寝食待主上晏驾之后不足复留种也 后赵皇太子弘好属文亲敬儒素勒谓徐光曰大雅愔愔殊不似将家子光曰汉祖以马上取天下孝文以玄默守之圣人之后必有胜残去杀者天之道也勒甚悦光因说曰皇太子仁孝温恭中山王雄暴多诈陛下一旦不讳臣恐社稷非太子所有也宜渐夺中山王权使太子早参朝政勒心然之而未能従
七年夏四月赵右仆射程遐言于赵主勒曰中山王勇悍权略群臣莫及观其志自陛下之外视之蔑如加以残贼安忍久为将帅威振外内其诸子年长皆典兵权陛下在自当无它恐非少主之臣也宜早除之以便大计勒曰今天下未安大雅冲幼宜得彊辅中山王骨肉至亲有佐命之功方当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所言卿正恐不得擅帝舅之权耳吾亦当参卿顾命勿过忧也遐泣曰臣所虑者公家陛下乃以私计拒之忠言何自而入乎中山王虽为皇太后所养非陛下天属虽有微功陛下酬其父子恩荣亦足矣而其志愿无极岂将来有益者乎若不除之臣见宗庙不血食矣勒不听遐退告徐光光曰中山王常切齿于吾二人恐非但危国亦将为家祸也它日光承间言于勒曰今国家无事而陛下神色若有不怡何也勒曰吴蜀未平吾恐后世不以吾为受命之王也光曰魏承汉运刘备虽兴于蜀汉岂得为不亡乎孙权在吴犹今之李氏也陛下包括二都平荡八州帝王之统不在陛下复当在谁且陛下不忧腹心之疾而更忧四支乎中山王藉陛下威略所向辄克而天下皆言其英武亚于陛下且其资性不仁见利忘义父子并据权位势倾王室而耿耿常有自满之心近于东宫侍晏有轻皇太子之色臣恐陛下万年之后不可复制也勒默然始命太子省可尚书奏事且以中常侍严震参综可否惟征伐㫁斩大事乃呈之于是严震之权过于主相中山王虎之门可设雀罗矣虎愈怏怏不悦
八年夏六月赵主勒寝疾中山王虎入侍禁中矫诏群臣亲戚皆不得入疾之増损外无知者又矫诏召秦王宏彭城王堪还襄国勒疾小瘳见宏惊曰吾使王处藩镇正备今日有召王者邪将自来邪有召者当按诛之虎惧曰秦王思慕暂还耳今遣之仍留不遣数日复问之虎曰受诏即遣今已半道矣广阿有蝗虎密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帅骑三千游于蝗所秋七月勒疾笃遗命曰大雅兄弟宜善相保司马氏汝曹之前车也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为将来口实戊辰勒卒中山王虎劫太子弘使临轩收右光禄大夫程遐中书令徐光下廷尉召邃使将兵入宿卫文武皆奔散弘大惧自陈劣弱让位于虎虎曰君终太子立礼之常也弘涕泣固让虎怒曰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义何足豫论弘乃即位大赦杀程遐徐光夜以勒丧潜瘗山谷莫知其处己卯备仪卫虚葬于高平陵谥曰明帝庙号高祖赵将石聪及谯郡太守彭彪各遣使来降聪本晋人冒姓石氏朝廷遣督䕶乔球将兵救之未至聪等为虎所诛 秋八月赵主弘以中山王虎为丞相魏王大单于加九锡以魏郡等十三郡为国总摄百揆虎赦其境内立妻郑氏为魏王后子邃为魏太子加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次子宣为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冀州刺史封河间王韬为前锋将军司隶校尉封乐安王遵封齐王鉴封代王苞封乐平王徙平原王斌为章武王勒文武旧臣皆补散任虎之府寮亲党悉署台省要职以镇军将军䕫安领左仆射尚书郭殷为右仆射更命太子宫曰崇训宫太后刘氏以下皆徙居之选勒宫人及车马服玩之美者皆入丞相府赵刘太后谓彭城王堪曰先帝甫晏驾丞相遽相陵藉如此帝祚之亡殆不复久王将若之何堪曰先帝旧臣皆被疏斥军旅不复由人宫省之内无可为者臣请奔兖州挟南阳王恢为盟主据廪丘宣太后诏于牧守征镇使各举兵以诛暴逆庶几犹有济也刘氏曰事急矣当速为之九月堪微服轻骑袭兖州不克南奔谯城丞相虎遣其将郭太追之获堪于城父送襄国炙而杀之征南阳王恢还襄国刘氏谋泄虎废而杀之尊弘母程氏为皇太后堪本田氏子数有功赵主勒养以为子刘氏有胆略勒每与之参决军事佐勒建功业有吕后之风而不妒忌更过之赵河东王生镇关中石朗镇洛阳冬十月生朗皆举兵以讨丞相虎生自称秦州刺史遣使来降氐帅蒲洪自称雍州刺史西附张骏虎留太子邃守襄国将步骑七万攻朗于金墉金墉溃获朗刖而斩之进向长安以梁王挺为前锋大都督生遣将军郭权帅鲜卑渉璝众二万为前锋以拒之生将大军继发军于蒲阪权与挺战于潼关大破之挺及丞相左长史刘隗皆死虎还奔渑池枕尸三百馀里鲜卑潜与虎通谋反击生生不知挺已死惧单骑奔长安权收馀众退屯渭汭生遂弃长安匿于鸡头山将军蒋英据长安拒守虎进兵击英斩之生麾下斩生以降权奔陇右虎还襄国大赦赵主弘命虎建魏台一如魏武王辅汉故事 十二月郭权据上邽遣使来降京兆新平扶风冯诩北地皆应之九年春三月赵丞相虎遣其将郭敖及章武王斌帅步骑四万西击郭权军于华阴夏四月上邽豪族杀权以降虎徙秦州二万馀户于青并二州长安人陈良夫奔黒羌与北羌王薄句大等侵扰北地冯翊章武王斌乐安王韬合击破之句大奔马兰山郭敖乘胜逐北为羌所败死者什七八斌等牧军还三城虎遣使诛郭敖秦王宏有怨言虎幽之 冬十月赵主弘自赍玺绶诣魏宫请禅位于丞相虎虎曰帝王大业天下自当有议何为自论此邪弘流涕还宫谓太后程氏曰先帝种真无复遗矣于是尚书奏魏台请依唐虞禅让故事虎曰弘愚暗居丧无礼不可以君万国便当废之何禅让也十一月虎遣郭英持节入宫废弘为海阳王弘安步就车容色自若谓群臣曰庸昧不堪纂承大统夫复何言群臣莫不流涕宫人恸哭群臣诣魏台劝进虎曰皇帝者盛徳之号非所敢当且可称居摄赵天王幽弘及太后程氏秦王宏南阳王恢于崇训宫寻皆杀之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称疾不贺虎累召之乃至正色谓虎曰弋仲常谓大王命世英雄奈何把臂受托而反夺之邪虎曰吾岂乐此哉顾海阳年少恐不能了家事故代之耳心虽不平然察其诚实亦不之罪虎以夔安为侍中太尉守尚书令郭殷为司空韩晞为尚书左仆射魏郡申锺为侍中郎闿为光禄大夫王波为中书令文武封拜各有差虎行如信都复还襄国
咸康元年秋九月赵王虎迁都于邺大赦 奉天竺僧佛图澄
二年冬十一月赵王虎作太武殿于襄国作东西宫于邺十二月皆成太武殿基高二丈八尺縦六十五步广七十五步甃以文石下穿伏室置卫士五百人以漆灌瓦金珰银楹珠帘玉壁穷极工巧殿上施白玉床流苏帐为金莲华以冠帐顶又作九殿于显阳殿后选士民之女以实之服珠玉被绮縠者万馀人教宫人占星气马步射置女太史及杂伎工巧皆与外同以女骑千人为卤簿皆著紫纶巾熟锦袴金银镂带五彩织成靴执羽仪鸣鼓吹游宴以自随于是赵大旱金一斤直粟二斗百姓嗷然而虎用兵不息百役并兴使牙门将张弥徙洛阳锺虡九龙翁仲铜驼飞廉于邺载以车轮纒网车辙广四尺深二尺一锺没于河募浮没三百人入河系以竹絙用牛百头鹿栌引之乃出造万斛之舟以济之既至邺虎大悦为之赦二岁刑赉百官榖帛赐民爵一级又用尚方令解飞之言于邺南投石于河以作飞桥功费数千万亿桥竟不成役夫饥甚乃止使令长帅民入山泽采橡及鱼以佐食复为权豪所夺民无所得三年春正月庚辰赵太保夔安等文武五百馀人入上尊号庭燎油灌下盘死者二十馀人赵王虎恶之腰斩成公叚辛巳虎依殷周之制称大赵天王即位于南郊大赦立其后郑氏为天王皇后太子邃为天王皇太子诸子为王者皆降为郡公宗室为王者降为县侯百官封署各有差 赵太子邃素骁勇赵王虎爱之常谓群臣曰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灭故使朕得至此如朕有杀阿铁理否既而邃骄淫残忍好妆饰美姬斩其首洗血置盘上与宾客传观之又烹其肉共食之河闲公宣乐安公韬皆有宠于虎邃疾之如雠虎荒眈酒色喜怒无常使邃省可尚书事每有所关白虎恚曰此小事何足白也时或不闻又恚曰何以不白诮责笞捶月至再三邃私谓中庶子李颜等曰官家难称吾欲行冒顿之事卿従我乎颜等伏不敢对秋七月邃称疾不视事潜帅宫臣文武五百馀骑饮于李颜别舍因谓颜等曰我欲至冀州杀河间公有不従者斩行数里骑皆逃散颜叩头固諌邃亦昏醉而归其母郑氏闻之私遣中人诮让邃邃怒杀之佛图澄谓虎曰陛下不宜数往东宫虎将视邃疾思澄言而还既而瞋目大言曰我为天下主父子不相信乎乃命所亲信女尚书往察之邃呼前与语因抽劔击之虎怒收李颜等诘问颜具言其状杀颜等三十馀人幽邃于东宫既而赦之引见太武东堂邃朝而不谢俄顷即出虎使谓之曰太子应朝中宫岂可遽去邃径出不顾虎大怒废邃为庶人其夜杀邃及其妃张氏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于一棺诛其宫臣支党二百馀人废郑后为东海太妃立其子宣为天王皇太子宣母杜昭仪为天王皇后
五年秋七月赵王虎以太子宣为大单于建天子旌旗六年春三月赵王虎以秦公韬为太尉与太子宣迭日省可尚书奏事专决赏刑不复启白司徒申锺諌曰赏刑者人君之大柄不可以假人所以防微杜渐消逆乱于未然也太子职在视膳不当预政庶人邃以预政致败覆车未远也且二政分权鲜不阶祸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虎不听中谒者令申扁以慧悟辩给有宠于虎宣亦眤之使典机密虎既不省事而宣韬皆好酣饮畋猎由是除拜生杀皆决于扁自九卿以下率皆望尘而拜太子詹事孙珍病目求方于侍中崔约约戏之曰溺中则愈珍曰目何可溺约曰卿目睕睕正耐溺中珍恨之以白宣宣于兄弟中最胡状目深闻之怒诛约父子于是公卿以下畏珍侧目
八年冬十二月赵王虎作台观四十馀所于邺又营长安洛阳二宫作者四十馀万人又欲自邺起阁道至襄国敕河南四州治南伐之备并朔秦雍严西讨之资青冀幽州为东征之计皆三五发卒诸州军造甲者五十馀万人船夫十七万人为水所没虎狼所食者三分居一加之公侯牧宰竞营私利百姓失业愁困具丘人李弘因众心之怨自言姓名应䜟连结党与署置百寮事发诛之连坐者数千家虎畋猎无度晨出夜归又多微行躬察作役侍中京兆韦𫍲諌曰陛下忽天下之重轻行斤斧之间猝有狂夫之变虽智勇将安所施又兴役无时废民耘获吁嗟盈路殆非仁圣之所忍为也虎赐𫍲榖帛而兴缮滋繁游察自若秦公韬有宠于虎太子宣恶之右仆射张离领五兵尚书欲求媚于宣说之曰今诸侯吏兵过限宜渐裁省以壮本根宣使离为奏秦燕义阳乐平四公听置吏一百九十七人帐下兵二百人自是以下三分置一馀兵五万悉配东宫于是诸公咸怨嫌衅益深矣青州上言济南平陵城北石虎一夕移于城东南有狼狐千馀迹随之迹皆成蹊虎喜曰石虎者朕也自西北徙而东南者天意欲使朕平荡江南也其敕诸州兵明年悉集朕当亲董六师以奉天命群臣皆贺上皇徳颂者一百七人制征士五人出车一乘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调不办者斩民至鬻子以供军须犹不能给自经于道树者相望
康帝建元二年 初赵领军王朗言于赵主虎曰盛冬雪寒而皇太子使人伐宫材引于漳水役者数万吁嗟满道陛下宜因出游罢之虎従之太子宣怒会荧惑守房宣使太史令赵揽言于虎曰房为天王今荧惑守之其殃不细宜以贵臣王姓者当之虎曰谁可者揽曰无贵于王领军虎意惜朗使揽更言其次揽无以对因曰其次唯中书监王波耳虎乃下诏追罪波前议楛矢事腰斩之及其四子投尸漳水既而愍其无罪追赠司空封其孙为侯 虎作桥于灵昌津用功五百馀万不成斩匠而罢
穆帝永和元年春正月赵王虎以乐平公苞代镇长安发雍洛秦并州十六万人治长安未央宫虎好猎晚岁体重不能跨马乃造猎车干乘刻期校猎自灵昌津南至荥阳东极阳都为猎场使御史监察其中禽兽有犯者罪至大辟民有美女佳牛马御史求之不得皆诬以犯兽论死者百馀人发诸州二十六万人修洛阳宫发百姓牛二万头配朔州牧官増置女官二十四等东宫十二等公侯七十馀国皆九等大发民女三万馀人料为三等以配之太子诸公私令采发者又将万人郡县务求美色多强夺人妻杀其夫及夫自杀者三千馀人至邺虎临斩简第以使者为能封侯者十二人荆楚扬徐之民流叛略尽守令坐不能绥怀下狱诛者五十馀人金紫光禄大夫逯明因侍切諌虎大怒使龙腾拉杀之
