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溪先生文集 (黃俊良)/卷七外集

卷六外集 錦溪先生文集
卷七外集
作者:黃俊良
1607年
卷八外集

丹陽陳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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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臣黃俊良謹上言于主上殿下:

伏以天下之事,因其未弊而補之,庸夫易爲力;至於已廢而起之,則智者難爲功。蓋席阜成之勢,而修頹墮之政,只煩守令之力,而不過一規畫之間,若擁虛棄之器,而收散亡之勢,則非專守土之責,而必待於恩典之懷綏也。然則起廢之難,非補弊之易,而其措處方略,決非守宰之所顓,迂拙之所堪也審矣。

臣章句腐儒,經世無才,濫叨郡寄,責重蘇殘,豈不欲殫情竭慮,小副分憂之重乎?顧以地連臣居,曾熟其弊,今此上任,目擊懷慘。欲投機應務,則民散久矣,欲安坐謝事,則百役所萃,可否狐疑、進退狼狽。向非聖上之靈,明見千里之外,則守株愚臣,安能措一手於其間哉?

臣謹按,丹陽爲郡,本原州之一小縣也,殲賊有功,特陞今號。三面阻嶺,一帶長江,荒茅亂石之間,名爲村店者,皆剝樹代瓦、編茨爲壁,而土本嶢崅,水旱所先,人皆漂寓,一無恒産,年登而半菽不厭,遇歉則拾橡爲命。《輿地志》所謂「土瘠水寒,五穀不登」,其風土然也。今則凋弊已極,生事日窄,而供役疲氓,戶不滿四十,山野耕籍,結不滿三百,倉穀四千,皆雜稊稗,而逋負居半,責償無憑。名雖爲郡,而半不逮中人之産,誠可憐悶。如是而催科索賦,或重於大府;誅求征稅,倍蓰於他氓,一家而支百戶之役,單丁而當百夫之任,力耕疾作,無望於庇身,稱貸貨田,不給於征徭,如煎膏火,如聚涸鮒,叫閽無路,哀籲老天,何辜斯民,若是其棘乎?貧者已困,困者已病,携持婦子,散之四方,而地已空矣。

噫!巢南有禽,首丘有獸,懷土重遷,最靈爲甚,而蕩棄田里,露處深山,隕命豺虺,不知悔還者,獨非人情乎?剝膚椎髓,刮毛龜背,無所不至,而令迫星火,刑峻鞭撻,小無片時之寧居,則不念故土,相繼徂亡,而卒致一邑之爲墟,理勢必至,何足怪哉?由是村掩荊榛,田荒蓬荻,荒涼四野,閴無人煙,尤有甚於兵燹之餘,心未及怛,而淚已先零。曾謂「聖明之下,頻降惻怛之旨」,而民困虐政,若是其甚乎?然致此板蕩者,得逭烹之罰,則懲惡之典,不已疏乎?其間僅有脅息餘生,孑遺於頹簷破籬之隙,移貲他境,寄命昕夕者,非欲安居而樂業也。特以內外大小,洞知廢棄之狀,蘇瘵蠲賦,已有朝廷之令,故皆謂「傾否之會,復興之期」,老羸癃疾,扶杖拭目,顒望渙恩,此政敝郡興廢離合之一大機也。以殿下如傷之仁,若保之惠,一視疲殘,皆欲納之軌物,則豈獨敝邑之民,棄爲匪人乎?況含生之類,一未浸灌於澤者,明君恥之,則處置之方,誠不可緩也。然徒善,不足以爲政;仁心,不能以自行,必有非常之典,可振垂絶之勢,非尋常循例之所可能也。臣慘目驚懷,晝思夜度,妄效一得,濫陳三策,以備採擇,伏惟聖慈垂覽焉。

夫十室之邑,一敗塗地,無一不弊,而無一可爲,據今之勢,責古之貢,雖有,斷知其無能爲矣。今若棄捐一郡,絶意顧念,除賦復役,一掃名目,期以十年,樂生興事,而俾之優游於耕鑿之安,浸灌乎仁義之澤,則遠近流氓,皆願受廛,桑麻百里,變爲樂土而根本成矣。此策之上也。議者以遠期十年爲迂,此非知本者也。等棄之地,何損於九牛之毛,而爲國計者,必欲瘠民而肥公,以效割肉充腹之愚也。

古人休養生息之方,必遲以十年之久,若句踐之生聚,諸葛亮之糾合是也。臣謂得復十歲,則可保百年,止三五年,則旋救旋廢,而非經遠之得計也。且以此郡四十之戶,較之以數萬戶之鄰邑,則數萬人十年之役,乃四十人一日之役也。今雖有十年之逸,而役已過百年之苦,則雖復十年,亦已歉矣。民旣勞止,訖可小休,豈宜有獨賢之怨乎?此宰物倚平者之所宜動念而改絃者也。

若謂「任土之貢,不可盡去,調度之廣,難寬十年」,則亦當革郡汰守,降爲附縣,使未散餘氓,得齒於大邑之間,姑免乎慘毒之害,抑其次也。若謂「弊邑無罪,廢置亦大」,於斯二者,不得其一,則當出於下策乎!此則僅撮病民之大,而未祛一半之弊,是乃救目前姑息之急,而非起廢持久之政也。其目有十,請陳如左。

其一曰:材木之弊。大小之材,所納異司,曰繕工也、瓦署也、歸厚也。材椽至於四百,散木幾於數萬,已不勝其多矣。以四十之戶,而運巨萬之木,越險跨壑,塡坑墜谷,男女力竭,牛馬隨斃,而闔境之家,曾無數十之畜,則民生之困極矣。邸第連雲,奢麗已窮,瓦縫鱗錯,寸地無餘,則繕工不急之材,瓦署無窮之積,顧何損於一郡之缺乎?歸厚之廣板,雖止於四,而揀選之際,點退冗散,故防納之直,米至千斗,則家出一斛,猶未能充,夫王者之政,不以死傷生,則此利害之立見者也。況塞江流筏,不能徒納,而三司之費,幾至百匹,則二年米貢,長被督責,亦無足怪矣。且天使之供,雖非恒貢之例,而結棚大木,凡干雜物,有非敝郡之所堪,則明年支待之除,宜在所先也。伏願久蠲三司之貢,而幷除數年之賦,勿責使之費,而兼去雜物之弊,使循山呼邪之響,轉爲緣畝謳謠之聲,則民生或於是而少蘇矣。

其二曰:紙貢之弊。造紙之難,倍於他役,而貢紙之難,獨優於此,編戶之民,病於難支者久矣。今則匠人絶傳世之手,外人厭傳習之苦,官田久荒,束楮如金,尋常簿牒之間,未及登時多矣。如豐儲、長興之納,則皆用啓目,責以會稽之品,若禮曹、校書、觀象監,皆有所貢,倂爲二百餘卷,而公私俱竭,取辦無地,自甲寅以後,四年之間,侵毒兩至,不貸凋弊,而官益困矣。今雖責有於無,正如索橘於,終豈有可得之理乎?取紙之輕者,與民之重者而較之,則一國之奉,所乏者非紙也,數百之紙,宜何所惜也?且紙之甚貴,以印書之多也,而六經之外,更無他書;諸子之說,只長浮虛,則揷架蠹食之書,何必妨民而廣印乎?伏願久蠲其貢,而倂除四年之負,則亦節用愛民之推。而民生或於是而少蘇矣。

其三曰:山行之弊。封進之數,曾有定式,而捕獵之夫,各異其人,今則弋獵飛走,專倚乎民。釋耒抛耟,負網操弧,無夏無冬,馳騖林莾,卽鹿無虞,不獵一禽,則傾甔石之儲,而收數倍之價,猶不免後時之罪,而復有贖罰之布,一方民生,久已厄矣。謹按一年之貢,獐用七十,雉過二百。前監司臣柳智善,特減三朔之脯,使得數月之暇,幸已大矣。而餘數尙多,人纖役鉅,亦何能堪其重耶?伏願量減獐雉之數,而使遂樂利之安,則亦安民愛物之推,而餘氓或於是而少蘇矣。

其四曰:冶匠之弊。繕工之役,必用圻內之人。番休往來,以貰其勞,而非方外流食者之所能堪也。丙午年中,初定二名,皆以乞丐之徒,苟充其額,而不省厥終之流弊,甚矣,作俑者之不仁也!額存人亡,倂責民間,而六朔之番,二名之價,已闕數年,則貸食之布,至於八十,而坐受侵索,其刓肉剝血之慘,有不忍言者矣。夫名帶冶匠,豈盡鑪錘之手?毒民價物,盡歸代立之丘史,而不過爲誇耀騶從,呼唱街路之資,則新定之匠,在所革也。伏願永除冶匠之弊,而幷蠲二年之闕,使垂盡之命,得免無名之役,則大害已去,而餘氓或於是而少蘇矣。

其五曰:樂工之弊。充選外官者,未必習藝而驅使,六朔苦於他役,殘郡之工,至於四名,則亦已濫矣。今則奴婢之死徙略盡,而樂工之枝梧尤難,不能存活,相繼而亡,則徵價之數,均於冶匠,而奴婢之生,亦蹙矣。前監司臣柳智善,移定二名,小紓其弊,惠亦至矣。或恐因其陳訴而未久復定,則亦何益之有哉?夫掌樂之工,非盡笙管之手,峻索闕價,充代丘史,而不過爲本司之員,挾道擁後之資,則四名之工,在所減也。伏願姑減逋役之工,而永除移定之數,則小紓侵凌之患,而餘氓或於是而少蘇矣。

