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六十八 三朝北盟会编
卷一百六十九 炎兴下帙六十九
卷一百七十 

起绍兴六年正月尽九月

绍兴六年正月,车驾驻跸临安府。

张浚出视师。

《行状》曰:以虏势未衰,而叛臣刘豫复据中原,为谋叵测,不敢宁处于朝,奏请亲行边塞,部分诸将,以观机会,上即许焉,即张榜声豫僣逆之罪,以是月中旬启行。公谓:“楚汉交兵之际,汉驻兵殽渑间,则楚不敢犯境而西,盖大军在前,虽有他岐捷径,敌人畏我之议其后,不敢越逾而深入也;故太原未䧟,则粘罕之兵不复济河,亦此耳。议者多以前后空阙,虏出他道为忧,曽不议其粮食所自来,师徒所自归,不然,必环数千里之地,尽以兵守之,然后为可安乎?”既以此告于上,又以此言于同列,惟上深以公言为然。至江上会诸帅议事,令韩世忠据楚州以图维扬,刘光世屯合肥以招淮北,命张俊练兵建康,进屯盱眙,命杨沂中领精兵为后翼佐俊,命岳飞屯襄阳,以窥中原。形势既立,国威大振,上遣使赐公御书《裴度传》,以示至意。公于诸将,尤称韩世忠之忠勇,岳飞之沉鸷,可依以大事,世忠在楚州时,入伪地,叛贼颇聚兵,世忠渡淮撃败之,直引兵至淮阳而还,士气百倍,上手赐书公曰:“世忠获捷,整军还屯,进退合宜,中外忻悦,毎思世忠发愤直前,奋身不顾,今乃审择利便,不失事机,亦卿指授之方,卿宜明审虚实,徐为后图,或遣岳飞一窥陈蔡,使贼枝梧不暇,以逸待劳。”时飞母死,扶䕶还庐山,公乞御笔敦趣其行,飞奉诏归屯。【旧校云:赐岳飞御笔曰:“三年之丧,古今之通礼也,卿 终天年,连请守制者,经也。然国事多艰之秋,正人臣干蛊之日,反经行权,以墨缞视事,古人亦尝行之,不独卿始,何必过奏之耶?且命练兵襄阳,以窥中原,乃卿素志,诸将正在矢师效力,卿  一日离军,当以恢复为 ,尽孝于忠,更为所难,卿其勉之。绍兴六年五月二十八日,皇帝书赐岳飞。右。御笔。”墨迹今藏岳氏裔孙湘庭家,文藻尝见之,因录其文,附于此】公又以东南形势,莫重建康,实为中兴根本,且人主居此,则北望中原,常怀愤惕,不敢自暇自逸,临安僻居一隅,内则易生安肆,外则不足号召远近,系中原之心,奏请车驾以秋冬临建康,抚三军,以图恢复。

二月,召诸路安抚使兼营田使。

折彦质签书枢密院事。

折彦质自兵部尚书,除签书枢密院事,无所建明,备员而已。

十二日庚戌,尚书左司员外郎范直方川陜宣谕,并抚问吴玠一行将士。

命范直方并依绍兴二年诸路宣谕已将指挥,仍令条具数内一项,勘会前绍兴二年诸路宣谕官,被奉圣旨,检察诏令,平反刑狱,观风问俗,宣布徳意,仍降亲笔手诏,及令阁门先次引见,上面受圣训,并给赐御札历子,采访间,逐路见任官廉污能否,书上历子,荐列以闻,直方今来宣谕川陜,抚问吴玠一行将士,并合遵依,逐官已得指挥,并降诏书御札历子,别有施行。有旨四川监司帅臣吴玠军前,并令学士院降诏,其逐路州军,仰宣谕司誊写行下,内席益、吴玠,别降口宣。