二年夏五月赵中黄门严生恶尚书朱轨会久雨生谮轨不修道路又谤讪朝政赵王虎囚之蒲洪諌曰陛下既有襄国邺宫乂修长安洛阳宫殿将以何用作猎车千乘环数千里以养禽兽夺人妻女十万馀口以实后宫圣帝明王之所为固若是乎今又以道路不修欲杀尚书陛下徳政不修天降淫雨七旬乃霁霁方二日虽有兵百万亦未能去道路之涂潦而况人乎政刑如此其如四海何其如后代何愿止作徒罢苑囿出宫女赦朱轨以副众望虎虽不悦亦不之罪为之罢长安洛阳作役而竟诛朱轨又立私论朝政之法听吏告其君奴告其主公卿以下朝觐以目相顾不敢复相过従谈语
三年 赵王虎据十州之地聚敛金帛及外国所献珍异府库财物不可胜纪犹自以为不足悉发前代陵墓取其金宝沙门吴进言于虎曰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苦役晋人以厌其气虎使尚书张群发近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乘运土筑华林苑及长墙于邺北广袤数十里申锺石璞赵揽等上疏陈天文错乱百姓雕弊虎大怒曰使苑墙朝成吾夕没无恨矣促张群使然烛夜作暴风大雨死者数万人郡国前后送苍麟十六白鹿七虎命司虞张曷柱调之以驾芝盖大朝会列于殿庭九月命太子宣出祈福于山川因行游猎宣乘大辂羽葆华盖建天子旌旗十有六军戎卒十八万出自金明门虎従其后宫升陵霄观望之笑曰我家父子如是自非天崩地陷当复何愁但抱子弄孙日为乐耳宣所舍辄列人为长围四面各百里驱禽兽至暮皆集其所使文武跪立重行围守烜火如昼命劲骑百馀驰射其中宣与姬妾乘辇临观兽尽而止或兽有迸逸当围守者有爵则夺马步驱一日无爵则鞭之一百士卒饥冻死者万有馀人所过三州十五郡资储皆无孑遗虎复命秦公韬继出自并州至于秦雍亦如之宣怒其与已钧敌愈嫉之宦者赵生得幸于宣无宠于韬微劝宣除之于是始有杀韬之谋矣
四年赵秦公韬有宠于赵王虎欲立之以太子宣长犹豫未决宣尝忤旨虎怒曰悔不立韬也韬由是益骄造堂于太尉府号曰宣光殿梁长九丈宣见而大怒斩匠截梁而去韬怒増之至十丈宣闻之谓所幸杨柸牟成赵生曰凶竖傲愎敢尔汝能杀之吾入西宫当尽以韬之国邑分封汝等韬死主上必临丧吾因行大事蔑不济矣柸等许诺秋八月韬夜与僚属宴于东明观因宿于佛精舍宣使杨柸等縁猕猴梯而入杀韬置其刀箭而去旦日宣奏之虎哀惊气绝久之方苏将出临其丧司空李农諌曰害秦公者未知何人贼在京师銮舆不宜轻出虎乃止严兵发哀于太武殿宣往临韬丧不哭直言呵呵使举衾观尸大笑而去收大将军记室参军郑靖尹武等将委之以罪虎疑宣杀韬欲召之恐其不入乃诈言其母杜后哀过危惙宣不谓见疑入朝中宫因留之建兴人史科知其谋告之虎使收杨柸牟成皆亡去获赵生诘之具服虎悲怒弥甚囚宣于席库以铁环穿其颔而镇之取杀韬刀箭舐其血哀号震动宫殿佛图澄曰宣韬皆陛下之子今为韬杀宣是重祸也陛下若加慈恕福祚犹长若必诛之宣当为彗星下扫邺宫虎不従积柴于邺北树标其上标末置鹿卢穿之以绳倚梯柴积送宣其下使韬所幸宦者郝稚刘霸拔其发抽其舌牵之登梯郝稚以绳贯其颔鹿卢绞上刘霸㫁其手足斫眼溃肠如韬之伤四面縦火烟炎际天虎従昭仪已下数千人登中台以观之火灭取灰分置诸门交道中杀其妻子九人宣小子才数岁虎素爱之抱之而泣欲赦之其大臣不听就抱中取而杀之儿挽虎衣大叫至于绝带虎因此发病又废其后杜氏为庶人诛其四率已下三百人宦者五十人皆车裂节解弃之漳水洿其东宫以养猪牛东宫卫士十馀万人皆谪戌凉州先是散骑常侍赵揽言于虎曰宫中将有变宜备之及宣杀韬虎疑其知而不告亦诛之 九月赵王虎议立太子太尉张举曰燕公斌有武略彭城公遵有文徳惟陛下所择虎曰卿言正起吾意戎昭将军张豺曰燕公母贱又尝有过彭城公母前以太子事废今立之臣恐不能无微恨陛下宜审思之初虎之抜上邽也张豺获前赵主曜幼女安定公主有殊色纳于虎虎嬖之生齐公世豺以虎老病欲立世为嗣冀刘氏为太后已得辅政乃说虎曰陛下再立太子其母皆出于倡贱故祸乱相寻今宜择母贵子孝者立之虎曰卿勿言吾知太子处矣虎再与群臣议于东堂虎曰吾欲以纯灰三斛自涤其肠何为专生恶子年逾二十辄欲杀父今世方十岁比其二十吾已老矣乃与张举李农定议令公卿上书请立世为太子大司农曹莫不肯署名虎使张豺问其故莫顿首曰天下重器不宜立少故不敢署虎曰莫忠臣也然未达朕意张举李农知朕意矣可令谕之遂立世为太子以刘昭仪为后
五年春正月赵王虎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大宁诸子皆进爵为王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至邺求见虎虎病弋仲让虎曰儿死愁邪何为而病儿幼时不择善人教之使坐于为逆既为逆而诛之又何愁焉且汝久病所立儿幼汝若不愈天下必乱当先忧此勿忧贼也 夏四月乙卯赵王虎病甚以彭城王遵为大将军镇关右燕王斌为丞相录尚书事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并受遣诏辅政刘后恶斌辅政恐不利于太子与张豺谋去之斌时在襄国遣使诈谓斌曰主上疾已渐愈王须猎者可小停也斌素好猎嗜酒遂留猎且縦酒刘氏与豺因矫诏称斌无忠孝之心免官归第使豺弟雄帅龙腾五百人守之乙丑遵自幽州至邺敕朝堂受拜配禁兵三万遣之遵涕泣而去是日虎疾小瘳问遵至未左右对曰去已久矣虎曰恨不见之虎临西阁龙腾中郎二百馀人列拜于前虎问何求皆曰圣体不安宜令燕王入宿卫典兵马或言乞为皇太子虎曰燕王不在内邪召以来左右言王酒病不能入虎曰促持辇迎之当付玺绶亦竟无行者寻惛怰而入张豺使张雄矫诏杀斌戊辰刘氏复矫诏以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如霍光故事侍中徐统叹曰乱将作矣吾无为预之仰药而死己巳虎卒太子世即位尊刘氏为皇太后刘氏临朝称制以张豺为丞相豺辞不受请以彭城王遵义阳王鉴为左右丞相以慰其心刘氏従之豺与太尉张举谋诛司空李农举素与农善密告之农奔广宗帅乞活数万家堡上白刘氏使张举统宿卫诸军围之豺以张离为镇军大将军监中外诸军事以为已副彭城王遵至河内闻丧姚弋仲蒲洪刘宁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共说遵曰殿下长且贤先帝亦有意以殿下为嗣正以末年惛惑为张豺所误今女主临朝奸臣用事上白相持未下京师宿卫空虚殿下若声张豺之罪鼓行而讨之其谁不开门倒戈而迎殿下者遵従之五月遵自李城举兵还趣邺洛州刺史刘国帅洛阳之众往会之檄至邺张豺大惧驰召上白之军丙戌遵军于荡阴戎卒九万石闵为前锋豺将出拒之耆旧羯士皆曰彭城王来奔丧吾当出迎之不能为张豺守城也逾城而出豺斩之不能止张离亦帅龙腾二千斩关迎遵刘氏惧召张豺入对之悲哭曰先帝梓宫未殡而祸难至此今嗣子冲幼托之将军将军将若之何欲加遵重位能弭之乎豺惶怖不知所出但云唯唯乃下诏以遵为丞相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加黄钺九锡己丑遵至安阳亭张豺惧而出迎遵命执之庚寅遵擐甲曜兵入自凤阳门升太武前殿擗踊尽哀退如东阁斩张豺于平乐市夷其三族假刘氏令曰嗣子幼冲先帝私恩所授皇业至重非所克堪其以遵嗣位于是遵即位大赦罢上白之围辛卯封世为谯王废刘氏为太妃寻皆杀之李农来归罪使复其位尊母郑氏为皇太后立妃张氏为皇后故燕王斌子衍为皇太子以义阳王鉴为侍中太傅沛王冲为太保乐平王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琨为大将军武兴公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太将军甲午邺中暴风抜树震雷雨雹大如盂升太武晖华殿灾及诸门观阁荡然无馀乘舆服御烧者太半金石皆尽火月馀乃灭时沛王冲镇蓟闻遵杀世自立谓其僚佐曰世受先帝之命遵辄废而杀之罪莫大焉其敕内外戒严孤将亲讨之于是留宁北将军沐坚戌幽州帅众五万自蓟南下传檄燕赵所在云集比至常山众十馀万军于苑乡遇遵赦书冲曰皆吾弟也死者不可复追何为复相残乎吾将归矣其将陈暹曰彭城篡弑自尊为罪大矣王虽北斾臣将南辕俟平京师擒彭城然后奉迎大驾冲乃复进遵驰遣王擢以书喻冲冲弗听遵使武兴公闵及李农等帅精卒十万讨之战于平棘冲兵大败获冲于元氏赐死坑其士卒三万馀人 燕平狄将军慕容霸上书于燕王隽曰石虎穷凶极暴天之所弃馀烬仅存自相鱼肉今中国倒悬企望仁恤若大军一振势必投戈北平太守孙兴亦表言石氏大乱宜以时进取中原隽以新遭大丧弗许霸驰诣龙城言于隽曰难得而易失者时也万一石氏衰而复兴或有英雄据其城资岂惟失此大利亦恐更为后患隽曰邺中虽乱邓恒据安乐兵彊粮足今若伐赵东道不可由也当由卢龙卢龙山径险狭虏乘高㫁要首尾为患将若之何霸曰恒虽欲为石氏拒守其将士顾家人怀归志若大军临之自然瓦解臣请为殿下前驱东出徒何潜趣令支出其不意彼闻之势必震骇上不过闭门自守下不免弃城逃溃何暇御我哉然则殿下可以安步而前无复留难矣隽犹豫未决以问五材将军封弈对曰用兵之道敌彊则用智敌弱则用势是故以大吞小犹狼之食豚也以治易乱犹日之消雪也大王自上世以来积徳累仁兵彊士练石虎极其残暴死未瞑目子孙争国上下乖乱中国之民坠于涂炭延颈企踵以待振抜大王若扬兵南迈先取蓟城次指邺都宣燿威徳怀抚遗民彼孰不扶老提幼以迎大王凶党将望旗𣲙碎安能为害乎従事中郎黄曰今太白经天岁集毕北天下易主阴国受命此必然之验也宜速出师以承天意折冲将军慕舆根曰中国之民困于石氏之乱咸思易王以救汤火之急此千载一时不可失也自武宣王以来招贤养民务农训兵正俟今日今时至不取更复顾虑岂天意未欲使海内平定邪将大王不欲取天下也隽笑而従之以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骛为辅义将军谓之三辅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选精兵二十馀万讲武戒严为进取之计 初赵主遵之发李城也谓武兴公闵曰努力事成以尔为太子既而立太子衍闵恃功欲専朝政遵不听闵素骁勇屡立战功夷夏宿将皆惮之既为都督总内外兵权乃抚循殿中将士皆奏为殿中员外将军爵关外侯遵弗之疑而更题名善恶以挫抑之众咸怨怒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劝遵稍夺闵兵权闵益恨望准等咸劝诛之十一月遵召义阳王鉴乐平王苞汝阴王琨淮南王昭等入议于郑太后前曰闵不臣之迹渐著今欲诛之如何鉴等皆曰宜然郑氏曰李城还兵无棘奴岂有今日小骄縦之何可遽杀鉴出遣宦者杨环驰以告闵闵遂劫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密谋废遵使将军苏彦周成帅甲兵三千人执遵于南台遵方与妇人弹碁问成曰反者谁也成曰义阳王鉴当立遵曰我尚如是鉴能几时遂杀之于琨华殿并杀郑太后张后太子衍孟准王鸾及上光禄张斐鉴即位大赦以武兴公闵为大将军封武徳王司空李农为大司马并录尚书事郎闿为司空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侍中卢谌为中书监 赵主鉴使乐平王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夜攻石闵李农于琨华殿不克禁中扰乱鉴惧伪若不知者夜斩松才于西中华门并杀苞新兴王祗虎之子也时镇襄国与姚弋仲蒲洪等连兵移檄中外欲共诛闵农闵农以汝阴王琨为大都督与张举及侍中呼延盛帅步骑七万分讨祗等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前河东太守石晖谋诛闵农闵农皆杀之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结羯士三千伏于胡天亦欲诛闵农鉴在中台伏都帅三千馀人将升台挟鉴以攻之鉴见伏都毁阁道临问其故伏都曰李农等反已在东掖门臣欲帅卫士以讨之谨先启知鉴曰卿是功臣好为官陈力朕従台正观卿勿虑无报也于是伏都铢帅众攻闵农不克屯于凤阳门闵农帅众数千毁金明门而入鉴惧闵之杀已驰招闵农开门内之谓曰孙伏都反卿宜速讨之闵农攻斩伏都等自凤阳至琨华横尸相枕流血成渠宣令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斩胡人或斩关或逾城而出者不可胜数闵使尚书王简少府王郁帅众数干守鉴于御龙观悬食以给之下令城中曰近日孙刘构逆支党伏诛良善一无预也今日已后与官同心者留不同者各任所之敕城门不复相禁于是赵人百里内悉入城胡羯去者填门闵知胡之不为已用班令内外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门一日之中斩首数万闵亲帅赵人以诛胡羯无贵贱男女少长皆斩之死者二十馀万尸诸城外悉为野犬豺狼所食其屯戌四方者闵皆以书命赵人为将帅者诛之或高鼻多须滥死者半
