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名臣言行录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三之三

卷第十三之二 三朝名臣言行录 卷第十三之三
宋 朱熹 撰 景海盐张氏涉园藏宋刊本
卷第十四之一

   十三之三

    諌议陈忠肃公

  公名瓘字莹中南剑州沙县人中元丰

  二年进士甲科为湖州书记签书镇东

  军判官事除太学博士辞不就绍圣初

  复除博士袐书省校书郎通判沧州除

  著作佐郎枢密院编修官皆辞不赴差

  知卫州 徽宗即位召除右正言迁右

  司谏责监杨州粮料院改知无为军复

  召为著作郞实录院检讨官辞史局除

 右司贠外郎以上宰相书责监建州武

 夷观坐党籍除名勒停送𡊮州编管崇

 宁元年移送廉州量移郴州得自便以

  子正彚事逮系诏狱送通州安置坐进

 尊尧集送台州编管复宣教郎主管江

  州太平观令居南康军徙楚州宣和六

  年卒靖康中赠諌议大夫绍兴中特赐

 谥

公为越州签判蔡卞为帅待公甚厚每以公

学识卓异待遇加礼而公已得其心术常

 欲踈远之屡引疾㝷医章不得上会明倅

 阙蔡㑭公权摄以时当得职田意公方贫必

 喜于少纾公到明遂伸㝷医之请将所得

 圭租逊前官明州以法当公得公以义不

 当受卒不取而归之官廪𥘉卞尝为公语

 张怀素道术通神虽飞禽走兽能呼遣之

 至言孔子诛少正卯彼尝諌以为太早汉

 楚成皋相持彼屡登高观战不知其岁数

 殆非世间人也公毎窃𥬇之及将往四明

 而怀素且来会稽卞留公少俟公不为止

 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以不可训也斯近怪

矣州牧既甚信重士大夫又相謟合下民

 视之从风而靡使真有道者固不愿此不

 然不识之未为不幸也后二十年怀素败

多引名士或欲因是染公竟以㝷求无迹

 而止非公素论守正则不免于罗织矣

绍圣𥘉章申公以宰相召道过山阳公适相

 遇随众谒之章素闻公名独请登舟共载

 而行访以当世之务公曰请以所乘舟为

 谕偏重其可行乎移左置右其偏一也明

 此则可行矣章默然未荅公复曰 上方

 虚心以待公公必有以副上意者敢问

 将欲施行之叙以何事为先何事为后何

 事当缓何事当急谁为君子谁为小人谅

 有素定之论愿闻其略章复伫思良久曰

 司马光奸邪所当先辨无急于此公曰相

 公悮矣此犹欲平舟势而移左以置右也

 果然将失天下之望矣章厉色视公曰光

 辅母后独宰政柄不务纂绍先烈肆意大

 改成绪悮国如此非奸邪而何公曰不察

 其心而疑其迹则不为无罪若遂以为奸

 邪而欲大改其已行则误国益甚矣乃为

 之极论熙丰元祐之事以为元丰之政多

 异熙宁则先志固已变而行之温公不明

 先志而用母改子之说行之太遽所以纷

 纷至于今日为今之计唯当绝臣下之私

 情融 祖宗之善意消朋党持中道庶乎

 可以救弊若又以熙丰元祐为说无以厌

 服公论恐纷纷未艾也辞辩渊源议论劲

 正章虽迕意亦颇惊异遂有兼取元祐之

 语留公共饭而别章到阙召公为太学博

 士公闻其与蔡卞方合知必害于正论遂

 以婚嫁为辞久乃赴官于是三年不迁

