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靖康要録
卷九
卷十 

  十月一日

臣僚上言:「竊聞臣僚論列李綱章疏甚多,欲望盡數行出,庶四海咸知其罪。」奉聖㫖:並令行出。

臣僚上言:「伏見李綱除觀文殿學士、知揚州,按綱輕脱寡謀,强執自任,專主用兵之議,而元無成算奇畫,及陛下命以宣撫之任,日兾其有功,而前後敗軍覆將非一,又耗用邦財,不可數計,綱知其罪而自列矣,陛下復加以寵名,使守便郡,此臣所未喻也。又臣僚上言,伏見仁祖朝,韓琦以直學士經界陜西,好水之戰,任福、劉平等,皆没於陣,士卒死者甚衆,非不知諸將違琦節制致敗也,雖善其皆合事機,然猶降一官,神祖朝,韓絳以次輔宣撫西邊,而諸將深入荒城,卒伍駭擾,致罹殺傷,神祖非不知絳之推忠盡瘁也,雖原情無他,然亦罷相,止以舊秩出守鄧州,葢人君陟降如天,夫心雖知其才能之可用,忠赤之可倚,茍有罪焉,不可不加斥也,臣竊見李綱勇於報國,鋭於用兵,而聴用不審,數有敗衂,其罪亦著矣,陛下亮綱用心無他,因其請罷,加峻職,授以便郡,於此見陛下厚于記功,薄于責過也,然綱之所因敗軍覆將,耗財疲民,非特如韓琦好水之戰敗,韓絳西邊之失也,安得不加斥責,以示懲戒乎?臣愚不肖,當慕范仲淹之中正,仰事陛下,非敢于綱敗事之後,從而下石也,但朝廷典刑,不可不正,如陛下念綱前日之勞,在所記錄,察綱今日之敗,志在殱冦,亦宜黜官降職,以慰死事之心,為敗事者之戒矣。」奉聖㫖:李綱差提舉杭州洞霄宫。

又臣僚上言:「竊謂先王賞罰,惟軍政為大,葢以戰危事也,一有所失,禍毒不細,故嚴為之戒。謹按李綱身為大臣,專制閫外,而師出罔功,當任其咎,縱使敗衂不由節制之非,則思授鉞之義,尚須屈身為國受戮,以申軍政,豈可復寵以職名,優居祠館,雖陛下欲曲全體貌,然公議不允,况今邊徼用兵,責諸將論功之日,必有所懲,乃克用勸。伏望再加褫削,以正厥罪。」又臣僚上言:「昨者金人圍守太原,乆而未解,知樞密院李綱出總元戎,兵甲非不多也,郡置屬官凡七八十員,抽差人吏凡六七十名,能否不辨,幕府紛然,軍政出于多門,臨時漫無成算,偏禆不知稟令,士卒自相殘賊,以守則不攻而潰,以戰則未鬭而遁,兵卒逃亡,金帛散失,綱既告罷,其屬官或託故差出,或隨逐前來,各帶劵厯,不廢請給,所謂法度紀律,一切無有,以此行師,欲求決勝,臣未之聞也。大帥自當親臨戰陣,以䕶諸將,決求成功,綱坐懐州,去軍前凡數百里,緩急何以及事,其幕府㕘議、機宜、管勾文字、勾當公事等官,員數猥衆,又多晩進書生,綱傲然畧不咨問,其與親密朝夕不相舍者,惟鄒柄與張牧而已,自餘僚屬將僚,惟晨夕一揖而退,若有所建明,須先禱柄、牧,為之傳導,然後得見,故人多怨之,卒以無助而敗事,況鄒柄、張牧,白身得官,何嘗知軍旅之事,綱數十萬之衆,而決謀于此二人,可謂疎謬之甚。聞綱初欲過隆徳,柄、牧力爭不得往,及軍勢稍沮,遽督乞去,將士忿怒,下情不通,十羊九牧,無所適從。太原下數日矣,綱在軍中尚不得知,何以望其能先事而料敵哉?誤國損威,莫此為甚。昔者曹彬取幽州敗績,大謝天下,太宗念其常有功於國,亦貶為右驍衛上將軍,其部屬至有編配者,綱䝉陛下之眷奬亦厚矣,宜奮不顧身,思所以報,今喪師辱國如是之甚,罰其可已!觀文峻隆,宫祠優職,非所宜得,願賜斥奪,以叶師言。若張牧、鄒柄贊佐誤事,亦當追奪前命,以明國威,以肅軍政。」奉聖㫖:李綱落職,依舊宫祠;鄒柄、張牧,並罷見任,令别注授差遣。

又臣僚上言:「昔漢王恢嘗建用兵之議,與韓安國論難,往反至于再三,漢武從其言,用為將軍以擊匈奴,師出無功,卒從吏議。臣謹按李綱首言用兵,以解太原之圍,凡戰守之策,一切聴之,不從中覆也,而綱方畧乖謬,節制無術,出師輒敗,取輕敵人,太原失守,天下寒心,綱匿而不言,近世大將誤朝辱國,未有若綱之甚者,其奏議有曰:『若棄太原,乞降御筆手詔。』綱遷延懐州,弗力救援,乃欲以棄地事歸之君父,以逭其責,懐奸如此,且綱妄庸人耳!平時諂事蔡京、蔡攸,結為死黨,其為守禦司也,京在城外,遂以守禦之卒,假京給使,方君父在圍城之中,正賴兵衆以為守備,綱乃以資元惡大憝,不忠甚矣,其逆皇上於南都也,與攸耳語移時,蹤跡詭秘,不可具言,迨其還朝,力欲援攸亦居政府,中外洶洶,莫知所為,賴陛下察其奸,不使入城,然後人心翕然以定。若綱言遂行,而攸遂用,其禍可勝計哉?今年正月,金人至畿甸,旋即議和,既而勤王之師四面輻輳,金人恐懼,求去有日矣,而三鎮詔書初未與也,綱自以和議既成,無以為功,遂與姚平仲同建刼營之策,一敗塗地,朝廷不得已遂與三鎮詔書,興言及此,可為慨然。陛下隆寛廣愛,薄綱之罪,止于罷政,而綱遂使其黨張燾、馮檝、方元若、余應求、陳公輔之徒,鼓惑衆聴,唱為伏闕之事,幾至大變,其初王孝迪斂民之金以犒虜人,諫臣論列,陛下重惜民財為罷之,綱乃斂恩歸己,出收其榜,以沽小民之譽,小民無知,以為盡出于綱,故伏闕之日,聚衆萬餘,觀綱處心如此,豈所謂善則稱君也哉?今秋金人舉兵再犯邊陲,首以綱為言,嗚呼!綱之罪大矣,尚以崇階,均佚宫祠,非所以示懲也。伏望正綱之罪,授以散秩,置之逺方,以為將帥失職者之戒,仍以綱罪明諭天下,以解愚民之惑。」

又臣僚上言:「所謂大臣者,以身任社稷之安危,倘輕動妄作,懐私誤國,豈逃重譴哉?伏見李綱本以凡才,誤膺器使,卵翼于蔡氏之門,傾心死黨,逮上皇將有内禪之意,攸先刺探,引綱為援,使冒䇿立之功,而綱之罪狀有不可掩者,臣請為陛下數之。太上皇帝心存道奥,倦聴萬幾,陛下以天子授大寶位,臣下何預焉?乃敢貪天之功,以為己力,此其罪一也。金人之兵傅于城下,逮西京兵至,彼且心懼,氣懾不敢肆行抄掠,莫測西兵之多寡强弱,兩軍相持,則易于和議矣,綱乃妄意一勝,逮姚平仲之挫衂,使金人復肆虎狼之心,其罪二也。王孝迪榜取民金寶,京都之民為之騷動,朝廷大議已定,不取于民,而綱自出榜文,以為己功,身為大臣,躬至市肆以收前榜,竊譽兵民,使歸怨於上,其罪三也。兵既妄動,朝廷不得已蹔行罷免,為之死黨者,黙諭其意,力率士庶伏闕,乞用李綱,脅持君父,幾至變亂,其罪四也。身領守禦,不知體國,假君爵祿,以市私恩,四壁之賞太濫,幾至數千人,而親戚故舊,或濫轉官資,或白身授官,鮮有遺者,其罪五也。隂與吳敏黨庇蔡氏,薦京入對,上皇之歸也,力引蔡氏,俾還京國,蹤跡詭祕,其遺攸書,則有密語不敢忘之説,但不知所謂密語者何事,其罪六也。自謂功多,排斥同列,任情好惡,妄作威福,至陛下有唯辟作福,惟辟作威之戒,其罪七也。身為樞輔,智術疎淺,不能逆詐,輒以蠟書付金國之使,妄結余覩,使金人復加怨憤,抄掠吾民,而河東河北之冦未平,其罪八也。陛下以种師中之敗没,欲遣樞臣宣撫河東,而綱輙拒抗君命,乞納陛下所與之命,以臣抗君,㡬于跋扈,其罪九也。迨至澤孟,不務持重以量兵勢,惟以軍法督戰,遂至解潛之兵潰散,卒無尺寸之功,而并門失守,其罪十也。古人所云『是口尚乳臭者』,其綱之謂乎?且行軍用兵,徒知襲童貫之迹,妄自尊大,為僚佐者罕見其面,獨持淺智,不能用賢,果致僨敗,欲誅厥由,咎將誰執?伏望陛下早正十罪,特賜竄斥。」