六年春正月赵大将军闵欲灭去石氏之迹托以䜟文有继赵李更国号曰卫易姓李氏太赦改元青龙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及公侯卿校龙腾等万馀人出奔襄国汝阴王琨奔冀州抚军将军张沈据滏口张贺度据石渎建义将军叚勤据黎阳宁南将军杨群据桑璧刘国据阳城叚龛据陈留姚弋仲据滠头蒲洪据枋头众各数万皆不附于闵勤末柸之子龛兰之子也王朗麻秋自长安赴洛阳秋承闵书诛朗部胡千馀人朗奔襄国秋帅众归邺蒲洪使其子龙骧将军雄迎击获之以为军师将军汝阴王琨及张举王朗帅众七万伐邺大将军闵帅骑千与战于城北闵操两刃矛驰骑击之所向摧陷斩首三千级琨等大败而去闵与李农帅骑三万讨张贺度于石渎闰月卫主鉴密遣宦者赍书召张沈等使乘虚袭邺宦者以告闵农闵农驰还废鉴杀之并杀赵王虎三十八孙尽灭石氏姚弋仲子曜武将军益武卫将军若帅禁兵数千斩关奔滠头弋仲帅众讨闵军于混桥司徒申锺等上尊号于闵闵以让李农农固辞闵曰吾属故晋人也今晋室犹存请与诸君分割州郡各称牧守公侯奉表迎晋天子还都洛阳何如尚书胡睦进曰陛下圣徳应天宜登大位晋氏襄微远窜江表岂能总驭英雄混壹四海乎闵曰胡尚书之言可谓识机知命矣乃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兴国号大魏二月燕王隽使慕容霸将兵二万自东道出徒河
慕舆于自西道出蠮螉塞隽自中道出卢龙塞以伐赵以慕容恪鲜于亮为前驱命慕舆埿⿰山通道留世子守龙城以内史刘斌为大司农与典书令皇甫真留统后事霸军至三陉赵征东将军邓恒惶怖焚仓库弃安乐遁去与幽州刺史王午共保蓟徒河南部都尉孙泳急入安乐扑灭馀火籍其谷帛霸收安乐北平兵粮与隽会临渠三月燕兵至无终王午留其将王佗以数千人守蓟与恒走保鲁口乙巳隽抜蓟执王佗斩之隽欲悉坑其士卒千馀人慕容霸諌曰赵为暴虐王兴师伐之将以拯民于涂炭而抚有中州也今始得蓟而坑其士卒恐不可以为王师之先声也乃释之隽入都于蓟中州士女降者相继燕兵至范阳范阳太守李产欲为石氏拒燕众莫为用乃帅八城令长出降隽复以产为太守产子绩为幽州别驾弃其家従王午在鲁口都恒谓午曰绩乡里在北父已降燕今虽在此恐终难相保徒为人累不如去之午曰此何言也夫以当今丧乱而绩乃能立义捐家情节之重虽古烈士无以过乃欲以猜嫌害之燕赵之士闻之谓我直相聚为贼了无意识众情一散不可复集此为坐自屠溃也恒乃止午犹虑诸将不与已同心或至非意乃遣绩归绩始辞午往见燕王隽隽让之曰卿不识天命弃父邀名今日乃始来邪对曰臣眷恋旧主志存微节官身所在何事非君殿下方以义取天下臣未谓得见之晚也隽悦善待之隽以弟宣为代郡城郎孙泳为广甯太守悉置幽州郡县守宰甲子隽使中部俟釐慕舆句督蓟中留事自将击邓恒于鲁口军至清梁恒将鹿勃早将数千人夜袭燕营半已得入先犯前锋都督慕容霸突入幕下霸起奋击手杀十馀人早不能进由是燕军得严隽谓慕舆根曰贼锋甚锐宜且避之根正色曰我众彼寡力不相敌故乘夜来战冀万一获利今求贼得贼正当击之复何所疑王但安卧臣等自为王破之隽不能自安内史李洪従隽出营外屯高冢上根帅左右精勇数百人従中牙直前击早李洪徐整骑队还助之早乃退走众军追击四十馀里早仅以身免所従士卒死亡略尽隽引兵还蓟 魏主闵复姓冉氏初闵父瞻内黄人本姓冉赵主勒破阵午获之命虎养以为子闵骁勇善战多䇿略虎爱之比于诸孙尊母王氏为皇太后立妻董氏为皇后子智为皇太子𦙍明裕皆为王以李农为太宰领太尉录尚书事封齐王其子皆封县公遣使者持节赦诸军屯皆不従 赵新兴王祇即皇帝位于襄国改元永宁以汝阴王琨为相国六夷据州都拥兵者皆应之祇以姚弋仲为右丞相亲赵王待以殊礼 夏四月赵王祇遣汝阴王琨将兵十万伐魏 魏主闵杀李农及其三子并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中常侍严震赵昇闵遣使临江告晋曰逆胡乱中原今已诛之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朝廷不应六月赵汝阴王琨进据邯郸镇南将军刘国自繁阳会之魏卫将军王泰击琨大破之死者万馀人刘国还繁 冬十一月魏主闵帅步骑十万攻襄国署三原王𦙍为大单于骠骑大将军以降胡一千配之为麾下光禄大夫韦𫍲谏曰胡羯皆我之仇敌今来归附茍全性命耳万一为变悔之何及请诛屏降胡去单于之号以防微杜渐闵方欲抚纳群胡大怒诛𫍲及其子伯阳
七年春二月魏主闵攻围襄国百馀日赵主祇危急乃去皇帝之号称赵王遣太尉张举乞师于燕许送传国壐中军将军张春乞师于姚弋仲弋仲遣其子襄帅骑二万八千救赵诫之曰冉闵弃仁背义屠灭石氏我受人厚遇当为复雠老病不能自行汝才十倍于闵若不枭擒以来不必复见我也弋仲亦遣使告于燕燕王隽遣御难将军悦绾将兵三万往会之冉闵闻隽欲救赵遣大司马従事中郎广甯常炜使于燕隽使封裕诘之曰冉闵石氏养息负恩作逆何敢辄称大号炜曰汤放桀武王伐纣以兴商周之业曹孟徳养于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氏之基茍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致问裕曰人言冉闵初立铸金为已像以卜成败而像不成信乎炜曰不闻裕曰南来者皆云如是何故隐之炜曰奸伪之人欲矫天命以惑人者乃假符瑞托蓍龟以自重魏主握符壐据中州受命何疑而更反真为伪取决于金像乎裕曰传国壐果安在炜曰在邺裕曰张举言在襄国炜曰杀胡之日在邺者殆无孑遗时有迸漏者皆潜伏沟渎中耳彼安知壐之所在乎彼求救者为妄诞之辞无所不可况一玺乎隽犹以张举之言为信乃积柴其旁使裕以其私诱之曰君更孰思无为徒取灰灭炜正色曰石氏贪暴亲帅大兵攻燕国都虽不克而返然志在必取故运资粮聚器械于东北者非以相资乃欲相灭也魏主诛翦石氏虽不为燕臣子之心闻仇雠之灭义当如何而更为彼责我不亦异乎吾闻死者骨肉下于土精魂升于天蒙君之惠速益薪縦火使仆得上诉于帝足矣左右请杀之隽曰彼不惮杀身以徇其主忠臣也且冉闵有罪使臣何预焉使出就馆夜使其乡人赵瞻往劳之且曰君何不以实言王怒欲处君于辽碣之表奈何炜曰吾结发以来尚不欺布衣况人主乎曲意茍合性所不能直情尽言虽沈东海不敢避也遂卧向壁不复与瞻言瞻旦以白隽隽乃囚炜于龙城 三月姚襄及赵汝阴王琨各引兵救襄国冉闵遣车骑将军胡陆拒襄于长芦将军孙威拒琨于黄丘皆败还士卒略尽闵欲自出击之卫将军王泰諌曰今襄国未下外救云集若我出战必腹背受敌此危道也不若固垒以挫其锐徐观其衅而击之且陛下亲临行陈如失万全则大事去矣闵将止道士法饶进曰陛下围襄国经年无尺寸之功今贼至又避不击将何以使将士乎且太白入昴当杀胡王百战百克不可失也闵攘袂大言曰吾战决矣敢沮众者斩乃悉众出与襄琨战悦绾适以燕兵至去魏兵数里践布骑卒曳柴扬尘魏人望之恟惧襄琨绾三面击之赵王祇自后冲之魏兵大败闵与十馀骑走还邺降胡栗特康等执大单于𦙍及左仆射刘琦以降赵赵王祇杀之胡睦及司空石璞尚书令徐机中书监卢谌等并将士死者凡十馀万人闵潜还人无知者邺中震恐讹言闵已没射声校尉张艾请闵亲郊以安众心闵従之讹言乃息闵支解法饶父子赠韦𫍲大司徒姚襄还滠头姚弋仲怒其不擒闵杖之一日初闵之为赵相也悉散仓库以树私恩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赵所徙青雍幽𠛼四州之民及氐羌胡蛮数百万口以赵法禁不行各还本土道路交错互相杀掠其能达者什有二三中原大乱因以饥疫人相食无复耕者赵王祇使其将刘显帅众七万攻邺军于明光宫去邺二十三里魏主闵恐召王泰欲与之谋泰恚前言之不従辞以疮甚闵亲临问之泰固称疾笃闵怒还宫谓左右曰巴奴乃公岂假汝为命邪要将先灭群胡却斩王泰乃悉众出战大破显军追奔至阳平斩首三万馀级显惧密使请降求杀祇以自效闵乃引归会有告王泰欲反入秦者闵杀之夷其三族 夏四月渤海人逢约因赵乱拥众数千家附于魏魏以约为渤海太守故太守刘准隗之兄子也土豪封放弈之従弟也别聚众自守闵以准为幽州刺史与约中分渤海燕王隽使封弈讨约使昌黎太守高开讨准放开瞻之子也弈引兵直抵约垒遣人谓约曰相与乡里隔绝日久会遇甚难时事利害人各有心非所论也愿单出一相见以写伫结之情约素信重弈即出见弈于门外各屏骑卒单马交语弈与论叙平生毕因说之曰与君累世同乡情相爱重诚欲君享祚无穷今既获展奉不可不尽所怀冉闵乘石氏之乱奄有成资是宜天下服其彊矣而祸乱方始固知天命不可力争也燕王弈世戴徳奉义讨乱所征无敌今已都蓟南临赵魏远近之民襁负归之民厌荼毒咸思有道冉闵之亡匪朝伊夕成败之形昭然易见且燕王肇开王业虚心贤隽君能翻然改图则功参綘灌庆流苗裔孰与为亡国将守孤城以待外至之祸哉约闻之怅然不言弈给使张安有勇谋弈豫戒之俟约气下安突前持其马鞚因挟之而驰至营弈与坐谓曰君计不能自决故相为决之非欲取君以邀功乃欲全君以安民也高开至渤海准放迎降隽以放为渤海太守准为右司马约参军事以约诱于人而遇获更其名曰钓 刘显弑赵王祇及其丞相乐安王炳太宰赵庶等十馀人传首于邺骠骑将军石宁奔柏人魏主闵焚祇首于通衢拜显上大将军大单于冀州牧 秋七月刘显复引兵攻邺魏主闵击败之显还称帝于襄国 八月燕王隽遣慕容恪攻中山慕容评攻王午于鲁口魏中山大守上谷侯龛闭城拒守恪南徇常山军于九门魏赵郡太守辽西李邽举郡降恪厚抚之将邽还围中山侯龛乃降恪入中山迁其将帅土豪数十家诣蓟馀皆安堵军令严明秋毫不犯慕容评至南安王午遣其将郑生拒战评击斩之悦绾还自襄国隽乃知张举之妄而杀之常炜有四男二女在中山隽释炜之囚使诸子就见之炜上疏谢恩隽手令答曰卿本不为生计孤以州里相存耳今大乱之中诸子尽至岂非天之意邪天且念卿况于孤乎赐妾一人榖三百斛使居凡城以北平太守孙兴为中山太守兴善能缓抚中山遂安 冬十一月逢钓亡归勃海招集旧众以叛燕乐陵太守贾坚使人告谕乡人示以成败钓部众稍散遂来奔
