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銀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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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假結拜凶狠施阱 真賜贈神聖試凡 编辑

  詩曰:
  君子相交淡水長,小人如蜜也凶狼。
  見機擇方為智哲,醒眼須分免禍殃。

  駐語奸狼公子辭歸府去。單說劉秀才有一厚交故友同學,是飽學之士,亦是身進黌門,未曾科第,姓陳名升。他家富饒足,承祖上基業,有百萬資財之富,田連阡陌之廣,不似劉芳是個貧寒秀士。但他二人交結相善日久,迥非以貧富分界。這劉芳屢得陳升助的薪火之資,原是厚交,不吝惜之處,足見陳升是個仗義濟急君子。當日,陳升不時過到劉芳家中敘談。劉秀才又有一見愛門生,姓梁名瓊玉,也是個本土富厚之家。但瓊玉一二九少年,父母雙亡,並無兄弟手足。彼雖年輕,也會學習武藝,算得一文武小英雄,是與劉芳一厚誼師生,亦不時資助師之困乏。不多細表。

  當日,劉芳數天之後開筆書寫起一幅人物花鳥、山水雲石八大景。後兩天,裴公子親到堂中拜領。劉秀才迎接,入下座、茶畢,方取出綾絹一幅遞上。裴公子雙手接過,徐徐打開。

  劉芳先問言曰:「雖承公子不嫌污目,只可見笑大方耳!」裴彪看罷八大景畫工精妙,大加贊賞曰:「巧手!果名非虛傳也!改日復來致謝,以禮酬先生巧妙之筆。」

  劉芳微笑曰:「此濫習學海,書來敢當公子謬賞,何得言謝!」公子登時告別,收絹幅入袖中,上馬拱別而去。

  到次日,果然命兩名家丁扛抬盒中各式禮物來謝。此一天,適值陳升秀士到劉芳家中坐談。此日一見裴家主僕五人公子前進,禮物在後,一程扛上排開。堂下有劉、陳二秀才迎接,分賓主一同坐下。及問起,陳升方知裴公子齎此重禮是酬寫丹青筆勞故也。公子又問明得陳升也是個黌門秀才。

  當時,一揭開各盒,只見四季時果、海味山禽食物,又是綾羅絲緞,春夏秋冬各式二匹,又有一綻白金,足有五十兩。劉秀才見了這許多食物綾羅銀子,搖頭開言:「不敢領受重賜!此乃些小舉手之勞,敢當此過豐重禮?公子可即令盛價扛回府中去。」

  裴公子冷笑曰:「足下勿怪裴某率直之言、自得誇張之罪!想家君在朝,身當部屬,於財上千百猶如牛羊身上拔一毛、大樹林上摘一葉耳!今此些許禮物,何足掛齒!且不妨得罪,汝非富厚之家,身上做一兩件衣服遮身,免失斯文一脈。休多見卻!」

  陳升見裴彪如此說來,只道他真情重念斯文窮儒者,即向勸曰:「既明公子一片盛意,劉兄長亦不須執卻其美意!」劉芳聽了,只恩受領食物並綾羅,卻要返其五十兩之金。公子懇至不依,劉芳只得欣然拜領。

  當日,裴公子請告別。劉芳挽留,款以早膳。陳秀才又傍留勸止,公子只得允諾領命。

  此天,劉秀才命門徒備辦酒筵。

  裴公子先開言曰:「裴某久聞陳、劉二位先生經綸滿腹、八斗高才,不日奮翮飛騰,為帝王之佐。今裴某一心敬重,實欲仰攀結拜為異姓兄弟,且又同述一府往來愛誼,未知二位尊意如何?」

  劉、陳曰:「這是不敢高攀公子。汝乃顯貴宦門之輩,吾二人是個不第寒士,多有沾辱,豈敢從命乎?」

  裴彪冷笑曰:「某乃一介武夫,不過藉家君近帝之樂,卻是個白丁無墨者。若得二位文星結拜通家,所有文書往來修遞,全憑指點,吾之幸也。且待某投書,往達京都,稟明家君,家君在部中,待汝此科,自有照應,科甲准聯矣!」

  劉、陳聽了,不約同心喜悅,便允從曰:「如此吾三人不以貧富貴賤所分,且效著桃園再結之誠。」即日排修香燈於階前,三人就向當天下跪,祝告表文一番,有裴彪居長、劉芳為次,陳升年輕為季。三人中,陳、劉倆真心裴為假。

