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小纪/卷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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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建炎二年正月尽六月 |
建炎二年〈 岁在戊申〉,春正月,丁亥,复诏 〈 此事前已降诏 〉河东、河北郡县失职之吏、失次之军、失业之民,渡河而南,仰陜西、京西帅臣、监司,悉心措置。于沿河州县,分布收纳,官员即赴行在,公人补充职役,兵士就填逐处阙额,百姓给以官田,假其牛种,仍令于寺观权居。
金大将尼楚赫,兵号二十万,攻邓州。先是,诏诸道贡赋皆聚于邓,守臣直龙图阁兼京西帅刘汲,营缮储峙,所以待乘舆之具甚备。戊子,城陷,汲死焉。
庚寅,以秘阁修撰吕源为两浙转运使,直秘阁姜仲谦副之。源,升卿子也。于是言者谓:“源家富于财,初结林灵素、孟昌龄而得监司,结梁师成而为广帅。若仲谦,则为谭稹之奴,至除延阁,今两浙人心未安,岂堪二小子扰之耶?”诏与别路。既而改源知扬州,仲谦广西转运副使。
先是,杭、温二州上供物留镇江府,有以螺钿为之者,上恶其奇巧,命守臣钱伯言毁之。壬辰,伯言奏已毁于市,观者悦服,上因谓宰执曰:“朕早来语御史张浚曰:‘还淳反朴,须人主以身先之天下,自然向化。’”黄潜善曰:“诚如圣谕。”
初,榷货务都茶埸既移真州。至是,戸部尚书黄潜厚言其地近行在,而两处给钞引非便,请并归一司,从之。时给事中刘珏论潜厚不已,遂除延康殿学士、提举醴泉观。
先是,有撰《劝勇文》者,揭于关羽庙中,其言虽俚而切,略曰:“敌兵扰乱甚久,百姓因而破家者,皆当复雠力战,若不能此,枉作男儿,虽活何益?去岁敌来,百姓已错,今年防敌,不可怯懦,汝若怕敌则败,不怕则胜,况敌有五事易杀 —— 敌连年战,辛苦易杀;马倒不能起,易杀;深入重地,力孤易杀;多带金银,易杀;作虚声吓人,易杀。各宜齐心协力,共保今岁无虞。”于是直秘阁、京西提刑谢贶得而上之,诏兵部刊板散示诸路。
初,本朝取士,制进士外有诸科,而明法在其中。熙宁以来,罢诸科,独明法为时所尚,故存之,然以旧科但取记诵之学,乃改号新明法,许曽应诸科人就试。崇宁初,并入进士额,此科遂废。至是,大理少卿吴瓌言法官阙人,乞复立明法之科,进士曽豫荐者,听其试。癸巳,诏从之。
殿中侍御史张浚言:“兵部尚书董耘谄事童贯,南征北伐,首尾幕中,纳贿赂以市官资,饬表章以肆欺罔,海内咸怨。陛下总师济、郓,仍縁获进,盖有所自,岂可滥居高选。”丙申,以耘为延康殿学士、提举洞霄宫。遂召徽猷阁侍制、知东平府卢益为兵部尚书。
金大将罗索乘地大震,进攻长安。时城中兵仅千人,帅臣龙图阁直学士唐重婴城固守,援兵无至者。戊戌,经制通判傅亮以所部降金,城遂破,重与转运副使桑景询、总管杨宗闵、通判曹谓,皆死。重,眉山人,后谥曰恭愍。宗闵,崞县人。景询,怿孙也。先是,重辟雅州知录丹棱杨仁,欲以自助,仁辞不行,乃为重言:“今全陜之重,必宰辅亲临,大号召天下之兵,势可百倍。昔娄敬脱挽辂一言,汉高感悟,即日驾关中。况近臣为帅,有请,上当必从。”重未及用而死。
金人左副元帅尼玛哈攻河南府,留守孙昭远遣骁将姚庆拒之于偃师,军败,庆死。昭远命将官王仔奉启运诸殿神御,间道走行在。至是,敌兵益炽,昭远战不利,己亥,其下拥昭远南去避敌,昭远骂之曰:“若等衣食县官,不以此时报国,南去何为?”叛兵怒,击昭远,死焉。昭远,抃孙也。是秋,神御乃至行在。时尼玛哈恐东京留守宗泽以兵邀击,万户尼楚赫故自据西京,与泽相持,使尼楚赫无后顾之忧云。