八年春正月刘显攻常山魏主闵留大将军蒋干使辅太子智守邺自将八千骑救之显大司马清河王宁以枣强降魏闵击败之追奔至襄国显大将军曹伏驹开门纳闵闵杀显及其公卿已下百馀人焚襄国宫室迁其民于邺赵汝阴王琨以其妻妾来奔斩于建康市石氏遂绝 魏主闵既克襄国因游食常山中山诸郡赵立义将军叚勤聚胡羯万馀人保据绎幕自称赵帝夏四月甲子燕王隽遣慕容恪等击魏慕容霸等击勤魏主闵将与燕战大将军董闰车骑将军张温諌曰鲜卑乘胜锋锐且彼众我寡请且避之俟其骄堕然后益兵以击之闵怒曰吾欲以此众平幽州斩慕容隽今遇恪而避之人谓我何司徒刘茂特进郎闿相谓曰吾君此行必不还矣吾等何为坐待戮辱皆自杀闵军于安喜慕容恪引兵従之闵趣常山恪追之丙子及于魏昌之廉台闵与燕兵十战燕兵皆不胜闵素有勇名所将兵精锐燕人惮之慕容恪巡陈谕将士曰冉闵勇而无谋一夫敌耳其士卒饥疲甲兵虽精其实难用不足破也闵以所将多步卒而燕皆骑兵引兵将趣林中恪参军高开曰吾骑兵利平地若闵得入林不可复制宜亟遣轻骑邀之既合而阳走诱致平地然后可击也恪従之魏兵还就平地恪分军为三部谓诸将曰闵性轻锐又自以众少必致死于我我厚集中军之陈以待之俟其合战卿等従旁击之无不克矣乃择鲜卑善射者五千人以铁锁连其马为方陈而前闵所乘骏马曰朱龙日行千里闵左操双刃矛右执钩㦸以击燕兵斩首三百馀级望见大幢知其为中军直冲之燕两军従旁夹击大破之围闵数重闵溃围东走二十馀里朱龙忽毙为燕兵所执燕人杀魏仆射刘群执董闰张温及闵皆送于蓟闵子操奔鲁口高开被创而卒慕容恪进屯常山隽命恪镇中山己卯冉闵至蓟隽大赦立闵而责之曰汝奴仆下才何得妄称帝闵曰天下大乱尔曹夷狄禽兽之类犹称帝况我中土英雄何为不得称帝邪隽怒鞭之三百送于龙城慕容霸军至绎幕叚勤与弟思聪举城降甲申隽遣慕容评及中尉侯龛帅精骑万人攻邺癸巳至邺魏蒋干及太子智闭城拒守城外皆降于燕刘宁及弟崇帅胡骑三千奔晋阳 五月邺中大饥人相食故赵时宫人被食略尽蒋干遣侍中缪嵩詹事刘猗奉表请降且求救于谢尚庚寅燕王隽广威将军慕容军殿中将军慕舆根右司马皇甫真等帅步骑二万助慕容评攻邺 辛卯燕人斩冉闵于龙城会大旱蝗燕王隽谓闵为崇遣使祀之谥曰悼武天王 初谢尚使戴施据枋头施闻蒋干求救乃自仓垣徙屯棘津止干使者求传国玺刘猗使缪嵩还邺白干干疑尚不能救沈吟未决 六月施帅壮士百馀人入邺助守三台绐之曰今燕冦在外道路不通玺未敢送也卿且出以付我我当驰白天子天子闻壐在吾所信卿至诚必多发兵粮以相救饷干以为然出壐付之施宣言使督䕶何融迎粮阴令怀壐送于枋头甲子蒋干帅锐卒五千及晋兵出战慕容评大破之斩首四千级干脱走入城 秋七月王午闻魏败时邓恒已死午自称安国王八月戊辰燕王隽遣慕容恪封奕阳骛攻之午闭城自守送冉操诣燕军燕人掠其禾稼而还 庚午魏长水校尉马愿等开邺城纳燕兵戴施蒋干悬缒而下犇于仓垣慕容评送魏后董氏太子智太尉申锺司空条攸等及乘舆服御于蓟尚书令王简左仆射张干右仆射郎肃皆自杀燕王隽诈云董氏得传国壐献之赐号奉壐君赐冉智爵海宾侯以申锺为大将军右长史命慕容评镇邺 谢尚自枋头迎传国壐至建康百僚毕贺 冬十月故赵将拥兵据州郡者各遣使降燕燕王隽以王擢为益州刺史䕫逸为秦州刺史张平为并州刺史李历为兖州刺史高昌为安西将军刘宁为车骑将军 慕容恪屯安平积粮治攻且将讨王午丙戌中山苏林起兵于无极自称天子恪自鲁口还讨林闰月戊子燕王隽遣广威将军慕舆根助恪攻林斩之王午为其将秦兴所杀吕䕶杀兴复自称安国王燕群僚共上尊号于燕王隽隽许之十一月丁卯始置百官以国相封奕为太尉左长史阳骛为尚书令右司皇甫真为尚书左仆射尚书令张悕为右仆射其馀文武拜授有差戊辰隽即皇帝位大赦自谓获传国壐改元元壐追尊武宣王为高祖武皇帝文明王为太祖文明皇帝时晋使适至燕隽谓曰汝还白汝天子我承人之为中国所推己为帝矣改司州为中州建留台于龙都以玄莬太守乙逸为尚书专委留务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四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五上
宋 袁枢 撰
江左经略中原
晋成帝咸康五年春三月征西将军庾亮欲开复中原表桓宣为都督沔北前锋诸军事司州刺史镇襄阳又表其弟临川太守怿为监梁雍二州诸军事梁州刺史镇魏兴西阳太守翼为南蛮校尉领南郡太守镇江陵皆假节又请解豫州以授征虏将军毛宝诏以宝监扬州及江西诸军事豫州刺史与西阳太守樊峻帅精兵万人戍邾城以建威将军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入沔中称将二百人下见亮亮素恶称轻狡数称前后罪恶収而斩之后以魏兴险远命庾怿徙屯半洲更以武昌太守陈嚣为梁州刺史趣汉中遣参军李松攻汉巴郡江阳 夏四月执汉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送建康汉主夀以李奕为镇东将军代闳守巴郡庾亮上疏言蜀甚弱而胡尚彊欲帅大众十万移镇石城遣诸军罗布江沔为伐赵之规帝下其议丞相导请许之太尉鉴议以为资用未备不可大举太常蔡谟议以为时有否泰道有屈伸茍不计彊弱而轻动则亡不终日何功之有为今之计莫若养威以俟时时之可否系胡之彊弱胡之彊弱繋石虎之能否自石勒举事虎常为爪牙百战百胜遂定中原所据之地同于魏世勒死之后虎挟嗣君诛将相内难既平翦削外寇一举而㧞金墉再战而禽石生诛石聪如拾遗取郭权如振槁四境之内不失尺土以是观之虎为能乎将不能也论者以胡前攻襄阳不能㧞谓之无能为夫百战百胜之彊而以不㧞一城为劣譬诸射者百发百中而一失可以谓之拙乎且石遇偏师也桓平北边将也所争者疆场之土利则进否则退非所急也今征西以重镇名贤自将大军欲席卷河南虎必自帅一国之众来决胜负岂得以襄阳为比哉今征西欲与之战何如石生若欲城守何如金墉欲阻沔水何如大江欲拒石虎何如苏峻凡此数者宜详校之石生猛将关中精兵征西之战殆不能胜也金墉险固刘曜十万众不能㧞征西之守殆不能胜也又当是时洛阳关中皆举兵击虎今此三镇反为其用方之于前倍半之势也石生不能敌其半而征西欲当莫倍愚所疑也苏峻之彊不及石虎沔水之险不及大江大江不能御苏峻而欲以沔水御石虎又所疑也昔祖士雅在谯佃于城北界胡来攻豫置军屯以御其外榖将熟胡果至丁夫战于外老弱获于内多持炬火急则烧榖而走如此数年竟不得其利当是时胡惟据河北方之于今四分之一耳士雅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以御其四又所疑也然此但论征西既至之后耳尚未论道路之虑也自沔以西水急岸高鱼贯溯流首尾百里若胡无宋襄之义及我未阵而撃之将如之何今王土与胡水陆异埶便习不同胡若送死则敌之有馀若弃江远进以我所短撃彼所长惧非庙胜之筭也朝议多与谟同乃诏亮不听移镇 秋八月南昌文成公郄鉴疾笃以府事付长史刘遐上疏乞骸骨且曰臣所统错杂率多北人或逼迁徙或是新附百姓怀土皆有归本之心臣宣国恩示以好恶处与田宅渐得少安闻臣疾笃众情骇动若当北渡必启寇心太常臣谟平简贞正素望所归谓可以为都督徐州刺史诏以蔡谟为太尉军司加侍中辛酉鉴薨即以谟为征北将军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领徐州刺史假节时左卫将军陈光请伐赵诏遣光攻夀阳谟上疏曰夀阳城小而固自夀阳至琅邪城壁相望一城见攻众城必救又王师在路五十馀日前驱未至声息久闻贼之邮驿一日千里河北之骑足以来赴夫以白起韩信项籍之勇犹发梁焚舟背水而阵今欲停船水渚引兵造城前对坚敌顾临归路此兵法之所诫若进攻未㧞胡骑猝至惧桓子不知所为而舟中之指可掬也今光所将皆殿中精兵宜令所向有征无战而顿之坚城之下以国之爪士撃寇之下邑得之则利薄而不足损敌失之则害重而足以益寇惧非策之长者也乃止 初陶侃在武昌议者以江北有邾城宜出兵戍之侃毎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猎引将佐语之曰我所以设险而御寇者正以长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倚外接群夷夷中利深晋人贪利夷不堪命必引虏入寇此乃致祸之由非御寇也且吴时戍此城用三万兵今纵有兵守之亦无益于江南若羯虏有可乘之会此又非所资也及庾亮镇武昌卒使毛宝樊峻戍邾城赵王虎恶之以䕫安为大都督帅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李菟等五将军兵五万人寇荆扬北鄙二万骑攻邾城毛宝求救于庾亮亮以城固不时遣兵九月石闵败晋兵于沔阴杀将军蔡怀夔安李农䧟沔南朱保败晋兵于白石杀郑豹等五将军张貉䧟邾城死者六千人毛宝樊峻突围出走赴江溺死夔安进据胡亭寇江夏义阳将军黄冲义阳太守郑进皆降于赵安进围石城竟陵太守李阳拒战破之斩首五千馀级安乃退遂掠汉东拥七千馀戸迁于幽冀是时庾亮犹上疏欲迁镇石城闻邾城陷乃止上表陈谢自贬三等行安西将军有诏复位以辅国将军庾怿为豫州刺史监宣城庐江历阳安丰四郡诸军事假节镇芜湖
六年春正月庚子朔都亭文康侯庾亮薨以䕶军录尚书何充为中书令庚戌以南郡太守庾翼为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代亮镇武昌时人疑翼年少不能继其兄翼悉心为治戎政严明数年之间公私充实人皆称其才
八年庾翼在武昌数有妖怪欲移镇乐乡征虏长史王述与庾冰笺曰乐乡去武昌千有馀里数万之众一旦移徙兴立城壁公私劳扰又江州当溯流数千里供给军府力后增倍且武昌实江东镇戍之中非但捍御上流而已缓急赴告骏犇不难若移乐乡远在西陲一朝江渚有虞不相接救方岳重将固当居要害之地为内外形埶使窥𨵦之心不知所向昔秦思亡胡之䜟卒为刘项之资周恶檿弧之谣而成褒姒之乱是以达人君子直道而行禳避之道皆所不取正当择人事之胜理思社稷之长计耳朝议亦以为然翼乃止 秋七月已未以何充为骠骑将军都督徐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领徐州刺史镇京口避诸庾也
康帝建元元年庾翼为人慷慨喜功名不尚浮华琅邪内史桓温彝之子也尚南康公主豪爽有风槩翼与之友善相期以宁济海内翼尝荐温于成帝曰桓温有英雄之才愿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婿畜之宜委以方邵之任必有弘济艰难之勲时杜乂殷浩并才名冠世翼独弗之重也曰此辈宜束之高阁俟天下太平然后徐议其任耳浩累辞徴辟屏居墓所几将七年时人拟之管葛江夏相谢尚长山令王濛常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尝相与省之知浩有确然之志既返相谓深源不起当如苍生何尚鲲之子也翼请浩为司马诏除侍中安西军司浩不应翼遗浩书曰王夷甫立名非真虽云谈道实长华竞明徳君子遇会处际宁可然乎浩犹不起殷羡为长沙相在郡贪残庾冰与翼书属之翼报曰殷君骄豪亦似由有佳儿弟故小令物情容之大较江东之政以妪煦豪彊常为民蠹时有行法辄施之寒劣如往年偷石头仓米一百万斛皆是豪将辈而直杀仓督监以塞责山遐为馀姚长为官出豪彊所藏二千戸而众共驱之令遐不得安席虽皆前宰之惛谬江东事去寔此之由兄弟不幸横陷此中自不能㧞足于风尘之外当共明目而治之荆州所统二十馀郡唯长沙最恶恶而不黜与杀督监者复何异邪遐简之子也翼以灭胡取蜀为己任遣使东约燕王皝西约张骏刻期大举朝议多以为难唯庾冰意与之同而桓温谯王无忌皆赞成之无忌丞之子也秋七月赵汝南太守戴开帅数千人诣翼降丁巳下诏议经略中原翼欲悉所部之众北伐表桓宣为都督同雍梁三州荆州之四郡诸军事梁州刺史前趣丹水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帅众入临淮并发所统六州奴及车牛驴马百姓嗟怨八月庾翼欲移镇襄阳恐朝廷不许乃奏云移镇安陆帝及朝士皆遣使譬止翼翼遂违诏北行至夏口复上表请镇襄阳翼时有众四万诏加翼都督征讨诸军事先是车骑将军扬州刺史庾冰屡求出外辛巳以冰都督荆江宁益梁交广七州豫州之四郡诸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镇武昌以为翼继援征徐州刺史何充为都督扬豫徐州之琅邪诸军事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辅政以琅邪内史桓温为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徴江州刺史楮裒为卫将军领中书令