赐川陜宣抚处置使司诏。

“朕绍国丕基,遭时多难,饬戎车于江左,为怀经略之图,列将钺于关中,欲存根本之势,岂虞彊国,专逞淫威,敌劲弗支,兵挐未解,嗟昊天之不吊,宜悔祸于我家,悯赤子之无辜,重流毒于兹土,寡徳所致,悼心何言!赖我股肱之臣,总䕶爪牙之任,一战克捷,群丑歼夷,王灵由是复加,士气于焉再振,然念兴师累岁,战斗一方,被夷狄之系累,宁无沦䧟之党?思祖宗之涵养,岂有背叛之心,凭陵使然,蹭蹬至此,傥存疑阻,殊咈招俫,将束身而欲归,或惧刑诛之惨,比复业而奠处,或忧赋役之烦,或立效而褒赏未加,或负才而禄秩未称,疾苦无告,愁恨何聊,仄席以思,当馈而叹,于是下哀痛之诏,布至意以昭宣,施旷荡之恩,洗庶辜而拂拭,沿边将士,应䧟番人,非抗王师,及侵掠入寇者,并不得诛杀。虏骑凭陵之际,䧟没州县官吏,将士军民,皆縁事力,不能捍御,致有胁从,或遭驱掳,至今困居本土,或旅寓远边,实为残破,无曰背叛䧟番。人有能立功来归者,仰沿边帅守保举,申宣抚司,一面旌擢优赏,其次虽未能立功,而心在本朝,有意怀来者,各以元旧官职任使,兵级弓箭手,依旧职名收管,民兵愿归业者,听,其间才力可用,特与拔擢。或有以前罪犯,怀疑自危,一切原贷。或先曽立功,未曽推赏,即特与推赏。因䧟番废业失所者,宽其租赋,免其征役。昨縁道路不通,号令壅隔,致远方之民,疾苦无所赴诉,专委宣抚司讲究措置,并从宽恤,遍下诸处官司施行。咨尔有众,咸识朕心,各坚奋励之诚,亟臻休息之效,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赐吴玠、王彦、闵师古奖谕敕书。【旧校云:是诏沈与求撰】

“朕乘历运之中微,属方隅之多故,兵尘数起,边堠屡惊,永怀秦雍之区,久罹夷狄之祸,暴骨满野,连城为墟,兴言痛心,引望流涕。式资骁锐之将,屏此腥膻,庶使创残之民,脱于涂炭。卿世家陇右,气禀山西,摅忠愤于胸中,殚威棱于塞外,运奇合变,并施九地之谋,鼓勇争先,悉用万全之略,潜军一举,并骑四驰,折虏势于方骄,激士心而复振,兹为社稷之卫,良慰拊髀之思,然念岁月栖迟,风霜偃薄,勤勚虽由于尔力,咎责实归于朕躬,更奋鹰扬,益歼蚁众,克复疆土,抚定黎甿,赤囊之捷累传,功既存于庙祏,丹书之誓永固,福自及于子孙,各坚乃志,朕训是钦。”

十六日甲寅,岳超及金人战于宿迁县。

韩世忠欲攻淮阳军,既到宿迁县,点选统制岳超,统将佐亲随共二百人为硬探,时淮阳亦知世忠进兵,金人知军贾舍人、都统阿里也遣八十骑来宿迁县硬探,与超等相遇于中途,众皆以本来硬探,不可迎战,当复回,超曰:“遇敌不战,何以空回?”金人已鸣鼓,超乃率众冲入虏阵,出而复入者数回,金人乃退,超等亦回,有中伤者数十人,然无一落阵者。

十七日乙卯,韩世忠败金人于宿迁县,擒其将牙合孛堇。

韩世忠欲进趋淮阳军城下,令呼延通拦前,而世忠独驰一骑,使一把雪执信字旗随之 —— 一把雪者,其兵之曹号,盖趫捷善走之人也。令诸军马军继进,见信旗止则止,见信旗麾则俱进,步兵又次之,通行二三十里,遇金人而止,世忠于二三里间,乘高陂以望,通军约三里许,见信旗止,通驰至阵前请战,金人出猛将曰牙合孛堇,呼令通解甲投拜,通曰:“我乃呼延通也!我祖呼延太保,在祖宗时杀契丹,立大功,曽誓不与契丹俱生,况尔女真小丑!侵我王界,我岂与尔俱生乎!”即持枪刺牙合孛堇,牙合孛堇与通交锋,转战移时不解,皆失仗并马,以手相击,各抱持不相舍,去阵已远,于是皆坠马于坑坎中,两阵皆不知,牙合孛堇取箆刀刺通之腋流血,通搦牙合孛堇之喉,气欲绝而就擒,得官军百馀相会,遂回,金人退去,世忠大喜,是时诸军见信字旗久立不动,统制皆率众以进,世忠曰:“吾旗未曽麾,何以轻进?违吾之令,当行军法!”诸统制曰:“立阵移时,信旗不麾,战士气锐,欲尽命致敌,违令之罪,实不敢逃。”世忠犹责数十人,以示行法。