其六曰:步兵之弊。軍卒者,國之爪牙,禦侮之具,尤不可輕也。弊郡之兵,至於二十六名,則亦非多也,今則僅存十三,而單無保率,其餘十三,則無一可代,只掛空籍,脫有警急之虞,猝有整旅之擧,則誰赴轅門之蛇鳥,誰守竹嶺之關防乎?況步兵之役,例有價布,而時存十三,皆藉鄰族之力,其餘百餘之布,誰從準納,而散定民間,一經兵價,闔境蕩悉,家餘鼎鐺者,亦無幾矣。夫兵務於精,無益虛名,而朿布輸貨者,未必皆干城之具,則今玆之急,或可以少解矣。伏願量減虛額之兵,或開移定之路,使垂首喪氣之氓,得免律外橫暴之征,則亦蘇復之一條也。

其七曰:其人之弊。有吏五十,乃定一名,國之法也,郡則老羸之吏,不滿二十,其人之數。一名有半,則以十餘之吏,供八十之役,而代布之端,過於百匹,則貿貿殘吏無尺布之儲者,將倚辦於何地耶?傾貲不盈,侵及鄰族,而吏胥居民,俱以困矣。全廢二年之貢,而坐受代立之侵,移文刑部,每推官吏,而害滋甚矣。本司進排,雖有經費,民膏已竭,浚不能出,則爲變通之策,而捐不急之費,似不可忽也。伏願量減一半,少紓其急,而使得徐償二年之闕,則亦蘇復之一事也。

其八曰:皮物之弊。兵營方物,有小鹿獐皮之納,而倂定維新,又有大鹿虎皮之價,托名上供,十分其遠,小鹿則以鹿之中者,獐皮則以鹿之小者,他道皆然,已爲弊習,而雜色十餘,皆定民間,正木之出,至於百餘,而點退留連之費不與焉,則斯亦弊之巨者也。諸邑之納,不爲小矣,則方物之獻,若是其多乎?稱爲享上之需,半歸市恩之賄,則一邑之除,恐未虧於用也。且維新一道之大,不必待敝邑之助,則鹿虎之價,四十之布,專定於維新,而勿責於敝邑,諒亦扶弱之政也。伏願量減兵營之皮物,而永除維新之幷定,使免皮盡毛無之患,則亦蘇復之一策也。

其九曰:移定之弊。本郡之貢,尙不能堪,他邑之賦,又以移加,如公州之寺奴婢也,海美之木炭也、延豐之材椽也、永春之蜂板也、黃澗之其人,五也。當初移定,亦爲救弊之謀也,今則三百之邑,無此之弊,遑恤我後乎?奴婢之額,雖載空簿,而時役之數,不能半百,則名爲數外,而奪此與彼者,其亦未之思乎?況校庠無隷,而役分於彼,則愈不給矣。地當三道之衝,而官無百戶之聚,使賓之交午,夷之織路,供饋之需,皆倚此輩,卜物塡委,皆令負戴,而又失數十,尙未還役,再報該曹,依例防啓,吁!此豈依例之地耶?正猶奪原憲之貧,而增季氏之富,何其忍耶?以公州人民之夥,雖有所欠,豈須取是郡而後足哉?如不速圖,則恐無以爲郡也。伏願奴婢之移公州者,旋給本郡;諸貢之移他官者,卽還舊處,得補一隅之貢,仍爲永世之利,則亦蘇復之一政也。

其十曰:藥材之弊。醫藥之材,所貢各異,貢於惠民署,十有三事;封於監司道者,八十餘品,春秋之貢、每朔之令,何定數之多也?藥夫去盡,而醫生只餘數人,則不遑貢納之事,寧有採取之暇乎?蠢蠢村氓,不辨藥名,而俾出童羖,抱布以貿,則哀我惸獨,非所任矣。其最難者,熊膽、麝香也,舀芨、人蔘也,茯苓、地黃也。百匹之布,未盡其材,一草之貢,皆有人情,則力有所不及,固也。且幷定牛黃,亦出民間,則專委堤川,惠此下邑,何不可之有?夫八道之貢,非盡內醫之用,而一邑之除,未缺藥籠之需,則責不土之産,而施不急之地,伐生人之命,而醫患人之身,雖是濟生之政,而恐違惠民之仁也。伏願勿有棄捐之地,特減難備之材,使蒙一分之惠,而共躋仁壽之域,則勿藥有喜,召和穹壤,而亦蘇復之一端也。

凡此十弊,特其爲害之甚者,而計以元數,則僅十分之二也。欲圖懷來之策,宜蠲凡百之役,而於十之一者,一有阻難,不能盡革,則欲蘇之計,已爲左矣,强爲之謀,不亦誣乎?隨時損益,聖王之事,而爲政不行,必至更化,則守一隅之見,而棄專城之地,亦不足爲智也。取之未必利國,而損之足以裕民者,人主之所欲爲也,則顧何有於十弊哉?若夫淸蜜之貢,幾於二石,而民小地荒,未盈厥數,訥魚之醢,過於百尾,而水淸無大,轉貿遠地,則亦云弊矣。諸員一名,業去已久,而役債之苦,無異於冶匠,歲貢一人,定以傭食,而亡役之害,有同於樂工,不亦弊乎?其餘二十各司,皆有所貢,朔膳、月令,各有都會,大小之弊,無處無之,然不敢毛擧,以溷聖聰,唯冀裁擇而取舍之耳。

或者謂「二去甲辰年中,亦嘗廢棄,而啓請入居二百,至有今日,則宜出此策,可以濟事」,以臣料之,弊端不去,則民無生道,寓居之民,將何地而著足耶?逃役流民,寧可縶其手足乎?且蠲賦之易,孰與遷民之難歟?然以其時考之,民戶數百,田結六百,猶倍於此時,而尙有入居之命,則此亦在朝廷之區畫如何耳。

嗚呼!嶺底黑痣之區,氣息已盡,一役一賦,尙恐難備,而里布、地征,督出無窮,苛令煩條,侵索未已。躱役之族,荒田之隣,分債出稅,必取盈焉,則十畝之耕,何望其實腹而裹身乎?是猶養魚於沸鼎、栖鳥於焚林,雖慈父而不能保其子,君安得以有其民哉?廢棄已久,而今始知之,則其間愁痛之怨,仁人之所宜想念而惻然者也。

臣之欲全復十年,而永付相忘之域者,此也;欲降爲部曲,而得庇巨邑之蔭者,此也;不得於二,則又蠲所陳之弊,而姑爲苟完之計者,此也。伏願斷自聖衷,謀及大臣,天算廟議。商略無遺,克盡安全之方,得遂蘇息之望,而又降旨于監司、兵使,減去稽負之物,兩盡調護之策,尤不勝萬幸。

若謂「地賤言輕,不可一一聽從」,而例減不緊之物,將復如年前之爲,則雖有蠲除之名,而實無蘇復之路,已就者,望望然去之,未集者,環視而不肯聚矣。朝廷洞知其實,而敝邑猶不蒙恤,則是亦天之所廢,非守宰之罪也。若然則臣亦何顔,竊五斗之粟,名一郡之長,而守空虛之地,闕貢獻之禮,上孤共理之寄、下負平生之志哉?逝將避賢路而歸能手,釋重負而還農圃,亦其分之宜也。

嗚呼!匹夫匹婦,不獲自盡,民主罔與成厥功,則一郡如此,一國可知。今之靡室流氓叫怨於窮谷之中者,不知其幾何人耶?衆怨入骨,鬱未上通,游衍天監,必有任其咎者耶?方今國家之勢,皆有土崩之形,而毁自此始,蟻穴之不救,安知稽天之未防乎?

嗚呼!茅茨卑宮之日,安有材木之害;土簋藜羹之時,寧有獵獸之苦?后夔典樂,而神人以和,則樂工有何勞也;公倕若工,而執藝以諫,則冶匠無所事也。殺靑事簡,未有紙楮之弊;敷文格頑,何事兵革之多?百草之嘗,肇於岐伯,而敎人伊始,必無採貢之苦,九州之大,唯織皮,則制貢已簡,何有貿皮之怨?斧斤時入,而材不勝用,則吏何虞於炭木;出作入息,而徒不出鄕,則民何慮乎流亡?此熙皞之治,悅以使民,利之不庸,而莫知其爲者矣。

世道之變日降,而民生之害益深,色目如蝟,莫知適從,政令如虎,不能堪命。中澤之鴻雁哀鳴,大東之杼軸皆空,谷䕌之賦,隰萇之嘆,已盈於田里,而天災物怪,疊出層現,政散民流,將無以爲國,則爲人主者,可不知拱手閉目,而莫爲之計乎?若曰古今異宜,雖不可悉從簡易,而豈無矯革之便乎?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聖君、賢相,勵精疲神,亦將如之何哉?身際之朝,目見叔季之政,此臣所以仰天隕心,歔欷而痛哭者也。

伏願殿下,視一方而推諸路,擧一物而通萬類,愼爲君之不易,念保民之唯艱,施仁政以恤民隱,薄賦歛以厚民生,革侈忲以節民財,省興作以安民居,量蠲乎租賦之重,已責於逋負之氓,痛掃蠧正賊民之敎,盡講興利除害之策,使國步安而無瓦解之患,邦本固而有盤石之泰,則豈徒一邑一國之慶?實萬世宗社無疆之休也。臣至愚極陋,冒進狂瞽,罪當萬死,然愛君憂國之誠,不以踈遠而有間,先一郡之弊,而望三隅之反。伏惟殿下,憐其愚戇,恕其僭濫。臣不勝隕越屛營之至,謹奉疏以聞。