二年夏四月征西将军庾翼使梁州刺史桓宣撃赵将李罴于丹水为罴所败翼贬宣为建威将军宣惭愤成疾 秋八月庚辰卒翼以长子方之为义城太守代领宣众又以司马应诞为襄阳太守参军司马勲为梁州刺史戍西城 中书令禇裒固辞枢要闰月丁巳以裒为左将军都督兖州徐州之琅邪诸军事兖州刺史镇金城 秋九月帝崩穆帝即位以裒为侍中卫将军录尚书事持节督刺史如故裒以近戚惧获讥嫌上疏固请居藩改授都督徐兖青三州扬州之二郡诸军事卫将军徐兖二州刺史镇京口 冬十月江州刺史庾冰有疾太后徴冰辅政冰辞十一月庚辰卒庾翼以家国情事留子方之为建武将军戍襄阳方之年少以参军毛穆之为建武司马以辅之穆之宝之子也翼还镇夏口诏翼复督江州又领豫州刺史翼辞豫州复欲移镇乐乡诏不许翼仍缮修军器大佃积榖以图后举穆帝永和元年春正月诏徴卫将军禇裒欲以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吏部尚书刘遐长史王胡之说裒曰会稽王令徳雅望国之周公也足下宜以大政授之裒乃固辞归藩壬戌以会稽王昱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 都亭肃侯庾翼疽发于背表子爰之行辅国将军荆州刺史委以后任司马义阳朱焘为南蛮校尉以千人守巴陵 秋七月庚午卒 庾翼既卒朝议皆以诸庾世在西藩人情所安宜依翼所请以庾爰之代其任何充曰荆楚国之西门戸口百万北带彊胡西邻劲蜀地埶险阻周旋万里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稷可忧陆抗所谓存则吴存亡则吴亡者也岂可以白面少年当之哉桓温英略过人有文武器干西夏之任无出温者议者又曰庾爰之肯避温乎如令阻兵耻惧不浅充曰温足以制之诸君勿忧丹阳尹刘惔毎奇温才然知其有不臣之志谓会稽王昱曰温不可使居形胜之地其位号常宜抑之劝昱自镇上流以己为军司昱不听又请自行亦不听庚辰以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䕶南蛮校尉荆州刺史爰之果不敢争又以刘惔监沔中诸军事领义成太守代庾方之徙方之爰之于豫章桓温尝雪欲猎先过刘惔惔见其装束甚严谓之曰老贼欲持此何为温笑曰我不为此卿安得坐谈乎
二年春二月禇裒荐前光禄大夫顾和前司徒左长史殷浩三月丙子以和为尚书令浩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和有母丧固辞不起谓所亲曰古人有释衰绖从王事者以其才足干时故也如和者正足以亏孝道伤风俗耳识者美之浩亦固辞会稽王昱与浩书曰属当厄运危弊理极足下沈识淹长足以经济若复深存挹退茍遂本怀吾恐天下之事于此去矣足下去就即时之废兴则家国不异足下宜深思之浩乃就职
四年夏四月会稽王昱以扬州刺史殷浩有盛名朝野推服乃引为心膂与参综朝权欲以抗温由是与温寖相疑贰浩以征北长史荀羡前江州刺史王羲之夙有令名擢羡为吴国内史义之为䕶军将军以为羽翼羡㽔之弟羲之导之从子也羲之以为内外恊和然后国家可安劝浩及羡不宜与温构隙浩不从
五年夏六月桓温闻赵乱出屯安陆遣诸将经营北方赵扬州刺史王浃举夀春降西中郎将陈逵进据夀春征北大将军禇裒上表请伐赵即日戒严直指泗口朝议以裒事任贵重不宜深入宜先遣偏师裒奏言前已遣前锋督䕶王頥之等径造彭城后遣督䕶麋嶷进据下邳今宜速发以成声势 秋七月加裒征讨大都督督徐兖青杨豫五州诸军事裒帅众三万径赴彭城北方士民降附者日以干计朝野皆以为中原指期可复光禄大夫蔡谟独谓所亲曰胡灭诚为大庆然恐更贻朝廷之忧其人曰何谓也谟曰夫能顺天乘时济群生于艰难者非上圣与英雄不能为也自馀则莫若度徳量力观今日之事殊非时贤所及必将经营分表疲民以逞既而材略疏短不能副心财殚力竭智勇俱困安得不忧及朝廷乎鲁郡民五百馀家相与起兵附晋求援于禇裒裒遣部将王龛李迈将锐卒三千迎之赵南讨大都督李农帅骑二万与龛等战于代陂龛等大败皆没于赵八月裒退屯广陵陈逵闻之焚夀春积聚毁城遁还裒上疏乞自贬诏不许命裒还镇京口解征讨都督时河北大乱遗民二十馀万口渡河欲来归附会裒已还威埶不接皆不能自㧞死亡略尽 冬十一月都乡元穆侯禇裒已至京口闻哭声甚多以问左右对曰皆代陂死者之家也裒惭愤发疾十二月己酉卒以吴国内史荀羡为使持节监徐兖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时年二十八中兴方伯未有如羡之少者
六年春正月朝廷闻中原大乱复谋进取己丑以扬州刺史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杨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以蒲洪为氐王使持节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蒲健为假节右将军监河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
七年 初桓温闻石氏乱上疏请出师经略中原事久不报温知朝廷仗殷浩以抗已甚忿之然素知浩之为人亦不之惮也以国无他衅遂得相持弥年虽有君臣之迹羁縻而已八州士众资调殆不为国家用屡求北伐诏书不听十二月辛未温拜表辄行帅众四五万顺流而下军于武昌朝廷大惧殷浩欲去位以避温又欲以驺虞幡驻温军吏部尚书王彪之言于会稽王昱曰此属皆自为计非能保社稷为殿下计也若殷浩去职人情离骇天子独坐当此之际必有任其责者非殿下而谁乎又谓浩曰彼若抗表问罪卿为之首事任如此猜衅已成欲作匹夫岂有全地邪且当静以待之令相王与手书示以款诚为陈成败彼必旋师若不从则遣中诏又不从乃当以正义相裁奈何无故忩忩先自猖獗乎浩曰决大事正自难顷日来欲使人闷闻卿此谋意始得了彪之彬之子也抚军司马高崧言于昱曰王宜致书谕以祸福自当返斾如其不尔使六军整驾逆顺于兹判矣乃于坐为昱草书曰寇难宜平时会宜接此实为国远图经略大筭能弘斯会非足下而谁但以比兴师动众要当以资实为本运转之艰古人所难不可易之于始而不熟虑顷所以深用为疑惟在此耳然异常之举众之所骇游声噂𠴲想足下亦少闻之茍患失之无所不至或能望风振扰一时崩散如此则望实并丧社稷之事去矣皆由吾暗弱徳信不著不能镇静群庶保固维城所以内愧于心外惭良友吾与足下虽职有内外安社稷保家国其致一也天下安危繋之明徳当先思宁国而后图其外使王基克隆大义弘著所望于足下区区诚怀岂可复顾嫌而不尽哉温即上疏惶恐致谢回军还镇
八年春正月尚书左丞孔严言于殷浩曰比来众情良可寒心不知使君当何以镇之愚谓宜明受任之方韩彭专征伐萧曹守管籥内外之任各有攸司深思廉蔺屈身之义平勃交欢之谋令穆然无间然后可以保大定功也观顷日降附之徒皆人靣兽心贪而无亲恐难以义感也浩不从严愉之从子也浩上疏请北出许洛诏许之以安西将军谢尚北中郎将荀羡为都统进屯夀春谢尚不能抚慰张遇遇怒据许昌叛使其将上官恩据洛阳乐弘攻督䕶戴施于仓垣浩军不能进三月命荀羡镇淮阴寻加监青州诸军事又领兖州刺史镇下邳 姚弋仲卒子襄帅归晋襄单骑渡淮见谢尚于夀春尚闻其名命去仗卫幅巾待之欢若平生襄慱学善谈论江东人士皆重之 夏四月秦以张遇为征东大将军豫州牧六月谢尚姚襄共攻张遇于许昌秦主健遣丞相东海王雄卫大将军平昌王菁略地关东帅步骑二万救之丁亥战于颍水之诫桥尚等大败死者万五千人尚犇还淮南襄弃辎重送尚于芍陂尚悉以后事付襄殷浩闻尚败退屯夀春 秋七月秦丞相雄徙张遇及陈颍许洛之民五万馀戸于关中以右卫将军杨群为豫州刺史镇许昌谢尚降号建威将军殷浩之北伐也中军将军王羲之以书止之不听既而无功复谋再举羲之遗浩书曰今以区区江左天下寒心固己久矣力争武功非所当作自顷处内外之任者未有深谋远虑而疲竭根本各从所志竟无一功可论遂令天下将有土崩之埶任其事者岂得辞四海之责哉今军破于外资竭于内保淮之志非所复及莫若还保长江督将各复旧镇自长江以外羁縻而已引咎责躬更为善治省其赋后与民更始庶可以救倒悬之急也使君起于布衣任天下之重当董统之任而败丧至此恐阖朝群贤未有与人分其任者若犹以前事为未工故复求之于分外宇宙虽广自容何所此愚智所不解也又与会稽王昱笺曰为人臣者谁不愿尊其主比隆前世况遇难得之运哉顾力有所不及岂可不权轻重而处之也今虽有可喜之会内求诸已而所忧乃重于所喜功未可期遗黎殱尽劳后无时徴求日重以区区吴越经纬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而不度徳量力不弊不已此封内所痛心叹悼而莫敢吐诚者也往者不可諌来者犹可追愿殿下更垂三思先为不可胜之基须根立埶举谋之未晚若不行恐麋鹿之游将不止林数而已愿殿下暂废虚远之怀以救倒悬之急可谓以亡为存转祸为福也不从九月浩屯泗口遣河南太守戴施据石门荥阳太守刘遁戍仓垣浩以军兴罢遣太学生徒学校由此遂废冬十月谢尚遣冠军将军王侠攻许昌克之秦豫州刺史杨群退屯弘农徴尚为给事中戍石头
九年秋七月张遇叛秦伏诛九月姚襄屯历阳以燕秦方强未有北伐之志乃夹淮广兴屯田训厉将士殷浩在夀春恶其彊盛囚襄诸弟累遣刺客刺之刺客皆以情告襄安北将军魏统卒弟憬代领部曲浩潜遣憬帅众五千袭之襄斩憬并其众浩愈恶之使龙骧将军刘启守谯迁襄于梁国蠡台表授梁国内史魏憬子弟数往来夀春襄益疑惧遣参军权翼使于浩浩曰身与姚平北共为王臣休戚同之平北每举动自专甚失辅车之理岂所望也翼曰平北英姿绝世拥兵数万而远归晋室者以朝廷有道宰辅明哲故也今将军轻信谗慝之言与平北有隙愚谓猜嫌之端在此不在彼也浩曰平北姿性豪迈生杀自由又纵小人掠夺吾马王臣之体固若是乎翼曰平北归命圣朝岂肯妄杀无辜奸宄之人亦王法所不容也杀之何害浩曰然则掠马何也翼曰将军谓平北雄武难制终将讨之故取马欲以自卫耳浩笑曰何至是也 初浩阴遣人诱秦梁安雷弱儿使杀秦主健许以关右之任弱儿等伪许之且请兵应接浩闻张遇作乱健兄子辅国将军黄眉自洛阳西犇以为安等事已成 冬十月浩自夀春帅众七万北伐欲进据洛阳修复园陵吏部尚书王彪之上会稽王昱笺以为弱儿等容有诈伪浩未应轻进不从浩以姚襄为前驱襄引兵北行度浩将至诈令部众夜遁阴伏甲以邀之浩闻而追襄至山桑襄纵兵撃之浩大败弃辎重走保谯城襄俘斩万馀悉収其资仗使兄益守山桑襄复如淮南会稽王昱谓王彪之曰君言无不中张陈无以过也 冬十一月殷浩使部将刘启王彬之攻姚益于山桑姚襄自淮南撃之启彬之皆败死襄进据芍陂十二月姚襄济淮屯盱眙招掠流民众至七万分置守宰劝课农桑遣使诣建康罪状殷浩并自陈谢诏以谢尚都督江西淮南诸军事豫州刺史镇历阳十年故魏降将周成反自宛袭洛阳 殷浩连年北伐师徒屡败粮械都尽征西将军桓温因朝野之怨上疏数浩之罪请废之朝廷不得已免浩为庶人徙东阳之信安自此内外大权一归于温矣春二月乙丑桓温统步骑四万发江陵水军自襄阳入均口至南乡步兵自浙川趣武关命司马勲出子午道以伐秦 姚襄遣使降燕三月桓温别将攻上洛获秦荆二州刺史郭敬进撃青泥破之司马勲掠秦西鄙凉秦州刺史王擢攻陈仓以应温秦主健遣太子苌丞相雄淮南王生平昌王菁北平王硕帅众五万军于峣桞以拒温 夏四月已亥温与秦兵战于蓝田秦淮南王生单骑突陈出入以十数杀伤晋将士甚众温督众力战秦兵大败将军桓冲又败秦丞相雄于白鹿原冲温之弟也温转战而前壬寅进至灞上秦太子苌等退屯城南秦主健与老弱六千固守长安小城悉发精兵三万遣大司马雷弱儿等与苌合兵以拒温三辅郡县皆来降温抚谕居民使安堵复业民争持牛酒迎劳男女夹路观之耆老有垂泣者曰不图今日复睹官军 夏五月北海王猛少好学倜傥有大志不屑细务人皆轻之猛悠然自得隐居华阴间桓温入关披褐诣之扪虱而谈当世之务旁若无人温异之问曰吾奉天子之命将锐兵十万为百姓除残贼而三秦豪杰未有至者何也猛曰公不远数千里深入敌境今长安咫尺而不度灞水百姓未知公心所以不至温嘿然无以应徐曰江东无卿比也乃署猛军谋祭酒温与秦丞相雄等战于白鹿原温兵不利死者万馀人初温指秦麦以为粮既而秦人悉芟麦清野以待之温军乏食六月丁丑徙关中三千馀戸而归以王猛为高官督䕶欲与俱还猛辞不就呼延毒帅众一万从温还秦太子苌等随温撃之比至潼关温军屡败失亡以万数温之屯灞上也顺阳太守薛珍劝温径进逼长安温弗从珍以遍师独济颇有所获及温退乃还显言于众自矜其勇而咎温之持重温杀之