 ○龟山语录云莹中言宰舟事最好然元祐舟不知为甚桩得太重及绍圣时不知却如何亦偏多载了

 据此两舟所载者因何物得重今当减去何物则适平若𬒳人问到此湏有处置始得如是夲分处置得

 事之人必湏有规矩䋲墨一一调和得是不令错了若只说得揔脑便休亦不济事孟子言天下可运于

 掌如彼所言天下诚可运于掌也

公为太学博士薛昂林自之徒为正录皆蔡

 卞之党也竞推尊荆公而挤排元祐禁戒

 士人不得习元祐学术卞方议毁资治通

 鉴板公闻之因䇿士题特引序文以明神

 考有训于是林自骇异而谓公曰此岂

 神考亲制耶公曰谁言其非也自又曰亦

 神考少年之文尔公曰圣人之学得于天

 性有始有卒岂有少长之异乎自辞屈愧

 歉遽以告卞卞乃密令学中置板高阁不

 复敢议毁矣

绍圣大臣嫉元祐更改王荆公已行之法乃

 用继述之说以为形迹 先朝追贬司马

 温公等加以不孝之名上谤 宣仁事伤

 国体公时为太学博𬒳 旨赐对其奏

 札曰道常然而不渝事有弊则必变故尧

 舜禹皆以若稽古为训若者顺而行之稽

 则考其当否或若或稽必使合于民情所

 以成帝王之治也造𰯌之言遂明继述之

 义且论天子之孝与士大夫不同 㤗陵

 喜所未闻反复诘问语遂移时迫于进膳

 公乃引退 上意感悟约公再见有变更

 时事之意执政闻而恨之遂黜公于外

 㤗陵圣颜英睿臣下奏对往往慑于天威

 少或契合公始召见遽以人所难言逆意

 开陈辞逹义明使人主豁然感寤由是搢

 绅士夫罔不钦服苏黄门闻之抚几叹曰

 吾兄东坡最善论事然亦不知出此遂以

 书抵公叹誉甚至遗事 又闻见录云陈莹中绍圣𥘉用章惇荐为太学博

 士先是惇之妻尝劝惇无修怨惇作相専务报复首起朋党之祸惇妻死惇悼念不堪莹中见惇客甚众

 谓惇曰公与其无益悲伤曷若念夫人平生之言盖讥惇之报怨也惇以为忤不复用

公尝为别试所主文林自谓蔡卞曰闻陈瓘

 欲尽取史学而黜通经之士意欲沮坏国

 是而动揺荆公之学也卞既积怒谋将因

 此害公而遂禁绝史学计画已定唯候公

 所取士求疪立说而行之公固预料其如

 此乃于前五名悉取谈经及纯用王氏之

 学者卞无以发然五名之下往往皆博

 稽古之士也公尝曰当时若无矫揉则势

 必相激史学往往遂废矣故随时所以救

 时不必取快目前也

公自馆职请外𥙷得倅沧州秩满移守卫州

 中间数有荐章两𬒳内除皆辞不行至绍

 圣末 徽宗即位召为言事官于是即日

就道论章惇蔡明继述平日之志略行焉

公方赴召命至阙闻有中旨令三省缴进前

后臣僚章䟽之降出者公谓宰属谢圣藻

曰此必有奸人图盖已愆而为此谋者若

尽进入则异时是非变乱省官何以自明

因举蔡京上䟽请灭刘挚等家族及妄言

携剑入内欲斩王珪等数事谢惊悚即白

时宰录副夲于省中其后京党欺诬盖抹

 之说不能尽行由有此迹不可泯也

徽宗初政欲革绍圣之弊以靖国于是大开

 言路众议皆以 瑶华复位司马温公等

 叙官为所当先公时在諌省独以为幽废

 母后追贬故相彼皆立名以行非细故也

 今欲正复当先辩明诬罔昭雪非辜诛责

 造意之人然后发为诏令以礼行之庶几

 可无后患不冝欲速致悔也朝廷以公论

 久郁且欲快恱人情遽施行之至崇宁间

 蔡京用事悉改建中之政人乃服公远虑

 也

公在言路知无不言然议论持平务存大体

