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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松林中顏氏產子 荒郊外陳升盜屍 编辑

  詩曰:
  夫禍妻殃各自奔,幸逢賢救得安身。
  高天仗義深情友,奮勇堅心拯難人。

  再說顏氏身入松林,一刻之久,只覺腹中倍加痛楚,急打開衣包,細將小服抖開,坐於石磴。一陣疼痛,產下嬰孩,呱呱啼叫、鮮血淋漓。顏氏捱過一刻,將孩兒用布服拭淨,包裹好,自換過衣裳,即將污穢衣服拋棄之。

  只得含羞趨步,走出松林。

  瓊玉正山坡等候,一刻狂風頓息,正要尋呼師娘出林。顏氏應聲從容而出。瓊玉登時喜見師娘手抱一小孩子,又見安然無語,即動問曰:「師娘,產下香煙種乎?」顏氏含羞答曰:「蒙天憐憫,產下懷腹苦命兒來。」瓊玉喜曰:「謝皇天,先生已有後手香煙,正為可喜!但師娘產兒未久,身體力弱,且慢行路途。」

  果行不及一里之遙,顏氏因風吹,暈迷一陣,僕跌倒地。只見她面轉土色,雙目朝天,東西相望。瓊玉大驚,呼救師娘。只見松林間跑出一淡紅面老道人,曰:「梁瓊玉不必憂驚!汝師娘是有福命之人,此子大貴者,焉能死之!貧道特來點救。」

  語畢,取出小葫蘆一個,倒出紅丹丸一顆,金光燦燦,又取出一葫蘆,倒出些陰陽水,用小盅調化開,令瓊玉灌濾她口中。不一刻,師娘醒來,精神倍加旺健。瓊玉大悅,拜謝高仙曰:「請問上仙寶山貴洞,敬請尊銜?」

  紅面道人曰:「貧道非別人,乃唐初時謝映登是也,太宗帝二十九家總兵之列,吾不該享受人間世俗富貴,故早別卻凡塵,專於修真,今已百二十年。今特來點化汝師母,兄弟不必遠行金陵地,且往東南方,即今日自有所遇,以安身也。」言罷,曰:「貧道去了。」一陣狂風,人影不見。瓊玉與師娘叩首禮謝起來,又論此子在松林下分娩,取名劉鬆。且依著謝映登先師指點,不走金陵遠路,只望東南方跑走。

  不覺又走數里。一望並無大路,只有座高山。瓊玉一想:「謝先師命吾且向東南方走,不往金陵,自得安身之所,今何故走數里便無路,只有高山?此是何解?」顏氏又曰:「梁世兄,像此險峻之山,只憂有強徒截抑或狼虎埋藏,怎能走路?須要仔細方可!」瓊玉曰:「師娘放心!我想謝仙師指點我們往東南方有安身處,豈疑此高山無路耳!即有強徒,門生固不懼;狼虎不須驚,但仙師之言未必不驗。且慢行程登山!」當時,顏氏只得懷兒慢走。瓊玉前挑行李,頃刻,將近山腰。山林中喧嚷一聲,有強盜兵跑出百十人攔阻,各出刀斧大喝:「來者兩人,腰間金銀及衣包內物件盡將放下送上,可經行此山。不然,一刀一個。」

  顏氏聽了,大驚住足。

  瓊玉曰:「師娘休懼!且住步,些小毛賊,何須畏他!」即放下衣包,拔出雙鞭,大喝:「一班有目無珠草寇,某不與汝答話,且報知賊首出山。某的衣包內金銀不下數千,待他受得某一鞭,任從取去。」

  眾嘍囉見此美少年英雄不凡,口出大言,不知他有多大本領,有數人膽大的,雙刀殺去,瓊玉飛起左右鞭,立刻打死三四人倒地。嘍囉方知利害,即奔報上山。

  原來,此乃二龍山。大王名白雲龍,二大王名高角。當時,嘍囉入報。

  白、高兄弟皆持兵刃飛馬而出。

  瓊玉一看,此非別人,他是蘇州府白雲龍,與瓊玉姨表兄弟。雲龍胞兄雲彪為前任總兵,被朝奸劾奏陷害,後罷職身亡。後雲龍被贓官逼反上山做了綠林中好漢。當時,二人會面,喜色欣欣。雲龍即下馬,但高角不相識,雲龍說知,亦下馬相見。

  這雲龍先問:「表弟,汝乃一富厚之家,父母俱歿,何不安享本土?今跋涉此高山險地,肩挑行李而奔,實乃令人不解!抑或因禍患奔逃,並後面一人懷抱一小孩子,是哪裡來的?」梁瓊玉曰:「一言難盡!且上山慢將來蹤告訴,如何?」