聾巖李相公謝恩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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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某熏沐齋袚,伏受宣諭。以臣年齒雖老,未至衰憊,乘驛上來,以副如渴之懷者,昭回雲章,下降蓽門,天日違顔,如近咫尺,此實罕世之榮遇,豈特草澤之聳觀而已?加之遠引前代耆德之人,敍臣出處行己之迹,尊之以舊人,比之於元老,欲其匍匐闕下,一備燕閒之顧,豈謬以臣爲恬退自守,閱歷已多,必有愚慮之一得而然歟?在殿下尊賢樂善之誠,未或不可,而揆之以譾薄素履之分,則過情無當,有靦面目,垂死殘生,震悸罔措。

臣生長草野,擢迹科第,學不究於淵源,才不周於經綸,旅進隨行,出入五十餘載。家貧親老,乞養八邑,時或承乏,竊叨侍從之班,而獻替裨益之事,亦無可觀,猶得備位亞卿,至有今日,此亦累聖天涵地育之恩也。乃於致仕之年,解官歸田,此實老病殘骸尸祿癏官之可恥,而亦欲生還故里,畢命松楸,又非勇退高蹈,若古人表厲風節之爲也。

中廟朝,嘗叨臺餽之養,逮仁廟朝,又增秩而驛召矣。八耋老臣,坐孤恩命,及二聖賓天之日,擧國臣民,奔走悲號,而臣獨銜恤表,未灑喬山之淚,臣子一身,情禮俱缺,未死頑喘,坐待罪辜之至。殿下於踐祚之後,反加齒祿,給之崇品,食物之分,書冊之頒,殆無虛歲,而丹悃緘髓,未謝隆眷。

今又伏蒙聖慈宣諭懇至,奬許逾分,捧讀日夜,感激嗚咽。雖欲行不竢駕,得近耿光,以畢志願,而顧臣犬馬之齒,今八十有八,氣息雖存,衰朽已極,天門九重,嶺海千里,螻蟻之懇,無路自效。且臣視聽昏潰,精神齒莾,有何經國之猷,仰副側席之勤哉?雖然進旣不能,退又未安,則區區野人芹曝之誠,自不可禁。故忘其言耄,冒塵聖聽,幸恕其狂僭而擇焉。

殿下沖年嗣服,獨運萬機,以出天之聰,加遜志之學,從諫弗咈,改過不吝,雖古聖王,何以加此?然治效未著,災變繼作,無乃殿下法天之誠,有時間斷;而反躬之學,有所未至歟?私意或雜,則不可謂純;行道不久,則不可謂誠。帝王之學,豈屑屑於章句之間政事之末乎?不過精一以淸一心之源,推廣以立萬化之原而已。程頤云「有天德,便可語王道,要在謹獨」,蓋人主一念不息,而動合乎天,則義理爲主,而體信達順,中和位育之功,可以馴致矣,其於應變彌災,有何難焉?若內無定志,作輟無常,理欲相乘,是非顚倒,則心源眩瞀,邪正紛擾,雖有願治之心,卒無可見之效矣。

伏惟聖明請先留意焉。其餘時政之得失,特心術之緖餘,而廟堂大臣,皆已熟計而籌之矣。臣何敢容贅?然旣辱聖敎,又以塵凟焉。

紀綱之於國家,如人之有血脈,紀綱不立,則駸駸於土崩之勢矣。立三綱張四維,統理上下,整齊人心,則紀綱立矣。然必須人主以大公至正之心,總攬於上;大臣以憂國如家之心,維持於下,厲風節以倡直道,伸公議以振偸靡,則正正堂堂,國勢以重。若雷同循常,頹墮不振,則終至於人主孤立,而陰邪扺隙矣。此乃正朝廷之本,而守成之要道,尤宜體念而整頓也。

敎化者,國家之本,而風俗者,興衰之源,表厲之方,當急先務。比年以來,屢經變故,士習日卑,少學古向善之心,多棄義趨利之習,鄕無孝悌之風,士恥師友之益,以趨時干祿爲尙,學古砥行爲邪,甚至淫穢之行,或起於士人之家,此非細故也。所宜明敎化,以養元氣之衰;崇孝悌,以重天敍之典,則人心正,而風俗庶可變矣。

奢侈之害,甚於天災,傷財害民,莫甚於此。蓋財用盈縮,關於儉侈,風俗好尙,本之人主,人主而不先躬行,則瘢䯻之習,上好下甚,而公卿之過制、士庶之逾分,有不可以法令禁者矣。今者裁抑侈靡,務省浮費,公卿第宅之間架,卽令撤毁;中外飮食之豐贍,亦令減損,害民之弊,少已禁矣。然昇平旣久,驕侈自生,居第服食,恥居人後,爭先誇美,自至窮匱,此皆人力之所出,而膏血之所浚也。而況民志未定,不安其分,則亦何所不至哉?

伏願先愼儉德,以爲則效,而法四時之節,舒財用之費,亦體天固本之永圖也。

異端之於正道,如陽有陰,自古兩立而相爲消長,其妨正亂道之害,自古已然;蠹國病民之弊,在今甚矣。久廢兩宗,復設新科,雖諉以慈殿之擧,而不容一家而異政;名爲統僧之事,而勢至植黨而滋蔓,無知民庶,豈信夫本非崇信之意哉?甚者耗國而豐衣食,遊手而逭身役,夷敎恣橫,正氣浸衰,爲累大矣。伏願遵祖宗之法,汰禪敎之科,而驅丁壯之輩,盡爲荷戈緣畝之氓,則重光之美,不亦盛歟?

軍卒者,衛國安民之具,昇平之世,不可忘戒,選將習律,而防禦要害,亦不可緩也。今歲飢饉之餘,割剝尤甚,軍政雖修,而流徙者過半。今若以單保赴防,則番次雖疏,而闕額尤多,勢至准戍,必責逋役,則鄰保受弊,尤有甚於向時矣。宜倣近例,復使三保,共護一丁,率以爲常,亦不曠戍,則餘丁得以業農,此幾於兵寓於農之意,而亦今日救荒之急務也。

伏願淸出治之源,絶苞苴之路,而愼擇慈詳之人,以寄撫禦之策,又仍舊貫,勿使增戍,則羸兵少蘇,而邊鄙自固矣。親民之官,莫重守令,選任之際,尤不可輕。自古慈詳豈弟者小,而掊克喜事者多。況此凶歉,民失恒産,撫摩之責,當如拯溺,自上軫念疲氓,蠲逋賦減貢獻者非一,而遐遠之民,其盡被如傷之實惠乎?而況王政之本,在於農桑學校,而承流勸課者,皆守令責也。不富而敎,古未嘗有也。伏願念共理之重,思疏名之義,勿以穴賤苟充其薦,嚴殿最褒崇之典,而簡用名儒,以盡其責,則衣食之源,庶乎裕矣。愛民之政,亦無不擧矣。

凡此五事,皆今要務,推類以盡,則其餘亦不外此。然其本則在於人主之正其心,其端則在於大臣之盡其責也。君心一格,衡鑑無累,邪正不能逃其形,異端不能干其間,則百千萬變,轉移闔闢之機,皆出於精神心術之運,以之應天,天無不應;以之臨臣,丕應徯志。又得賢相,信任責成,而用人之際,且不永備,則人才不借於異代,而自足辦一代之治。細瑣政令,有不足仰煩聖聰,雖端拱於穆淸之上,而萬事皆循其理,隆古之治,不難致矣。臣亦老且死矣,死如有知,見先王於地下,亦有以啓之矣。臣感殿下慰諭求言之旨,冒進狂瞽,不知裁擇,謹昧死以聞。

禮曹請撰《東國通鑑綱目》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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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可師、惡可戒,雖紀載備具於前賢;撮其要、提其綱,宜勸懲昭示於後世,俯竭蒭蕘之懇,仰干冕旒之聽。

竊念紀傳之冗煩,必待撰修而昭晰。《春秋》因史而作,仰尼丘衮鉞之嚴;《綱目》本《資治》而成,喜紫陽發揮之妙。玆皆勘定於往聖,用能表白於後時。念我朝鮮有邦,古稱文獻之國,代設史局,各有編摩。有前史旣盡包羅,有節要復加詳密。然皆主時事之泛載,而不嚴與奪之大權。上下數千百年時政得失之未辨,前後六七十卷人物臧否之難分,人旣多病,學未知要,宜集大帙,允屬昌期。

恭惟敬日躋,成學月就,稽古、稽古,表章百王之典墳;監有、監有,討論諸子之記注,旁採往迹,以資今規。顧舊籍之雖存,尙玆書之未撰,盍倣古事,用作新編?貶則貶、褒則褒,務使辭簡而意備;筆則筆、削則削,要令綱擧而目張。

伏望俯察微情,曲從愚請,特命館閣之士,俾撰綱目之書,則諸子善惡之微,開卷而該括無隱;往代治忽之迹,寓目而昭灼可知,豈徒王者愼與之資?抑亦學士治史之具。

臣謹當朝夕納誨,夙夜論思,擇焉不精,雖未究作者之志,敏以好古,庶幾贊述而之功。

聾巖李相公謝加階崇政復加食物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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脩門遠於蓬門,常切未忘之懇;睿澤隆於草澤,濫叨非分之榮,有命自天,措躬何地。

伏念螢雪末技,山野微蹤,歷仕四朝,愧乏補衮之職;分憂八邑,猥蒙便養之恩。顧踰致仕之年,始遂歸田之計,桑楡已迫,敢冀恬退之名;性命猶全,偏荷生成之惠,徒深葵藿之向日,反怯蒲柳之望秋。

遘先王終天之悲,未赴攀弓之會;承仁廟錫爵之寵,秖益降壐之榮。有虧人臣之至情,已爲盛世之棄物,何圖聖明之主,謬記衰病之臣?圖任舊人,下十行之褒札;荐加新命,躋一品之崇班,枯楊更榮於生華,老馬曷効於展武?嶺海伊阻,空切瞻天之心;膂力旣愆,永無就日之望,方懼罪責之未貰,復垂恩貺之非常。授之粲餽之魚,奚啻善養老者?醉以酒飽以德,自愧徒餔啜焉。

臣身至微,天意甚重,伏遇尊賢德盛,及老仁深。不改先臣,取孟莊追愛之孝;無遺壽考,法周成稽謀之風,特念逮事之勞,過蒙踰涯之遇,臣敢不沐浴聖化,歌詠鴻休?白髮餘生,雖曠廟堂之責;丹心未死,竊効江湖之憂。

聾巖李相公謝賜御札褒加,乘馹上來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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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耋鮐背,已爲濱死之身;一札龍章,濫荷踰分之寵,朽骨更肉,枯楊復華。

伏念草野微蹤,樗櫟散質,歷事累代,愧乏絲毫之功;致仕七旬,敢期恬退之節。不圖亶聰之主,謬記遐棄之臣,榮斯濫焉,會叨命於錫爵;物其多矣,屢蒙恩於賜書。豈意垂盡之殘齡,復加過當之優渥?

