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南唐書 (四部叢刊本)/卷十八

卷十七 馬氏南唐書 卷十八
宋 馬令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景明刊本
卷十九

南唐書卷之十八

廉隅傳第十三

嗚呼崇髙富有人之所欲也其崇髙乎天地之間者

若䳡鷯巢於一枝一枝之外無所居也其富有於萬

物之上者若偃䑕飲於長河滿腹之外無所容也天

地亦大矣萬物亦衆矣一身之所爲曾未得其萬萬

之一而固巳厭足則一身之外我何與焉古之人其

志有在於是者許由聞其風而恱之其無待於外而

傲睨於萬物之上則在我者皆道之真而在彼者皆

物之粗道者吾之所固有而物者時之所儻来故榱

數尺後車數十乗不足以望吾㤗山嵁巗之安也

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不足以易吾飲水曲肱之樂

也古之人其志有在於是者王子搜聞其風而恱之

大而天下重而一國有所不受則脩吾身以標凖於

天下不亦貴乎馴致後世䘮已於物忘真於利則清

風不競而廉隅遂䘮如姚景之取予有節魯崇範之

一介不受馬文義之不入府庫許規之不顧遺金皆

後世之難能者作廉隅傳

姚景始事劉金爲廐䘚金暇日至廐中見景晝瞑有

二赤虵悠揚景面少頃入鼻竅而寤金由是竒之引

爲親信俄遷禆将金以女妻之烈祖亦重其爲人使

典親兵歷制置刺史拜清淮軍節度使夀春望鎮供

億滋厚而主将歛率浮於他郡民尤苦之景至一切

供億悉罷去常俸不給刓衣弊冠漠然古風𥘉吏請

家諱景大署于𥿄尾曰諱𧷢吏於是属吏拱手稍知

廉隅諸子爲牙将景登城見其長子導従甚盛過市

市人皆廢業辟路景召其子杖之

魯崇範廬陵人也竈薪不属而讀書自若烈祖𥘉建

學校丁亂世典籍多𨶕旁求諸郡崇範雖窶九經子

史世藏于家刺史賈皓就取進之薦其名不報皓以

巳緡償其直崇範𥬇曰墳典天下公器世亂藏於家

世治藏于國其實一也吾非書肆何估直以償耶郤

之皓謝曰俗吏凂濁以遺先生羞不然何以見髙義

㑹皓赴𨶕與崇範俱至金陵表薦之召試東宫授太

子洗馬復守廉儉唯食月俸其餘四時錫賚非次優

與拜而弗取悉班諸親舊之貧者元宗即位尤重之

除東宫使䘚于仕

馬文義彭城人也父仁𥙿事烈祖爲使相文義以廕

授千牛備身𥙷浙西支建州之役𨽻祖全恩爲判官

既下建州将吏皆入府庫爭取金貝文義獨𭣣民籍

歸幕故建州雖經亂而民皆安堵文義與有力焉遷

讃善大夫䘚子禹昌甫二𡻕妻朱氏大将軍業女也

賻贈一無所受盖其廉如此故能率其妻如此

許規髙陽人祖儒義不食梁粟自雍州襁負東走𨼆

江南山谷中終身不出儒生稠稠生規規好道家言

故不事事嘗覉旅宣歙間聞旁舎呻呼就訊之曰我

某郡人也察君長者且死願以骸骨屬因指槖中黄

金十斤曰以是交長者規許諾敬負其骨千里并黃

金置死者家父驚愧之因獻金如亡兒言以爲許君

夀規不顧竟去聞者以規爲長者云子逖事後主爲

監察御史亦有清節後仕 皇朝

苛政傳第十四

嗚呼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剛與柔立人

之道曰仁與義盖隂陽和同剛柔相濟然後交通成

和而物生焉人位其中戴仁抱義所以賛天地之化

育也苟忿戾殘忍而不全乎仁義則猶天之獨陽而

無隂地之獨剛而無柔其於生成也殆矣古之聖人

所以徳刑並用而洽于民心者凢以知此而巳循致

後世依𫝑作威𠋣法以削則㓕天地之徳刻生民之

性苛細𢡖烈無所不爲可不痛哉昔孔子適楚有婦

人哭於路而哀使子貢問之曰爾之哭重有憂乎曰

然子貢問其故曰吾舅死於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

又死焉是以哀之子貢曰何不去也曰無苛政孔子

聞之曰小子志之苛政猛於虎作苛政傳

張宣字致用少事吳爲軍校𨽻大将柴棐棐愛人戢

下諸将化之唯宣頗肆𭧂戾部曲苦之従劉信圍𧆛

州𧆛人乞師於楚信遣宣及髙審思分兵禦之大敗

楚師累遷諸軍都虞候徙爲左街使皆以嚴酷爲理

及鎮鄂州置地室以鞠罪人罪無問小大入之則無

全活未㡬境内大治道不拾遺會雪中炭肆有闘者

録問之言市炭一秤而輕不及數宣使秤之信然乃

斬賣炭者梟首懸炭于市自是賣炭者率以十五斤

爲秤無敢輕重

李徳柔字子懐鄱陽人也始爲小吏善伺人之私捕

𫉬亡命所至必得時目爲李猫兒累遷大理卿持法

苛峻獄有未成則以蘆蓆卷囚而倒置之死者甚衆

徳柔本無學術妄稱博學每呼馬爲韓盧染工爲伶

倫雖然不附姦佞善守職分故終其天年𥘉元宗欲

置北寺獄徳柔諌曰世豈乏士而俾閹豎得以弄其

文墨耶其議遂寢論者韙之

嗚呼唐末大亂方鎮僣擬悉以宦官給事考諸前史

吳越最多唯南唐載籍脫略閹人内倖用否輕重不

可悉考案浮屠傳後主對佛像燃命燈以决大辟自

夕至旦火滅則誅之不滅則貰之由是富啇大賈遺

賂内官俾續燈𫉬免者甚衆而此又有置獄北寺之

說則閹豎之職雖無考據而伺𨻶抵𡾟竊弄威徳亦

巳甚矣幸而國君儒雅未嘗嬖倖故不見斥於當時





南唐書卷之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