 弹击不以细故未尝及人私过常言人主

 托言者以耳目固不当以浅近见闻惑其

聦明况以讦为忠无𥙷于时反伤治体乎

公誉望早达自登科不汲汲于仕进元祐绍

圣间诸公交荐于朝公所主多所退避

及后𬒳眷知居言路排奸扶正所指议者

往往尝相举荐故公䟽文有曰在彼则举

 尔所知在此则为仁由已未尝以预荐而

 入其党亦不以小故而绝其恩盖公之意

以士人出处不因荐刺而废公议则朋党

 之说无縁而起

公因朝会见蔡京视日久而不瞬尝以语人

 曰京之精神如此它日必贵然矜其禀赋

 敢敌太阳吾恐此人得志必擅私逞欲无

 君自肆矣㝷居諌省遂攻其恶京闻公言

 因所亲以自解且致情恳而以甘言啖公

 公使荅之曰杜诗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

 湏擒王不得自巳也于是攻之愈力

公每谓天下之事变故无常唯稽考往事则

 有以知其故而应变王氏之学乃欲废绝

史学而咀嚼虚无之言其事与𣈆无异将

必以荒唐乱天下矣故弹蔡京䟽文有曰

 绝灭史学一似王衍重南轻北分裂有萌

逮今三十馀年而所言无不验者

公以绍圣史官专据荆公日录以修 𥙿陵

实录变乱是非不可传信故居諌省首论

 其事进日录辩乞改实录又因窜责合浦

著尊尧集深辟诬妄以明君臣之义然犹

 止以増加之罪归于蔡卞盖公之意以谓

 荆公已殁宗其说以殖私党者卞实罪魁

 救时革弊当以去卞为先若根源锄塞则

 制其流蔓易矣及邪说大行势不可回于

 是直攻荆公之恶以明祸夲之所在所以

 复著四明尊尧也虽尊崇 宗庙破辟私

 史立意则同而议论直捷无所回避则后

 集乃公之所取以为正也故公自谓四明

 尊尧者刍荛改过之书也后集序文可以

 备见遗事○元城谭录曰陈莹中安丗尝荐自代而未尝识而中庸曰道之不行不明也我知之矣

 智者贤者过之愚者不肖者不及也若莹中者多失之过如尊尧集先评王荆公为伊吕圣人之耦而后

 纳诸僣叛不轨之域此学术不粹也其始论荆舒日录也乃归过蔡卞以为吾用权道且君子立言行巳

 当夲之诚此之谓诚可乎春秋书二百四十二年之事善善恶恶或原心定罪则有之何尝有嫁罪诬人

 之事今欲正一大事而枉笔且诬人是自招曲也如此安有能立者乎○又曰当今之务非岀于荆公则

 入于温公矣元祐诸公所行盖有未当处不可全用今日之事则固不可用有一道理未尝为人说恐万

 一传去使渠軰先施弓箭而不可不为吾子言然则救弊之理莫若只宗 神考大有不可及者则渐自

 正韩瓘曰陈莹中之说固如是也公曰安丗实尝语之以此○刘公集有荅陈公书论尊尧集大槩与前

 说同但其末云报君行巳苟巳无憾而今而后亦可以忘言矣

公自諌省谪杨州筦库以论蔡京交结外戚

 迕 钦圣也𬒳命数日 钦圣悔寤遣中

使宣谕以非夲旨方且开解 主上召还

矣赐公度牒十道俾勿遽行继遂有无为

之命公以京犹在朝廷而复言者差遣是

非不辨不敢祗受及京得外𥙷公乃拜命

公自右司贠外郎兼权给事中时何相执中

 为礼部侍郎一日以间与公曰今早见贵

 人公即真矣公即呼正彚示之曰吾与丞

 相议事多不合今所闻乃尔是欲以官爵

 相饵也若受其荐进而复有异同则公议

 私恩两有愧矣吾有一书将投之以决去

 就汝其为我书之又曰郊祀不远彼不相

 亮则失汝恩泽能不介意乎正彚再拜愿