庚子,以主客郎官谢亮为陜西抚谕使。 群盗有张遇等,号“一窝蜂”。初犯江宁府,江淮制置使刘光世截其后军,破之,遇转由真州,是日,攻陷镇江府,守臣钱伯言弃城而去。
内侍邵成章不守本职,辄言大臣。辛丑,诏:“自祖宗以来,未有内侍言大臣者。成章可除名,南雄州编管。”
先是,剧贼丁进,号“一箭”者,以万馀人攻寿春府。守臣直秘阁康允之率军民固守,贼解围去,允之奏至,甲辰,上谓宰执曰:“此郡守得人之效也。卿等六人,宜广询人材,若人得二人,则列郡便有十馀守臣称职,然须参议,不可徇私。”张悫曰:“崔祐甫尝谓非亲非旧,安敢与官。今日当问所除当否耳。”上曰:“徇私用亲旧,固不可。果有真贤实能,是亲旧乃不敢用,亦非也。但扶公道,抑侥幸,自无嫌怨矣。”黄潜善曰:“好恶之言,事定则是非方见。如周公亦未免于疑,所以古人多期于后世之君子。”上曰:“然。”寻除允之直龙图阁。
凤翔府奏以方士彭知一所烧金发来,上札付三省曰:“朕不忍烧假物以误后人,令发还之,仍毁其烧金之具。”乙巳,右仆射黄潜善言:“臣等伏读亲笔,知陛下侧身修政,动民以行,四方鼓舞,盖盛徳之举也。”上曰:“当与卿等共持此诚,以隆中兴之业。”
初,诏在京三省、枢密院、省台、寺监、百司、当畨人吏,随到驻跸处,先转一资,事定,别推赏,不到者,勒停编管。至是,中书舍人汪藻取门下省七十九人、中书省七十一人、尚书省一百八人,皆当转资。庚戌,上问宰执曰:“到者二百五十八人。其不到者,何不具此?赏未可行。候见当罚人数同上。”于是黄潜善等惶惧。盖上厉精庶政,洞察如此。
右谏议大夫卫肤敏因论孟忠厚不合,改除中书舎人,不肯就职。辛亥,上以问宰执黄潜善等曰:“给事中刘珏亦未书牍,殿中侍御史张浚章再至,中书舍人汪藻亦言忠厚与邢焕事同,难独草焕制。”于是张悫流涕曰:“陛下循祖宗成宪,惟忠厚冒此职,士议甚喧,谏官卧家几月。臣窃惜之。”郭三益曰:“陛下屈法于忠厚,为太后也。悫流涕而请为天下也,愿从悫言。”潜善与汪伯彦亦论:“忠厚当换武阶,陛下重违太后,即乞以臣僚论䟽纳东朝,自降处分。”上曰:“不若以䟽付忠厚,令自请,则事体两全。”壬子,宰执奏事,上曰:“太后令与忠厚换武阶矣。”遂除正任承宣使。上曰:“朕为兹事不下怀,今月馀矣。”潜善曰:“天下幸甚。”悫又曰:“昨高遵恵之子,能言其父在元丰末除侍制,宣仁不敢私之,但迁一秩,其后遵惠为侍从,乃绍圣间,非宣仁垂帘时也。”时忠厚以遵惠借口,故朝论不平,因诏后族自今勿任侍从官,著为令。
初一窝蜂贼张遇既破镇江府,遂屯于金山寺及杨子桥,众约三万,诏西浙制置使王渊招安之,贼遂听命。至是渊归自杭州,自将数百骑穿遇寨而过,遇见渊军器械精明,惶惧迎于马首,渊曰:“汝等赖我来晚,故得受降。若来早,已无遗类矣。”渊奏授遇阁门宣赞舍人,其党刘立等各补官。守臣钱伯言始归镇江,既而诏降伯言二秩,渊自承宣除宣徳军节度使。
初言者乞以崇宁无状之人编为一籍,省台各录副本,不许堂除及任守宰,已得旨行矣。是日,诏略曰:“朕惟臣寮趋操弗端,致贻国患,理宜昭示好恶,使人同知。然念才行难于兼全,一眚不可终废,除罪重人外,并随材选任,如率职励行,可补前失,则与擢用。”
以吏部尚书路允迪为佥书枢密院事,言者因论允迪尝托朝士郭太冲买妾,遂荐为本部郎官,于是允迪以疾乞祠。二月丙辰,除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 宣教郎冯铎言:“今溃兵为害,乞令邻州之在五百里内者,互相䇿应。”是日,诏诸路邻州三百里内,互相䇿应,承报而不去者,重寘之法。 言者论龙图阁直学士郑修年乃居中之子、显谟阁直学士刘阜民乃正夫之子、徽猷阁侍制余日章、白彦晖乃深与时中之子,皆乳臭小儿,初无出身及文学政事,乞并镌其职。是日,诏从之。