又臣僚上言:「臣聞國之所恃者,賞罰也,民之所信者,號令也。若賞罰之行,黜陟不當于羣心,號令之施,播告或匿于厥指,則非所以定國是而孚民聴也。臣竊見李綱,自樞密出為宣撫,其任可為重矣,綱天資踈薄,濟以凶愎,地位尊崇,恥于咨訪,辟置幕府,皆一時趨附之憸人,選用禆佐,多平日敗亡之冗士,圖事揆策,既非所長,料敵應變,又其所短,淹留累月,縻費國用,不可資計,卒不能解太原之圍,若不究正其罪而顯絀之,則非所以定國是也。然綱强辯似智,敢為似勇,竊主威以交羣枉,違公道以市私恩,故一時小人,喜為稱譽,每綱之敗,則歸咎朝廷,以賈衆怨,蚩蚩之民,輕信易動,綱之奸詐,何由盡知?若不明數其罪而播告之,則非所以孚庶聴也。臣謹按綱之罪未易悉陳,請為陛下言其大者。上皇獨決大議,傳位陛下,蔡攸乃詭傳上皇之命,請吳敏有建請之功,峻加柄用,以庇蔡氏之宗,敏固已不勝誅矣,綱于陛下龍飛之後,乃始引敏以為証質,奏疏自云:『臣與吳敏力建大策,贊成内禪。』綱之欺天罔上,抑又甚矣,綱之罪一也。今春虜騎至城下,陛下屈己為民,以講和好,其使都邑之民輸金幣以助國,葢非得已,執政王孝迪庸暗無狀,掲大榜于通衢,肆為乖謬不可施行之論,臺諫交章奏劾,陛下即罷輸納,或命以官,或以官屋折還元價,綱乃掠人主之美,使行營司收榜,都人但見李綱收榜,曾不知出于陛下也,故綱之罷,其徒唱市井無賴千百為羣,白晝縱殺,幾至生事,綱之罪二也。陛下始降親征之詔,燕、越兩王上表固諫,從臣言官亦皆奏疏乞罷親征,嚴都城守禦,雖殿巖武帥亦以為言,又綱言為躬述利害,回鑾輿之行,陛下俯順羣情,豈獨綱之力哉?欺愚惑衆,妄自夸耀,綱之罪三也。迨西師四集,种師道與諸將駐兵郊外,虜營寖懼,若綱稍加持重,從師道之謀,絶其抄掠,徐為後圖,豈有姚平仲喪敗之禍?平仲之戰,綱實使之,輕舉妄發,誤國大計,猶復肆為狂誕之言,凟亂朝聴,綱之罪四也。蔡京之棄去君父,逃于洪州,遣人以奏牘抵綱,使之請對,綱輒敢為京敷奏,京亦恃綱在朝,遽至國門以俟召命,顯庇元惡,負國厚恩,綱之罪五也。蔡攸建請上皇為渡江之計,日構奸言,離間兩宫,逮其黨宋㬇傳導語言,狂率不遜,神人共憤,攸既以罪被斥,綱為營救,綱之罪六也。攸在丹陽,綱自圍城中通書,至為諛詞,云不敢渝徳,又有『太師鈞候甚安,此中不輟通問』之語,時京在占雲館也,其披冩腹心,親密無閒,一至於此,綱之罪七也。於乞去之章,妄云『奉使兩宫,協和上皇之于陛下』,陛下之奉上皇,天性至愛,本無繊毫之閒,綱安得此語哉?綱之罪八也。綱任為元帥,偃蹇違命,輒取陛下除授兵部侍郎以後誥勅,繳納朝廷,畧無顧憚,綱之罪九也。綱總行營,專主用兵,邇者乃復請卑辭厚幣以講和,又請親降手詔棄太原於度外,綱之罪十也。今夷狄憑陵,國威未振,綱之誤朝致冦,喪師辱命,與夫懐奸黨惡之罪,已條具于前矣,伏望陛下奮乾綱之㫁,擴離照之明,處之散秩,竄之遐方,以申邦憲。」

又臣寮上言:「人臣之罪,莫大於貪天之功,竊人之財,猶謂之盜,貪天之功以為己力,豈不謂之盜?竊觀李綱劄子,稱『太上皇帝厭萬幾之煩,欲授聖子,意有未發,臣與少宰吳敏立建大策,贊成内禪。』臣伏惟上皇以聖器授陛下,蓋知天命人心有所歸屬,奮然獨㫁,豈假人謀?此帝堯盛徳之事也,當時蔡攸出入禁中,刺得密㫖,吳敏、李綱欲使二人大用,為己肘腋,吳敏時權直學士院,身在翰林,故其意先達,綱太常少卿,疎外,無由以進,而綱遂懐此劄子,朝路示士大夫,人無不見之,所論三事,内禪乃其一也,其詞引唐睿宗始立為皇帝,復為皇嗣居東宫事,始搢紳見者,莫不駭愕,罪綱失言,由是言之,綱豈知上皇聖意哉?徒假攸言,猶未敢信,且首尾兩端,今乃敢明言上皇之意未有所發,與敏力建大䇿,則是誣上皇而欺陛下,非所謂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臣聞善則稱君,過則歸己,人臣之義也,綱劄子曰:『嵗首太上皇南幸淮浙,羣臣亦有勸陛下為避敵之計者,又臣躬述利害,回鑾輿之行,為固守之計。』臣竊謂固守都城,兵民之心也,陛下因人心却南幸之議,綱何與焉?使綱嘗言之,亦大臣獻替之常事,何必髙自稱譽耶?綱又有劄子曰:『傳檄而二鎮堅守,奉使而兩宫協和。』臣竊謂綱之傳檄,必得陛下聖㫖,非假聖㫖,其誰肯從綱?乃自為功,何也?上皇北歸,乃其本志,陛下遣迎祗迓,禮意曲備,兩宫未嘗不和,綱乃以為協和兩宫,何也?此以善自予,以過歸君,人臣之義,當如是乎?綱以是數者,平居呌呼衒耀,要譽于流俗,于表奏中,時發不遜語,自比其功于張良、劉幽求、裴度、李泌,流俗無不以為然,遂以其為國家柱石也。大率綱之為人,髙誕疎妄,足以欺惑愚衆,今春虜人頓兵城下,綱領行營及京城守禦司,屢聲破賊,都人遭圍閉之乆,莫不喜之,使應援姚平仲,卒無尺寸之功,而國受莫大之辱,流俗猶信綱以為能用兵,葢其誕妄足以惑之也。方虜人邀索金銀,朝廷括民間以足其數,時中書侍郎王孝迪獨主其事,掲榜立禁,民甚苦之,臺諫論列,朝廷遂罷括,而民間未知,綱乃乘馬徧歴京城,自收其榜,百姓歸恩于己,又使妄言無行之徒 —— 馮檝、陳公輔輩,稱功頌徳,奔走揄揚,以竊流俗之譽,遂率聾俗,叩閽喧噪,以刦持人主,成其私計,於是已罷而復用,推原其心,罪不容誅,為臣之義,可如是乎?今宣撫河東,畧無經畫,肆意妄作,督諸將決戰,數路敗衂,陛下因其斥罷,遂與揚州,又與宫祠,流俗紛然謂有大功,不宜閒廢,請降睿㫖,以綱之罪暴白于天下。」奉聖㫖:李綱責授保靜軍節度副使,建昌軍安置。

少宰唐恪等,三表請御正殿,復常膳,所請宜允。

  二日

特進、充資政殿學士、提舉西京崇福宫薛昻劄子,乞守本官致仕。奉聖㫖:薛昻許守本官職致仕。

臣僚上言:「臣聞天下之言蔡京死黨有三,曰余深、林攄、薛昻,皆引致要路,同惡相濟,始終附會,指天誓日而不相負者也。京之大奸既已暴露而正典刑,余深、林攄削奪追貶,稍示從坐之罰,而獨于昂,尚使冒極品之官,華峻之職,偃然如故。今許以特進、大資致政,寵其歸,則何以慰天下之望?」奉聖㫖:薛昂落職,致仕。

又臣僚上言:「伏見薛昂以特進,文階之極,元豐未更官制以前,乃僕射也,國朝之制,非厯宰相不除,其選重矣。按昻天資邪詖,學術甚陋,其所屬文,士大夫傳以為笑。崇寧初為大司成,士人程文有用《史記》《西漢》者,昂輒斥落,以塗學者耳目,壞其心術,有識之士為之扼腕。元符中,嘗上殿乞罷史學,哲宗皇帝曰:『薛昂俗搢紳』,間至今傳誦。平日好事蔡京,無所不至,舉家為京私諱其名,昂語誤及京字,即自批箠其口,昔之佞人,固有嘗䑛痔以媚權貴者矣,未聞舉為同列私諱其名者也,昂之俗佞一至于此,乃以極品得謝,實為僥冒,伏望削其特進之階,以厭公議。」奉聖㫖:薛昂降充金紫光祿大夫致仕。