綸音密勿,比老成而逾隆;宸翰褒加,揆衰朽而不稱。且令安車以就道,欲訪經國之遠猷,顧臨轅固之春秋,而愆蹇叔之膂力。犬馬有戀,雖欲望天日之光;蒲柳旣衰,安能度嶺海之遠?矧伊智慮之益耄,又豈顧問之能堪?承命而未獲奔趨,撫躬而難禁感淚。

伏遇以貴下賤,及老尊賢,不棄先臣,遠遵追愛之孝;無遺壽考,仰法稽謀之風。

特念逮事於先朝,過蒙異數於今日。臣敢不歌詠聖德,頤養餘生?萬壽無疆,頌聖恩以爲祝;一飯不忘,珍御札而自榮。

退溪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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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欲畫,澄江如鏡,遙想樂全宴養,欣跂欣跂。

曾於秋夕,往澆先松,仍欲投拜左右,得伸嚮慕之願,適啓陵期迫,恐妨遠涉,滿肚疑難,緘封空返。又遭不幸,方抱朞功之慘,一秋悲緖,不能爲懷,坐閱世故,飽看浮生,寧欲投簪抱書,自放於寂寞之濱,粗塞受中以生之責,而尙饞斗粟,空愧淸塵,未知何日拜函丈而承淸誨也。義理無窮,時序易遒,而浪費居諸於簿領之塵,於工分有何交涉耶?可歎可懼。

頃者李剛而印送《二程粹言》,而得窺一斑,仍見盛跋,尤深歎誦。第於鄙見,不能無疑。《粹言》之述,名爲潤色成章,而實不逮本文之簡質而精當,恐非出於龜山之手、南軒之編,而先生跋語以爲「粹然傳道之緖言」,又云「序文,非南軒不能及」,則似欠傳疑之旨,不審何如?況晦翁胡文定二程文本,力辨其非,則點化手段,亦未知善下否,是尤未可以臆決也。

向敎本集,印裝送似,倂惟鑑至。區區鄙抱,多不能仰縷,以俟得窺門牆之日。宂擾草悚,謹再拜。

退溪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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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歲元,雲物增彩,淸涼獻齡,溫呈瑞,新賀已多。且想燕養尤邃,年顔益韶,根深葉茂,義精仁熟,賀倍尋常。

區區所願,不過養痾衡茅,從吾所好,不知計能入手否。山斗之望,徒切鄙懷,不能贏糧請益,發祛蒙覆,何日淸一做詠歸之興耶?大槪脚跟未定,氣薄少味,終是不成類鶩爾。

敎示算本,近欲傳抄奉還,不至失亡云。盧星山文烈書院,不免吹毛之口,損惠長牋,欲求正于左右,倂附以送。曾答盧柬,未及稟可,幸須惠敎曲折,則當以盛諭,傳付便風伏計。

鄙意以爲文烈忠義,可激渝俗,而不見從事於淵源之地,則是不過鄕先生可祭於社者。若欲新揭廟貌,爲千萬古瞻慕之所,則恐未承當,少文烈,所以重斯道也。

今若立廟於故居,配以文忠,復後裔以守之,設院於閑地,以爲游學講道之場,則衆賢興化,倂行不悖,不知何如。必欲院隸護廟,鄕生奉享,無奈未安於院儒之心耶?但彼意已定,位次垂成,特爲衆口所撓如是云云。拜惟鑑裁,何如?

退溪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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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承上元復書,謹審保寒珍勝,且想茂迓新慶,德與彌邵,尤慰遠跂。湖堂春中物色正佳,遙想笑對芳展,只恨諸生散盡爾。

雖添一齒,頓無進步,自知昏憒日甚。幸獲吳子强,得味《朱書》,朝昏來講,時興讀過,緣渠切問,多得疑難,恨未拜函丈而一質,以發蒙覆也。益知義理無窮,光陰易遒,尤欲釋負林居,以究歸趣,未知此志意遂否。

徐密陽回首雖晩,篤信力行,遽爲古人,良可悼惜。示敎應接之擾,屢承鐫戒,欣拜欣拜。但盡心之勤,不比從前十室之草草也。春秋申鄕約之規,每月明講讀之課,似相信及,自愧學力之粗,無以爲大信腹之資爾。但州居劇路,經過本煩,而親故之間,或有干乞,不能閉門曳出,只得隨分應接,少副無忘賓旅之義,何至有徇私耗公之事耶?

旣不能一切掃去,亦是俗觀較之天理,不免做私之病,當以嚴師之戒。筠舅之憂,常自警焉。或尤省事,尤荷尤荷。

文之之事,殊駭見聞,雖出惡風,豈不悚惕。剛而創祠大擧,尤可怪也。近見外議風色,損約縮半云。然帝王祀典,似異鄕賢之祠,守土之建,亦無礙禮否?

且聞《洪範內篇註解》,出於李斯文,考究甚精云,然未經具眼之斤,未知一一能契九峯宗旨否。凝川今已上板云,亦無及矣,不審左右亦嘗一閱否。

餘滿肚不能仰縷。伏冀動靜淸謐,以副遐望。

退溪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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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中佳節,伏想慶溢蒲觴,宴居爽愷,欣賀倍常。阻承誨帖,久違敎席,兩增倀倀,塡胸滯吝,從何湔祓耶?猶得吳子强勤來講論,時得振刷,亦苦疑晦未透,無暇虛心紬繹,尤欲一拜牀下,濯舊來新,拘纏多梗,弱念還乖,則亦臨風悢悢而已。

近聞韓君永叔抱書來質云,渠早日能自振發,與友洪君應吉應吉常言之「今已脫身城市,結茅月溪之津,從事有日」,想好相啓發,警益尤深,尤嘆不得置身於其間,少得開寤也。

頃値縣奴行過,付小柬以去,不知得見否。今欲送書,聞已過不果耳。渠本是好質,得力幾何,朋輩間多所推重,必不虛爲名下之人。此亦有秀才十餘來書院,讀《小學》、《近思錄》,或有篤行精思者,亦不易也,未知究竟否耳。

比來尤覺此書義理之精密,眞爲學聖之階梯,亦恨自治之疏,孤諸賢願學之勤也。但《續近思錄》在性理群書中,蔡節齋所抄,而態勿軒所註也。之錄,似涉於略,固可恨也。之解多舛,見理甚淺,必見於藻鑑中矣。

伏惟先生沈潛有年,洞見精微,大小脈絡,必已領會,幸加鑽硏,改下註脚,如葉圭齋之明白易見,則開牖後生,豈非一大節乎?

論先輩之短,似涉輕淺,而義理之間,一毫之差,不可踵訛,況此解之失,非特一二耶?更須過聽陋見,了一大事,及此光陰未暮之日,不勝跂懇。蔡氏之略,間亦可補,則補葺成書,不審何如何如。幷惟鑑敎。餘冀進修日新,動靜超茂,以尉遠跂。

退溪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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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威蒸鬱,翹渴俱劇,伏想神相豈弟,動靜超然,遙挹餘風。水曹華御,定被人猜,多口尙不止,想令懷爲撓,恐不久守東岡之陂也。

脾濕交患,老毋久愆,計出不獲已,曾送初辭,終是歸心勝耳。自料俯仰,不入時宜,唯有山林可安樂地,而今聞東溟塵起,驅迫農丁,乘虛置戍,上道又逼,終當奈何?耽羅海南等處,戰塵殆無虛日,駄䤋月餘,物故相當云,旱酷無秋,又此卽戎,不禁漆室之憂也。

愚翁已爲古人,又聞成子敬之訃,哲人多萎,怛化何極?雖其一種議論,玩世淸狂,損賢者之守,而益愚者之過,然非功利之流,亦是此邊人也。

呂上舍世潤,回自溪堂,備傳起居,慰濯已深。此亦忼慨有志,尋師千里,亦不易得也。

若得釋負,令斾未西,則涼秋一進,可承警誨。阻拜巾屨,瞻遡悠悠,未間伏冀保暑淸謐,進德日新。

退溪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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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來,伏承珍翰,想膺大來之慶,不勝欣賀。伏受雅墨,光照一室,敬玩之餘,頗有警益,良荷良荷。

且得見敎論學一紙,深造精微,似無餘蘊;義理深奧,益見親切,區區膚淺,深謝開示之懇。但所論腔子外,先設內面者,恐落莾蕩無交涉也。論未已發,有此動靜之間,當屬之何?非作三截看,如三關之創見也。

拜勤鐫誨,無異親承提耳之命,悚汗知感。奇明彦所論縱橫累紙,變化出入,擔當風力,甚不易得。然似不免馳辨好勝氣象,發軔之初,有此欲速之弊,如不改絃,恐不堪大受遠期也。

