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三朝北盟会编
卷三十 靖康中帙五
卷三十一 

起靖康元年正月十一日丁丑尽二十日丙戌

十一日丁丑,李纲、沈琯与执政同议于东府。

《南归录》曰:初十日,琯见李右丞,言贼骑不过五万,能战者止万馀人,太子营不及二千,药师常胜约三千骑,诸营部兵闻止有三万馀,其过河者只有大半,可以邀击,李纲曰:“待与诸公议。”遂留琯幕中。十一日,李纲与琯同入阁门,续引至后殿,少顷,同赴东府见枢密耿南仲、李棁等,琯告诸人如告李右丞说,李棁厉声曰:“贤敢道金人不强!若与战,决胜负否?”李纲曰:“不湏如此怕他。”琯曰:“琯忘身弃家以图南归,盖上欲朝廷知金人不多,可以击尔。至于战鬭事,非琯所敢知。”湏臾,李邦彦已下偕来,琯复告之曰:“城下之战,社稷之安危,固不可轻举,可待其归,以重兵拥其后,必有全胜之䇿。”众皆不答。

十四日庚辰,皇弟康王、少宰张邦昌,使于大金军前,给事中李邺为计议使,右武大夫高世则副之,赍和议誓书,送伴萧三宝奴等同行。

朝廷和议誓书,书云:“契勘太上皇与大圣皇帝浮海结约,欲卜万年,偶因手诏平州张瑴,招纳叛亡,至使懽盟变为兵革,遂致大金数路兴师。今太圣皇帝次子郎君先及京城,事至于今,虽侮何及,专差知枢密院事李棁等赴议军前,引过乞和,正月十日,廼承计议使赍到文字,大开容引,备谅纯诚,拯救生灵,敦结盟好。载惟恩义深剧感悰,今戒攸司,悉从定约,太上皇与大金大圣皇帝,义同兄弟,今来囘书,当依契丹旧例,礼从伯侄施行。已许放黄河更不为界,可太原、中山、河间府一带所辖县镇,分画疆土,系自大金,后比至立了疆界屯兵已前,于内别有变乱处所,当朝自本朝应管擒制交送,至于尺土一民,不令侵犯招纳,若是与三府以南州军,犬牙出入不齐去处,临时两平兊易。应自亡辽播越之时,北界流离向来,并系大金叛亡诸职官、工匠、教坊、百姓,除元不曽到并已死外,应见在并尽数遣还,在京令逐前去,在外接续发遣,一无停匿,残害错失。除自来各交金银、匹帛并杂物折纳,决无粗恶、愆期。斯言之信,金石不渝,有违此誓,神殛无赦,宗社倾覆,子孙不享,所有其馀该载不尽合约事件,并依前立誓书施行。远冀英怀,永同重誓,伏惟照察。谨白。”
初,金人讲和,要一亲王为质,朝廷议从其请,上召诸王曰:“谁肯为朕行?”康王越次而进,请行。康王英明神武,勇而敢为,有艺祖之风。将行,密奏于上曰:“朝廷若有便冝,无以一亲王为念。”既行,邦昌垂涕,康王慨然曰:“此男子事,相公不可如此。”邦昌惭而止。