 得书公乃大喜明日持以入局未及问丞

 相约公相见连介催促公留使者少候已

 而同舎朱世英来公拉之同往朱不知所

 以丞相见公有同行者有不豫之色公不

 候坐定遽出书为献丞相大怒辩论移时

 公指事叙言辞色不挠堂吏比肩耸观朱

 亦皇恐失措丞相怒甚翘足肆坐语浸骄

慢公雍容起白曰瓘之所论者国事是非

 当付之公议相公未可失待士之礼也丞

 相整仪无语公遂起竟不闻所以相招者

 何言信宿遂有海陵之命

公自岭外归居明州尝令正彚干蛊钱塘偶

 闻蔡崈诧说蔡京之福厚其事有动揺东

 宫之迹不敢隐嘿乃自陈于帅司蔡薿时

 为杭帅方与京叙宗盟结死党遂执正彚

 送京师而飞书告京俾为计事下开封制

 狱狱辞果不右正彚而公亦连逮开封尹

 李孝偁胁诱公使证正彚之妄公曰正彚

 闻蔡京将不利于社禝传于道路遽自陈

 告瓘岂与知若瓘以所不知忘父子之恩

 而指其为妄则情所不忍挟私情以符合

 其说又义所不为况不欺不贰平昔所以

 事君教子岂于利害之际有所贪畏自违

 其言乎蔡京奸邪必为国祸瓘固尝论于

 諌省亦不待今日语言间也时内侍黄经

 臣监勘闻公所对失声叹息谓公曰 主

 上正欲得实右司但依此供状其后狱具

 正彚犹坐所言过实流窜海岛公亦有安

 置通州之命遗事○又闻见录云莹中为谏官时为 上皇极言蔡京蔡卞不可用用

 之决乱天下蔡京深恨之屡窜责例用赦放归犹隶通州一日莹中之子走京师言蔡京事诏狱下明州

 莹中甚急士民哭送之莹中不为动入狱见其子𬒳系笑曰不肖子烦吾一行蔡京用酷吏李孝寿治

 其事孝寿坐厅事帘中列五木于庭引莹中问之莹中从容曰蔡京之罪瓘实知之不肖子不知也多求

 𥿄自书孝寿惧以莹中为不知情即日放归再隶通州其子配海上

公在通州张无尽入相欲引公以自助时置

 政典局乃自局中奉旨取公所著尊尧集

 盖将施行所论而由史局用公也公料其

 不能成事辞以修写而未发继日承政典

 局牒坐圣旨㑭州郡催促公乃用奏状进

 表以黄帕封缄缴申政典局乞于御前开

 拆或谓公当径申局中而通书庙堂公曰

 恨不得直达乙览岂复可与书耶彼为宰

 相有所施为不于三省公行乃置局建官

 若自私者人将怀疑而生忌正恐尊尧至

 而彼巳动揺也远其迹犹恐不免况以书

 耶继而悉如公言张既罢黜公亦有台州

 之命责词谓公私送与张商英意要行用

 于是众人服公之远虑而怪何邓辈敢欺

 罔上下也何执中为宰相邓洵仁为执政〇遗事

公谪台州朝旨不下司行移峻急所过州郡

 皆令兵甲防送不得稽留至台久之人莫

 敢以居屋借赁者暂馆僧舎而郡守以十

 日之法每遣厢巡起遣故十日必为之迁

 一寺公处之澹然不以介意

公到台数月朝廷起迁人石悈知州事且令

 赴阙之官士论讻讻咸为将有处分于公

 也悈至果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言怖公视事次日即遣兵官

 突来约束不得令岀入取责邻人防守状

 又置逻卒数铺前后巡察抄录宾客书问

 之往还者虽亲戚家书殆至隔绝未几复

 令兵官突来所居搜检行李摄公至郡郡

 庭埀帘如制狱大陈狱具盖朝旨取索尊

 尧副夲而悈为此以相迫胁耳公知其意

 遂发问曰今日之事岂𬒳旨耶悈非所料

 失措而应曰有尚书省札子卷帘出示公