秋九月桓温还自伐秦帝遣侍中黄门劳温于襄阳十一年夏四月姚襄所部多劝襄北还襄从之五月襄攻冠军将军高季于外黄会季卒襄进据许昌 冬十月以豫州刺史谢尚督并冀幽三州镇夀春
十二年春二月桓温请移都洛阳修复园陵章十馀上不许拜征讨大都督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以讨姚襄夏四月姚襄自许昌攻周成于洛阳 秋七月姚
襄攻洛阳逾月不克长史王亮諌曰明公英名盖世兵彊民附今顿兵坚城之下力屈威挫或为他寇所乘此危亡之道也襄不从桓温自江陵北伐遣督䕶高武据鲁阳辅国将军戴施屯河上自帅大兵继进与僚属登平乘楼望中原叹曰遂使神州陆沈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记室陈郡袁宏曰运有兴废岂必诸人之过温作色曰昔刘景升有千斤大牛啖刍豆十倍于常牛负重致远曽不若一羸牸魏武入荆州杀以享军八月己亥温至伊水姚襄撤围拒之匿精锐于水北林中遣使谓温曰承亲帅王师以来襄今奉身归命愿敕三军小却当拜伏路左温曰我自开复中原展敬山陵无预君事欲来者便前相见在近何烦使人襄据水而战温结陈而前亲被甲督战襄众大败死者数千人襄帅麾下数千骑犇于洛阳北山其夜民弃妻子随襄者五千馀人襄勇而爱人虽战屡败民知襄所在辄扶老携幼奔驰而赴之温军中传言襄病创已死许洛士女为温所得者无不北望而泣襄西走温追之不及弘农杨亮自襄所来奔温问襄之为人亮曰襄神明器宇孙䇿之俦而雄武过之周成帅众出降温屯故太极殿前既而徙屯金墉城己丑谒诸陵有毁坏者修复之各置陵令表镇西将军谢尚都督司州诸军事镇洛阳以尚未至留颍川太守毛穆之督䕶陈午河南太守戴施以二千人戍洛阳卫山陵徙降民三千馀家于江汉之间执周成以归姚襄奔平阳秦并州刺史尹赤复以众降襄襄遂据襄陵秦大将军张平击之襄为平所败乃与平约为兄弟各罢兵 冬十一月诏遣兼司空散骑常侍车灌等持节如洛阳修五陵十二月庚戌帝及群臣皆服缌临于太极殿三日 司州都督谢尚以疾不行以丹阳尹王胡之代之未行而卒胡之廙之子也
桓温伐燕
晋穆帝升平二年 赵之亡也其将高昌遣使降燕已而降晋又降秦各受爵位欲中立以自固燕主儁使司空阳骛讨昌于东燕
三年夏六月高昌不能拒燕 秋七月自白马犇荥阳
五年春二月高昌卒燕河内太守吕䕶并其众遣使来降拜䕶冀州刺史䕶欲引晋兵以袭邺三月燕太宰恪将兵五万冠军将军皇甫真将兵万人共讨之燕兵至野王䕶婴城自守䕶军将军傅颜请急攻之以省大费恪曰老贼轻变多矣观其守备未易猝攻顷攻黎阳多杀精锐卒不能拔自取困辱䕶内无蓄积外无救援我深沟高垒坐而守之休兵养士离间其党于我不劳而贼势日蹙不过十旬取之必矣何为多杀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乎乃筑长围守之 夏四月桓温以其弟黄门郎豁督沔中七郡诸军事兼新野义城二郡太守将兵取许昌破燕将慕容尘 燕人围野王数月吕䕶遣其将张兴出战傅颜击斩之城中日蹙皇甫真戒部将曰䕶势穷犇突必择虚隙而投之吾所部士卒多羸器甲不精宜深为之备乃多课橹楯亲察行夜者䕶食尽果夜悉精锐趋真所部突围不得出太宰恪引兵击之䕶众死伤殆尽弃妻子犇荥阳恪存抚降民给其廪食徙士人将帅于邺自馀各随所乐以䕶参军广平梁琛为中书著作郎 冬十月吕䕶复叛犇燕燕人赦之以为广州刺史
哀帝隆和元年春正月燕豫州刺史孙兴请攻洛阳曰晋将陈祐弊卒千馀介守孤城不足取也燕人从其言遣宁南将军吕䕶屯河阴 二月辛未以吴国内史庾希为北中郎将徐兖二州刺史镇下邳龙骧将军袁真为西中郎将监䕶豫司并冀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镇汝南并假节希冰之子也 燕吕䕶攻洛阳三月乙酉河南太守戴施犇宛陈祐告急五月丁巳桓温遣庾希及竟陵太守邓遐帅舟师三千人助祐守洛阳遐岳之子也温上疏请迁都洛阳自永嘉之乱播流江表者请一切北徙以实河南朝廷畏温不敢为异而北上萧条人情疑惧虽并知不可莫敢先谏散骑常侍领著作郎孙纬上疏曰昔中宗龙飞非惟信顺协于天人实赖万里长江画而守之耳今自䘮乱已来六十馀年河洛丘墟函夏萧条士民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老子长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交切若迁都旋轸之日中兴五陵即复缅成遐域泰山之安既难以理保烝烝之思岂不纒于圣心哉温今此举诚欲大览始终为国远图而百姓震骇同怀危惧岂不以反旧之乐賖而趋死之忧促哉何者植根江外数十年矣一朝顿欲拔之驱踧于空荒之地提挈万里逾险浮深离坟墓弃生业田宅不可复售舟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将顿仆道涂飘溺江川仅有达者此仁者所宜哀矜国家所宜深虑也臣之愚计以为且宜遣将帅有威名资实者先镇洛阳扫平梁许清壹河南运漕之路既通开垦之积已丰犲狼远窜中夏小康然后可徐议迁徙耳奈何舍百胜之长理举天下而一掷哉纬楚之孙也少慕高尚尝著遂初赋以见志温见纬表不悦曰致意兴公何不寻君遂初赋而知人家国事邪时朝廷忧惧将遣侍中止温扬州刺史王述曰温欲以虚声威朝廷耳非事实也但从之自无所至乃诏温曰在昔䘮乱忽涉五纪戎狄肆暴继袭凶迹眷言西顾慨叹盈怀知欲躬帅三军荡涤氛秽廓清中畿光复旧京非夫外身狗国孰能若此诸所处分委之高筭但河洛丘墟所营者广经始之勤政劳怀也事果不行温又议移洛阳钟虡述曰永嘉不竞暂都江左方当荡平区宇旋轸旧京若其不尔宜改迁园陵不应先事钟虡温乃止朝廷以交广辽远改授温都督并司冀三州温表辞不受 秋七月吕䕶退守小平津中流矢而卒燕将叚崇收军北渡屯于野王邓遐进屯新城八月西中郎将袁真进屯汝南运粟五万斛以馈洛阳冬十二月庾希自下邳退屯山阳袁真自汝南退
屯夀阳
兴宁元年夏四月燕宁东将军慕容忠攻荥阳太守刘远远犇鲁阳 五月以西中郎将袁真都督司冀并三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庾希都督青州诸军事 癸卯燕人拔密城刘远犇江陵 冬十月燕镇南将军慕容尘攻陈留太守袁披于长平汝南太守朱斌乘虚袭许昌克之
二年春二月燕太傅评龙骧将军李洪略地河南夏四月甲辰燕李洪攻许昌汝南败晋兵于悬瓠颍川太守李福战死汝南太守朱斌犇夀春陈郡太守朱辅退保彭城大司马温遣西中郎将袁真等御之温帅舟师屯合肥燕人遂拔许昌汝南陈郡徙万馀戸于幽冀二州遣镇南将军慕容尘屯许昌 秋八月燕太宰恪将取洛阳先遣人招纳士民远近诸坞皆归之乃使司马悦希军于盟津豫州刺史孙兴军于成皋初沈充之子劲以其父死于逆乱志欲立功以雪旧耻年三十馀以刑家不得仕吴兴太守王胡之为司州刺史上疏称劲才行请解禁锢参其府事朝廷许之会胡之以病不行及燕人逼洛阳冠军将军陈祐守之众不过二千劲自表求配祐效力诏以劲补冠军长史令自募壮士得千馀人以行劲屡以少击燕众摧破之而洛阳粮尽援绝祐自度不能守乃以救许昌为名九月留劲以五百人守洛阳祐帅众而东劲喜曰吾志欲致命今得之矣祐闻许昌已没遂犇新城燕悦希引兵略河南诸城尽取之
三年春正月大司马温移镇姑孰二月乙未以其弟右将军豁监荆州扬州之义城雍州之京兆诸军事领荆州刺史加江州刺史桓冲监江州及荆豫八郡诸军事并假节司徒昱闻陈祐弃洛阳会大司马温于洌洲共议征讨丙申帝崩于西堂事遂寝 燕太宰恪吴王垂共攻洛阳恪谓诸将曰卿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阳城高而兵弱易克也勿更畏懦而怠惰遂攻之三月克之执扬武将军沈劲劲神气自若恪将宥之中军将军慕舆虔曰劲虽奇士观其志度终不为人用今赦之必为后患遂杀之恪略地至崤渑关中大震秦王坚自将屯陜城以备之燕人以左中郎将慕容筑为洛州刺史镇金墉吴王垂为都督荆扬洛徐兖豫雍益凉秦十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荆州牧配兵一万镇鲁阳
海西公太和元年冬十月燕抚军将军下邳王厉冦兖州拔鲁高平数郡置守宰而还 十二月南阳督䕶赵亿据宛城降燕太守桓澹走保新野燕人遣南中郎将赵盘自鲁阳戍宛
二年夏四月燕慕容尘冦竟陵太守罗崇击破之荆州刺史桓豁竟陵太守罗崇攻宛拔之赵亿遁走赵盘退归鲁阳豁追击盘于雉城擒之留兵戍宛而还 秋九月以会稽内史郗愔为都督徐兖青幽杨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镇京口
四年春三月大司马温请与徐兖二州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等伐燕初愔在北府温常云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而愔暗于事机乃遗温笺欲共奖王室请督所部出河上愔子超为温参军取视寸寸毁裂乃更作愔笺自陈非将帅才不堪军旅老病乞闲地自养劝温并领已所统温得笺大喜即转愔冠军将军会稽内史温自领徐兖二州刺史夏四月庚戌温帅步骑五万发姑熟 