  五日

斡离不軍陷真定府。

金人遣楊天吉、王汭來議事,取蔡京、童貫、王黼、吳敏、李綱等九人家屬。詔王時雍、曹矇館之。時雍議盡以三府所入,納增嵗幣,祖宗内府所蔵珍玩,歸之二帥,且河東宿師,暴露日乆,欲厚犒之,天吉、汭頗領納,先取犒師絹十萬疋以行,吏部員外郎王及之,充送伴官。借給事中黄夏卿、閤門宣贊舍人趙説,充大金國生辰使副。

徽猷閣待制、宣撫使㕘謀折彦質,為龍圖閣直學士,充河北河東路宣撫副使。

  七日

聖㫖:月朔,上七諸州官朝拜燒香,非祖宗法,並詔罷。

遣文州刺史辛康宗賚詔撫諭陜西五路制置司將士。

  八日

金人陷汾州,守臣張克戩死之。

聖㫖:昨降諸路勸誘人户獻納錢物指揮,勿行。

詔賜奬諭王似,以夏賊乘間盜邊,能獲其酋長,生致闕下,勉責功名,以副睠矚。

  九日

葉煥依舊與郡,前除直秘閣宫祠指揮,勿行。以臣僚言其往進《繼明集》,叙述東宫故實,及增置宫僚等事,出位而言,徼福于後,故非靜慎端良之士,今既引疾請去,可因而許之,不宜授以中秘美職故也。

  十日

上率羣臣獻壽于龍徳宫。

  十一日

殿中侍御史胡舜陟奏:「涪陵人焦定,嘗受《易》于曩氏郭先生,究極象數,逆知人事,而洞曉諸葛亮八陣法,用兵有必勝之理,今居河南府,樂道潛幽,不求聞達,自非厚禮招之,恐莫能致。」奉聖㫖:河南府差官詔赴闕。

  十二日

秘書少監洪芻,除左諌議大夫;侍御史范宗尹,除右諫議大夫;殿中侍御史胡舜陟,除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秦檜,除左司諫;監察御史元當可,除右司諫;國子司業黎確、校書郎胡唐孝,並除殿中侍御史;王俁、宋齊愈,並除監察御史。

左諫議大夫徐秉哲,除給事中。

詔曰:「修舉政事,全藉人才,人才之難,宜所愛惜,豈以一眚,遂廢終身,除挾奸害政,罪狀明白者,不任使外,餘皆隨才收録,勿謂曾經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輩薦引,遂皆屏逐,庶使革心,應以時用,三省及臺諫官,深體予意,以示至公。」

聖㫖:一方用師,數路調發,軍功未及,民力先困,若京西運糧每石一斗,至用錢四十貫,陜西運糧,民間陪費,百餘萬緡,聞之頗為駭異。今嵗四方豐稔,粒米狼戾,今後但可就逐處增價收入,不得輕議般運,以稱恤民之意。若船綱水運,及諸州支移之類,自當依舊。

奉使李若水劄子言:「臣等被命奉使山西皇子軍前,館伴首詰三鎮及所欠金銀、歸朝官、嵗幣四事,及見皇子,只説頭段事,大事也,意謂三鎮。續到國相軍前,館伴無主議,及見國相,專理會三鎮,無一言及嵗幣、歸朝官,至於金銀,不惟不言,且深以為諱,或言或不言,或同或異,要之大槩,不過此四者。臣等熟計之,如歸朝官,徒費廩祿,終不為用,玩而留之,惟以宿禍,前既下詔遣,不當復吝,况金人以絹書之故,堅要此輩,以示本朝不復收納,且絶燕人南向之念,不若與之,以中其情,臣恐將來數少,復别生事端,已先説所以損傷之,因彼既信而不疑矣,故云據見底教過來,臣等論歸朝官如此。歲幣春既不與,秋亦復然,朝廷必謂既已用兵,幣何得與?然用兵之説,歸罪將帥,持禮議和,遣使不絶,初未嘗明與之暌也,豈有不與之理?臣等恐朝廷惜今嵗之幣,但語之以講和之後,必不虧少,彼意不深校,臣等論嵗幣者如此。城下所許金銀,臣等初不知其的數,既見館侍説,乃知如此之多,遂痛言當初使人不量朝廷有無,胡亂許了,今庫藏已竭,那裏得來,彼亦知其無有,故云若果是無時,以他物準折,臣等論金銀者如此。三鎮祖宗之地,且陵寢在中,所係甚大,臣等固已恭依聖訓,曲致折租之説,彼云既割三鎮,則租賦自屬大金,如何更將來折,臣等復以息生靈,繼盟好,永無窮之利動之,而其意確然,終未諧契,仍云已令王汭將意㫖去也,不復如皇子尚有尋思之語,去就決擇,惟在宸斷,區區所見,尚恐未盡,更望陛下㕘酌王雲、劉岑所説,揆王汭之情,令侍從官以上聚議,早為之圖,無使長驅深入,以成不支之勢,則天下幸甚。」

又劄子:「臣竊見朝廷自來遣使,未嘗不以皇子為重,國相為輕,凡百禮數亦如之,臣等到彼兩處,備見情狀,殆與傳聞不同,人但見以皇子係大聖之子,族屬為近,昨至城下,暴聲逺聞,矜露其功,大有跋扈之勢,故特重之,然國相為堂叔,又為左副元帥,位在上,論其功亦相等,而皇子輕驕,頗有易與之迹,國相嚴整,毎多固拒之詞,故皇子要歸朝官,而國相不及,皇子欲尋思三鎮,而國相確然不許,皇子索金銀甚切,而國相反以為諱,嘗以此異同質之于館伴,則怫然曰:『此事一般莫是貴朝看得。』别其㣲意,似恨吾待之有差也。又密問其給使人,真定寨中者曰:『此事只由皇子。』在太原寨中者曰:『皇子常來此間取稟。』雖云各䕶其所事,然已見有相軋之象,前此常聞皇子忌國相下太原,而功出己上,故有欲和之意,今則國相所陷城邑增多,而其規模之大,事體之重,則又過之。伏望陛下屈己為民,度時用徳,均其所以待遇之禮,庶使交孚,不害和議大計。」

又劄子:「臣等自深州,入金人亂兵中,轉側千餘里,回至南闗,凡厯府者二,厯軍者二,厯縣者七,厯鎮寨者四,並無本朝人馬,但見金人别營數十,官舍民廬,悉皆焚毁,瓶罌牖户之類,無一全者,惟井陘、百陘、壽陽、榆次、徐溝、大谷等處,僅有民存,然已漢蕃雜處,祗應公皁,皆曰力不支,脅令拜降,男女老㓜,陵鑠日甚一日,尫殘窮苦,狀若隂幽間,人每見臣等,知來和議,口雖不言,意實赴愬,往往以手加額,吁嗟哽塞,至于流涕,又於山上見有逃避之人,連綿不絶,聞各收集散亡士卒,立寨柵以自衛,持弓刀以扞敵,金人屢遣人多方誘之,必被勦殺,可見仗節死義,力拒腥膻,真有戀上之意。竊惟河北、河東兩路,涵浸祖宗徳澤垂二百年,昨因用蔡京事,新政流毒,民不聊生,而童貫開邊燕雲首禍,披民膏血以事空虚,丁壯疲于調發,産業蕩于誅求,道路號呼,血訴無所,塗炭桎梏,誰其救之?陛下嗣位之初,力行仁政,獨此兩路邊事未已,未沐醇醲之澤,今戎馬憑陵,肆行攻陷,百姓何知,勢必脅從,而在邑之民,無逡巡向敵之意,處山之衆,有激昂殺賊之心,可謂不負朝廷矣。哀斯民之無生,服斯民之有義,愧起顔面,痛在肺肝,以陛下憂民之心,愛民之切,而主議用事之人,前後誤國,陷之此地,可為流涕,可為痛哭!言而及此,實觸忌諱,然臣等區區忠孝之心,目擊其事,不忍不以上聞,伏望陛下深軫聖宸,薄采愚説,下哀痛之詔,慰民于既往,思救援之計,拯民於將來,上答天心,下慰元元之望。取進止。」