龙图阁直学士、知洪州胡直孺奏:“江西五害 —— 经制司敷砖瓦万数浩大,一也;诱民以私财助国,旁及寺观,使臣人吏亦均其数,二也;州县受纳米一石,加至五斗,三也;朝廷所需,皆取之行户,动以千计,四也;监司多不体国,务收己恩,为保家之计,不因有劳,巧为高设,动摇军情,致其愈骄,使帅守之威令不伸,五也。望诏除此五者以固人心,然后汰监司之躁妄,去兵官之愚怯者,实中兴之先务也。”诏奖之。
辛酉,刑部尚书周武仲移吏部,以御史中丞王宾为刑部尚书,户部侍郎兼知扬州吕頥浩进尚书,时剧贼张遇等虽受招安,而犹纵兵四劫,乃诏頥浩率江淮制置使刘光世、两浙制置使王渊等图之,于是頥浩单骑入贼营,遇等皆出迎,惟刘彦不至,乃主谋不降者,頥浩断其足,钉于杨子桥,馀党怖而释甲。
时四方荐士皆试于中书后省,潭州布衣何烈对䇿,用廷试体,称臣。壬申,谏官李处遁请黜烈,并劾考官。于是,降烈充末名,而中书舍人汪藻、滕康、卫肤敏并罢。处遁,河南人,淑孙。康,宋城人也。
三月乙酉朔,诏遣御营使司左翼军统制韩世忠,领统领官陈思恭及新招到张遇等军一万人赴西京。
时金将罗索自长安进攻秦凤右,都䕶张严击败之。又金将尼楚赫既破邓,遂并掠汝、金、房,凡四郡之民以归。左副元帅尼玛哈闻世忠将至,而罗索已败,亲援之,乃留左监军乌克绅【原名悟室。今改正,下同】与右都监伊都【原名余睹。今改正,下同】屯河阳以待世忠。庚子,尼玛哈尽焚西京,掠其民而去。知河南府翟进遂入洛阳城。进,伊阳人也。
初,靖康宰执何㮚、陈过庭、聂昌皆扈二圣北狩。丙午,除㮚观文殿大学士、提举玉局观;过庭资政殿大学士、提举太平宫;昌资政殿学士、提举崇福宫。时昌已死,朝廷未之知也。 初,浙东副总管杨应诚尝为廉访使者。至是,颇为帅臣翟汝文所抑,不能自安,遂首应诏,愿使绝域,谓尝随其父任边吏,熟知敌情,若自高丽至女真,其路甚径,请身死三韩,结鸡林以图迎二圣。是日,诏应诚借刑部尚书,充大金高丽国信使,以武臣韩衍借忠州防御使副之。于是汝文奏:“应臣欺罔君父,自为身谋,实无奇策可返翠华,茍应诚至高丽,辞以大国之使,假道以问二圣之所,敢不承命?或金人闻使臣至自敝邑,却请问津以窥吴越,将何辞以对?决辱命取侮远人。臣已檄四明,若应诚至,毋济其行。”不报。应诚闻此,乃自杭州登海船以往。
时诸路方行巡社之法。东平府守臣权邦彦亦奏东河县民自相纠集为巡社,敌不敢逼,而言者已谓其法利于西北,而不利东南,乞罢之。夏四月己未,诏陜西河北巡社依旧,馀路并罢。时杭、温二州已就绪,请存留,亦不听。 言者已谓近日帅守之弃城者,习以成风,如邓雍之于荆南,何志同之于颕昌,赵子崧之于镇江,皆拥兵先遁。今则安居薄责,而未正其罪。义如康允之之于寿春,陈彦文之于九江,以数千之疲旅,捍十万之强敌,而允之止迁一职,彦文才复旧官,议者惑焉。愿著其赏罚,以示劝惩。是日,诏从之。
时经筵讲《论语》及读《资治通鉴》。故事:五月至八月罢讲。庚申,上谕宰执曰:“朕履兹艰难,方孜孜经史,若废之累月,则疑义无所质。朕欲勿罢,可乎?”宰执皆称善,遂诏勿罢。又上欲旌赏有功将士,尝命绫锦院监官姜涣㨂工匠,权赴军器所织战袍以备宣赐,或言少府监于织作所捉人,而监丞许任申初无是事,宰执以奏,上始知言者之妄,因问少府官为谁,黄潜善等曰:“监少马居中、张元膺皆小心能办事。”张悫曰:“若只付绫锦院织,令长贰督之,保不误事。”诏可,潜善曰:“陛下洞察人情,庶政各归攸司,深鉴前日因事置局,紊乱纲纪之弊。”盖中兴之渐也。