大司马温自兖州伐燕郗超曰道远汴水又浅恐漕运难通温不从六月辛丑温至金乡天旱水道绝温使冠军将军毛虎生凿钜野三百里引汶水会于清水虎生宝之子也温引舟自清水入河舳舻数百里郗超曰清水入河难以通运若冦不战运道又绝因敌为资复无所得此危道也不若尽举见众直趋邺城彼畏公威名必望风逃溃北归辽碣若能出战则事可立决若欲城邺而守之则当此盛夏难为功力百姓布野尽为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请命矣但恐明公以此计轻锐胜负难必欲务持重则莫若顿兵河济控引漕运俟资储充备至来夏乃进兵虽如賖迟然期于成功而已舍此二䇿而连军北上进不速决退必愆乏贼因此势以日月相引渐及秋冬水更涩滞且北土早寒三军裘褐者少恐于时所忧非独无食而已温又不从温遣建威将军檀玄攻胡陆拔之获燕宁东将军慕容忠燕主𬀩以下邳王厉为征讨大都督帅步骑二万逆战于黄墟厉兵大败单马犇还高平太守徐翻举郡来降前锋邓遐朱序败燕将傅颜于林渚𬀩复遣乐安王臧统诸军拒温臧不能抗乃遣散骑常侍李凤求救于秦秋七月温屯武阳燕故兖州刺史孙元帅其族党起兵应温温至枋头𬀩及太傅评大惧谋犇和龙吴王垂曰臣请击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𬀩乃以垂代乐安王臧为使持节南讨大都督帅征南将军范阳王徳等众五万以拒温垂表司徒左长史申𦙍黄门侍郎封孚尚书郎悉罗腾皆从军𦙍锺之子孚放之子也𬀩又遣散骑侍郎乐嵩请救于秦许赂以虎牢以西之地秦王坚引群臣议于东堂皆曰昔桓温伐我至灞上燕不我救今温伐燕我何救焉且燕不称藩于我我何为救之王猛密言于坚曰燕虽彊大慕容评固非温敌也若温举山东进屯洛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粟观兵崤渑则陛下大事去矣今不如与燕合兵以退温温退燕亦病矣然后我承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坚从之八月遣将军茍池洛州刺史邓羌帅步骑二万以救燕出自洛阳军至颍川又遣散骑侍郎姜抚报使于燕以王猛为尚书令太子太傅封孚问于申𦙍曰温众彊士整乘流直进今大军徒逡巡高岸兵不接刃未见克殄之理事将何如曰以温今日声势似能有为然在吾观之必无成功何则晋室衰弱温专制其国晋之朝臣未必皆与之同心故温之得志众所不愿也必将乖阻以败其事又温骄而恃众怯于应变大众深入值可乘之会反更逍遥中流不出赴利欲望持久坐取全胜若粮廪愆悬情见势屈必不战自败此自然之数也温以燕降人段思为乡导悉罗腾与温战生擒思温使故赵将李述徇赵魏腾又与虎贲中郎将染于津共击斩之温军夺气初温使豫州刺史袁真攻谯梁开石门以通水运真克谯梁而不能开石门水运路塞九月燕范阳王徳帅骑一万兰台治书侍御史刘当帅骑五千屯石门豫州刺史李邽帅州兵五千㫁温粮道当佩之子也徳使将军慕容宙帅骑一千为前锋与晋兵遇宙曰晋人轻剽怯于陷敌勇于乘退宜设饵以钓之乃使二百骑挑战分馀骑为三伏挑战者兵未交而走晋兵追之宙帅伏以击之晋兵死者甚众温战数不利粮储复竭又闻秦兵将至丙申焚舟弃辎重铠仗自陆道犇还以毛虎生督东燕等四郡诸军事领东燕太守温自东燕出仓垣凿井而饮行七百馀里燕之诸将争欲追之吴王垂曰不可温初退惶恐以严设警备简精锐为后拒击之未必得志不如缓之彼幸吾未至必昼夜疾趋俟其士众力尽气衰然后击之无不克矣乃帅八千骑徐行蹑其后温果兼道而进数日垂告诸将曰温可击矣乃急追之及温于襄邑范阳王徳先帅劲骑四千伏于襄邑东涧中与垂夹击温大破之斩首三万级秦茍池邀击温于谯又破之死者复以万计孙元遂据武阳以拒燕燕左卫将军孟高讨擒之 冬十月己巳大司马温收散卒屯于山阳温深耻䘮败乃归罪于袁真奏免真为庶人又免冠军将军邓遐官真以温诬已不服表温罪状朝廷不报真遂据夀春叛降燕且请救亦遣使如秦温以毛虎生领淮南太守守历阳 燕主𬀩遣大鸿胪温统拜袁真使持节都督淮南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宜城公统未逾淮而卒 冬十一月辛丑丞相昱与大司马温会涂中以谋后举以温世子熙为豫州刺史假节 十二月大司马温发徐兖州民筑广陵城徙镇之时征役既频加之疫疠死者什四五百姓嗟怨秘书监太原孙盛作晋春秋直书时事大司马温见之怒谓盛子曰枋头诚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其子遽拜谢请改之时盛年老家居性方严有轨度子孙虽颁白待之愈峻至是诸子乃共号泣稽颡请为百口切计盛大怒不许诸子遂私改之盛先已写别本传之外国及孝武帝购求异书得之于辽东人与见本不同遂两存之五年春二月癸酉袁真卒陈郡太守朱辅立真子瑾为建威将军豫州刺史以保寿春遣其子干之及司马爨亮如邺请命燕人以瑾为扬州刺史辅为荆州刺史夏四月燕秦皆遣兵助袁瑾大司马温遣督抚竺瑶
等御之燕兵先至瑶等与战于武丘破之南顿太守桓石䖍克南城石䖍温之弟子也 秋七月大司马温自广陵帅众二万讨袁瑾以襄城太守刘波为淮南内史将五千人镇石头波隗之孙也癸丑温败瑾于寿春遂围之燕左卫将军孟高将骑兵救瑾至淮北未渡会秦伐燕燕召高还
简文帝咸安元年春正月袁瑾朱辅求救于秦秦王坚以瑾为扬州刺史辅为交州刺史遣武卫将军武都王鉴前将军张蚝帅步骑二万救之大司马温遣淮南太守桓伊南顿太守桓石䖍等击鉴蚝于石桥大破之秦兵退屯慎城伊宣之子也丁亥温拔寿春擒瑾及辅拜其宗族送建康斩之
桓温灭蜀
晋明帝大宁二年成主雄后任氏无子有妾子十馀人雄立其兄荡之子班为太子使任后母之群臣请立诸子雄曰吾兄先帝之嫡统有奇材大功事垂克而早世朕常悼之且班仁孝好学必能负荷先烈太傅骧司徒王达谏曰先王立嗣必子者所以明定分而防篡夺也宋宣公吴馀祭足以观矣雄不听骧退而流涕曰乱自此始矣班为人谦恭下士动遵礼法雄每有大议辄令豫之
成帝咸和九年夏六月成主雄生疡于头身素多金创及病旧痕皆脓溃诸子皆恶而远之独太子班昼夜侍侧不脱衣冠亲为吮脓雄召大将军建宁王夀受遗诏辅政丁卯雄卒太子班即位以建宁王夀录尚书事政事皆委于夀及司徒何点尚书令王瓌班居中行䘮礼一无所预 秋九月成主雄之子车骑将军越屯江阳奔䘮至成都以太子班非雄所生意不服与其弟安东将军期谋作乱班弟玝劝班遣越还江阳以期为梁州刺史镇葮萌班以未葬不忍遣推心待之无所疑间遣玝出屯于涪冬十月癸亥朔越因班夜哭弑之于殡宫幷杀班兄领军将军都矫太后任氏令罪状班而废之初期母冉氏贱任氏母养之期多才艺有令名及班死众欲立越越奉期而立之甲子期即皇帝位谥班曰戾太子以越为相国封建宁王加大将军夀大都督徙封汉王皆录尚书事以兄霸为中领军镇南大将军弟保为镇西大将军汶山太守从兄始为征东大将军代越镇江阳丙寅葬雄于安都陵谥曰武皇帝庙号太宗始欲与夀共攻期夀不敢发始怒反譛夀于期请杀之期欲藉夀以讨李玝故不许遣夀将兵向涪寿先遣使告玝以去就利害开其去路玝遂来犇诏以玝为巴郡太守期以夀为梁州刺史屯涪
咸康元年秋九月成太子班之舅罗演与汉王相天水上官澹谋杀成主期立班子事觉期杀演澹及班母罗氏期自以得志轻诸旧臣信任尚书令景骞尚书姚华田褒中常侍许涪等刑赏大政皆决于数人希复关公卿褒无它才尝劝成主雄立期为太子故有宠由是纪纲隳紊雄业始衰四年成主期骄虐日甚多所诛杀而籍没其资财妇女由是大臣多不自安汉王寿素贵重有威名期及建宁王越等皆忌之寿惧不免每当入朝常诈为边书辞以警急初巴西处士龚壮父叔皆为李特所杀壮欲报仇积年不除䘮寿数以礼辟之壮不应而往见夀夀密问壮以自安之䇿壮曰巴蜀之民本皆晋臣节下若能发兵西取成都称藩于晋谁不争为节下奋臂前驱者如此则福流子孙名垂不朽岂徒脱今日之祸而已夀然之阴与长史略阳罗恒巴西解思明谋攻成都期颇闻之数遣许涪至夀所伺其动静又鸩杀夀养弟安北将军攸夀乃诈为妹夫任调书云期当取夀其众信之遂帅步骑万馀人自涪袭成都许赏以城中财物以其将李奕为前锋期不意其至初不设备夀世子势为翊军校尉开门纳之遂克成都屯兵宫门期遣侍中劳夀夀奏建宁王越景骞田褒姚华许涪及征西将军李遐将军李西等怀奸乱政皆收杀之纵兵大掠数日乃定夀矫以太后任氏令废期为卭都县公幽之别宫追谥戾太子曰哀皇帝罗恒解思明李奕等劝夀称镇西将军益州牧成都王称藩于晋送卭都公于建康任调及司马蔡兴侍中李艳等劝夀自称帝夀命筮之占者曰可数年天子调喜曰一日尚足况数年乎思明曰数年天子孰与百世诸侯夀曰朝闻道夕死可矣遂即皇帝位改国号曰汉大赦改元汉兴以安车束帛徴龚壮为太师壮誓不仕夀所赠遗一无所受夀改立宗庙追尊父骧曰献皇帝母昝氏为皇太后立妃阎氏为皇后世子势为皇太子更以旧庙为大成庙凡诸制度多所改易以董皎为相国罗恒为尚书令解思明为广汉太守任调为镇北将军梁州刺史李奕为西夷校尉从子权为宁州刺史公卿州郡悉用其辽佐代之成氏旧臣近亲及六郡士人皆见疏斥卭都县公期叹曰天下主乃为小县公不如死五月缢而卒夀谥曰幽公葬以王礼 夏六月汉李奕従兄广汉太守干告大臣谋废立 秋七月汉主夀使其子广与大臣盟于前殿徙干为汉嘉太守以李闳为荆州刺史镇巴郡八月蜀中久雨百姓饥疫夀命群臣极言得失龚壮上封事称陛下起兵之初上指星辰昭告天地㰱血盟众举国称藩天应人悦大功克集而论者未谕权宜称制今淫雨百日饥疫并臻天其或者将以监示陛下故也愚谓宜遵前盟推奉建康彼必不爱高爵重位以报大功虽降阶一等而子孙无穷永保福祚不亦休哉论者或言二州附晋则荣六郡人事之不便昔公孙述在蜀羁客用事刘备在蜀楚士多贵及吴郡西伐举国屠灭宁分客主论者不达安固之基茍惜名位以为刘氏守令方仕州郡曽不知彼乃国亡主易岂同今日义举主荣臣显哉论者又谓臣当为法正臣蒙陛下大恩恣臣所安至于荣禄无问汉晋臣皆不处复何为效法正乎寿省书内惭秘而不宣 九月汉仆射任颜谋反诛颜任太后之弟也汉主夀因尽诛成主雄诸子
五年秋九月汉主夀疾病罗恒解思明复议奉晋夀不从李演复上书言之夀怒杀演夀常慕汉武魏明之为人耻闻父兄时事上书者不得言先世政教自以为胜之也舍人杜袭作诗十篇托言应璩以讽谏夀报曰省诗知意若今人所作乃贤哲之话言若古人所作则死之常辞耳
七年冬十二月汉主夀以其太子势领大将军录尚书事初成主雄以俭约宽惠得蜀人心及李闳王嘏还自邺盛称邺中繁庶宫殿壮丽且言赵王虎以刑杀御下故能控制境内夀慕之徙旁郡民三丁以上者以实成都大修宫室治器玩人有小过辄杀以立威左仆射蔡兴右仆射李嶷皆坐直谏死民疲于赋役吁嗟满道思乱者众矣康帝建元元年秋八月汉主寿卒谥曰昭文庙号中宗太子势即位大赦
二年夏四月汉太史令韩皓上言荧惑守心乃宗庙不修之谴汉主势命群臣议之相国董皎侍中王嘏以为景武创业献文承基至亲不远无宜疏绝势乃更命祀成始祖太宗皆谓之汉
穆帝永和元年秋八月汉主势之弟大将军广以势无子求为太弟势不许马当解思明谏曰陛下兄弟不多若复有所废将益孤危固请许之势疑其与广有谋收当思明斩之夷其三族遣太保李奕袭广于涪城贬广为临卭侯广自杀思明被收叹曰国之不亡以我数人在也今其殆矣言笑自若而死思明有智略敢諌诤马当素得人心及其死士民无不哀之
二年冬汉太保李奕自晋寿举兵反蜀人多从之众至数万汉主势登城拒战奕单骑突门门者射而杀之其众皆溃势大赦境内改年嘉宁势骄淫不恤国事多居禁中罕接公卿疏忌旧臣信任左右䜛谄并进刑罚苛滥由是中外离心蜀土先无獠至是始从山出自巴西至犍为梓潼布满山谷十馀万落不可禁制大为民患加以饥馑四境之内遂至萧条 安西将军桓温将伐汉将佐皆以为不可江夏相袁乔劝之曰夫经略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于胸中不必待众言皆合也今为天下之患者胡蜀二冦而已蜀虽险固比胡为弱将欲除之宜先其易者李势无道臣民不附且恃其险远不修战备宜以精卒万人轻赍疾趋比其觉之我已出其险要可一战擒也蜀地富饶戸口繁庶诸葛武侯用之抗衡中夏若得而有之国家之大利也论者恐大军既西胡必窥觎此似是而非胡闻我万里远征以为内有重备必不敢动纵有侵轶縁江诸军足以拒守必无忧也温从之乔瓌之子也十一月辛未温帅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谯王无忌伐汉拜表即行委安西长史范汪以留事加抚督梁州之四郡诸军事使袁乔帅二千人为前锋三年春二月桓温军至青衣汉主势大发兵遣叔父右卫将军福从兄镇南将军权前将军昝坚等将之自山阳趣合水诸将欲设伏于江南以待晋兵昝坚不从引兵自江北鸳鸯碕渡向犍为三月温至彭模议者欲分为两军异道俱进以分汉兵之势袁乔曰今悬军深入万里之外胜则大功可立不胜则噍类无遗当合势齐力以取一战之捷若分两军则众心不一万一偏败大事去矣不如全军而进弃去釡甑赍三日粮以示无还心胜可必也温从之留参军孙盛周楚将羸兵守辎重温自将步卒直指成都楚抚之子也李福进攻彭模孙盛等奋击走之温进遇李权三战三捷汉兵散走归成都镇东将军李位都迎诣温降昝坚至犍为乃知与温异道还自沙头津济比至温已军于成都之十里陌坚众自溃势悉众出战于笮桥温前锋不利参军龚䕶战死矢及温马首众惧欲退而鼓吏误呜进鼓袁乔拔剑督士卒力战遂大破之温乘胜长驱至成都纵火烧其城门汉人惶惧无复斗志势夜开东门走至葭萌使散骑常侍王幼送降文于温自称略阳李势叩头死罪寻舆榇面诣军门温解缚焚榇送势及宗室十馀人于建康引汉司空谯献之等以为参佐举贤旌善蜀人悦之 汉故尚书仆射王誓镇东将军邓定平南将军王润将军隗文等皆举兵反众各万馀桓温自击定使袁乔击文皆破之温命益州刺史周抚镇彭模斩王誓王润温留成都三十日振旅还江陵李势至建康封归义侯 夏四月丁巳邓定隗文等入据成都 隗文邓定等立故国师范长生之子贲为帝而奉之以妖异惑众蜀人多归之