  十三日

臣僚上言:「契勘東南之民,二十年間,般運花石,繼以應奉,百端騷擾,中間方臘作過,後遭横逆,民俗市肆,尚未復舊,全藉守臣中和豈弟,多方巡撫,一不得人,不惟千里被害,竊恐别致生事。謹按知杭州毛友,疾病之餘,精神不寧,恣情任氣,不循理法,下車之始,謂杭州會府官妓,豈可不滿百人,抑勒隊長,肆行糾率良人之婦,預選者三人,其夫訴于州,即收禁于獄,遂有自經而死者。民間理會田地,不問合與未合釐革,皆取契毁抹,爭既不息,莫適為主,緣此田地荒蕪,無人耕種,理㫁詞訟,自執偏見,冨者與貧訟,則貧者得理,命官與百姓辯,則百姓得理,元不問其是非曲直也。本州發遣勤王之師,友令不得支帶甲錢,羣卒呌罵,幾至生事。近朝廷取蔡攸家財,文字到州,友曲為稽,密報蔡氏,使之蔵匿,甚喧公論,尋常判狀之詞,有叵耐勿事之語,人多傳笑,其他怪謬不可槩舉。」又言:「友昔治鄉郡,亡有善狀,宜不可復用,但以蔡京之死黨,吳敏之親戚,故敏薦而用之,若不竄斥,更留在任,士民何辜?伏乞早賜罷黜。」奉聖㫖:毛友差提舉杭州洞霄宫,以葉夢得知杭州。

  十四日

詔應進頌賜及第人,勑並追奪。

是日聞真定府陷,集從官議棄三鎮於尚書省。

  十五日

制右金吾衛上將軍、提舉亳州明道宫范納,為檢校少傅、寧武軍節度使,充河北河東路宣撫使。

詔曰:「朕通好鄰國,屈己增幣,無所不至,凡所以保守疆土,全養生靈,敵未退師,攻陷城邑,毎聞邊報,痛切朕心,已令盡召天下之兵矣。凡屬州郡,豈可嬰城自困,坐待其斃,今仰河東河北諸路帥臣,傳檄所部州軍,各得便宜行事,合縱連横,相為救援,見便即動,無拘于律,其見官吏,能與鄉里豪杰率衆扞敵,保守郡邑,大者寵以公爵,次者授以節鉞,或召用於朝,或世襲。各宜體國,奮然自拔,無使鄉里墳墓,坐被殘破,父母妻子,生致離散,所祈于皇天后土宗廟,北顧流涕,明告此言,忠臣義士,寧不動心。故兹詔示,想宜知悉。仍仰宣撫使通行告諭。」

  十七日

駕幸飛山營閲礟,賞賚有差,因登北城而還。

  十八日

臣僚上言:「直秘閣徐惕,昔為廣西轉運使,掊斂公私之物,如文犀大貝,異香珍貨,悉獻于蔡京、蔡攸,一路受幣而官庫為之一空。」奉聖㫖:徐惕落職,追兩官,勒停。

  十九日

檢校令中書舍人劉珏,昨繳還中書舍人安扶論李綱二章,引用韓琦、韓絳等語。奉聖㫖:劉珏落職,提舉亳州明道宫。

制曰:「乃者大將誤國,羣議沸騰,理宜譴斥,書命之職,當暴其罪狀,明示四方,茍懐二心,是辜委任。具官劉珏,自朕初載,擢寘詞掖,不惟喻徳之義,依違顧望,首鼠不情,援凶邪于琦絳之間,復引仲淹而自比,始言踊躍自奮,有嘉報國之心,卒言輕率無謀,宜正誤朝之罪,操兩可之説,無所折衷,職在論思,不宜若此,聊從薄罰,免所居官,追處真祠,以訟其過,可依前件。」

王雲遣使臣至真定,報金人已許和,不復議割三鎮,止須玊輅、冠冕及上尊號等事。

  二十日

太常、禮官集議金主尊號,以翰林學士王寓為尚書右丞,副康王出使。

  二十一日

李擢為中書舍人。

  二十三日

李會為中書舍人;汪藻除太常少卿。

侍御史胡舜陟劄子奏:「伏見陳遘蠟封申狀,稱中山府城下賊寨,造攻城具,今月九日於寨立起礟竿一百餘座,及用大車搬運攻具近城,必須旦暮極力攻打,欲望朝廷指揮宣撫司,火速遣兵應援。臣觀遘狀詞迫切之甚,恐如真定無兵為援,卒致陷沒,朝廷安得恬然坐視不為慮乎?真定之所以陷,實由宣撫司見朝廷遣使講和,按兵不動,今若天下以講和之故,不救中山,失中山必矣,臣於此懼朝廷為虜人所誤,信之而不疑者,講和一事也。虜兵今日陷太原,明日陷真定,凶焰鼎熾,侵尋而南,居然有并吞中原之志,初未嘗與我和也,但時遣使邀求寶貨,且詭詞恭順,使不為備,朝廷便以和好為疑,虜雖攻城,不敢救援,此真墮彼計中也。古者兵交,使在其間,以和好為權宜,以戰守為實務,今乃朝廷以權宜而廢實務,臣竊慮自河以北,地土人心,必兩失之,豈宗社之利哉?即降睿㫖,日下令宣撫司出兵應援中山,不勝痛心疾首,激切之至。」

是日雨氷傷稼。

  二十四日

金人陷平陽府。

  二十五日

侍御史胡舜陟奏:「漢建武時,西域請置都䕶、送侍子,光武不許。唐貞觀中,髙昌王將入城,西域諸國悉欲遣使奉獻,魏徴以為不可,太宗從之,皆不欲蠻夷弊中國也。髙麗𡚁我國家五十餘年矣,政和以來,使人每嵗一至淮浙之間,不勝其擾,所過州縣,官私船盡奪為用,驅村保挽舟,一縣至有數百人,田桑農業盡廢,州縣前期勾集,保丁多致凍餓失所,㳂留亭館寺觀,悉陳設排新,所用之物,皆出于民,官吏督迫,急于軍期,吏緣為奸,民無所訴,更有宦官為之提轄,事過有需索,州縣尤苦之,鞭笞取辦于民,故淮浙間,皆言髙麗一過,甚於遭冦,朝廷所得貢獻,皆玩好無用之物,所費皆帑藏之寶,民之膏血,近日賜予,尤加優典,所費不貲,而又有一路餽遺,燕勞之用,約數十萬緡,髙麗人貪利,欲數至,臣不知朝廷蠧國害民以待此小醜,果何用耶?又有為害之大者,彼昔臣事契丹,今必事大金矣!二敵能制其死命,而我無如彼何,故畏虜而不畏我,所得賜予,聞與虜分,我之山川形勢,兵旅衆寡,財用虚實,往往窺測,以報虜人,如此不惟有所煩費,實養虎遣患,豈非為害之大者乎?臣近見兩浙中路,髙麗人使入朝,不乆到明州,臣恐復如前日騷動淮浙,耗蠧邦財。今日聖政一新,悉革𡚁事以撫養我赤子,伏望陛下以漢光武、唐太宗為法,勿使入朝,實國之利,如使人已到明州,止令本州遞表入進,遣還使人,大率髙麗人入朝,于國于民有害,但于州縣贓吏、管待小人有利焉。臣願睿明察此,去數十年之𡚁政,以慰天下企望之情。」奉聖㫖:依奏。

  二十六日

左丞王寓憚逺行,以夢誣証上,乞免行,上震怒,責寓閒散安置新州,黜其父易𥳑宫祠,擢馮澥知樞密院事,代寓。

新除右丞司諌元當可為鴻臚少卿。

侍御史胡舜陟奏:「伏見陳遘蠟書,其詞哀切,首陳真定破,屠戮生靈不知其幾萬人,虜據髙城,愈難追逐,臣等讀之流涕,竊歎朝廷何忍其如此?未嘗遣一兵一馬為援也。李𨗿三四十狀奏陳,畧不見報,朝廷豈不惜土地,不愛人民,但以與虜講和,不敢動兵?豈非失計甚耶!臣等請為陛下言之。古者列國兵交,使在其間,推論利害,釋二國之患,是以息兵而貴和,今虜遣使來,而我使亦往彼,此按兵不動,乃所謂和也,然虜人用兵不已,今日陷一城,明日陷一邑,侵奪而南,有并吞席捲之志,時遣一使邀求寶貨,詭詞為順,使不為備,我使之往,脅之以威,不得吐一語,但以虜人甘言奏聞,而朝廷不察其情偽,便謂和議已定,宣撫司見謂講和如此,亦不遣兵援救真定,以至破亡,陳遘所以言被受和議之使,留置寨中,而任意攻取,無人援解,彼何計之得而我何計之失也!今中山城下,賊朝夕必攻城矣,若朝廷又以講和之故,不令宣撫司應援,必失中山,失中山,則河北諸郡不攻而自下矣!失河北,則京師不可都,而宗廟社稷危矣!陛下何得不以宗廟社稷為念乎?遘又言,彼既攻城,殺人放火,而我師援之,理不為曲,朝廷若任諸鎮之存亡不復顧恤,州郡更無可論,猶欲保全,伏乞追賜指揮宣撫司,火急遣兵,遘之言如此,可謂切矣!陛下若聴大臣之論,謂既講和,不復應援,則非為宗社之計,苐恐土地人心必兩失之,若大臣云今日無兵以為援,臣等以為河北之民,兵也,使諸郡縣傾廩庫,與民共之,朝廷以好爵縻之,何患人不為用?但在措置如何耳,遘乞宣撫司兵,自深兾來祁會合馬忠兵,宣撫兵擊其西,祁兵擊其東,中山兵為内應,則轉禍為福,易敗為功,其言似為有理,伏望陛下詔三省樞密院,日下詳酌施行。取進止。」