初,上登极赦,覃恩转官,朝请大夫至中奉,不限正法,而三省、枢密院吏亦有合转者,宰执奏取旨。甲子,上曰:“吏虽该恩,岂宜与士夫一等?可令回授有服亲。”黄潜善等曰:“陛下既分流品,増荣士类,则人知歆艳,相率赴功,此致治之本也。”
乙丑,御营使司左翼军统制韩世忠至西京。时金将乌克绅、伊都之众屯河阳,世忠约知河南府翟进及新降丁进及孟世宁等三军,并力与金战。丙寅,进夜攻金营,而金已预知,反为所袭而败。乌克绅复入据西京,进乃为世忠前导,再与金战于永安县,会丁进等不至,而统制官陈思恭领后军先走,世忠败绩,其将张遇救之,仅得免,收溃兵数千,归于行在。
先是,扈圣驾后军至宝应县而乱,既又杀统制官姓厐人,遂去为盗。有孙琦者为之首,众至五万。癸未,琦等入据唐州。
初,二圣北狩,诸亲王皆从,独王弟 —— 信王榛,至庆源府遁归,乃变姓名隐于真定境内。又宣和末童贯宣抚河东,自太原遣保州廉访使者马扩往真定募兵,或告扩于帅臣刘韐,谓扩欲献城于金,韐收扩,系之狱。韐,崇安人。扩,狄道人,政子也。既而韐去,金䧟真定城,扩与群囚走出,为金所掳,不死。时有武翼大夫赵邦杰者,聚忠义乡兵于五马山作寨,扩往依之。邦杰与扩闻信王在民间,遂率兵击夺榛以归,奉之为首,故两河遗民闻风响应,皆受旗榜。至是,榛奏虽尚未逹,而朝廷已闻信王有渡河入京师之谋。五月己酉,乃诏:“朕将还京阙,恭谒宗庙,仰三省、枢密院、御营使司条具当办者,取旨行之。”左仆射黄潜善等,以右丞许景衡议论与已异,始共排之。初,李纲既去,而迁都南阳之计格,遂幸维扬,景衡复请上渡江,潜善等因已降诏回京,故言者以景衡之说为非。至是,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未几,卒,识者哀之。
言者以为顷岁民间养马,州县民注之于籍,时或和,顾亦借用之,人苦其扰,乞今后不得拘籍,仍免顾借。丙戌,诏从之。
陜西京东诸路及北京留守并奏,金人分兵渡河。辛卯,诏统制官韩世忠等各领所部兵迎敌,令京城留守宗泽遣新招到杨进等援之,世忠至京东,为金所败,其将张遇死焉。
甲午,曲赦河北、陜西四路。时江淮等路发运复添副使一员,是日,以秘阁修撰知扬州吕源为之。 太常少卿周望奉使未行,除起居郎。
先是,责授散官,韶州安置宇文虚中应诏,愿使绝域,遂诏赴行在。丙申,诏宇文虚中复资政殿学士。 群盗有号李鐡棒者,与靳赛等合兵四万人扰随州。是日,破光山县。
壬寅,中书侍郎张悫卒,士庶皆痛惜之,谥曰忠穆。
熙河经略使华阴张深奏:“走马承受、内侍苏渊尚习故态,敢陵帅臣。”乙巳,诏承受见帅臣如属官礼。
己酉,秀州禁卒徐明等叛,囚守臣,诏带御器械张浚统兵往讨,遂平之,擒明,献于行在。〈复秀州在六月戊辰,今聨书之。〉
是月,金大将罗索至凤翔府,熙河帅张深遣偏将刘惟辅统兵三千御之,惟辅以精骑千馀夜逾新店,金恃胜不虞,惟辅舞矟刺其将黒峯大王者,罗索势穷遁走,深更檄右都䕶张严以兵继进,严趋凤翔,战五马山下,兵败而死。金谋趋泾州,时泾源统制官曲端与本路正将吴玠屯军原上,有统领官刘彦希自凤翔退归,端斩以徇,乃遣玠率前军据青溪岭以拒敌。端,镇戎人。玠,陇干人也。端知书,善属文,而长于兵略,与金战屡捷,金颇勇之。左副元帅尼玛哈闻严已败,取平陆渡河,由解绛晋汾以归云中,罗索遂自冯翊渡河,破潼关,䧟同华陜以西,于是,直龙图阁、知延安府王庶遣将断河桥,又遣将屯神水峡,断其归路,金人遂遁。时有诏陞庶龙图阁待制、六路军马制置使。庶,庆阳人也。〈此据《庶传》修入〉