李一齋歆艶已久,又見所論,隱居求志,固可嘉尙,而恐有徑約之掩陋也。金湛齋必是厚之詩酒手段,亦能尋向上去,惜取將之速也。

伏見盛答,明白痛快,暸然有會於理氣性情之同異,如以快劍斫解肯綮。十年涵養之精義,始窺一斑,如淺見,歎慕服膺之不暇,何能贊一辭乎?然又得改下字後,尤見昭徹,講習相發之功,亦非少補也。但彼之剖析過當,而此之鈐鎚,不貸毫髮,以彼倔强方盛之氣,其肯坐豎降幡乎。湖南之學,已見大槪矣。

凝川申處士季誠,穿牀四十餘年,多有自得之功。建中嘗稱爲師,早晩一叩,亦欲見其爲人矣。

勘來《朱書》,近將始役,印例依戒,但紙地甚貴,恐未廣布。與剛而文之,爲左提右絜之助矣。

祠中位次,詳示曲折,得全兩尊,不至相壓,謹欲依敎。金止止善源,世家伽川上,三頃之田、數間之茅,躬爨孝親,味道安貧。佔畢之門,亟見奬許,而與金文敬又有游從之素。士論欲附文忠之下,不審何如。然示喩文烈文忠,拜正南向之位,父子之坐,似無差別,欲以文忠止止堂,配以東西,亦不知何如。

一行作吏,適丁劇路,雖號難治,猶知趨敎,庶有一分之施。坐席才煖,公私坌至,隨分應接,反不如殘城坐嘯之日。亦似撓擾於學問上,全未用力,茅塞日甚,時或悚懼,奈何。

琴生留數日下南,只遣一力,何至煩費乎?亭僧適値訟債,散盡之後,殊缺委招之望,可恨。餘懷多端,難縷片幅,謹祈未間,動靜沖茂。

退溪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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羣陰凝沍,稚陽初動,伏想宴坐靜養,沖茂勝常,欣賀不淺。

方溷簿塵,僅遣迂病,秪恨一違敎席,再換星霜,未蒙開發,空添老大,已決爲宵人之歸矣。猶復低回,又見歲暮,未知何日是歸年也。

中朝除去老姦,鄒御史之事也。忘身觸邪,知大朝之有人也。先來有傳華使將臨,一路疲氓,曷堪支吾。且恐有一起東山之命,不能不預以爲慮也。

吳子强近欲來淹旬朔,因謁左右,會遭期服,尙未歸來耳。聞柳景文抱書入隴雲,令人歆艶,尤喜樹立之確然也。趙士敬向有出入汎濫之博,今方一意收斂,從事於斯,比屢得書,仍想所得不淺,如此尤不易也。窮者士常,必不以此改操,而不免叫突之撓,在遠未效濡涸之助,亦可恨也。

向示二冊子束去,但恐楮麤,不愜寫取,修削梳出,半於朱書,則傳寫亦便,似易就緖,亦一幸也。

曩送小冊疑問,想蒙批誨。惠撥懵寡是懇,幷惟下鑑。伏冀迎陽萬珍,以膺大來之慶。

退溪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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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披回示冊子中批誨,皆出於體驗之餘,一一精當,而似無餘蘊,無異對函丈而承鐫誨,深喜析理之精而辨疑之明也。鄙見雖或有一二之偶合,而皆出於揣度之粗,或容升堂之列,庶望尺寸之益耳。

但《心經》中所稟謬見,以至論,或夾小註,諸子所說,或置大註,雖言有賓主,而亦或篁墩取舍之不精,非是詆訿前輩,務爲好高之論也。朱先生所言,一節深一節,片言不可閒看,以三子之說比之,豈不華而蔓乎?

三子之勤懇於疏註,有功於道學,則非不知也。而眞氏有文人之習,不見錄於《宋史》〈道學〉之列,范氏《心箴》,見稱晦翁,而其他未免來伯恭之疑。黃氏則斥伊川爲小道,而深陷於老禪,《困知記》中,言之詳矣。以此疑篁墩之取舍,妄以臆見,仰稟可否,豈眞有所見,敢肆誚斥乎?然此亦以小知而疑大知,以小見而疑大見,固未免於妄作之病。

今聞至敎,以得大槪,然其間不能無商量者,當俟早晩面質耳。

退溪先生論四七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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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四七之說,朱夫子所云「四端,理之發;七情,氣之發」,言約而盡矣。而先生又發明之曰:「四端,理發而氣隨之;七情,氣發而理乘之。」只此數語,發揮詳盡,明白簡約,可謂「俟後聖而不惑」矣。

明彦反覆卞論,細究疑晦,以末至當之歸,則有相長之美矣。而務誇辨博,黨同伐異,揮斥一筆,略無全言,觀其詞氣之間,似有好勝欲速之病,恐有乖於遜志之益也。

夫天下無理外之氣氣外之理,離之則不是,混之則不明。聖賢之言,雖曰「上下兼盡」,而論其歸趣,則各有所主,脈絡條理,有不可紊者。今但憂其位置之分離,而必欲渾淪言之,可謂析之精而不亂乎?

至於太極之論,比他說稍勝,而於神無方、易無體之義,不曾理會,反欲指爲一物,而以虛爲非實,則亦可謂直覩無極之眞者乎?務眩新奇,幷斥前賢,不知此段在先賢講論中,爲己棄之蒭狗也,多見其害於道而費于辭也。

一齋公「投弓講學,隱居求志,勇於自立,堅於自信,亦豪傑之才也。然於先儒已定之說,旣不能硏究精微,强執已見,徒事徑約」,語其親切,反不如湛齋之數語,亦造詣之未純也。

先生抽關啓鍵,如指諸掌,微言大義,洞徹精粗,數十年存省之功,方有可觀,豈曰聖門之無人乎?末條戰喩,如孤軍遇勍敵,勇前不顧,欲透此關,須如此用力,眞窒欲之警策也。但逐節生解,頗傷繁複,雖是無隱之敎,無奈太露天機耶?

回首已晩,豎志又弱,雖欲躋攀分寸,以求寡過,而見縛塵纓,阻承面命,粗窺一斑,遽此還珠,尙冀因風見敎。

退溪先生問目《心經》○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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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詩》云「視爾友君」附註「畢竟之卿士去聖人近」:之卿士去聖人不遠,故氣象與後世之人不同。

此說是。

一說,之卿士去聖人近,如苪伯之徒可作抑戒之辭,而契王之辭,與自警之語,氣象自是不同。

此說非是。《抑》詩,武公所作也。所以擧之卿士者,《大、小雅》諸詩,多是卿士所作,故因論《抑》詩兼指諸作者,而稱美之云云耳。

顔淵問仁」附註「伊川先生曰『云云』,其本也眞而靜」:五性便是眞,未發便是靜,恐不可作兩截看,看作眞而靜,故五性具否。

又曰:「眞,是無極之眞,靜,言其初未感物時。」則此指受命降生之初而言也。所謂「未發」者,指寂然不動,未與物接之前,則非所謂未發之中也,乃本然之性也。下文形生情動,是性動而爲情否。

此段,看得有病。蓋其本也眞而靜,與其未發也五性具焉者,固非兩截事。但其爲說,則實作兩重說了。

第一番,只指本然之性,不雜人僞,湛然淵妙處說。故曰:「其本也眞而靜。」

第二番,再就前所謂靜處,說破所謂眞者之名目。故曰「其未發也,五性具焉云云」,非因此而有彼也。故朱子蔡元思論此云「伊川文字如此多頭項,不恁纏去」,又謂之疊說是也。來諭,欲看作眞而靜,故五性具,則是眞靜與五性,爲兩物相待而有,其可乎?

來諭「眞,是無極之眞,靜,言其初未感物時,則此指受命降生之初而言也。所謂未發者,指寂然不動,未與物接之前,則非所謂未發之中也,乃本然之性也。」竊詳來意,以眞而靜,爲人之始生未感物之時,而以所謂未發之中者當之。以未發也五性具,爲後來省事之人,未與物接,寂然不動之時,而以所謂本然之性者當之,此意甚差。蓋人始生未感物時,固眞而靜,其省事之人,當其未感物也,亦眞而靜矣。故未與物接之前,未發之中,卽降生之初,本然之性也。此事無前無後無小無大,貫通只一理,只是纔感物後喪之者,人耳。

「天命之謂性」附註「若說天地只是一箇知也」:我知子知,猶有人我之別,天地不可分而爲二乎?抑天人一理,不可分而爲二乎?又曰:「本傳云『天知神知』。」亦可謂一箇乎?

人與我,固可分;天與地,不可分,伊川說如此,若朱子意,則以爲「己與人天與地,只此一理,皆不可做二箇知看」,故旣說己知人知。又引伊川語以明之。《易傳》「天地之妙用謂之神」,則天神知,亦豈非一箇知乎?

二卷,《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附註「問自欺曰『心之所發,不知不覺地云云』」:到知至十分盡處,然後可言誠意,知有一分之未至,則不知不覺,卒陷於自欺之域。所以工夫極細,在下文「閒居之小人」,是無狀小人,而誤看爲自欺否?又曰:「上文云『自欺,是箇半知半不知底人,知道惡不可作,却又是自家所愛,舍他不得』。」則是不誠於爲善,有心於爲惡,而與不知不覺者相反。此非一日之言,而各有所主乎?抑自欺有淺深精粗之不同乎?

所云「非一日之言而各有所主者」』得之,而「自欺有淺深之不同」,此說亦是。但於中間,不可著一抑字,以反其語勢耳。蓋由其自欺有淺深之不同,故異日之言,可,各有所主也。又恐於不知不覺地,陷於爲不善,此處不當言知有至不至也,如何如何?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附註「朱子曰云云,出入時無數文字」:此言居常出入時有無數文字,事事有兩冊子乎,謂出入於雜學時無數,而文字事事各有兩冊子乎?