五年夏四月益州刺史周抚龙骧将军朱焘击范贲斩之益州平
桓温废立
晋穆帝永和二年冬十一月安西将军桓温伐汉朝廷以蜀道险远温众少而深入皆以为忧惟刘惔以为必克或问其故惔曰以博知之温善博者也不必得则不为但恐克蜀之后温终专制朝廷耳
三年汉主势降于温〈事见桓温灭蜀〉
四年秋八月朝廷论平蜀之功欲以豫章郡封桓温尚书左丞荀㽔曰温若复平河洛将何以赏之乃加温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加谯王无忌前将军袁乔龙骧将军封湘西伯㽔崧之子也温既灭蜀威名大振朝廷惮之
升平四年冬十一月封桓温为南郡公温弟冲为丰城县公子济为临贺县公
哀帝兴宁元年夏五月加征西大将军桓温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领尚书事假黄钺温以抚军司马王坦之为长史坦之述之子也又以征西郗超为参军王珣为主簿每事必与二人谋之府中为之语曰髯参军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温气槩高迈罕有所推与超言常自谓不能测倾身待之超亦深自结纳珣导之孙也与谢玄皆为温掾温俱重之曰谢掾年四十必拥旄杖节王当作黑头公皆未易才也玄奕之子也二年夏五月戊辰加大司马温扬州牧录尚书事壬申使侍中召温入参朝政温辞不至 秋七月丁卯诏复徴大司马温入朝八月温至赭圻诏尚书车灌止之温遂城赭圻居之固让内录遥领扬州牧
三年大司马温移镇姑孰二月丙申帝崩于西堂帝无嗣皇后诏以琅邪王奕承大统百官奉迎于琅邪第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海西公太和三年冬十二月加大司马温殊礼位在诸侯王上
简文帝咸安元年大司马温恃其材略位望阴蓄不臣之志尝抚枕叹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术士杜炅能知人贵贱温问炅以禄位所至炅曰明公勲格宇宙位极人臣温不悦温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时望还受九锡及枋头之败威名顿挫既克夀春谓参军郗超曰足以雪枋头之耻乎超曰未也久之超就温宿中夜谓温曰明公都无所虑乎温曰卿欲有言邪超曰明公当天下重任今以六十之年败于大举不建不世之勲不足以镇惬民望温曰然则奈何超曰明公不为伊霍之举者无以立大威权镇压四海温素有心深以为然遂与之定议以帝素谨无过而床第易诬乃言帝早有痿疾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参侍内寝二美人田氏孟氏生三男将建储立王倾移皇基密播此言于民间时人莫能审其虚实十一月癸卯温自广陵将还姑孰屯于白石丁未诣建康讽褚太后请废帝立丞相会稽王昱幷作令草呈之太后方在佛屋烧香内侍启云外有急奏太后出倚户视奏数行乃曰我本自疑此至半便止索笔益之曰未亡人不幸罹此百忧感念存没心焉如割己酉温集百官于朝堂废立既旷代所无莫有识其故典者百官震栗温亦色动不知所为尚书仆射王彪之知事不可止乃谓温曰公阿衡皇家当倚傍先代乃命取霍光传礼度仪制定于须臾彪之朝服当阶神彩毅然曽无惧容文武仪凖莫不取定朝廷以此服之于是宣太后令废帝为东海王以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昱统承皇极百官入太极前殿温使督䕶竺瑶散骑侍郎刘亨收帝玺绶帝著白帢单衣步下西堂乘犊车出神虎门群臣拜辞莫不戏欷侍御史殿中监将兵百人卫送东海第温帅百官具乘舆法驾迎会稽王于会稽邸王于朝堂变服著平巾帻单衣东向流涕拜受玺绶是日即皇帝位改元温出次中堂分兵屯卫温有足疾诏乘舆入殿温撰辞欲陈述废立本意帝引见便泣下数十行温兢惧竟不能一言而出太宰武陵王晞好习武事为温所忌欲废之以事示王彪之彪之曰武陵亲尊未有显罪不可以猜嫌之闲便相废徙公建立圣明当崇奖王室与伊周同美此大事宜更深详温曰此已成事卿勿复言乙卯温表晞聚纳轻剽息综矜忍袁真叛逆事相连染顷日猜惧将成乱阶请免晞官以王归蕃从之幷免其世子综梁王㻱等官温使魏郡太守毛安之帅所领宿卫殿中安之虎生之弟也庚戍尊褚太后曰崇徳太后初殷浩卒大司马温使人赍书吊之浩子㳙不荅亦不诣温而与武陵王睎游广州刺史庾蕴希之弟也素与温有隙温恶殷庾宗彊欲去之辛亥使其弟秘逼新蔡王晃诣西堂叩头自列称与晞及子综著作郎殷㳙太宰长史庾倩掾曹秀舍人刘彊散骑常侍庾柔等谋反帝对之流涕温皆收付廷尉倩柔皆蕴之弟也癸丑温杀东海王三子及其母甲寅御史中丞谯王恬承温旨请依律诛武陵王晞诏曰悲惋惶怛非所忍闻况言之哉其更详议恬承之孙也乙卯温重表固请诛晞词甚酷切帝乃赐温手诏曰若晋祚灵长公便宜奉行前诏如其大运去矣请避贤路温览之流汗变色乃奏废晞及三子家属皆徙新安郡丙辰免新蔡王晃为庶人徙衡阳殷涓庾倩曹秀刘彊庾柔皆族诛庾蕴饮鸩死蕴兄东阳太守友子妇桓豁之女也故温特赦之庾希闻难与弟会稽王参军邈及子攸之逃于海陵陂泽中温既诛殷庾威势翕赫侍中谢安见温遥拜温惊曰安石卿何事乃尔安曰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戊午大赦璔文武位二等已未温如白石上书求归姑孰庚申诏进温丞相大司马如故留京师辅政温固辞仍请还镇辛酉温自白石还姑孰秦王坚闻温废立谓群臣曰温前败灞上后败枋头不能思愆自贬以谢百姓方更废君以自说六十之叟举动如此将何以自容于四海乎谚曰怒其室而作色于父其桓温之谓矣 十二月大司马温奏废放之人屏之以远不可以临黎元东海王宜依昌邑故事筑第吴郡太后诏曰使为庶人情有不忍可特封王温又奏可封海西县侯庚寅封海西县公温威振内外帝虽处尊位拱默而已常惧废黜先是荧惑守太微端门逾月而海西废辛卯荧惑逆行入太微帝甚恶之中书侍郎郗超在直帝谓超曰命之修短本所不计故当无复近日事邪超曰大司马臣温方内固社稷外恢经略非常之事臣以百口保之及超请急省其父帝曰致意尊公家国之事遂至于此由吾不能以道匡卫愧叹之深言何能谕因咏庾阐诗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遂泣下霑襟帝美风仪善容止留心典籍凝尘满席湛如也虽神识恬畅然无济世大略谢安以为惠帝之流但清谈差胜耳郄超以温故朝中皆畏事之谢安尝与左卫将军王坦之共诣超日旰未得前坦之欲去安曰独不能为性命忍须㬰邪
二年春三月戊午遣侍中王坦之征大司马温入辅温复辞 夏四月徙海西公于吴县西柴里敇吴国内史刁彛防卫又遣御史顾允监察之彛协之子也六月庾希庾邈与故青州刺史武林之子遵聚众夜入京口城晋陵太守卞⿰逾城犇曲阿希诈称受海西公密旨诛大司马温建康震扰内外戒严卞⿰发诸县兵二千人击希希败闭城自守温遣东海内史周少孙讨之秋七月壬辰拔其城擒希邈及其亲党皆斩之⿰壶之子也甲寅帝不豫急召大司马温入辅一日一夜发四诏温辞不至初帝为会稽王娶王述从妺为妃生世子道生及弟俞生道生踈躁无行毋子皆以幽废死馀三子郁朱生天流皆早夭诸姬绝孕将十年王使善相者视之皆曰非其人又使视诸婢媵有李陵容者在织坊中黑而长宫人谓之昆仑相者惊曰此其人也王召之侍寝生子昌明及道子已未昌明为皇太子生十年矣以道子为琅邪王领会稽国以奉帝母郑太妃之祀遗诏大司马温依周公居摄故事又曰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侍中王坦之自持诏入于帝前毁之帝曰天下傥来之运卿何所嫌坦之曰天下宣元之天下陛下何得专之帝乃使坦之改诏曰家国事一禀大司马如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是日帝崩群臣疑惑未敢立嗣或曰当须大司马处分尚书仆射王彪之正色曰天子崩太子代立大司马何容得异若先面谘必反为所责朝议乃定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崇德太后令以帝冲幼加在谅暗令温依周公居摄故事事已施行王彪之曰此异常大事大司马必当固让使万机停滞稽废山陵未敢奉令谨具封还事遂不行温望简文临终禅位于己不尔便当居摄既不副所望甚愤怨与弟冲书曰遗诏使吾依武侯王公故事耳温疑王坦之谢安所为心衔之诏谢安征温入辅温又辞 冬十月彭城妖人卢悚自称大道祭酒事之者八百馀家十一月遣弟子许龙如吴晨到海西公门称太后密诏奉迎兴复公初欲从之纳保母谏而止龙曰大事垂捷焉用儿女子言乎公曰我得罪于此幸蒙宽宥岂敢妄动且太后有诏便应官属来何独使汝也汝必为乱因叱左右缚之龙惧而走甲午悚帅众三百人晨攻广莫门诈称海西公还由云龙门突入殿庭略取武库甲仗门下吏士骇愕不知所为游击将军毛安之闻难帅众直入云龙门手自奋击左卫将军殷康中领军桓秘入止车门与安之并力讨诛之并党与死者数百人海西公深虑横祸专饮酒恣声色有子不肖时人怜之朝廷以其安于屈辱故不复为虞
武帝宁康元年春二月大司马温来朝辛巳诏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迎于新亭是时都下人情恟恟或云欲诛王谢因移晋室坦之甚惧安神色不变曰晋祚存亡决于此行温既至百官拜于道侧温大陈兵卫延见朝士有位望者皆战慑失色坦之流汗沾衣倒执手板安从容就席坐定谓温曰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邪温笑曰正自不能不然尔遂命左右撤之与安笑语移日郗超常为温谋主安与坦之见温温使超卧帐中听其言风动帐开安笑曰郄生可谓入幕之宾矣时天子幼弱外有彊臣安与坦之尽忠辅卫卒安晋室三月温有疾停建康十四年甲午还姑孰 秋七月己亥南郡宣武公桓温薨初桓温疾笃讽朝廷求九锡屡使人趣之谢安王坦之故缓其事使袁宏具草宏以示王彪之彪之叹其文辞之美因曰卿固大才安可以此示人谢安见其草辄改之由是历旬不就宏密谋于彪之彪之曰闻彼病日增亦当不复支久自可更少迟回宏从之温弟江州刺史冲问温以谢安王坦之所任温曰渠等不为汝所处分其意以为已存彼必不敢立异死则非冲所制若害之无益于冲更失时望故也温以世子熙才弱使冲领其众于是桓秘与熙弟济谋共杀冲冲密知之不敢入俄顷温薨冲先遣力士拘录熙济而后临丧秘遂被废弃熙济俱徙长沙诏葬温依汉霍光及安平献王故事冲称温遗命以少子玄为嗣时方五岁袭封南郡公庚戌加右将军荆州刺史桓豁征西将军督荆杨雍交广五州诸军事以江州刺史桓冲为中军将军都督杨豫江三州诸军事扬豫二州刺史镇姑孰竟陵太守桓石秀为宁远将军江州刺史镇浔阳石秀豁之子也冲既代温居任尽忠王室或劝冲诛除时望専执时权冲不从始温在镇死罪皆专决不请冲以为生杀之重当归朝廷凡大辟皆先上须报然后行之谢安以天子幼冲新丧元辅欲请崇德太后临朝王彪之曰前世人主幼在襁褓母子一体故可临朝太后亦不能决事要须顾问大臣今上年出十岁垂及冠婚反令从嫂临朝示人君幼弱岂所以光扬圣德乎诸公必欲行此岂仆所制所惜者大体耳安不欲委任桓冲故使太后临朝已得以专献替裁决遂不从彪之之言八月壬子太后复临朝摄政
太元二年冬十二月临海太守郗超卒初超党于桓氏以父愔忠于王室不令知之及病甚出一箱书授门生曰公年尊我死之后若以哀惋害寝食者可呈此箱不尔即焚之既而愔果哀惋成疾门生呈箱皆与桓温往返密计愔大怒曰小子死已晚矣遂不复哭
十一年冬十月甲申海西公奕薨于吴
通鉴纪事本末卷十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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