沈琯与李纲书,论金人兵虚实。

沈琯短书投纲曰:“某自燕山拘执而南,陈讲和之议,意在脱归,言其军实。今天与之幸,偶而归,逹区区之忠,因右丞得以上闻,似可以无憾矣!虽曰后时,尚有图者,彼言国相自太原入,河西自鄜延入,不知二道能遏之使不前否?二道既不能进,则此犹可图者也。城下之战,固不可轻议,待其囘脚,数路蹑之,使前不得还,后以重兵拥之,可一举而殱之,彼之难聚者兵,调发半年,止得如此,若尽灭之,数十年间,未能再举,若纵之使还,其祸未已。彼之难得者马,前日入燕,不满万骑,得常胜三千匹,路中所掠不下三五千匹,今又以二万匹与之,不可敌也。彼之所乏者金,载之而归,竭吾帑藏,又取于民,不足以充其欲,二者之外,又割吾要地,其祸可胜言哉!今日彼之兵数不多,必不若契丹犯澶渊之时,是时景徳春秋,乃未及圣主之盛,一时宰执,皆欲避之,陈尧咨数人皆欲之金陵,独冦莱公决䇿,劝之亲征,一战而胜,今城下之战,计社稷之安危,不可遽急,至于后图,亦不可缓,右丞忠愤之气,众所共闻,实天以赐我宋,岂不能为冦莱公哉?某冻馁逾月,脱死而归,魂未集体,无仆无马,筋骸觧散,不可以步,谨此以代面陈,幸不以人微言轻而忽之。”又陈三事:“一曰某昨日步归,憩于茶肆,闻诸人咸有欲战之心,但不令出尔,此固未易轻举,然人心可见。今早又闻昨夜城外小战,与其小战,不若更多与之人马,在外以待之。二曰金人之所以有鬭志者,意在于金帛,既与之,彼却有爱惜之心,吾之将士要而夺之,以求为军赏,则我之兵欲鬭之志,如破竹之势矣。三曰金人不多用兵之时,当分头掩击以分其势。”是日晚,纲遣人相召,某力言金贼可破之状,兼今日客主之势不同、多寡之数不侔,“若令遂归,既无伤折,又厚有所得,异时人人敢勇来也,割地之后,彼据要害,我反为客,燕山、云中一二十万之兵,不知何以御?若果欲与之战,不可失此时,我重兵拥其后,至河壖而揜击之,以西兵自怀、卫入驻濬州之北,当其前,召大名、徳博、兴仁、潞南兵,由徳博渡河,于邢赵之间守截间道,遣人密约河间、真定、中山、雄、沧,会兵于滹沱之地迎战,当使匹马只轮不返。若云姑与之,更图后举,此妄论也。今既与之,大事去矣!后不可再举,必败,湏便甘心为江左之事。右丞能以决䇿立圣主,又能止之使不迁,盖天以右丞赐我宋,今日之事,何不以死争,岂其作执政而遂爱惜耶?”纲言:“公之言,宗庙社稷大计,与纲无不合者。但有掣肘处,亦少有所待。”答曰:“愿力为上开陈,断以不疑而速行之,后将噬脐。”次日,又以七事献纲:“一曰十三日诏出,恐所割州府不肯听从指挥,守臣交割,窃恐守臣亦有畏懦,全身保家之人,奉诏弃城而走,窃谓当密遣人,令合兵以战。二曰杨志昨在燕,曽受高托山脙赂,志贪财色,今闻在军,可说之要击。三曰闻西兵有至者,出兵不可缓,金人过河,日驰百里,纵使之归,祸不可言,昔抚定燕山之时,亦迁延不去,及兵既近燕城,仓黄而行,辎重金帛尽为张瑴取夺,此机不可失。四曰大兵拥贼过河,止以万人弓弩守北岸。五曰大捷之后,全军受赏,其搴旗斩将有功者、统领者,别行保明,优与推恩。六曰金贼兜鍪极坚,止露两目,所以枪箭不能入,契丹昔用棍棒击其头项面,多有坠马,请仿而行之,欲令骑兵半持棍棒。七曰郭药师将骑兵三千,刘舜仁领兵二千随行,今若以重兵拥之过河,前又有兵守截,其势甚危,因密令人说之,以药师为燕王,以舜仁为平王,许其世袭,自置官吏,岁赐官帛,兼令斩张令徽首以来,其背金归朝事自有济,涂中闻常胜军,恐由澶渊、徳博入沧,过河归燕山,当湏两道遣人候之,不可后也。”

拆上元鳌山,散给军士薪火。

上皇时,常以十月结架鳌山,至正月十四日了毕,所费彩帛巨万计,比上元灯后,则颁赐内侍,率以为常。至是,乃拆之。

卫仲逹、张劝特除名勒停。

臣寮上言:“窃见国家多难,侍从官义当体国,乃者营私谋己,图去朝廷者十已三四,班缀空然,众目骇视。访闻礼部尚书卫仲逹,素与赵良嗣狎昵无间,今者忽称病乞假,遂携家以行;工部尚书张劝,身为八座,乃求淮南干当公事而去。按仲逹、劝,皆憸侫不才,平日叨窃荣宠,当急难之际,倾揺人心,为避贼之计,理不可容。”奉圣旨:卫仲逹、张劝,特除名勒停。令开封府差人追捉前来。