 札子所行盖取尊尧集副夲以为系诋诬

 之书合缴申毁弃也公曰然则朝廷指挥

 取尊尧集耳追瓘至此复欲何为因问之

 曰君知尊尧所以立名乎盖以 神考为

 尧而以 主上为舜也助舜尊尧何为诋

 诬时相学术浅短名分之义未甚讲求故

 为人所法使请治尊尧之罪将以结党固

 宠也君所得于彼者几何乃亦不畏公议

 干犯名分乎请具申瓘此语瓘将显就诛

 戮不必以刑狱相恐悈不待公言毕屡揖

 公退㝷语人曰不敢引其说尚自如此良

 可畏也继又幽公于僧舎使小吏监守对

 榻坐卧窘辱百端人情忧怖虑有不测公

安之不以为挠悈亦终不能为害

公谪台州于法合进谢表台州不为发递表

未得达而石悈之来声势甚异公料其必

受蔡薿风旨意在得其所投书必将捜索

及行李于是为封事缴谢表封缄于箧题

 以臣名悈至果如所料而以缄题之故不

敢辄开遂以奏御薿与执中皆怒未几罢

 之或问公何以审其如此公曰吾于薿𥘉

无它薿怀遗书之愧而其党未必知纳忠

 相捃实自为计今显其迹则法使之术不

行矣

公虽縁蔡氏得罪而首论私史力排王氏王

蔡之党如薛昂蹇序辰何执中邓洵仁洵

武蔡薿之徒皆当时恊力排䧟欲杀公者

亦不独蔡京兄弟而巳蔡薿与公𥘉不相

识公上宰相书谪守海陵薿为太学生以

长书遗公论天下事皆合天下之公议遣

 人致于海陵谓公諌䟽婉而有理似陆宣

公刚而不挠似狄梁公文章渊源发明正

道则韩文公其人也至次年薿以对䇿为

大魁所陈时务与前书顿异于是愧悔而

欲杀公以灭口密赞京党岀力尤甚正彚

 三山之窜石悈台州纷纷皆其所为也

公迁责以来杜门不治人事绝迹州郡宴会

几三十年所至人情向慕虽田夫野老咸

知名愿见及自天台归通川道由会稽时

王丰甫仲薿为越帅以公早为𡵨公所器

重具舟檝为礼𠋫公于郊因共载归府舎

越人闻公赴府会竞来观瞻比肩舆归馆

道路遮拥几不可行为人钦重如此

公在台五年屡该赦当自便而刑部不敢检

举既而 上旨令叙官放还乃因郊霈霑

 恩然初以宣德郎𬒳谪而叙官乃得承事

 郎实镌降也𬒳命之后忽得州牒备坐省

 札云奉 御批叙复数内陈瓘叙复未当

合于见存官外叙一官仍取旨与差遣符

 州告示夲官知委公既供知委而来通州

 将数月又有省札下通州令公具家状陈

 乞差遣人皆贺公以为起发有渐也公曰

此庙堂欺君玩世之术尔若与差遣岂应

见问 上闻吾叙官不当而见于御批诸

公不敢但巳为此迁延之说以塞上旨家

状虽可供而差遣其可乞耶彼谓吾不堪

流落而因兹乞怜尔乃报云家状昨因削

籍毁弃无凭供具事果不行

公既还寓通州时开封尹盛章与石悈以私

𨻶诟争章密取旨送悈狱以罪编置通州

 因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言为公报忿公闻而叹曰此岂盛丗

 所宜有耶因谋徙居以避之时县宰与公

 姻家而于悈亦沾亲悈属宰求馆舎宰以

为疑公谓宰曰亲戚患难冝相周旋置此

 恤彼乃为义事无足嫌也宰于是与之尽

 力悈闻而愧感遣其子来致谢公曰吾为

宰尽亲戚忠告之益尔非欲以德报怨也

却之不见月馀遂挈家为江上之游

公泛江至江州爱其江山之胜因卜居于城

 外杜门不岀谒而来者不拒士大夫经由

 江上者往往不之公府而必到公家公延

 接无间每为燕豆之款逾年欢适忽有朝