「一日,忽思之曰,且慢我」:慢猶欺也。從前雜學,不著身己只自慢也。或云以且慢爲句,且可慢此事也。

頃與漢中韓永叔申啓叔輩講此段,意正與來喩第一說意同,而二友先入之說,用第二說及聞滉說,雖云似當,而未免陰主前見。趙士敬亦欲主第二說也。且慢當句絶,我字讀屬下句爲是。看作欺慢,非是。

《禮記》「君子『禮樂不可斯須去身』」附註「自暴自棄」:小註「做許多模樣」,是笑他爲依倣效樣之意否?

嘗見一人,嘲侮己卯時一士人云「觀其行止言貌,頭容直,手容恭,足容重等,箇箇做模樣云云」,此正如此所云云也。

「葉賀孫請問云云,公仙鄕人,仙鄕人」:語聲高乎,低乎?

處州人,與溫州接境,近天台山,山水奇麗,似仙境,故謂之仙鄕。想彼中人語聲,例多低微,不響厲,而亦然。故因而問之曰,『公之鄕人,語聲何故多如此耶?』非謂『公是仙鄕人,不當語低而反低也。』

三卷,《孟子》「牛山之木,嘗美矣」附註「問『居常持敬,於靜時最好』」:小註「魯齋許氏曰云云,便索要敬」,索字作極字看否?若作求字看,意不足。

恐當只作求字看。若作極意看,雖似意緊著,然反於閒處費力。

附註「又曰『人心作主不定云云』,張天棋自上著牀,便不得思量」:惡思慮感動,才不思量,則須强把這心而制縛之,亦或寄寓在一箇形象。如司馬公揀得中字爲念,二者皆非自乎?

不獨惡思慮,雖好思慮,若有心驅遣,或制縛令不動,則皆能爲病。

四卷「周子《通書》曰『聖可學乎?」附註「又曰『周先生說一者,無欲也云云』」:只就這敬字上崖去,崖作挨字,推向上去看否?如作道岸看者,如何?

崖與挨,恐是音同而互用,作道岸看,非是。

范氏《心箴》附註「問所載范箴云云,呂伯恭甚忽之」:「呂伯恭甚忽之」爲句絶看否?又曰「或云伯恭甚忽之而問云云,人多說得到必取說」,何也?此說似意長,何如?

恐當如前說看。若如後說,則此正是先生自說。己與伯恭相問答之辭,則於伯恭問己處,不應著一問字,似當只著云字,謂某云云,可也。於己答伯恭處,不應只著曰字,似當云某答他云云,可也。今只下問字曰字,故愚意此非伯恭之問,乃上問者之再問,而曰爲答其問辭耳。其末云此意有在者,亦是記者之言也。欲作如此看,向來三君,皆不甚信,終未知如何看,方恰好也。

朱子《敬齋箴》附註「問《敬齋箴》後面云云,如何解迫切云云」:如何解迫切,解或作知也,此作語助看否?松堂以除非,作只是看。然則恐與除是一般。有人做工夫,令大段迫切,然後勸他勿迫,猶之可也。今未做工夫,要開後門,然使之寬緩,此亦非爲迫切也。只是人不曾做工夫,故以爲迫切耳。此意然否?

解字固有訓知處。但此處訓知似未穩,只作爲字意看如何?除非初不是只是之意。惟其語勢再倒,終歸於只是之意。松堂看作只是,可謂得意於文字蹊逕之外矣。二友所說,亦頗近此。然沿文求義,皆未免鶻突。其意蓋謂「那人做工夫,大段迫切,然後勸他勿迫則可,非如此之人,則除之可也。」除,謂除勸他勿迫也。來諭,謂與除是一般,恐未然也。又今未做工夫以下,語意亦未曉得。

《心經》一書,西山先生裒集聖賢格言,首引危微,終以德性。而中間所記,漫無統紀,與《庸》、《學》等書不同。篁墩程氏捃摭先賢切身之奧旨,因類附見,粲然明備,誠治心之藥石也。然見處不明,擇焉不精。如眞西山華而不實、范蘭溪蔓而不切。至於黃慈溪,則所見比二子尤下。恣詆伊川,傲然自聖,於聖賢傳心之要訣,不可與聞。而三子之說,皆列之大註,格言,反寘之註釋。其他取舍,未免失當,而其所竊附之言,亦無所發明,豈非是書之一欠耶?今欲使可改者改入、可刪者刪去,粹然一出於正,無少差訛。伏想先生沈潛之久,洞照表裏,而每爲退託,無意下手於此等事,後學茫然,何所適從。徒抱遺經,臨風慨息而已。

來喩,以《心經》所引諸書,漫無統紀爲病,竊恐其未然也。彼《大學》、《中庸》等書,固有綱條脈絡之齊整分明,此自作一書,其體當然也。若《論語》,雖間有類記處,而率多雜揉。《孟子》則尤多散漫,隨手拈掇,何嘗必以《庸》、《學》爲法耶?況所引諸書,略有時世之先後,而聖賢之言,亦自有寢闡寢明,以至於大備而後已,又何須類分然後爲得耶?

《大學》平天下章,程子嘗以類分,而朱子以爲「類分則意味反淺,不若從舊錯出者之爲得丁寧反覆之意也」,於此經,亦謂如此。

來喩,又謂「篁墩見之不明,擇焉不精」,尤未敢聞命。夫眞西山議論,雖時有文章氣習,然其人品高,見理明而造詣深,門以後一人而已。范蘭溪有得於此學,門所許,蓋非獨一心箴也。今乃以華而不實、蔓而不切,誚二子,愚所未安。慈溪黃氏伊川之言,未知見於何書,若《心經》二條,則非詆伊川,實所以發明遺意,其言意藹然,忠厚懇惻,捄世之藥石也。

篁墩以三子言,寘之大註,之言,或在小註,非擇之不精,只以言有賓主、意有淺深而然耳。至於竊附之說。篁墩非欲於此自爲論道。但略見其所以去取諸說,以爲此註之意,故輕輕地說過。此正得其附說之體,盛論乃以爲此書之一欠。愚不知如何而作,乃得此書之無欠耶?

大抵高明,平日議論見識,未免有務高喜事之弊。故致此失當,而又欲使滉有有所刪改於其間,此何異大匠造建章,千門萬戶,各已天成,而一朝遽使血指汗顔者,折壞壤梁棟,胡亂改作?血指妄作者,在所不言,其使之爲是者,人以爲何如人也耶?

退溪先生問目近思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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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八張「《剝》之爲卦云云,剝盡於上,則復生於下矣」註「積三十分而爲一爻自十月中,至十一月中,積成復之一爻」:則以三十日當三十分否?

此,來說得之。

十三張「生之謂性,性卽氣、氣卽性,生之謂也云云」:此言性與氣,本不相離,而剔出一邊,言氣質之性。然指生爲性,恐非定論。

又曰:「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此指局於氣而言。又曰:「善惡皆天理。」此指過與不及言。夫形而後,有氣質之性,而天命之性,純粹無雜則此二段若甚可疑。又曰:「性卽理也,原其所自,未有不善。」此與性善之說同,竊意此一段,眞爲定見。

明道此段段性字,或兼理氣渾淪說,或以本然之性說,或以氣稟處說。一段中自有數三樣,所以難看。門論此段非一,而其見於《語類》第四卷者尤詳,幸試考之。今不暇致詳於此。

二卷二十八張「謝顯道伊川云云。伊川直是會鍛煉得人說了,又道恰好著工夫也」:以說了爲句絶否?以得人爲句絶否?「發得太早」,在是恰好著工夫處否?

「得人」人字下句絶。然得字粘著鍛爛說,人字單擧說爲是。「發得太早」處,非是著工夫處。因是回頭却步,就平實田地上做活計,是恰好著工夫處耳。

三卷八張「義理有疑。則濯去舊見云云,心中有所開,卽便箚記云云」:箚記,是入心記著否?錄之於書否?若是眞知,則便卽融釋,脫落不記,還塞如山逕,然則恐非眞知也。

箚,是錄之於簡耳,「若是眞知」以下,是。

十張「問瑩中嘗愛文中子云云。據此一句。只做得九三使云云」:使字如用字看,讀屬上句,或屬下文讀之者誤。

讀屬上句,是。

二十張「今時人看《易》云云,不識兀子云云」:《莊子》云「兀者無趾」,此言無一隻脚也。或云「如今之机子」,如何?

後說今之机子,是。

十九張「明道先生曰:『人有四百四病,皆不由自家云云』」:人有四百四病,皆外感所致,皆不由自家。唯心則操存在我,須敎由自家。一說,『人有四百四病,皆由於心,不由於身,故心須敎由自家以統御之。』

前說,得之。

五卷九張「問不遷怒、不貳過云云,自家著一分陪奉他」:可怒在彼,我又與焉,是著一分陪奉怒心。陪奉,猶陪隨奉持之意否?

此說亦得。但奉持之持,當改作事。蓋奉事於上,所謂役於物之意,爲切。

十五張「世學不講云云。人須一事事消了病,則義理常勝」:一事事,作逐事看否。

一事事之語,差異未甚曉得,恐只如來說。

五張「買乳婢多不得已云云,但有所費云云」:但有所費屬上句看否?買乳婢而不能兩全,則徒有所費而無買之之實耶?

「但有」,不可作徒有看。蓋此句不屬上句,亦不屬下句。上文旣言「用二子乳,食三子之爲善」,遂言但如此買二乳,則實有所費。然若只買一乳,不幸而致誤,彼子豈不爲大害云耳。若如來說,則奈上文所言非不能兩全,如何?