  當時,只有劉秀才娘子顏氏在屏後偷看。見夫君結拜稟祝得明白,忍不住一聲笑,早被裴彪個有心人一目瞧望入後堂,偷看見了。顏氏她只得急退入內房躲避。

  當時,飯饌齊備,三人坐周敘飲交談,不覺三度申刻,已是日落西山。

  裴公子告別,陳秀才亦抽身,劉芳送別二人去訖。劉秀才回至房中,對妻顏氏曰:「拙夫自十八少年進身黌門,一連兩科不第,是必功名遲滯也。今或籍裴公子父親在京部,加些少提拔,得以功名早濟,未可知?」顏氏曰:「丈夫休妄喜歡!依妾之愚見,此段金蘭結拜得好不,不必言的,如不結交此人,更妙也!」

  劉芳一聞妻言,心中不悅,曰:「且住口!汝婦女之流,豈知通變?此日結拜,我非高攀於裴公子。他出自真誠,來致謝我之丹青,是彼先陳及與吾二人結拜的,非我與陳升弟定必背靠此人!今汝冷語閒言,是何道理?」

  顏氏曰:「妻非敢冷言多管!妾自歸君家數載,果蒙陳秀才多少恩惠提扶,不時贈助薪水之資,並義門生梁瓊玉也是一般恩惠周相,實出於一心扶持我夫婦者。何曾平日聞見這裴公子與汝些少往來,恩至之交?今因書寫二幅丹青,便即謝送此厚重之禮。如觀此人,必有一貪。丈夫乃讀聖人之書,明晰理者,豈不聞『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甜如飴』?當汝結拜時,愚妾在後堂觀見汝等祝告神祇之語,已忍不住發笑一聲。這生面人定必是裴公子,一聞妾聲音,即目睜睜偷看,料想此人不是個善良之士,比如陳秀才是汝故交,妾來數載,哪有迴避之?哪有生言議論之?他乃正大君子,只無可疑忌者。今交結這裴公子,君須詳察其人乃可。」

  劉芳聞言頗怒,曰:「婦女之足,三步不出外堂。自此有客到來探望,不許汝出入。多失男女之序,又露人眼目。」這顏氏見丈夫認真說來,只不答言,無語。話分兩頭。

  再說陳升別卻劉芳,與裴彪分手,各自入城。未至家中,於道途中,只見一白髮老翁遠遠而來。不覺行近陳升門首,邊奔走邊連聲稱說:「有寶貝賣!」陳秀才一駐足,向老人跟前拱手動問:「請問老丈,既有寶貝物件,何以日間不來沽賣?今已天色晚了,又在學生門外呼賣不已,實為欠解,請道其詳。」

  老翁見問,冷笑曰:「足下未知其由。老拙果有非凡寶貝一物,善能救解人之實厄。但吾初到盛境,不識得程途,趕至入城,天已是晚了。忙速中連連呼賣,或遇富翁善士,有憐急相幫如買者,又得求借一宿,來日早早回家,免至徬徨也。」

  陳秀才聽言,曰:「原來老丈是失路之客!請問老丈上姓尊名?」老翁見問,既曰:「老拙姓呂名扶世。」復轉問陳升,求借一宿。陳秀才一諾承允,即請他進至大堂中。老少分賓主坐下。陳升此時問及:「尊者有何盛寶?求借一觀。」

  老人見陳秀才乃一賢良君子,即取出一物。用五色絨線包裹數十重,一一揭開,乃一個小小瓦淨瓶,言:「此寶名蓮子瓶。」陳升見了,冷笑一聲曰:「老尊丈,無乃謊言欺人的。汝今一小瓦瓶,何為寶貝之物?」

  老人曰:「足下休得小覷此物!汝乃富厚之家,園中必多種植花果之物,內有栽種之蓮,且取來蓮子二三兩,待老拙當面試演來,演汝一觀,便知它是一個寶瓶矣!」陳秀才聞此說,即命家僕往後園取到蓮子一盅,遞過賣寶老人。他即持過,挑揀上四十九粒放在瓦瓶中。他低聲唸唸有詞,不知什麼咒言,一刻間,瓶口標出成枝,二刻發葉,三到開花,四刻仍結回蓮子,當時遍室異香。

  陳知細看每一蓮花,四十九朵結四十九粒蓮子。實乃是個寶瓶奇物也。

  陳升驚異曰:「學生果乃肉眼無珠,不識此瓶是稀世之寶。未知老丈果售否?」

  不知老丈如何對答,或售或贈,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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