旨不许岀城月申存在又更易守臣日降

 不下司文移以俟新守之到外间叵测无

 不震惧交游中有来索与公往复书简者

有碎公所书碑刻牌额者公亦自期以死

愓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息俟命而巳阅数日乃移南康居住盖

縁王宷得罪疾公者乘此时以怖公也刘

待制器之闻之以书抵公曰此乃鹤相恐

胁濮上之䇿𠆸止此耳

公晚年益负天下重名蔡氏之党必欲杀公

以快意时王采得罪而公适居江州䜛者

 以为公来居宷之郷郡因危言䧟公赖

 徽宗圣察止令移居南康及后方寇啸聚

 又造飞语言公之婿为寇所劫取欲以相

 中伤复有楚州之命盖公所论京卞皆披

 摘其用心而发露其潜慝蔡氏最所忌嫉

 故得祸比同时诸公为最酷犹以 徽宗

 保全不至死也

公徙居山阳也经由江都时淮帅毛友达可

 或疑其蔡氏腹心劝公晦迹而过公曰吾

 无私憾于蔡氏蔡氏之人岂无是非之公

 乎乃先遣书遗之毛报书加礼有公立朝

 行巳之道愿望见而不可得之语即出郊

𠋫公语颇输诚公亦待之无间后闻其奏

报方寇事不为欺隐以书誉之于旧曰蔽

 遮江淮沮遏贼势斯人有助也盖公与人

为善不分彼此大率如是晚进后軰因公

激发默化而为善者不可一二举也

公性至孝事亲承顺颜色使亲庭无不适之

意居䘮毁瘠如礼庐坟茹𬞞连年有甘露

芝草之瑞于兄弟友爱尤至伯氏早世公

 抚恤其孤教养嫁娶使皆有所成立𥘉奏

𥙷恩泽舍巳子而先伯父之子及后贬责

以至终身诸子皆白衣未尝有不满之意

公性谦和与物无竞与人议论率多取人之

长虽见其短未尝面折唯微示意以警之

 人多退省愧服尤好奖进后辈一言一行

苟有可取即誉美传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谓巳不能公平生

手不执钱不视权衡货殖之事未尝讲论

唯于农田不废询访以米之贵贱而察岁

之丰凶也然常语人则曰有国家岂能忘

 利或孳孳而营之或临事必以为言此前

 贤以为戒也

公虽闲居容止常庄言不苟发虽盛暑见子

 孙軰未尝不正衣冠一日尝与家人语家

 人戏问实否公退自责者累日岂吾尝有

欺于人耶何为有此问也御下尤有礼法

未尝以非类骂人

公有斗馀酒量每饮不过五爵虽会亲戚间

 有欢适不过大白满引恐以长饮废事每

 日有定课自鸡鸣而起终日写阅不离小

 斋倦则就枕既窹即兴不肯偃仰枕上每

 夜必置行灯于床侧自提就案人或问公

 何不呼唤使令者公曰起止不时若渉寒

 暑则必动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偶吾性安

 之故不欲以劳人也

公智明虑远事无大小必原始要终验如符

 契又通易数如靖康变故隆祐垂帘国家

 中兴之事往往尝预言之士大夫间有亲

 闻者

李丞相伯纪为柱史坐论水𬒳谪有书与公

求华严奥旨若将忘世者公以狄梁公得

筏犹舍之语报之且谓李文靖王文正二

 公皆好佛者未尝𭰖其教文而专以卫物

为心文靖为相以不扰之说报罢内外所

陈利害文正当轴终日端默包兵革以待

夷狄勉其继踵二公于筌筏之外书辞数

千言及后伯纪果大用识者叹公澡鉴且

服公之至论也

徐师川以才气自负少肯降志于人常言吾