七卷十一張「先生在講筵云云,動不動,又是乞也」:士大夫慣却乞字,以陳乞爲義之當然,動與不動,皆是乞也。動是陳乞之擧乎,動心之義乎?

《語錄》,凡言動不動,只是動輒之義耳,動心之義,非是。又不動二字,不須實看。

八卷十三張「橫渠先生范巽之云云,大都君相」:大都作大槪看否。

是。

九卷五張「伊川先生看詳三學條制云云,又云三舍升補之法云云」:三學、三舍,其名何也?如今四學之類否?升補者,自三舍而升用於朝否?

三學,謂國子監大學四門學;三舍,謂外舍內舍上舍。升補,謂初入外舍,自外舍升補內舍,自內舍升

九張「又曰:『一年有一年工夫』」:收譜系立宗子,當行之以漸否?恐是錯簡。

此非獨謂收譜系立宗子一事。謂凡爲天下國家之道當如此,如云期月、三年、五年、七年之類。

十二張「介甫言『律是八分書』」:是他見得。八分變篆而古法猶存,律書在後而古意猶近,故許之曰是他見得否?

八分,非謂八分書法也。蓋謂政敎有十分道理,而刑律所言,占其八分耳。

十卷十六張「先生因言『今日供職,只第一件云云』」:猶言第一件有不得供職之事,不曾簽,簽猶署押之意否?

皆是。

十二卷六張「人於外物奉身云云」:却不知道自家身與心,却已先不好了也。以《小學》口訣看,不知自家身心則已先不好。一云雖使得外物好,爲外物圖好看時,却不知自家身,已先不好了。二說如何?

《小學》口訣失之,後說甚善。

十四卷四張「林希謂『揚雄爲祿隱云云』」:便須要做他是怎生做得是。後人見子雲著書,謂做得是處,失身事,著書不是,豈可謂做得是處乎?是指聖賢事業否?一云是指做祿隱之志,二說如何?

是,卽是非之是。謂後人見雄著書,便須要以雄爲是,如何得爲是耶?做非謂做是也,謂後人以爲是耳。

十張「明道先生曰:『茂叔窓前,草不除去』」註云「子厚觀驢鳴,亦謂如此『:亦爲生意充滿,聲大且遠,有會於心否?與庭草一般,有何意思?

非謂與庭草一般,亦只謂與自家意思一般。彼物自然函生,自然能鳴以通意,便是與自家一般處。

退溪先生論江民表《腔子內外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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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讀《朱書》「江民表云『空子外,是甚底?』諸公已各有說云」,不知下語何如?

就內面說,人有惻隱之心,充滿軀殼,如天地生物之心,流行四時。苟能欲盡理明,無少隔礙,則此體混全,此用昭著,藹然善端,隨感而應,終至於仁熟義精,晬面盎背。

就外面說,天地一理,萬物同體,雖有親疏之差,而本無內外之別,擴而大之,則充塞兩間,病痒疾痛,擧切吾身。然不先見得吾心本然之理,而欲去腔子外尋覓,則恐莽莽蕩蕩,與自己不相交涉矣。臆見揣想,不審何如?

心之寂然不動者,指未接物前不起不滅之時。然不是兀然死守,須存戒懼,喚醒體察,使虛靈之地,炯然不昧則至靜之中,有動之端。正《坤卦》純陰,而不爲無陽之時,陽已兆眹,但未動耳。謂之「未發」則可,而謂之「寂然」,恐未可也。程子曰:「纔思,便是已發。」夫戒懼、體察,非是大段著力,只是提起照管,喜怒哀樂之未感,思慮云爲之未擾,則與思索時有間矣。而曰纔思則說得似不輕了。程夫子初以心爲已發,朱夫子疑之,無奈或指此等時節乎?至於窮格之時,必費思慮,思慮紏紛,就加精察,則似可謂已發,而又非應酬事物,已出可觀之比,則當屬之未發乎?聖人之心,一性渾然,鏡淨淵淳。則主敬功成,萬理明盡,而不思不勉,從容中道,無所事乎體察之功乎?日用動靜,無非下學,則於居敬窮理上,常加提掇否乎?

向倩《朱書》,不勉還珠,旋卽茫然。只緣本領不透,昏窒未開,緊要親切處,全無得力。先生必有心得體驗之要,示敎何如?索之講習,則獨學難信,受之面命,則疑晦可釋。

前承《規解》之敎,得聞所未聞,悅若有得。再凟請益,遙增兢戰。

退溪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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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三承書,足當面訣。元氣已弱,恐不能與病爲敵,山斗堂堂,他無足慮。家有老母,不能不以爲撓。右手將枯,借筆柳生,所懷千萬未得縷縷。餘冀益茂德音,以副遐跂。

盧星山仁父論書院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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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歲暮,雪滿溪山,閉戶深居,無與開晤。懷人千里,徒切景跂。

伽倻一札,初斫瓊瑤,急坼疾讀,忻慰何極?且承三種心貺,遠及人老,感深錫類,不容報謝。

才了郡寄,見梗逋租,無計進取。加以親未離膝,身又病濕,未赴學職,長被朋舊之催儹,陽城下考,只得任之耳。但居閒有月,燕養無效,昏憒日甚,可笑。

去秋,公幹氏見說會笑縣閣,備悉動靜超茂,兼及書院事,已知高明象賢興學之美意,流聞多口。或議建祠之謬,今者莊閱惠書,辭旨勤懇,好善興化之盛意,令人聳慕不已。

書院事,在高明已熟籌之,何待求道於盲?旣蒙俯詢不鄙,不敢不獻愚見。古者,家塾戶學,無一地非敎,大府之鉅,無一藏修之地,豈非欠事?敎員倚席,諸生濫巾,有志之士,不屑校庠,唯有山水佳境,逈出塵垢。前無師生之拘、後無律令之縛,咀嚼道膄,上希聖賢以爲達施之具者,多自書院中鑄出,晦翁所以必修白鹿,以成聚奎之文風也。

中朝之建千餘所,以爲尊賢育才之地者,豈無所本歟?至於一行一節之可名,亦必表而出之,尤可見旌淑慕善之意也。況如文烈之孤忠直節,服勞元朝,蹇蹇王家,功名德業,彪炳一代者,當祀何疑?高明之守此土尊此人,兼及文忠可謂急先務者也。然立廟設院,爲千萬古景仰之地,則必須有承先聖啓後學之功,可以維持世道,標準百世,然後可承當而無愧。

此老格天忠義,雖不可謂無所見,而亦未見從事於斯,則特學文中一端,非可以語成人,入諸廟院,豈免外人之疑?此則所謂鄕先生可祭於社者,而別立祠宇,正其宜也。洛中諸賢第三之說,恐或然也。

鄙意立文烈祠於舊居之傍,以文忠從祀,復後裔守香火,而使鄕人虔祀,建書院於閒地,以爲多士講學之場,則表忠興化,倂行不悖,而可免吹毛之口。然廟院垂成,不可改卜,姑使院隸護廟,鄕生供祀,亦得處變之權。竊恐廟在近院,出入學徒,皆得瞻禮,而亦不與祭,無奈未安於心耶?曾見退溪先生,與論此事,亦與鄙見無異。而嘉高明用意誠至,亦非做錯,故不忍沮之云。今此盛翰,曲折又多,更謀高論,以附便風,見重甫城主,亦傳尊旨耳。

曾守丹丘,重新廢學,鄕有禹祭酒倬,忠節之高、學行之懿,眞可廟院,而力纖手拙,只附一間於文廟之下,偏賤而自專,必受人譏,只問事之當否,豈必盡合於俗觀乎?

曾聞先生宏弼,有子孫居貴州,亦無田舍往來之舊迹否?若有之則以先生冠,而以諸公配,未爲不可。否則不須借入以苟充也,高明相與一鄕大夫之賢者及士之仁者,商確首末,不必以鄙言爲準。

歸使立督,山日忽晻,書未悉懷,當俟後便。

2

珍重寶帖,遠隨便風,莊閱圭復,無異對英眄而披積懷,慰豁已深。且受惠揮淸風,如襲故人,便覺蘇滯。因悉廟院已成,衿佩坌至,已了一大事,豈非斯文之盛幸,朋友之慶喜也?如藏書置田區處凡事,無一缺漏,遙想費盡神觀,良工獨苦也。瓜後之事,直付之造物而已。

記文之作,如不可無,則見囑退溪,豈非其人。如首陽永陽之索,不曾見許,亦難遙度。

李文烈立節磊落,仰止已久,高明表忠養賢,一出血誠,若一致懇悃,雖不躬拜,其何說之辭?如等荒蕪,無計掇腐,屢辱勤厚,恐玷盛擧。

雖在退閒,連抱沈綿,約會陶山,坐換炎候,懶慢之責,無所逭於左右。如得就拜,當欲敦勸,庶答厚望。但惠示《迎鳳錄》,已爲成書,不須吹毛。鄙意有惑,敢此稟定。錄中具載中原書院之所及藏書學田之類,似欲援證故事,以解齒頰,無乃剩耶?

《竹溪雜志》,方爲周武陵之尤。高明之見,何必踵成,只令寫取書帙學田之數凡施行之條,錄付有司,俾善傳守,亦是爲衛道之地也。入院之士,拘以科格,此紹修之狹制。而貴院亦先入格,末世之事,雖未全廢程式,雲林藏修之地,屑屑然計較文藝得失之末、不先明倫善俗之本,雖使懸髻勤苦,徒爲射利之資,何益實用?高明才設課程,已見企及之效,幸勿責成於急迫,俾之收功於講習,何如?