  二十七日

聖㫖:吳幵避事,特降三官。

制曰:「越疆出使,乃朝廷之選賢,受位忘家,葢人臣之盡節,不勤國事,宜正官刑。翰林學士承㫖吳幵,侍從老成,文章重望,朕于纂承之始,屢罄忠嘉,適此多難之時,可辭往使,念闢國百里之計,感和戎五利之謀,十萬横行,乃出樊侯之妄,五千常勝,更覺臧宫之非。欲罷兩國之兵,宜煩一介之使,而賜對便殿,宣諭至情,不聞力疾而請行,乃願養疴而自便,姑從降秩,以示寛容,往省前愆,力圖後報。可降授朝奉大夫,餘如故。」

制曰:御國必始于齊家,首重婦官之選,尊母葢由其子貴,兹為人道之常,眷言邦媛之良,夙被親闈之遇,生我介弟,時作賢王,方抗節于修塗,宜疏恩于慈壼,詔示羣辟,揚于大廷。龍徳宫婉容韋氏,淑慎無違,溫恭有恪,思女美之悦懌,居自敇以箴圖,致婦順之明章,動克循于環珮,善慶所積,休祥是膺,蚤毓天材,乃藩帝室,顧復素厚,曾無驕侈之風,訓誨甚勤,果有終溫之氣,如江夏厲賁育之勇,如任城慕衛霍之功,屬鄰封之講和,越諸臣而請使,朕敦手足之愛,念逺涉以出疆,肆推典策之榮,庶少申于陟屺,是用進位四妃之次,敷教九御之閒,實亞軒龍,有華褕翟,揆徳斯稱,作命維新。嗚呼!兄弟之助急難,將見開元《鶺鴒》之頌,后妃之念行役,勿忘《周南·卷耳》之詩,其茂對于寵光,以永綏于壽嘏。可進位賢妃。

  二十八日

知潁昌府曾開言:「近緣職事,與西道總管王襄措置不同,又頃任中書舍人日,嘗繳襄詞頭,委有妨嫌,乞改移一别閑慢小郡,或外任宫觀。」奉聖㫖:曾開意在避事,可落顯謨閣待制,與宫祠。

聖㫖:黄鍔,除給事中,由海道使金國,以禮物議和。

  二十九日

侍御史胡舜陟奏:「臣觀《春秋傳》曰:『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老氏亦曰:『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還。』國家自熈寧間,王韶開邊之説,王安石主其議,遣將用兵,無嵗無之,瀘南交廣,勤師逺伐,至崇寧以來尤甚,西開青唐以及丹州,西南則建祺祥等州,皆不毛之地,非人之境,而馳赤子陷鋒鏑,死者不計其數,生者竭其膏血,凡五十餘年,而又王黼、童貫合謀,以敗契丹百年之好,約大金以墟其國,是以上帝震怒,禍我國家,金寇侵擾莫之或禦,屠戮士庶,攻陷城邑,長驅于中原,問罪于都城,親王宰臣,為質虜人,磨牙肆毒,搏噬不已。我師之出,出無不敗,前後殺傷,如麻如毛,蹙國喪氣,傷威損重,此豈非所謂勿戢自焚、其事好還乎?陛下踐祚適于斯時,宵旰焦勞,未見徴效,葢天怒未解,人力豈能或勝哉!然天與人相去雖逺,其應甚邇,今上解天怒,當修人事以應之,《書》曰:『惟先格王,正厥事。』此先王修省以應天,解上帝震怒之道也。臣觀今日祖宗寛大之政,冺滅而未舉,王安石刻急之法,為害而未除,法度未得其正也;士大夫之欺罔誕謾,尚循舊習,驕侈貪鄙,曾不少悛,風俗未得其正也;事未見功,賞已驟至,及其敗事,罰不加焉,賞罰未得其正也;閹官舊習,猶執事權,頡頏恣睢,無所忌憚,任用未得其正也;昔之叨冒恩寵者,未加鐫削,懐才抱器者,菲食州縣,爵祿未得其正也;昔之僥倖富貴者,一毫不取,火耕水耨者,困于重斂賦,斂未得其正也,數者未正,豈所謂正厥事乎?伏望聖慈明詔三省,凡是數者,悉反之正,庶幾人事修而天意得,震怒一解,妖氛自消,坐致太平,增光祖烈。」面奉聖㫖:令三省照應施行。

制以道君皇帝第三十四女,封恭福帝姬。

  十一月一日

諫議大夫徐秉哲,為御史中丞;諫議大夫吕好問,為吏部侍郎。

  二日

聖㫖:劉韐,侯到闕,不隔班,先次上殿取㫖,除在京職事官,或重鎮帥臣。

  四日

太尉、鎮洮軍節度使、同知樞密院种師道卒。

康王、馮澥等,奉玊輅,俱發出門。

  五日

詔籍沒譚稹財産,從侍御史胡舜陟之請也。

髙麗國王楷,使賀皇帝登寶位,詔差衛膚敏,借太常少卿,為接伴使,未至,以明州知鄞縣李文淵攝使事管客。十一月一日至定海縣,計二百九十二人,館于樂賓館。先是樞密奉聖㫖,令人使更不赴闕,明州差官押送禮物,至明年四月,使人始離館歸國去云。

  七日

王雲自軍前單騎馳歸,不數日至,中外大駭,果云事勢中變,欲得三闗而止,不然直搗汴都。

是日康王復入門,馮澥罷樞密,以資政學士為太子賓客。

詔曰:「朕屈意議和,無所不至,雖衮冕車輅名號之類,猶無所惜,葢欲保守祖宗之土地,而金人必欲三鎮,今與之,其害如何?欲不與之,其利如何?朕當從衆而行之,不敢自任。令御史臺官告報百官,初八日于尚書省議以聞,宰執親戚不預,不得猶豫觀望,今日百官廷議,係宗社安危,各要見的,實永乆利害,若割三鎮,或不割,各如何保無後患,割之而來,不割而來,各如何備禦,不得鹵莽,朕毋固必,只從衆議是者行之。」

  八日

召百官給紙札,各獻和戰之䇿,耿南仲、吳幵欲棄地而和,喻汝礪、梅執禮、宋齊愈、秦檜、何㮚、曹輔、陳過庭、馮澥、孫傅、李若水等欲戰。初王雲回報,金人堅欲要三闗,朝廷大臣優游不㫁,集百官議于延和殿,與者居左,不與者居右,是日預議者百餘人,與者七十餘人,不與者二十餘人,何㮚其首也。是日不與者曰:「朝廷經三世得河東,陵寢在焉,河北天下之四肢,茍去,吾不知其為人!人民貢賦者,其末也,况天下者,祖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石敬塘故事,豈可遵乎?」與者曰:三鎮,朝廷既嘗許之,今反不與,是中國失信于夷狄,若姑且與之,縱復肆擾,則天下怨怒,師出無名,不戰而屈也,與是朝廷從與之者。是日,何㮚罷中書侍郎。

又云集百官議三鎮于延和殿,各給紙札,文武分列廊廡,范宗尹乞予之以紓禍,至伏地流涕以請,已而黄門持宗尹疏以示衆曰:「朝廷已有定議,不得異論。」頃之,宣問:「金人欲必得三鎮,割與不割,利害若何?金人已與王雲約日,割與不割,金人之來,如何守禦?」惟梅執禮、孫傅、吕好問、洪芻、秦檜、陳國材等三十六人以謂不可割,餘皆從宗尹議,又李若水歸自粘罕所,慟哭于朝,必欲朝廷從其請。先是,金人遣王雲,約以十五日以前,告和割地書到,不然,以十五日渡河,至是,何㮚謂唐恪曰:「三鎮之地,割之,則傷河外之情,不割,則太原、真定已失矣,不若任之,但飭守備待之。」恪唯唯。

梅執禮建議清野,從之,尋宣孫傅、梅執禮入對,時議遂定,乃下詔曰:「朕嗣有大統,屬時艱難,外侮憑陵,元元被害,於是捐棄金帛寶玉,不可數計,以救百姓于困𡚁,繼修和好,遺賂之使,項背相望,凡有所求,悉從其請,雖衮冕車輅稱號之美,猶無所愛,凡以保守土地,全活生靈,而敵勢未已,動起兵端,必欲割我人民,覆我宗社,使我百姓父母妻子悉被驅虜,財物積聚皆遭刦奪,忠臣孝子自當體國,念家人自為戰,令下之日,應河北京畿,便行清野,保守城邑,其聚徒結衆,扞冦立功,自節鉞以下,皆以充賞,仍仰州縣預以上聞,若自能斬首獲級者,倍軍功,凡吾赤子,與其殘于敵人之手,流為異域之人,孰若徒危即安,轉禍求福,興言及此,流涕無從,其餘諸路有忠義之人,能率衆勤王,或立功河北河東者,並依此恩推之。咨爾衆庶,咸體朕意。」

