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南唐書 (四部叢刊本)/卷十七
馬氏南唐書 卷十七 宋 馬令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景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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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書卷之十七
義死傳下第十二
皇甫暉山東人也事石晋爲宻州刺史虜䧟中原暉
與秦州刺史王建来歸授神衞軍都虞候俄拜江州
節度使周師伐淮南暉率江州屯兵㑹劉彦貞等以
拒周師彦貞舉止躁撓失大将體而暉獨持重軍陣
整肅士樂用命雖中原名将徃徃憚之及彦貞敗死
天子徙正陽橋于下蔡暉與林仁肇爭之不勝周有
神将操龯一麾暉衆大敗𭣣兵返走且戰且行欲
退保滁州時滁州守将王紹顔先遁去城中巳亂暉
力戰創重死于 天兵子勲别有傳〈寳訓曰 太祖擒皇甫暉〉
〈於滁州是受命之端也國光閑話曰太祖挺身力戰劒血服衲既而擒暉〉
孟堅𥘉事王昶爲建州禆将延政與曦有隙堅知其
必敗會邊鎬伐建陽堅以其衆先降鎬等資其䇿以
取南閩及陳覺矯命攻晋安堅𨽻馮延魯軍中李仁
逹先求救於越越以兵千人入城助守而江淮諸
軍大集四面合勢晋安窘甚越人㳂海濟師旁岸阻
濘藉簀乃可登南面諸軍聚而射之簀不得施乆之
延魯曰城所以不下者恃此爲援也却吾軍以誘之
登岸殱其援城必降矣堅曰敵至此已乆進退不可
求一戰而死無路爾今與之戰必致死力可盡殺乎
不若堅壁以拒之援兵逺渉大海不戰而困城可圖
也延魯不聽揮兵少却越人登岸未定堅曰可擊矣
延魯又不聽既而合戰延魯敗走堅死之諸軍皆潰
陳喬字子喬世爲廬陵玉笥人祖岳仕大唐爲南昌
觀察判官著唐書自髙祖訖于穆宗爲統紀一百卷
行于世父濬仕吳爲中書舎人翰林學士撰吳錄二
十卷喬㓜敏悟躭翫文史以授太常寺奉禮郎烈
祖即位頗重之遷尚書郎拜中書舎人元宗既失
淮甸耻其降號欲授機務于太弟而陳覺之徒因有
窺竊之計輙謂元宗曰宋齊丘嘗賛烈祖變家爲國
終成大業是社稷之臣也今若委以國事庻寜邊鄙
而陛下優㳺𮟏䖏以飬喬松之夀遵𪔂湖之躅亦千
載一遇也元宗由是欲傳位而以齊丘輔政喬聞之
排閤而入諌曰臣聞社稷之重焉可假之他人今且
授之則百官朝請皆歸齊丘一民尺土非陛下所有
尚制齊丘而再有之乎臣見淖齒李兊復作而讓
皇幽囚于丹陽亦陛下之所親見一日垂涕泣求爲
田舎翁不可得矣元宗愕然曰微卿幾落賊人彀中
於是引喬入見后及諸子指喬曰此忠臣也他日國
家急難汝毋子可託之我死無恨矣傳位之意遂止
而齊丘黨與亦由此以敗及元宗南遷留喬輔太子
監國後主即位遷吏部侍郎翰林學士承㫖門下侍
郎兼樞宻使遂總軍國事政由已出李平潘佑之死
亦因喬間焉開寳中
太祖皇帝遣使召後主入朝後主欲徃以喬爲介喬
曰陛下與臣俱受先帝顧命委以社稷大計今徃而
見留則國非巳有悔将何及臣雖死實靦面於先帝
後主曰苟不得巳而入其如稽緩之譲何喬曰臣請
坐之後主由是連年拒命皆喬爲之謀也及
王師問罪喬誓以死守時降樞宻院爲光政院喬爲
光政使而張洎爲副同掌機宻嘗語後主勢雖迫蹙
二臣之節不隳也及城将䧟後主自爲降𣢾俾喬與
世子仲㝢開城門納之喬遽歸府以𣢾投于承霤後
主促之愈急喬入見曰自古豈有不亡之國乎降無
益也〈喬意欲與後主俱死而不忍言〉臣請城下一戰而死後主執其