《白鹿學規》及《四箴》,爲摘埴指南,講堂之不可闕者。必須楷書高揭,如堂齋門樓,必取退溪大額,以焜燿一院。使顧名思義,亦不敢後也,不審何如。

千古荒煙,闢邪基正,此實斯文之幸。一入門牆,得聞絃歌,風高明之爽快,漱之紺寒,虛計空馳,拘梗未解,遡風慙謝,不禁悠鬱。

3

續承長牋,辭旨益勤,翹跂之際,慰沃尤深。就中廟院事,已作成規,不可更張,亦不須更道。鄕先生祭社,古有其禮,而地之相近,又便護守,則此擧斷無他疑。雖有外譊,豈復家諭耶?但承示寫眞手掛團珠,則似有可疑。如文成文忠畫幀,則無此事。此雖曰不能免俗,而是亦爲明月之瑕也。無奈有乖崖坐堂,學徒不揖之弊耶?影子若未合堂,則代用以栗,一如文廟之板,似爲無妨。

記文之請,至今遷延,憒惰之責,自知難免,然豈不誠之致耶。雖無狀,退翁視不疏外,有懷必露,小無所隱,亦何異高明之視我乎?自冬春以來,左右所投書,一一見質,公亟稱許之,書疏往來,屢紓顚末,雖隔百里,何殊面命提耳之詳悉耶?若見得是,當斷然行之。不爲遲疑。如不肯欲,百請不回,何能親自敦勸,使迫成之耶?

公自休官以來,遭齒舌不細,杜門謝絶,文字等作,常推讓巨手,不喜出手。如海陽永陽之請,不果頷可。亦索記丹陽新校,累懇不獲,非有他意,不欲以此自擔也。惟榮川,宅相舊鄕,又聘邑,學堂記及齋舍之扁,皆名而額之,猶悔破戒妄發。況貴院,又被多口,尤不欲落此是非叢中。且不直請,而如此宛轉借手,已爲疑怪。

今聞貴伻,直達陶山,瓊翰想盡懇悃,必下一語矣。《迎鳳志》,亦附便送似,如未得請,及公未瓜,當拜老龐而更謀。今適苦河魚,潦餘山逕,漂斷無媒,不敢以出,非但負高明厚望,亦孤退翁泛月之約,罪恨尤劇。且作興盛事,謬謀無似,歆聳之餘,時或獻愚,敍事之文,固非管豹所窺也。猶以訑訑不屑,屢示鐫誨,豈所謂貴相知心者也?

《迎鳳志》中事,前書已具。書院之作,創自白雲,多至四所,已爲國庠,藏書學田,習熟見聞,不至致人駭怪。武陵煩冗之言,旣不能禁刪於共謀之時。高明踵成之事,欲庶幾責備於俯詢之日,今披《竹溪志》一覽,可暸然矣。凡君子立敎行事,但務明吾道,以俟知者,肯者肯爾,不須逐時拘俗,以永人知,圖免頰舌矣。草之人,猶俟後世之子雲,何患空名之無施乎?

入院之選,限以入格,末世之規,不得不爾。但使善誘之際,兼示務本之義,不全科饕利之資,則不亦善夫?願入門牆者,雖未中格,略倣四學一時之餉,以廣興學之路,不知何如。贍錢甚夥,役隸有裕,游學之士,多寡不定,豈不可繼給耶?後來者雖不能盡如高明之用意,豈有盡越視者耶。嘗見伊川先生,以月書季考文字升黜,爲大失本意,而晦翁安定湖學制多陋,常欲變學政。常有慨然之志,偶發之於貴院爾,過蒙留意,更要示詳,良荷良荷。

學規,幸勿視尋常,使之顧名思義,似亦不敢緩也。學中節目,旣已完具,則雖不得記文,何至大欠事耶,況不必終靳乎?

陶叟所復一紙,有答記文事再送,只可爲兩間往復之私,不可使挂別眼,以資笑怒。幸於電餘,封回若何?鄙簡亦付送陶山,贊成尊旨,不知竟恝然否也。恃公愛護,陳荒妄,恐落外眎,倂加愼重。餘冀保暑自愛,進修益茂。

吳子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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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書》,以奇偶分陰陽,陽正陰隅,各居其所。一三七九居正位,而配乾坤離坎之四正位,二四六入居四隅,而配震巽兌艮之四隅位。故虛其中之五,而以八位配八卦,以明《洛書》之可以爲八卦。然則奇偶者,位次之陰陽,非指八卦定位之奇偶也,豈非以正對正,以隅對隅,而以卦配位者乎。此《啓蒙》之本意,而胡玉齋雖蔓辭繁文,恐別無他意也。

自欺章三條,一則半知半不知,一則欠了分數,一則不知不覺,陷於自欺。論君子立心之功,則有一分人欲、滅一分天理,同歸於自欺,不可以數多少論。誠如來諭之的當,若以心經語意見之,似有精粗之差。蓋第三條所言,是指致知,君子知行有一分之未實,而不免陷於自欺,乃自修之際,隱然心術之微,說得極細。下文閒居小人,是誠心於不善,乃無狀詐僞之甚者,而不可以自欺言,說得極粗,然則上文毋自欺,乃誠意之工夫。下文閒居小人乃不誠意之戒也,過不得此關,雖同歸於小人,而豈無精粗之分歟?故以閒居小人,爲自欺之小者,乃賺看也。賺者,買物失實之名也。饒雙峯以閒居之小人,爲務財用之小人,其無狀則一般。前所以云云者,但以語脈不貫,不必牽引,非以爲別樣小人也。

南夢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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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書披讀,志古文奇,深喜斯文之有人。年富力强,脩途逸駕,其進容可量乎?負笈踰險,攻苦寒棲,書聲若出金石,已知志學之篤,而索道於盲,謝遣未獲,自不覺泚顙之愧、未廢應俗之務,時混簿塵,恐浼淸栽,不意披誠露眞,懃懇至此。自顧枵然,何顔以堪。況習決科聲律之文、而希作聖造道之功,非徒僕之所未解,竊恐岐而二之,終失邯鄲之步也。

古之志於道者,不宜若是,判義利之戰、謹輕重之辨,了此一大事,下學而上達。居今之世,捨彼取此,勢有所不能,則從事於斯,不亦難乎。

游定夫聞母敎,而卒業於程門,蔡西山屛擧業,而專心於學道。蓋理欲不兩立,魚熊未得兼,透得利關,方可語上。竊觀聖賢敎人之方,則立心以莊敬爲主、入德以格致爲先,瞬存息養,日乾夕惕,存之於靜一、守之以悠久。觀史則曰玩物喪志、攻文則曰鑿空類俳,務使欲盡理明,精粗不遺,而全體大用,充滿於日用之間,固不可作輟而責朝夕之效。當其欲罷不能之時,雖欲外馳,而自有所不暇,豈區區操兩可者之所易辨哉?若徒習說話,而無實以繼之,則近於自欺;不修本地,而欲速凌躐,則未免助長,費力罔功,亦何益之有哉?

至於科擧之事,先賢亦有不免。但修業安命,勿循時好則不亦善夫。詩書六藝之文,卽其文之著見者也。若能善讀其文而究其理,使義理之實,融會於吾之胸中,則發而爲文,可以經緯黼黻,亦何患不合於程式哉?如或不安小成,不屑干祿,則姑俟夫學積功深,道明德立,而後待善價,膺招幣,亦非晩也。隱居求志,起而兼善,以答天地生民之寄,是乃天民之達可行者,非希冀取名者之所能窺涯涘,豈不韙哉?

今以急迫瑣屑之心,持兩端而思兼謀利,一心已先背馳,是猶治絲而棼之,方寸之爭,果孰勝而孰負乎?雖愈於冥行走肉,而謂之聞道則未也。況君子爲學,蓋棺乃了,羿斲,至妙難傳。學聖希賢之功,不過竭吾才盡吾心而已,萬物備我,有餘師矣,豈可外此而他求哉?若就正於有道,特於辨其疑,一其歸而已,非謂習訓詁,攢古紙,而媒聲利進取之計也。年過五百,名世無人,利祿之習熾,而淵源之漸涸,奮然豎起,以大擔自任者,果無其人乎?

,有爲者亦若是,何高遠之足憂哉?所患者,規小利而畫半途也,致遠以志,業廣惟勤,賢輩勉之。如僕者,少事章句,幾至虛過一生,而回首已晩。又不能刻意進步,期以大受,反縻於折腰之斗粟,其餘不足觀也。已爲君子之所棄矣,欣荷足下相長之益,切欲灑濯舊陋,以來新得,剖柝義理之同異,尙論人物之賢否,豈不樂哉。而踐履無實,豈能眞知、自治不給,何以及人,況可以師云乎哉?

欲聞大道,則林居觀化之有其人,欲習時文,則奮藻吐鳳之有其手,皆非迂拙之所堪也。特感足下樂取之誼,不容隱默,妄有云云。善惡皆師,幸一破顔。

迎鳳諸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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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噓九地,線添一紋,想諸賢杜門靜居,保合沖和,茂膺大亨之慶,好迓朋來之樂。一年休光,從此可占,欣賀欣賀。

近纏塵機,無便湔祓,雖値陽生,未撥昏塞。幸望講多方,滿肚疑難,面承之日,問辨無餘。是亦相長之益也,惟高明諒之。

申處士季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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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伏問孝履何如,遙仰遙仰。

伏歆先老先生,山林日長,充養有素,學業醇明,道德成就,南中士人,望若景星。每欲贏糧數舍,求取正之益,自幸同時,庶獲一拜。

大人亦因裵上舍紳,屢致無便接晤之恨云。人事靡常,奄忽至此,未成及門之願,遽驚山摧之慘,吾私之慟,有淚徹泉。

今聞踰月有期,病未赴哭,謹以拙挽一曲,薄賻六色,汗送靈筵之下,小伸平日跂慕之悃。幽明雖隔,不昧斯存,伏惟一薦何如?謹冀俯禮終孝,以副遐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