  兩大王都言有理,並請後面一人同進山寨。當瓊玉三人坐下,盡將保護師娘逃難奔出南城一節說明,雲龍急命妻子迎接入後堂,方知她是女扮男裝。

  當日,瓊玉盡將奔逃事說明。白、高弟兄大贊羨:「梁弟有此義氣,師生之情,拋家不顧,一心保師妻兒,實為義重天高,令人可敬!看汝不出又具此文武全才,他日終非池中之物,吾弟兄豈能及之?」

  瓊玉謙遜一番。又細思謝映登指點無訛。當晚,少不得大排筵宴與表弟洗塵,內堂自有白、高兩妻室筵款顏氏。當夜三人敘飲,言語投機。

  當時,白雲龍想來:「梁表弟文武全才,且留在此山中,拜他三座位,未知他允否?」況高角十分敬重瓊玉義氣之人,又要三人同為手足,一心結交他,將話講明。瓊玉允從,高角大悅。當日,瓊玉與大王三人遍山游耍。

  至馬廄下,聞嘶鳴聲甚雄猛烈,進見一觀,只見此馬卻是豹面虎目,狼牙麒麟身、獅子尾,四足鐵色生光,一身遍火紅色。瓊玉曰:「二位兄長,此馬何人的腳力?」白雲龍曰:「前者高麗國入貢來朝,被弟兄打劫了,殺敗番兵,搶得此馬回山。但此馬十分性烈,人人喂飼不得,單某一人近伏得它身,但被其踢咬壞了幾個嘍囉,狠凶太烈。」瓊玉曰:「不免待弟試試,看它如何?」白、高合言曰:「賢弟小心,此馬力強勢猛,須預意騎之可也。」

  瓊玉應諾,踏步上前。

  此馬好生奇怪,一見瓊玉,搖頭擺尾,嘶嘶雀躍,似喜悅之狀。二人大稱奇事。高角曰:「莫非此馬是汝前生豢養來的?是必物各有主也。今日送與賢弟用之,可乎?」瓊玉欣言稱謝,得此良駒。按下二龍山顏氏、瓊玉有著落安身。

  再說蘇州府柳知府拷夾死了劉芳,命人將屍扛出荒野看守,待他妻兒來領,一並擒拿下。再表陳升,先數天往別縣探親,未聞劉芳此事。是日回家,方知被柳知府冤屈打夾死並無口供審出,又將他屍骸不收棺殮,露體荒野。

  此天,陳升到劉家探聽,豈知門已鎖閉了。

  正值瓊玉帶同顏氏逃走之日,陳升亦忖度知瓊玉保護。回家等候至三更時,命家丁數人密密將劉芳屍骸用羅箱裝入,直程扛回,並無一人得知。這劉芳自從遇過聖母時得食了仙果,雖受重刑外傷死去,但過得百日之外,屍首方腐爛。今三四天,自然五心全好。

  當日陳升盜回他屍,放在靜室觀之,下淚哭之。無辜一命被害,並無手足弟兄,今顏氏雖逃出,但身懷六甲,男女未分。倘生男,得香煙有靠;若產女,定絕宗枝。可恨糊塗知府也。正惱恨間,一想起呂仙賜寶瓶時,言救劉芳無干礙之話,莫非此寶自有起死還魂之妙,故枯乾蓮子發生枝葉之奇?不免拿來一試。

  想罷,即取出瓶子,放在屍上,用手在心胸揉之。只見屍體暖如生人,陳升暗喜可活。他當時候至四更殘,果見劉芳氣息呼響,手足伸動,如睡醒一般。眾家人驚懼,陳升知寶貝之驗,喜悅行近呼:「劉弟,可起來,汝回醒了。」

  劉芳將手足伸縮,歎氣呵欠躍起,雙目睜開,陳升收回寶瓶。劉芳見滿堂燈燭光明,眾人環坐,不知在官衙哪方?一目定定,又見陳升也在牀側,即曰:「陳兄長,莫非夢中與汝相會乎?」正要站起,只雙足被夾傷疼痛,不能覆地。陳升止之曰:「賢弟,汝已被昏官夾打死,愚兄臨夜盜屍回來,不想至今一命還陽,得仙賜寶瓶之功,又天不絕善良也。」

  劉芳聞言下淚曰:「家君高義,千古一人,救我於荊棘中,恩深淵海。但弟所任禍有焉,丹青也。拙妻曾有勸諫之言,錯恨不早收手以至賊人起釁生災。一死何足惜?一者斬絕宗枝,二者臭名於後,三者拋妻懷腹,未知男女。」陳升曰:「賢弟,汝還未知詳細。」不知陳升說出何言何狀,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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