 于鲁直为舅氏然不免有所窃议至于了

 翁心诚服之毎见公或经旬月必设拜礼

 忠宣范公晚年益以天下自任尤留意人

 材或问其所储蓄人材可为今日用者荅

 曰陈瓘又问其次曰陈瓘自好也盖言公

 可以独当天下之重也宣和之末人忧大

 厦之将颠或问㳺定夫察院以当今可以

 济世之人定夫曰四海人材不能周知以

 所知识陈了翁其人也刘器之亦尝因公

 病使人勉公以毉药自辅云天下将有赖

 于公当力加保养以待时用也其为贤士

 大夫所钦属如此

公自迁责所居必葺小斋终日写阅内典观

 经史二十馀年如一日未尝少懈以所抄

 录名曰知恩殆千馀轴又杂观百家之文

毉卜等书开卷得益者亦片𥿄记录粘于

 壁间环座既遍即合为一䇿名曰壁记如

 此者又数十𠕋

张丞相天觉晚年亦好佛书重道建华严阁

 作醮箓会黄冠释子纷纷奔趋之公虽尝

 𬒳其荐引然素未相识及通书也至是代

 书简之曰辟榖非真道谈空失自然何如

勲业地无愧是神仙及在山阳方与宾旧

会食见邸报有天觉所上遗表遽止酒而

 起叹伤异常客有以为疑者公曰张固非

 粹德且复才踈然时人归向之今其云亡

 绝人望矣近观天时人事必有变革正恐

 虽有盛德者未必孚上下之听殆难济也

 未几公亦感疾浸至大故

陈莹中与关止叔沼与荥阳公书问其言前

 辈与公之交游必平阙书云某公某官如

 称器之则曰待制刘公之类其与已同等

 则必斥姓名示不敢尊也如曰㳺酢谢良

 佐云此皆可以为后生法童蒙

陈莹中尝言学者湏常自试以观巳之力量

 进否易曰或跃在渊自试也此圣学也

 

陈左司瓘送其侄渊责沈文曰予元丰乙丑

 夏为礼部贡院点检官适与校书郎范公

 淳夫同舎是时先公为袐书省正字公尝论颜子不迁怒

 贰过惟伯淳能之予问公曰伯淳谁也公

 默然久之曰不知有程伯淳邪予谢曰生

 长东南实未知也予常以寡陋自愧了翁

 之子正由云了翁自是每得明道先生之

 文必冠带然后读之范太史遗事〇龟山先生题责沈后曰了翁以盖丗

 之才迈往之气包括宇宙宜其自视无前矣乃退然不以贤知自居而以不闻先生长者之名为愧非有

 尊徳乐义之诚心而以自胜为疆何以及此高文大笔著之简𠕋使丗之自广而狭人者有所矜式岂曰

 少𥙷之哉

建中之𥘉右司諌陈公莹中论蔡氏弟兄忤

 旨窜岭表公之南迁不以其罪举天下愤

 惜之无敢言者名隶党籍馀二十年转徙

 道途无宁岁卒以穷死𥘉京为翰林学士

 承旨以辞命为职潜奸隐慝未形于事虽

 位通显世之人盖莫知其非也公于是时

 力言京不可用用之必为腹心患宗社安

 危未可知也闻之者往往甚其言以为京

 之恶不至是巳而结嬖幸窃国柄矫诬先

 烈怙宠妄作为宗社祸悉如公言于是人

 始服公为蓍龟也昔王文公安石以学行

 负时望 神宗皇帝引参大政士大夫相

 庆于朝谓三代之治可以立致吕公献可

 独以为不然抗章论之虽文正温公犹以

 为太遽欲献可姑缓未几多变更 祖宗

 故事以兴利开边为先务诸公虽悉力交

 攻之莫能夺其流毒至于今未殄也故温

 公毎谓人曰献可之先见余所不及心诚

 服之余以谓公之于京言之于未用之前

 献可于文公论之于既用之后则公之先

 见于献可有光矣龟山撰公祠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