詔梅執禮為清野使,已而京畿之民,扶老攜㓜入保,多暴露者,人情大擾,清野隨罷。

差王時雍東壁,李擢南壁,安扶北壁,邵溥西壁,並守禦使,孫傅招兵使。

侍御史胡舜陟奏:「刑部侍郎宋伯友,天資駑劣,市井之流,才能素乏寸長,但工諧附近習,為大理卿,而内侍鄧文誥為大理承受,傾身事文誥如奴,刑獄出入,惟所頥指,而文誥用之為爪牙,以快私忿,刑多枉濫,人甚寃之,未幾遂得待制,已而侍郎,皆文誥之力也。今春朝廷遣伯友往大金軍中,迎取肅王,伯友不肯行,至煩朝㫖督責而後往,近遣提舉防河,但擁兵自衛,略無措置,其素行彫喪,才無可用一至于此。伏望罷黜。」奉聖㫖:宋伯友除徽猷閣待制,與郡。

臣僚上言:「竊謂付之千里,俾之共理,必有循良之才,豈弟之政,以牧養細民。伯友昔任大理,殺戮無辜,不計其數,時盛章尹京,伯友為廷尉,觀望内侍風㫖,多殺以希恩寵,怨氣充塞,傷天地之和,使上皇負謗于天下,此與漢唐酷吏無異,宜膏斧鑕,以快吾民,今使治郡,猶狼牧羊,亦何一方赤子不幸耶?伏望竄之遐裔,與盛章一等行。」奉聖㫖:宋伯友降充右文殿修撰,知鄭州。

  十日

新差知鼎州邢倞,除名勒停。先是二月間,斡离不軍既還,粘罕尚留隆徳府,詔遣路允迪等以和議之書往,粘罕聞斡离不軍獲金帛寶貨,而己無所得,遣使數來求賂,時勤王之師踵至,大臣有輕敵意,猥曰:「吾兵强盛如此,當與虜抗衡而滅之,彼既領吾肅王過河,吾何不亦留其使,與之相當。」於是館其使述者等,逾月不遣,有都管趙倫者,燕人獪狡,懼不得歸,乃詐以情告館伴邢倞,曰:「金國有余都金吾者,領契丹精鋭甚衆,貳于金人,願歸大國,大國可結之,圖其二酋。」倞遂以聞,朝廷大臣信之,即以詔書授倫,賜余都,納衣領中,仍送賜倫等各帛千疋、白金千兩,倫至粘罕所,首以其書獻之,粘罕大怒,以倫書表聞其王,且具道南宋反覆之狀,其主復報云:「入宋攻討,事無大小,委元帥府從長措置。」遂破太原,提兵向京師,朝廷以倞始禍,故有是命。

  十一日

聖㫖:秘閣修撰、知平陽府林積仁,緣賊馬侵犯,乞致仕,可落職,送吏部,與小處監當。

  十二日

聖㫖:罷范宗尹諌議大夫。

是日晩,金人至河外,折彦質以宣撫司領兵十二萬防河,與之對壘,賊發數十騎來探,回報其帥曰:「南宋兵亦盛,未可輕度。」或欲整兵接戰,有羅索大王者,曰:「宋兵雖多,不足畏也。與之戰,則勝負未可知,不若加以虚聲,盡取戰鼓擊以達旦,以觀其變。」衆以為然,黎明,王師潰,賊遂長驅。

知襲慶府郭奉世,特除為徽猷閣待制。

  十三日

臣僚上言:「竊以元豐年,西師敗績,永樂陷没,神祖皇帝慨然興歎。元祐中,朝廷休兵息民,天下晏然。紹聖以後,章惇為輔,遂議開邊,至京等用事,狂誤上皇,大生邊隙,兵馬日益凋耗,公私日益匱竭,又舉伐燕之役,致兵連禍結,今五年矣,賴天祐有宋,篤生聖躬,為社稷之主,其首惡賊臣,既已竄戮,如王機守鴈門,和詵守瓦橋,薛嗣昌帥太原,詹度帥河間,皆交結權臣,肆為欺罔,冒受功賞,助成今日之患,合正典刑,大快公議。薛嗣昌、和詵雖死,合行追奪;詹度、王機,縱未顯誅市朝,亦當竄之嶺表。伏望表正誤國之罪,以為奸臣之戒。勘當和詵追授武功大夫,王機已除名勒停,送髙州編管。」奉聖㫖:詹度責授海州團練副使,郴州安置;薛嗣昌生前官職並奪。

劉韐奏:「據都統制、措置慶源府城守王淵申,契勘金賊十月二十三日到城下,安排攻打,二十四日,淵差州統制官韓世忠,揀選步兵三百人于西北門刼破賊寨,放火燒死金賊不知數目,其賊寨盡皆閙亂,昬黑相殺,其得功將士,乞等第推賞。」奉聖㫖:韓世忠與除正任防禦使,餘軍兵各轉五官資。

詔福建、江東西、浙東路,人才素號强勇,欲依四道置帥體例,差發運使翁彦國充經制使,令召募起發軍民二萬人,須管於十二月上旬到闕勤王,其錢物亦許于二廣那移。奉聖㫖:翁彦國與復舊職,依此施行。

是日,賊勢已逼,耿南仲力勸急遣王雲,且以康王押衮冕車輅行,尊金主為皇叔,上尊號十有八字,康王請南仲偕行,上曰:「南仲老矣。」令其子延禧代之。

  十四日

京畿人户盡移入城。

孫昭逺,除秘閣修撰,充西道副總管。

  十五日

臣僚上言:「竊以去年之冬,金人入冦,出我不意,故河外諸州堅壁不戰,天下諸州或不勤王,陛下皆置而不問,恕其倉卒之失也。今年自春夏以來,皆知金人必復深入,若天下諸州或不勤王,以致大河失守,都城受危急,則事平之後,當須行法。」奉聖㫖:依奏。其勤王若敢後時,當職官並以軍法從事。

王及之同金國通和使王汭來,聞軍已至西京,不復請三鎮,直以畫河為言,陛對不遜,有奸臣輔闇主之語,上下洶懼,因許之,且以兩府二人行,唐恪既署勅,何㮚大駭,曰:「不奉三鎮之詔,而從畫河之命,何也?」㮚不肯署,因請出,乃以資政殿學士、知杭州,復留領開封府事。於是,御批以金人欲割地,須兩府二人行,令各有陳,陳過庭以主憂臣辱首自請行,唐恪、馮澥、曹輔皆依違不對,耿南仲以老辭,聶昌以親辭,尋出御批曰:「過庭忠誼可嘉,特免奉使差。辭免人耿南仲、聶昌日下出門。」遂㫁諸路門橋,諸軍城守,晩有御札云:「金人已渡河,百官疾速上城。」