圣旨:今后金国称呼,只以大金为称,合用国字者,依自来体例施行,更不得以金国为称。

十五日辛巳,斡离不囘奏并书。

奏曰:“大金都经略处置使、两路都统斡离不,正月十四日,大宋皇帝遣使降到誓文,大开详审,推见圣意,勇于改悔,求践旧好,叙定兄弟之义,卜于万代,更不渝变,斯乃社稷生灵之福也。当司深为感切,遽解重围,收聚兵马,钤束将校,更不令驱掳杀戮,既复旧约,欲成长久。窃虑岁输物稍多,难以经远施行,兼奉宣命,若能悔责,委酌中理会,今又减于一百万贯,常年只纳一百万贯,又折物并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仍为今岁分拨,疆土事忙,直候来年正月,依应旧例交纳,如交割结绝之后,茍有违变,神明得殛,俾坠其师,伏乞照察。谨奏。”
书曰:“大金皇子、都经略处置使斡离不上书于大宋皇帝阙下:今月十四日赐到誓文,暨皇弟康王并少宰一员至,仰体圣慈,深増倍喜,事茍不然,其如社稷生灵何?今既转祸为福,重践懽好,惟望贵朝不失农事,早令当司兵马无稽驻泊,益彰至徳,当司已钤束逐处军兵,更不令驱掳杀戮,所有国书,再立盟约,乞赐尽言,遣差使将擎来,诣当司待凭发遣赴阙,即日一见康王,便如兄弟,相次事过,即时遣还,愿勿忧疑。更有但系亡辽契丹、奚、汉、渤海杂类人等,无令劫掠伤民,早为交割。今月十一日夜,南方天气赤,直至天明,详其分野,正临都邑,能尽至诚,敦大信,反身修徳,必可消禳,縁念义同一家,别白奏逹,谨上。”

圣旨:应有官、无官诸色人,曽经赐金带,各据前项所赐条数,自陈纳官,如敢隐数,许人首告,犯人重行断遣。

尚书省直取金银指挥。

奉圣旨:仰聂山、何㮚、周懿文、李光,只今直取杨球、张补、姜尧臣、李宗保、张师贤、宋辉、李宗振、董庠下项逐家金银,于元丰库送纳。赵元奴、李师师、王仲端,曽经祗应倡优之家,并萧管袁陶、武震、史彦、蒋翊五人、筑球郭老娘,逐人家财籍没,并内侍省官、道官、乐官、曽经入内医官、辇官、幕士、忠佐,并应曽特赐金带、许系金带人,并行陈纳,若敢徇情隐庇,并转为藏匿之家,许日下自首,如违,并行军法,诸色人所隐藏之物,以半充赏。

十七日癸未,捉获细作。

先有燕山人推独脚车子,其中皆载兵器,自是连日大索细作不绝,或有短发者、面黒者,误遭殴击,至有死者,群不逞,往往乘此劫夺行路,但云是细作,即擒送府验问,非是乃释之,亦不加罪妄捉之人,如是数日,乃掲榜禁止。

十八日甲申,大风雪。

时围闭旬日,城中食物贵倍平时,穷民无所得食,冻饿死者枕藉,于是朝廷复遣致使问于金人军前。
朝廷赐书,书云:“大宋皇帝致问大金皇帝皇子郎君:荐承使介,特贶书词,披览再三,深谂勤意。比者复修盟好,休兵息民,皆自周旋,殊深感戢,示谕依准大金皇帝宣命施行,恩从圣造,事靡已为,益谅高怀,尤彰谦徳,更承念及耕农重事,罢去所索牛一万头,诚忱备至,义同一家,固当传之无穷,永以为好,春律尚寒,倍惟珍啬,谨白。”又赐沉香山子一百两、花𡱝酒盘十一只、玳𤦛酒瓶贰只、拨花犀注椀一副。