初,建州叛卒张员等虽受招安,而疑权监押魏胜图己。一日,胜于通衢呼员等曰:“我心为汝而见疑如此,可决于神,若卜不吉,汝当杀我!”员等举筶掷之而吉,自此始安。时以职方郎邵武谢如意为福建转运判官,如意至建阳,密遣人结路分都监黄涛及胜,共诛员等首恶六人。胜招员等赴路分厅受宣札,既至,悉擒诛之。后数日,如意入城,人情稍定,既而新守城莆田方承被命赍敕榜谕众卒,承留建阳不敢进。六月丙辰,夜,军校叶浓复叛,突城而出,遂犯福州古田县。
戊午,以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王绹为御史中丞。时内侍康履用事,诸将有奉之者,而绹不敢言。〈此据《野记》修入〉
借刑部尚书杨应诚等奉使至高丽,丁卯,见国王楷,传圣旨借道以逹金国,楷拜谢,与应诚等对,立论事且言:“事大朝日久,皇帝即位,方欲入贡,遽蒙降使,昨闻二圣远征,本国惶惧。金人旧时弱,今兵威如此,亦尝遣兵来夺去所筑九城,因此不和。”应诚等言:“本朝累圣,待贵国最异,非他国之比。今时偶多艰,假道此去,只是讲和,于贵国无害。”楷曰:“大朝自有山东海道,何不由登州以往?”应诚等曰:“不如贵朝去金最径,但烦国王报金国,应诚至界首待报而后行。兼三节人皆自赍粮,不敢以浼贵国,惟借马二十八匹而已。”楷曰:“容与诸臣议。”遂遣门下侍郎富佾至馆议曰:“闻金人见造海船,欲往两浙,若引使至其国,恐彼却要借路至两浙,则何以处?”应诚等曰:“女真不能水战。”佾曰:“东女真常于海道往来。况女真旧臣本国,近却要臣事,以此可见强弱。”留数日,楷又遣中书侍郎崔洪宰、知枢密院事金富轼来议,亦守前说,盖其君臣畏金人之强,坚不肯假道,且言二圣见留燕云,不在金国,又曰金国决不肯和,应诚等不得已,遂回。
言者以为东南武备利于水战,宜于江上广造战舰,列于南岸,仍防奸人有乘风盗爇之患,设不此图,则寡不足以敌骑,误事必矣。己卯,诏沿江措画,限一月毕。
资政殿学士东京留守宗泽病,诸将杨进等曰:“今四方义士云集都城几百万,糗粮亦备。闻河北金兵殊少,胁从者日望王师之至,而留守婴疾,进等忧焉。”泽遂力疾而起,合诸将锐兵数十万,涓日渡河,复抗䟽请上还京,且曰:“臣若误国,一子三孙甘被显戮。”是月,泽卒,后谥曰威愍。
殿中侍御史晋陵张守言:“今防秋在迩,而朝士往往引去,愿榜朝堂以戒敕之。”
秋七月,先是,湖州荐选人张体纯敦遣赴行在,授江东茶盐司干官,又提领措置茶盐所,辟朝官郑待问为属官。于是,言者论体纯、待问皆以进颂得官,岂可冒部使者之属。癸未朔,诏悉罢之。仍诘问湖州及提领官,以二人皆系滥补,因何举辟。体纯,金坛人。待问,江山人也。
丁亥,宰执奏楚州发来归朝官事,上曰:“闻诸州多囚系此辈,经岁不释,小有疑则加害,朕甚悯之。覆帱之间,皆吾赤子,偶生边地,岂可与金人一概待之?金人与吾战,率诸国之众,荐冒锋镝,使肝脑涂地,彼亦何辜,朕欲悉发行在存拊之,庶可召和气。”汪伯彦曰:“王者仁不异远,陛下皆与生全,盖如天矣。”黄潜善曰:“陛下一视同仁,爱之如伤,此盛徳所以通于神明矣。”是日,诏:“国步多艰,人材为急。如蔡京、王黼当国日久,孰不由其拟授,果贤或才,岂可不用。自今毋得分别,使自奋忠义,三省遵行之。”戊子,诏宰执曰:“朕昨亲笔,外人颇闻之否?”黄潜善曰:“陛下广收人才以济时艰,天下士闻之必归心矣。”潜善又曰:“内侍王嗣昌以何罪送吏部?”上曰:“嗣昌为门司,好大言,议国政,与邵成章为死党,不可不斥。”潜善曰:“臣一刻之间,三闻陛下大哉王言,此中兴之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