手泣曰盍與我北歸喬曰臣當大政而𦤺國家如此
非死無以報臣死而歸之以逆命之罪則陛下保無
恙也掣其手去入視事堂召二親吏解所服金帶遺
之曰吾死掩屍無泄遂自縊二吏徹榻瘞之後主求
喬不得張洎曰已死北軍矣語未畢而王師遽入後
主俘于 京師
太祖皇帝責其拒命勞師果以陳喬固執爲對喬爲
人孝悌惇睦宗族之貧者分祿以給之雖居權要家
無餘貲先䘮其妻後主爲娶國戚喬曰臣家素貧窶
不成禮後主貸之俾就婚焉惜乎不知時變死非
其所然亦忠於所事者也金𨹧既平改葬喬𥘉求喬
屍不得或見丈夫衣黃半臂舉一手障面及發其瘞
以右手加額如所見焉
劉彦貞吳功臣信之子也授大理評事累遷屯田貟
外郎父䘮免𧺫爲将軍遂歷武職連刺海楚二州長
於吏事聲績日洽拜濠州節度使承劉崇俊虎政之
後裁以法度吏民頗服及移鎮夀春漸自矜大務爲
聚歛以奪民利夀春有安豐塘溉田萬頃彦貞託以
浚城隍大興工役决水城下而田畞皆涸因急其徴
賦民皆鬻田而去彦貞取上者賤價買之於是復
漲塘水𡻕積巨億賂遺權要以沽聲名魏岑受賄尤
劇羣議雜然推唱以謂彦貞用兵如韓彭理民如龔
黃𠋣之若長城及周世宗征淮甸命大将李榖攻自
夀州元宗使彦貞督諸路兵出拒周師以江州皇甫
暉爲援李榖曰吾無水戰之具而使唐兵㫁正陽浮
橋則我背腹受敵乃焚其芻糧退屯正陽是時世宗
親征行至圉鎮聞榖軍却意唐兵必追之遣李重進
急趨正陽曰唐兵且至宜急擊之彦貞等聞榖退軍
皆以爲怯禆将咸師朗曰追之可大𫉬劉仁贍使人
喻之曰君来赴援未交戰而敵人退不可測也慎勿
追逐君爲大将安危以之脫有不利大事去矣前軍
張全約亦曰不可追彦貞曰軍容在我汝軰何知沮
吾事者斬其舉止躁撓貪功自任𩔖如此比至正陽
而重進先至未及食而戰彦貞施利刃於拒馬維以
鐡索又刻木爲獸號捷馬牌以皮嚢布鐡蒺䔧于地
周兵見而知其怯一鼓敗之彦貞死于陣𥘉彦貞鼓
行劉仁贍曰未戰而奔必有伏兵我師遇之無遺𩔖
也乃號令軍中爲城守之備既而彦貞果敗諸軍皆
潰惟張全約帥所領奔夀州以其覆軍䘮地自彦貞
始故恩不及其子孫交㤗元年贈彦貞中書令而已
朱令贇大将軍業従子也常従業軍𥘉爲小校趫捷
善射椎首鷹目軍中號朱深眼累遷神衛都虞候㑹
林仁肇䘚以令贇爲鎮南軍節度使 王師問罪後
主召令贇赴難令贇至湖口與諸将議曰今若前進
而 王師據我後則上江阻隔退乏糧道亟爲虜矣
乃以書招南郡留守劉克貞代鎮湖口克貞病不
舉令贇遲之後主命益急使者旁午令贇不得巳自
潯陽湖大筏載軍糧用戰艦數百艘欲㫁采石
浮橋直趨金陵或說令贇曰江水淺澁不利舟筏可
俟盛夏大江汎溢順流而下𫝑不可禦令贇曰業巳
進俟盛夏乎遂帥水陸一十五萬至虎蹲洲與
王師遇令贇不識兵機自乗大航危簷重構建大将
旗幟中流指麾 王師聚攻之令贇先創巨舟實葭
葦灌膏油欲順風縦火謂之火油機至此勢蹙乃以
火油機前拒而反風廽煽自焚大筏水陸諸軍不戰
而潰令贇投火死糧俱焚煙熖不絶者浹日自是
金陵絶無外援以至於亡
胡則爲江州副使金陵既下後主歸于 京師諸郡
皆送𣢾則謂所部曰吾等世受主恩忍之遂殺謀
降者嬰城固守
朝廷遣使諭 㫖猶不奉 命将軍曹翰帥師圍城
三年則誓以死守城将䧟
太宗皇帝嘉其盡節於所事遣使喻翰城下日拒命
之人盡赦之使人至獨木渡大風日不可濟及風
定而濟則翰已屠江州無遺𩔖適一日矣
嗚呼甚哉死之難也非死之難而處死者爲難也非
處死之難而擇其所處爲尤難是故或輕鴻毛或重
太山其死雖一而輕重之異者在得其所與不得其
所爾劉仁贍軰於死生之際亦庻㡬焉
南唐書卷之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