十九日乙酉,上御宣徳门,抚劳王师。

平阳府义胜军作乱,叛归于粘罕。

初谭稹为宣抚也,募燕云人为义胜军,散居于河东诸州,其在平阳府者,刘嗣初为河东路兵马钤辖以统之,有众四千,河东人呼义胜军为投附人,太原府受围,有禆将自太原城中出至平阳,漏言欲尽杀投附人,于是义胜军皆不安,渐有语喧闹,嗣初见平阳冨盛,有欲得之心,既知太原被围,遂有叛意。一日,嗣初见知府宇文时中,白其事,曰:“嗣初,山后人,累世不幸䧟于契丹者几二百年,今重不幸,又为金人呑灭,使我前主契丹䘮其社稷,而嗣初亦倾覆其家,遂得归朝。今一行部曲与嗣初同视金人为仇雠也,金人方造衅用兵,国家以兵应之,使投附人效死于阵前,以报金人之仇,深所望也。窃闻欲尽杀投附人,不知何故?”时中惊愕曰:“无此。”乃命出榜,敢有撰造语言者,立赏告捉,自此投附人亦私为之备,投附人元在城外下寨,不与州县通,嗣初自起炉打造军器,买枪棓编毡及拾麻鞋底,穿为甲,阴勒行伍,未几,时中罢去,通判王某以权府事,有百姓王存受雇于嗣初,为幺喝人,既知其意,先一日诣府告嗣初与投附人将乱者,王某务欲安嗣初等,乃决脊,配三人本府牢城,且报嗣初云:“有撰造语言,已施行讫。”嗣初以本部皆是义胜军,唯幺喝三人乃平阳府兵士,既发露其情,愈不安,又知折可求败事,乙酉黎明,率众入先登城,占城,城中军民有以弓弩射之者,义胜军以手张毡御箭,既而城中奔乱,嗣初纵火,王某及州县官皆出城走,走不及者,为嗣初所执,嗣初纵掠金帛,次驱掳子女,次驱奔牛马,次取驴猪羊,尽杀为脯腊,科磨户,破麦为干粮,凡十馀日,以其众归粘罕,粘罕大喜,而王存于神仙界见王通判,言:“你不信我言,反杖一百。今日坏了一城人性命,你却还他!”鼔倡诸人将王倅并家小尽杀之,其归朝人,老小在州县者,受折可求移文,悉行诛戮。

二十日丙戍,斡离不囘谢赐物上奏。

奏云:“差去使人王汭至,伏蒙圣慈,囘赐到沈香山子、花犀玳𤦛酒器并竒兽珍禽等,斡离不无任感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书,奏谢以闻。谨奏。”

