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中興小紀
卷三
卷四 

起建炎二年正月盡六月

建炎二年 嵗在戊申,春正月,丁亥,復詔 此事前已降詔 河東、河北郡縣失職之吏、失次之軍、失業之民,渡河而南,仰陜西、京西帥臣、監司,悉心措置。於沿河州縣,分布收納,官員即赴行在,公人補充職役,兵士就填逐處闕額,百姓給以官田,假其牛種,仍令於寺觀權居。

金大將尼楚赫,兵號二十萬,攻鄧州。先是,詔諸道貢賦皆聚於鄧,守臣直龍圖閣兼京西帥劉汲,營繕儲峙,所以待乗輿之具甚備。戊子,城陷,汲死焉。

庚寅,以秘閣修撰呂源為兩浙轉運使,直秘閣姜仲謙副之。源,升卿子也。於是言者謂:「源家富於財,初結林靈素、孟昌齡而得監司,結梁師成而為廣帥。若仲謙,則為譚稹之奴,至除延閣,今兩浙人心未安,豈堪二小子擾之耶?」詔與別路。既而改源知揚州,仲謙廣西轉運副使。

先是,杭、溫二州上供物留鎮江府,有以螺鈿為之者,上惡其竒巧,命守臣錢伯言毀之。壬辰,伯言奏已毀於市,觀者悅服,上因謂宰執曰:「朕早來語御史張浚曰:『還淳反朴,須人主以身先之天下,自然嚮化。』」黃潛善曰:「誠如聖諭。」

初,𣙜貨務都茶埸既移真州。至是,戸部尚書黃潛厚言其地近行在,而兩處給鈔引非便,請併歸一司,從之。時給事中劉珏論潛厚不已,遂除延康殿學士、提舉醴泉觀。

先是,有撰《勸勇文》者,揭於關羽廟中,其言雖俚而切,略曰:「敵兵擾亂甚久,百姓因而破家者,皆當復讐力戰,若不能此,枉作男兒,雖活何益?去歲敵來,百姓已錯,今年防敵,不可怯懦,汝若怕敵則敗,不怕則勝,況敵有五事易殺 —— 敵連年戰,辛苦易殺;馬倒不能起,易殺;深入重地,力孤易殺;多帶金銀,易殺;作虛聲嚇人,易殺。各宜齊心協力,共保今歲無虞。」於是直秘閣、京西提刑謝貺得而上之,詔兵部刋板散示諸路。

初,本朝取士,制進士外有諸科,而明法在其中。熈寜以來,罷諸科,獨明法為時所尚,故存之,然以舊科但取記誦之學,乃改號新明法,許曽應諸科人就試。崇寜初,併入進士額,此科遂廢。至是,大理少卿呉瓌言法官闕人,乞復立明法之科,進士曽豫薦者,聽其試。癸巳,詔從之。

殿中侍御史張浚言:「兵部尚書董耘諂事童貫,南征北伐,首尾幕中,納賄賂以市官資,飭表章以肆欺罔,海內咸怨。陛下總師濟、鄆,仍縁獲進,葢有所自,豈可濫居髙選。」丙申,以耘為延康殿學士、提舉洞霄宮。遂召徽猷閣侍制、知東平府盧益為兵部尚書。

金大將羅索乗地大震,進攻長安。時城中兵僅千人,帥臣龍圖閣直學士唐重嬰城固守,援兵無至者。戊戌,經制通判傅亮以所部降金,城遂破,重與轉運副使桑景詢、總管楊宗閔、通判曹謂,皆死。重,眉山人,後謚曰恭愍。宗閔,崞縣人。景詢,懌孫也。先是,重辟雅州知録丹稜楊仁,欲以自助,仁辭不行,乃為重言:「今全陜之重,必宰輔親臨,大號召天下之兵,勢可百倍。昔婁敬脫輓輅一言,漢髙感悟,即日駕關中。況近臣為帥,有請,上當必從。」重未及用而死。

金人左副元帥尼瑪哈攻河南府,留守孫昭逺遣驍將姚慶拒之於偃師,軍敗,慶死。昭逺命將官王仔奉啓運諸殿神御,間道走行在。至是,敵兵益熾,昭逺戰不利,己亥,其下擁昭逺南去避敵,昭逺罵之曰:「若等衣食縣官,不以此時報國,南去何為?」叛兵怒,擊昭逺,死焉。昭逺,抃孫也。是秋,神御乃至行在。時尼瑪哈恐東京留守宗澤以兵邀擊,萬戶尼楚赫故自據西京,與澤相持,使尼楚赫無後顧之憂雲。

庚子,以主客郎官謝亮為陜西撫諭使。 羣盜有張遇等,號「一窩蜂」。初犯江寜府,江淮制置使劉光世截其後軍,破之,遇轉由真州,是日,攻陷鎮江府,守臣錢伯言棄城而去。

內侍邵成章不守本職,輙言大臣。辛丑,詔:「自祖宗以來,未有內侍言大臣者。成章可除名,南雄州編管。」

先是,劇賊丁進,號「一箭」者,以萬餘人攻壽春府。守臣直秘閣康允之率軍民固守,賊解圍去,允之奏至,甲辰,上謂宰執曰:「此郡守得人之效也。卿等六人,宜廣詢人材,若人得二人,則列郡便有十餘守臣稱職,然須參議,不可徇私。」張慤曰:「崔祐甫嘗謂非親非舊,安敢與官。今日當問所除當否耳。」上曰:「徇私用親舊,固不可。果有真賢實能,是親舊乃不敢用,亦非也。但扶公道,抑僥倖,自無嫌怨矣。」黃潛善曰:「好惡之言,事定則是非方見。如周公亦未免於疑,所以古人多期於後世之君子。」上曰:「然。」尋除允之直龍圖閣。