马扩为沿海制置使。

马扩在镇江措置事务也,正月,都督府札子,发遣马将带吴锡一军,并所部人马赴行在,二月,为沿海制置使,驻军明州。

十八日丙寅,韩世忠围淮阳军。

韩世忠既获牙合孛堇,遂率诸军至淮阳军城下,城守甚严,城中街衢亦障合,以防克敌弓矢,淮阳军举烽报急,是时金人有令,受围一日,则举一炬,自夜至晓不灭,受围二日,则举二炬,凡围六日,举六炬,第七日,救兵到,世忠遂回军。

李纲来朝。

刘光辅围光州,伪知州许约以城降。

王彦保康军承宣使、京西南路安抚使、兼知襄阳府。

王彦除京西安抚,是时岳飞为京西湖北宣抚使,当受飞节制。彦昔为招抚使都统制,新乡之役,飞违节度,彦欲斩而恕之,以此引嫌,辞免不赴。

三月,韩世忠加少保、武宁安化军节度使、淮东宣抚处置使,军楚州。

岳飞加检校少保、武胜宣国节度使、湖北京西宣抚使,军襄阳府。【旧校云:《宋史》作宣抚副使】

吴玠加检校少保、保平靖难军节度使、川陕宣抚使,军兴州。

四月,韩世忠及金人战于淮阳军。

是役也,韩世忠请援于张俊,俊不从,故王师不克而退。

二十七日甲子,赐韩世忠扬武翊运功臣。

郦琼克刘龙城。

伪齐刘豫以兵攻刘龙城,将窥淮西,刘光世遣统制官郦琼袭破之,尽俘其众而还,光世以功加保静节钺。

五月二日己巳,高世则感德军节度使、醴泉观使。

杨沂中来朝。

二十三日庚寅,刘光世加保静武宁节度使,张俊加崇信奉宁军节度使,于盱眙,就城之。

诏张俊屯盱眙军,改授崇信奉宁军节度使以宠其行,拜命盱眙军依山筑城,右仆射张浚建议也,左仆射赵鼎深不悦之,尝览地图而叹曰:“徳远误矣!虽不为资敌之具,然当念劳人也!”是役也,兴于盛,夏版筑于山之顶,自下运土而上者,皆有日课,人不堪其劳,又望青采斫数十里间,竹木皆尽,民亦苦之,斸掘新旧冢墓,莫知其数,有一冢旧传为桑相公坟,发既彻,有骷髅尚存,长仅二尺,人乃知其为桑维翰也。城成,无水可守,亦无樵采,筑城之际,伪齐有马三百馀,蹈泗州之境,临淮伫观,移时而去。

六月,杨沂中进军泗州,张俊进军盱眙县,刘光世进军庐州。

七月,刘光世收复夀春县。

八月,岳飞克镇汝军、商、虢二州。

是役也,伪汝军薛亨,素号骁勇,岳飞以牛皋当之,皋请生擒以献,果获亨以归,飞大奇之。

岳飞复西京长水县。

秦桧为行营留守,孟庾行营副留守。

秦桧为行营留守,张浚荐之也。初,桧与孟庾皆除行营留守,而同为观文殿学士,庾以先除,欲居桧之上,桧曰:“桧尝为宰相,公参政,知枢密院事而已,桧宜居上。”争之不定,奏取旨,乃以庾为副。

王彦行营前䕶军副都统制。

王彦自京南而下也,至镇江,丁母忧,乞解官持服,诏不允,取赴行在,赐金带、象笏,除两浙西路、淮南东路沿海制置副使,措置防守海道,毕除行营前䕶军副都统制。

九月,刘豫入寇。

刘豫以伪殿前太尉、开封尹许青臣权大总管府事,以子麟领行台尚书令,冯长宁行台户部侍郎、行军参议,李邺行台右丞,签乡军二十万,号七十万,三路南寇 —— 东路由涡口犯定远,趋宣化,以侄刘猊统之;中路由夀春犯合肥,子麟统之;西路自洛蔡之光州,寇六安,孔彦舟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