京畿河北路制置使种师道及统制官姚平仲,以泾原、秦鳯路兵至京师。

师道承召命未起,以为虏人必不敢渡河,亦未必有如此事,虽起行,唯日行三十里,不废游猎,中途遇统制官姚平仲自燕山戍归,有骑兵三千、步兵一千,师道以便冝檄取军兵之命,遂与之俱来,未至,上遣开封少尹田灏、中使裴谊、陆舜举促之。师道至西京而斡离不已至阙,或曰:“贼势重,而我以轻兵犯之必败,四方勤王之兵,遂将解体。不若且驻氾水,以图全胜。”师道不然曰:“吾以微兵迟囘不进,形见情得,祗取败焉。贼孤军深入,日虞援兵之至也。今若径去,彼自莫测,苐使一骑到京师,则京师之气自振矣。”师道遂行,先遣二十骑全装披甲,封蜡书上奏,二十骑者疾驰到京城,逢虏人游骑四出,是二十人者,即驰马犯之,游骑知西兵至,退走,二十骑至城下,叩城上蜡书,京城人知勤王兵至,欢踊气増十倍。师道至,直逼虏营下寨,金人为敛游骑,不敢剽掠。上闻师道至,命开安上门,遣尚书右丞李纲迎劳,而宰相李邦彦降敕付师道曰:“金人和议已定,敢言战者族。”或谓金人寨于城之西,请严备以入,师道不从,肩舆入京师,是夜,与宰相同入禁中,见上于福宁殿,奏曰:“臣不知京师有如此急,又度必无此事,故来迟。今臣在此,陛下不湏忧也。”上再慰劳,问计将安出,师道奏曰:“臣以为讲和,非计也。京城周围八十里,如何可围?城高十数丈,粟支数年,不可攻也。若于城上札寨,而城外严拒守,以待勤王之师,不逾旬月,虏自困矣。然业已讲和,不可止,金银不足,请以见数与之,如其不退,乃与之战,且四镇之地,内保州乃宣祖陵寝所在,不宜割与。”上乃令师道与邦彦于政事堂共议其事,师道见邦彦,因曰:“某在西土,不知京城坚高如此,备御有馀,当时公何事便讲和?”邦彦曰:“以国家无兵,故不得已湏和耳。”师道曰:“凡守与战,自是两家事。战若不足,守则有馀,京城之民,虽不能战,亦可使守,但患无粮食,粮食茍有馀,京师数百万众,皆兵也,何谓无兵?”邦彦诡曰:“素不习武事,不知出此。”师道笑曰:“公不习武事,岂不闻往古攻守事乎?”又曰:“闻城外居民,悉为贼杀掠,畜产多亦为贼所有,当时闻贼来,何不悉令城外百姓,撤去屋舍畜产入城,遽闭门,以为贼资何也?”邦彦曰:“仓卒之际,不暇及此。”师道又笑曰:“好慌!”左右皆笑,又曰:“公等文臣,腰下金带不能自守,以与虏人,若虏人要公等首级如何?”邦彦不能对,又曰:“京师如此之阔,番兵只十数万,何能围匝,何故四门都闭?则番人得以纵掠,而吾民困矣。”上加师道检校少保、同知枢密院事,迁宣谕使。明日金人使王芮【王芮即王汭】来,其礼稍屈,上顾师道笑曰:“彼畏卿故也。”方诸门尽闭,师道命开东壁、南壁门,听民出入如常,人情赖之以少安,又请缓给金币,禁游骑不得远掠,俟其惰归,扼之于河,当使匹马不还,上皆是之。师道受命出巡城,语所亲曰:“贼易破也。但札连珠寨对垒,使不得掳掠,则贼粮匮乏,便可进兵,更使兵将临河设伏,俟其半渡击之,此万全策也。”一日,师道令骁勇数軰出城,得金虏三人,至则令言军中事,其一不肯言,师道令斩之,又问其次,遂恐惧,明言军中事,其一破其腹以验所食之物,腹中无他,唯豆耳,师道语其众曰:“敌粮已匮,可以殄灭。”乃遣一人还军中,使道其事,贼军大惊,于是决意求和。

诏差中书侍郎王孝廸收簇金银。

诏曰:“金国犒军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锦帛、牛马、駞骡,其数浩瀚,虽竭神御、乘舆、宫禁、王府、主第、宫观寺、内外百官士庶人等,金及三十馀万、银及一千二百馀万,又送以服御、犀玉、腰带、真珠、宝器、女乐、珍禽、香药、茶、锦绮、酒果之类,并以祖宗以来宝藏珠玉等物准折,縁数万金银未敷,不肯退军,已差中书侍郎王孝廸,再行收簇,布告中外,咸体兹意。”
榜曰:“中书侍郎专领收簇大金国犒军金银所:今月二十日,奉圣旨:大金国兵马攻城,其势甚急,朝廷为宗社生灵,遣使议和,湏藉金帛以结盟好,金国要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今来所敛金银,上自宗庙宫禁、乘舆服御之物,尽行刬刷,止得金三十馀万两、银一千二百馀万两,寻津置前去大金国,见其数未足,复遣使人谕意,难为退军,兼恐兵众犒赏不均,必致怨怒,却来攻城,男子尽杀,妇女驱掳,屋宇焚烧,金银财物竭底将去,今来计无所出,遂将前后所出黄榜,并行拘收,别出榜文,训谕朝廷爱民忧国之意,仰自今月二十一日为始,一应执政、侍从、宗室、外戚、内侍官、横行,并许权系犀带,将金带纳官,仍将逐人在家金银,尽数赴逐库送纳外,其馀士庶诸色人,并仰于两日内,罄所有金银,立便送官,如有藏匿、寄附、送纳不尽之数,限满,并许诸色人告论,虽于法许相容隐,人亦许陈告,并依所告之数三分之一,充赏告,及金一万两、银十万两,除告赏外,与承信郎,如亲邻知情不告,告而不实,以其罪罪之。今来除指挥事系急切,若因金银不足,和议不成,遂致家族不保,虽有财宝何所用之?仰士庶体认朝廷爱民忧国之意,疾速前来送纳,候事定日,等第推恩,所有金银棱道并与免纳。今具逐处库分纳下项:州南——左藏库纳;州北——元丰库纳;州东——都茶场纳;州西——㩁货务纳。右,出榜晓示诸色人,如有乞觅,并依军法施行。”
都人读榜,见“金银不足则必致怨怒,却来攻城,男子尽杀,妇人驱掳,屋宇焚烧,金银钱物竭底将去”,又言“家族不保,虽有财宝何所用之”,读之者,莫不扼腕唾骂。
《靖康前录》曰:王孝廸领簇合犒设大金国金银所,出榜籍士庶所有之物,谓如此则免吾民肝脑涂地,不然则男子杀尽、妇人掳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其辞乖谬,不可具言。人谓之“四尽中书”,以比李邺“六如给事”。