金人兵由汜水闗渡黄河,河北提刑京許髙、西提刑許克守汜水,與士卒望風而潰,京師聞之,上門清野。

龍圖閣直學士、河東河北路宣撫使折彦質,責授海州團練副使,永州安置。先是,宣和中,河北河東宣撫司謀取燕雲,乃 召燕雲之民置内地,曰忠勝軍、曰義勝軍,皆山後漢兒也,實勇悍可用,其河東者約十萬餘人,官給錢米以贍之,雖諸司不許支用者亦聴支使,乆之,倉廩不足,以饑而怒出不遜語:「我軍所請皆陳腐。」亦怨道路相逢我軍,輒罵辱之曰:「汝蕃人也而食新;我官軍也而食陳。吾不如蕃人乎?我將誅汝矣!」漢兒聞之懼,其心益二,俟釁且發。至乙巳冬,金人南犯翔武之境,翔州守將孫翊者,勇而忠,出兵與之戰,戰未決,漢兒開門獻于金人,既至武州,漢兒亦為内應,遂失翔武,長驅至代,守將李嗣本率兵拒守,漢兒又擒嗣本,以陷隆代,至忻州,州守賀權度勢不敵,開門張樂以迓之,戎酋大喜,下令兵不入城,遂抵石嶺闗,闗最險隘,一夫守之,萬夫莫開,是時太原張孝純謀守闗人,或曰冀景可也,於是命景,景辭以兵不足,孝純命漢兒耿守忠以本部兵八千助之,景復辭,孝純曰:「第如我語。」景不得已而往,使守忠當前,慮其居後見襲也。守忠至闗,果啟而獻之,景以軍騎奔還,金人遂圍太原,是時宣和七年十二月初也。太原既被圍,提舉保甲郭誼自城中出,傳檄諸郡,使為備,諸郡悉築城㸃丁為守禦計。初漢兒義勇軍四千人,其將劉嗣初者,宣撫司俾領其衆,屯平陽,見平陽人之垂涎,頗萌攘奪之心,會聞金人已圍太原,而金賊之餘黨且襲京師,嗣初聞之,密遣人間道獻平陽圖于戎酋,於是正月十九日,偽為入城貿易者,既入則殺守闗之人,啟關以内其軍,其徒大噪而入,火譙門府舍,奪甲仗庫,取器甲,分隊而出,士民戰慄,走且呼曰:奸臣置漢兒內地,今果墮其計中,其徒銜宿憤,殺城中人甚衆,城中人悉出避之,嗣初入城括金銀,驅婦女,凡十餘日而投金人,於是金人益熾,留數萬人守太原,而分其半趨京師,其酋自太原而南,過南北闗,仰而歎曰:「闗險如此,而使我過之,南朝為無人也哉!」至威勝軍,權軍事李司者,以軍獻之,其酋忻然駐城外,至隆徳府,隆徳無備,遂破,守臣張確、通判趙伯臻,死之,虜人留漢兒姚太師守隆徳,領兵寇澤州,逢朝廷講和官,乃還太原,遣人入城諭之曰:「朝廷已割太原矣,亟開門!」孝純并副總管王稟曰:「朝廷使汝交割太原,但奏朝廷,云某等不肯!」堅守如初,金人大怒,無如之何,留兵數萬守之,其酋歸雲中,賊衆于太原城外植鹿角木,環其城厚數重,中為小徑往來,縱犬以警之,是時天氣已熱,賊兵各休于林樾之下,而分食太原十邑,其守益固,大酋既歸雲中,有諜者來,云四月二十七日於雲中張飲而慶者三日,漢兒、蕃兵打毬以助焉,太原雖被圍甚密,而竊出告急不絶,皆于衣領中為奏狀以達朝廷,且令速進兵解圍,告急之人不能脫者,間為賊獲,逮見其書,知朝廷已興兵矣,賊亦甚懼,其告急之人能至晉絳者,皆枯瘠如鬼,曰:「太原城中煮弓弩及皮甲以食,又將告竭矣!」朝廷命姚古為置制使,領兵駐威勝軍,其兵無故驚擾,自威勝遁還,隆徳一路皆震,人民奔山澤間甚衆。是時諸路救兵未有至者,獨种師中以本部兵最先,五月初,及金人戰于平定威勝之間,金人以鐵騎衝突,師中死之。六月初,太原告急者益少,人皆知困,内外憂恐,或聞李綱為宣撫,已到懐州,乃分命劉韐為副使,當平定之路,解潛為置制,當威勝之衝,折可求為都統制,居太原之北,張思正亦為都統制,當文水之南,且命張灝為陜西路都漕兼河東察訪,而督其戰,軍旅甚盛,河東之人皆喜曰:「太原圍解,河東安矣!」有張行中者,獻戰車,云可當鐵騎,於是造千餘兩,其制:兩竿雙輪,前施皮籬,四木運轉輕捷,毎車用甲士三十五人,執弓弩槍牌之屬以輔翼之,結陣而行,鐵騎遇之皆退遁,又為蠻牌,施釘其上,戰則鋪之于地以却戎馬之犯,二者皆施行,然河東七月,雖旦暮已涼,鎧甲可御,人人相視曰:「炎暑固不可用兵,今已凉而猶未進,事將奈何?」又見官軍之過者,皆江浙、閩、蜀之人,俯僂跛躄,竟日轉徙道途之間,問之汝何為者,曰:「救太原兵也。」識者黙然,或有知兵者,私相謂曰:「賊數不多,廣為虚數以張聲勢耳。若使諸帥三路同日而入,賊必不能支吾,取勝必矣!若㕘差不齊,勝負未可知也。」八月初,韐兵先進,賊併兵禦之,韐兵潰,而潛兵與賊相遇于南北闗,搏戰四日,殺傷相當,賊日增兵,潛軍力不能勝而潰,平定、威勝之師皆逗留不進,潛、韐失利,潰散之兵蔽埜而還,人人震恐,獨思正之兵在汾州,其衆十七萬,號曰百萬,未出戰,賊曰:「韐、潛既敗,不足慮也。」乃驅婦女老弱守虚寨,以當平定、威勝之路,而併其兵以禦思正,思正出汾州,執景示衆,曰:「景不堅守石嶺闗,遁還者也。」斬之以狥,是月十五夜,敵于文水張飲以賞月,軍諜者以告思正,思正襲之,斬首數百,幾獲嗣本,本脱去,灝、思正以小捷之故,馳黄幟,呼于中路曰:「汾州報捷!」州縣歡聲震地曰:「我師勝矣!」或持酒席相慶曰:「皇帝聖慈,吾其見太平乎?」至有感泣揮涕者。十六日,思正出戰,賊曰:「彼衆雖多,而囂不整,无能為也。」乃以鐵騎三千横擊,我師大奔,相蹂而死者數萬人,坑谷皆滿,思正敗卒數千,奔汾州,灝以牙兵數百趨慈隰,于是汾州、威勝、隆徳、晉絳、澤州之民,扶攜老㓜,渡河奔者鉅萬計,諸州縣井邑一空,賊乘勝急攻,太原遂破,實九月初三日也。賊乃進攻汾州,且分兵禦慈隰以北諸郡,賊勢甚張,汾州堅守以待救,俄聞朝廷分河東為兩路,其隆徳府即為東路經畧,平陽府即為西路經畧,各命守臣以援汾州,十月初八日,汾州失守,州將張克戩死之,嘗議汾州之南回牛嶺者,險峻如壁,可以抗扼,於是乃命將以守,朝廷又遣劉琬統衆,駐扎平陽以扞北邊,然國用乏竭,倉廩不足,士之守回牛嶺者,日給豌豆二升或陳麥而已,士笑曰:「軍食如此而使我戰乎?」賊領鋭帥以寇回牛嶺,賊于山下仰望官兵曰:「彼若以矢石自上而下,吾曹病矣,為之奈何?」未敢前進,俄而官兵自散去,賊乃登焉。十二月二十四日,賊至平陽,琬領兵遁去,遂陷平陽,官吏皆縋城而出,爾後威勝、隆徳、平陽、澤州皆失守矣。賊騎至河陽,彦質列兵于河之南,賊據河陽,望見河南官軍甚衆,鳴金鼓以拒之,我師潰散而歸,賊遂渡河至京師矣。

宣贊舍人許亢,除名勒停,送吉陽編管;許髙除名勒停,送瓊州編管;知絳州李元孺除名勒停,送華州編管;知滑州李仲詢除名勒停,送同州編管。許髙為京西南路提刑,亢為河北路提刑,各統兵數萬人防洛口,見金人即自潰故也。

  十六日

遣康王為告和使,耿延禧除龍圖閣直學士,與髙世節為㕘謀,是日康王出門,午後諸門皆塞,獨留東水門并陳州門。

張慤除延康殿學士、大名尹。

知鄭州宋伯友落職,降三官,提舉江州太平觀,本處居住。

徽猷閣直學士張景,以老病辭免南道都總管。奉聖㫖:許依舊致仕。

成忠郎郭京進狀具,畫一,乞置選甲正兵所聚收逃走軍兵,權于天清寺屯聚,詔從之。

陳過庭除中書侍郎;何㮚除資政殿學士、提舉配泉觀、兼侍讀;孫傅除尚書右丞。

簽書樞密院李回自河上遁還。先是遣回以騎五千巡視黄河,號巡按大河使,虜陳舟欲渡,守戍驚潰,回挺身單騎馳還,朝廷不問,回力辭去位,於是仍舊職,宫祠。

  十七日

部集京城保甲。

徐秉哲除開封尹;程振除刑部侍郎;曾黼除御史中丞;何㮚領開封尹府職事。

户部尚書梅執禮,京畿措置清野指揮,更不施行。司馬朴除右司郎。

王庶,特起復,除直徽猷閣,充陜西轉運使,星夜前去,麟府、豐、嵐、憲、保州、寧化、晉寧軍,並𨽻陜西鄜延路帥府,内晉寧軍安撫司,依雄州體例施行,令陜西漕臣葉景詢,同河東漕臣葛兢,專一副王庶,係增置一員。

候騎言虜兵已逼近郊,京師大震,於是戒嚴,繕治樓櫓,明日,知是折彦質潰卒,復開三門,議者或謂:「虜乘機渡河,鼓行而南,有易我心,不若四面,十里間,各屯兵二萬,堅據要害以伐其謀,别馳萬騎往來助之,絶餉道,清野以來,芻槀且竭,使不得進掠縱諜,間伺虜隙,時出兵嘗其虚實,令河北郡邑結營自守,更走使,以元帥拜康王,集兵揚言搗燕山,以動其心,潛軍渡河,合四方勤王之師,繞其背,夾攻之,虜不足亡也。」或謂:「虜兵焱鋭而我師挫衂乆矣,聞深入,氣益不振,脱不支敵,坐傷國體,不若擁駕臨狩,徐議所向。嬰孤城自守,詎可乆耶?」猶豫未決間而虜奄至,朝廷茫然不知所為。

制曰:「醲于賞以懋功,所以正朝廷之治,篤于親而立愛,所以隆門内之恩。眷惟賢貴弟,方抗旌而修好,肆陳力以寵行,揚於大廷,布以孚號。皇弟、大傅、集慶天雄軍節度使、亳州牧、兼平陽牧、康王,信厚由乎夙稟,義烈出乎天資,席地勢之華,持之以約,處學問之媺,守之以謙。比宿師之在郊,嘗仗節而出使,克底其績,最人所難。方盛秋之屆時,屬朔郊之多警,誼能體國,奮不顧身,手足具懐,固重勤于既往,意氣自許,乃不憚于一行,載惟誠忱,良以足用,仍雙鉞之貴,加以巨藩,因八命之崇,升之大府,陪敦邑采,增衍圻封。嗚呼!譬之勲跂竚旋歸,永綏壽履。可特授安國安武軍節度使、信徳牧、兼冀州牧,依前太傅、康王。」制十月二十八日與韋妃同出。