种师道、姚平仲兵至,李纲上奏,乞令师道、平仲听节制。

《传信录》曰:余奏上曰:“勤王之师,集者甚众,兵家忌分,莭制归一,乃克有济,愿令师道、平仲等听取莭制。”上降御笔曰:“师道老而知兵,职位已高,与卿同官,替曹曚可也。”盖上意欲与师道为亲征行营副使,余窃叹上裁处之当,而宰执间有密建白,以为不可者,上入其言,于是别置宣抚司,以师道签书枢密院事,充河北河东京畿宣抚使,平仲为宣抚司都统制,应西兵及四方勤王之师并隶宣抚司,又拨前后军在城外者属之,而行营司所统者,独左右中军而已,上屡申敕两司不得侵紊,莭制既分,不相统一,宣抚司所欲行者,托以机密,往往不复关报,余窃私忧之。自金人议和,誓书已行之后,朝廷日运金银币帛之属,输其军中,名果、珍膳、御醖之饷,使者络绎,冠盖相望。上又出御府珠玉玩好、宝带鞍勒以遗之,品数甚众,其价不可胜计,余每以谓赐此不足以为徳,适所以启戎心,虽上恭俭,视珠玉如粪土,然戎之生心,何厌之有?众方称上徳,不以余言为然,金人益肆湏索,无所忌惮,已至求妓乐、珍禽、驯象之类,靡不从之。及勤王之师既集,西兵将帅日至,上意方壮,又闻金人虏掠城北,屠戮如故,而城外后妃、皇子、帝姬坟墓、櫕殡,发掘殆尽,始赫然有用兵之意,余赞上曰:“《易》于《谦》之上六,称利用行师,征邑国;《师》之上六,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盖《谦》之极,非用利行师,不足以济功,《师》之成,非戒用小人,不足以保治。今陛下之于金人,屈己讲和,其谦极矣,而金人贪婪无厌,凶悖愈甚,其势非用师不可,然功成之后,愿陛下以用小人为戒而已。使金人有所惩创,不敢有窥中国之心,当数十年无夷狄之祸,不然,一日纵敌,数世之患,忧未艾也。”

通判绛州军州事徐昌言杀义胜军。

《中兴遗史》曰:平阳府义胜军乱之次日,报到绛州,绛州有义胜军四千人,将官牛清统之。清,山后人,麤率勇悍,通判徐昌言谓不先图之,必有平阳府之变,乃白于知州李元逹,请先为之备,元逹本儒生,不知时变,不从,昌言与幕职官苦言之,元逹不得已,请昌言一面措置,昌言以教阅为名,开甲仗库,令官军带甲,整葺军器,时清于寨于东门外,是日昌言闭其东门,方转五鼓,自南门、北门出兵,转城以趋其寨,又令民兵悉上城之东壁,令之曰:“闻战声,则助其声势。”昧旦,两门出兵皆叩其寨,即斩关以入,直造清之寝,清夜饮方醉,与数妇人寝,闻难,取器械不及,窘甚被执,于是尽杀投附义胜军,城中民兵登城东壁,呼噪以助其势,投附人尽被诛戮,诸州闻绛州之事,乃皆杀投附人。昌言,字献可,衢州人。

统制马忠以勤王兵至京师,熙河路经略使姚古、秦凤路经略使种师中及折彦质、折可求、刘光国、杨可胜、范琼、李宝诸路勤王兵至京师。

诸路勤王兵,号二十万,到京师,于是人心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