勅康王:「屬者鄰邦舉師,邊未徹警,遣使議和,適今之宜,朕愛惜生靈,視同赤子,講信修睦,庶幾息兵。宜得賢王往將使指,惟我貴弟,慨然請行,孝通神明,忠存社稷,英氣不懾,奇畧有餘,朕甚嘉之,首出祁寒,益宜自慎,以寛朕手足之念,故兹詔示,想宜知悉。」

聖㫖:「金人復搆兵侵寇,漸近大河,自當多設守禦之具,即時搭掛,及差官多方預為圖備。訪聞京師之民,相動以浮言,至鼓扇造不根之語,良民不得安堵,往往懐疑愁歎,以致惶怖,類皆無賴不逞之徒,意欲乘時為奸,妄言事端,驚擾百姓,使民心不得帖然,可廣行布告,今朝廷見行差選兵士,頻把險隘,蒐擇人才,厚賞委用,閲練奇兵,詢訪奇策,金幣官爵無所愛惜,恩寵命賜例增數等,見行分布防城守具,以固京師,内外人民,咸體朝廷之意,各安其居,無循胥動之言,如敢有扇惑造言之人,誑擾民庶,並重寘于法不赦,宜詳告諭,各奮忠誼為國,以期安靖,劄付開封府,大字出榜,曉示兩日,土塞諸門。」尋聞所傳皆謬,諸門稍有開者。

  十八日

相國寺招敢勇兵,仍給散衣甲。

侍御史胡舜陟奏:「臣觀今日戎寇侵陵,國勢危蹙,豈可拱手坐待滅亡?湯武王起于百里,漢髙驅烏合而破强秦,光武單車而剪羣盜,今我國家堂堂之大,而又祖宗積累深仁厚澤,陛下有聰明睿知,恭儉勤勞之徳,天下樂于推戴,安可以虜勢之强,便謂莫敵?然湯武髙光,奮于㣲弱,皆得賢才為之輔佐,故能成帝王之大業,今陛下欲興衰撥亂,中興王室,所用以為大臣者,皆非其人,唐恪俗吏,耿南仲腐儒,何㮚狂生,聶昌凶人,李回雖差勝,亦議論迂濶,獨陳過庭正直,孫傅忠朴,亦非康濟經綸之手,若南仲,庸暗不曉事耳,恪、昌則不然,才足以營私為奸,辯足以文過飾非,隂附内侍,延恩固寵,區區一心,但為身謀,不恤國事,寇未至則偃然自安,寇欲至則惟務城守,所以折衝禦侮之計,寂然無聞,自䝉任用以來,衆論不與,人皆鄙之,都人見今事勢迫切,莫不歸咎宰執,數日前,皆傳唐恪、耿南仲疾革宣醫,聶昌臺諫攻罷,則衆之情可見矣。近唐恪趨朝,或以石擊其燭籠,萬一城門乆閉,人不聊生,必以誅宰執為名,羣起為亂,此事不可不慮也。今欲以弱為强,轉敗為功,當以人才為先,得一善將兵者,則兵不患不為用,得一善理財者,則養不患其不足,得一善守河者,則寇不可得而渡,得一善守城者,則人不可得而亂。求人才以得用,豈煩陛下焦勞,人人而閲之?但宰執得人,人才自足,寇不足平矣!今恪、昌等所引用,皆貪汙不法之小人,小人之才適足滋禍,大率君子小人,各以類進,大臣可不擇哉?伏望睿慈加意,擇所委任以為心腹,天下幸甚。」

  十九日

郭京募百姓兵萬二千人。

游騎扣城,或曰敗兵耳,連遣使臣以兵往探,歸輒妄報。

自十三日雪作,次年二月一日方晴。

初用兵置烽火達北邊,賊初入境,日數千炬,自渡河不復見矣。

唐度落職,降充光祿大夫,依舊宫祠。

  二十日

知懐州霍安國,除徽猷閣待制;通判林淵,除直徽猷閣;河内縣丞范仲熊,特改奉議郎,除直秘閣,添差懐州通判;效用蘇諒,補秉議郎,添差懐州監押。賞功也。

詔賜北道總管趙埜袍帶弓甲。

姚平仲特與叙正任刺史,令州軍尋訪敦遣。

  二十一日

遣門下侍郎耿南仲使斡离不軍,知樞密院聶昌使粘罕軍,即日出門,許以大河為界,且告和也。

是日午後,復閉門,金人已過汜水闗,四壁掛甲上城,四壁差提舉官:東壁,孫覿;西壁,安扶;南壁,李擢;北壁,邵溥。每壁三萬人,差部將、小使臣等七百員。孫傅都提舉,王宗濋都統制,劉延慶、范瓊統材武人,分布四壁。

皇弟康王次磁州。

  二十二日

張叔夜自鄧州帶獵户勤王,至南薫門。

劄皇弟康王,次相州。

  二十三日

孫傅,除同知樞密院事;曹輔,除延康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秦檜,除御史中丞。

是日,夜呼百姓登城甚急,人皆震恐,以金人大至也。

  二十四日

詔許搬萬嵗山石,賣作礟石。

斡离不軍至城下,屯劉家寺。至十七日,道路傳金人遊騎已渡河,殿前司遣使臣馬綱作斥堠,三日而返,報言賊兵渡河,朝廷不信,再遣使臣劉詢帶步兵三百人,出封丘門逺探,不越宿而回,云兵次陳橋,投擊殺傷者百餘人,他衆僅脱,於是京城内外城門皆閉,清野指揮方出,内外驚擾,軍民乘勢作過,朝廷指揮城外搬入民居,並就寺觀居止,未幾,有榜示所有清野指揮更不施行,城外居民令歸業,萬民歡呼,而鐵騎已逼城下矣。

金人到城下逐日加多,約二十餘萬,南總管張叔夜以三萬人先到。

  二十五日

手詔曰:「朕以寡陋,奉承大寶,即位旬日,金人内侵,賴將士之力,獲保宗社,而攻戰守禦功賞未明,恩賚未徧,使士不用命,人有怨言,有司失職,咎實在予。今兩路重兵未退,守禦之備,方在所急,咨爾軍士,念我祖宗創業已二百年,撫養汝等父母妻子,恩徳至厚,當國家艱難之時,無懐二心,無有怠志,奮力致命。朕已降指揮于尚書省,置功賞司,凡厥恩典,悉加增重,不限舊制,務使實著功効者必賞,僥倖者不容,凡功狀來上,朕皆親閲,第其輕重,不俾踰時,宗社再安,邦國寧謐,汝等取富貴,共保家族,朕之此言,皎如白日,凡汝衆庶,明聴無惑。」

先是籍城中户一人乘城,至是免之,統制官范瓊於陳州門外披城屯兵數千,京畿提刑秦元集保甲三萬先請出屯,自當一面,朝廷不從,虜兵薄城,又乞行訓練,乘間出戰,守禦使劉韐奏取秦元保甲自益,元謀遂塞京城四壁共兵十萬人,諸將募戰士,市井中黄旗不可勝計,應募者悉庸丐寒乞之人,無鬭志。

詔五岳觀、上清宫等,屯禁衛以備非常,數遣使懐蠟丸,間行出闗召兵,又約康王及河北守將,合兵入援,多為邏者所獲。

奉議郎馬伸,除監察御史,日下供職。王元,知滑州。趙埜落職,提舉西京崇福宫,任便居住。

是夜,燒南薰門、陳水門、固子門、萬勝門,續又燒西水門、封丘門,凡十一座。

  二十六日

許景衡召赴闕;李回罷簽書樞密院,提舉萬壽觀;曹輔賜幞頭金帶。

  二十七日

金人攻東水門,范瓊出兵焚塞。

知廣州孫竢,令乘遞馬赴闕;王健,差充樞密院都承㫖;王燮充副承㫖。

  二十八日

城上守禦兵民殺統制辛康宗及其子。

駕幸京城四壁犒設。

奇兵所保甲閙殺統制官得將等二百人。

  二十九日

都人欲擊宰相唐恪。

何㮚為門下侍郎,日下供職。

聖㫖:三省長官名,可並依元豐官制。

  三十日

唐恪乞出,不允。

是日冬至,不稱賀,不作假,依舊入局。先是,二十一日,金人遣楊天吉、王汭、孛堇撒離母來,詔吏部尚書王時雍知四方館事,帶器械王球、吏部員外郎王及之充引伴官,虜請畫河為界,朝廷不得已從之,回書云:「早乞班師,以全社稷」,遣聶昌、耿南仲為告和使,始稱「聴命無違,以黄河為界」,王及之擅改為「以黄流為界,聴命無違」,虜張皇其意非止畫河而已,至二十七日,再遣楊天吉等入議,復以王時雍、王球管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