鳯翔府奏以方士彭知一所燒金發來,上劄付三省曰:「朕不忍燒假物以誤後人,令發還之,仍毀其燒金之具。」乙巳,右僕射黃潛善言:「臣等伏讀親筆,知陛下側身修政,動民以行,四方鼓舞,葢盛徳之舉也。」上曰:「當與卿等共持此誠,以隆中興之業。」

初,詔在京三省、樞宻院、省臺、寺監、百司、當畨人吏,隨到駐蹕處,先轉一資,事定,別推賞,不到者,勒停編管。至是,中書舍人汪藻取門下省七十九人、中書省七十一人、尚書省一百八人,皆當轉資。庚戌,上問宰執曰:「到者二百五十八人。其不到者,何不具此?賞未可行。𠉀見當罰人數同上。」於是黃潛善等惶懼。葢上厲精庶政,洞察如此。

右諫議大夫衛膚敏因論孟忠厚不合,改除中書舎人,不肯就職。辛亥,上以問宰執黃潛善等曰:「給事中劉珏亦未書牘,殿中侍御史張浚章再至,中書舍人汪藻亦言忠厚與邢煥事同,難獨草煥制。」於是張慤流涕曰:「陛下循祖宗成憲,惟忠厚冒此職,士議甚喧,諫官臥家幾月。臣竊惜之。」郭三益曰:「陛下屈法於忠厚,為太后也。慤流涕而請為天下也,願從慤言。」潛善與汪伯彥亦論:「忠厚當換武階,陛下重違太后,即乞以臣僚論䟽納東朝,自降處分。」上曰:「不若以䟽付忠厚,令自請,則事體兩全。」壬子,宰執奏事,上曰:「太后令與忠厚換武階矣。」遂除正任承宣使。上曰:「朕為茲事不下懐,今月餘矣。」潛善曰:「天下幸甚。」慤又曰:「昨髙遵恵之子,能言其父在元豐末除侍制,宣仁不敢私之,但遷一秩,其後遵惠為侍從,乃紹聖間,非宣仁垂簾時也。」時忠厚以遵惠藉口,故朝論不平,因詔後族自今勿任侍從官,著為令。

初一窩蜂賊張遇既破鎮江府,遂屯於金山寺及楊子橋,衆約三萬,詔西浙制置使王淵招安之,賊遂聽命。至是淵歸自杭州,自將數百騎穿遇寨而過,遇見淵軍器械精明,惶懼迎於馬首,淵曰:「汝等賴我來晚,故得受降。若來早,已無遺類矣。」淵奏授遇閣門宣賛舍人,其黨劉立等各補官。守臣錢伯言始歸鎮江,既而詔降伯言二秩,淵自承宣除宣徳軍節度使。

初言者乞以崇寧無狀之人編為一籍,省臺各録副本,不許堂除及任守宰,已得㫖行矣。是日,詔略曰:「朕惟臣寮趨操弗端,致貽國患,理宜昭示好惡,使人同知。然念才行難於兼全,一眚不可終廢,除罪重人外,並隨材選任,如率職勵行,可補前失,則與擢用。」

以吏部尚書路允迪為僉書樞密院事,言者因論允迪甞托朝士郭太沖買妾,遂薦為本部郎官,於是允迪以疾乞祠。二月丙辰,除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 宣教郎馮鐸言:「今潰兵為害,乞令鄰州之在五百里內者,互相䇿應。」是日,詔諸路鄰州三百里內,互相䇿應,承報而不去者,重寘之法。 言者論龍圖閣直學士鄭修年乃居中之子、顯謨閣直學士劉阜民乃正夫之子、徽猷閣侍制余日章、白彥暉乃深與時中之子,皆乳臭小兒,初無出身及文學政事,乞並鐫其職。是日,詔從之。

龍圖閣直學士、知洪州胡直孺奏:「江西五害 —— 經制司敷甎瓦萬數浩大,一也;誘民以私財助國,旁及寺觀,使臣人吏亦均其數,二也;州縣受納米一石,加至五斗,三也;朝廷所需,皆取之行戶,動以千計,四也;監司多不體國,務收己恩,為保家之計,不因有勞,巧為髙設,動搖軍情,致其愈驕,使帥守之威令不伸,五也。望詔除此五者以固人心,然後汰監司之躁妄,去兵官之愚怯者,實中興之先務也。」詔奬之。

辛酉,刑部尚書周武仲移吏部,以御史中丞王賔為刑部尚書,戶部侍郎兼知揚州呂頥浩進尚書,時劇賊張遇等雖受招安,而猶縱兵四刼,乃詔頥浩率江淮制置使劉光世、兩浙制置使王淵等圖之,於是頥浩單騎入賊營,遇等皆出迎,惟劉彥不至,乃主謀不降者,頥浩斷其足,釘於楊子橋,餘黨怖而釋甲。

時四方薦士皆試於中書後省,潭州布衣何烈對䇿,用廷試體,稱臣。壬申,諫官李處遯請黜烈,併劾考官。於是,降烈充末名,而中書舍人汪藻、滕康、衛膚敏並罷。處遯,河南人,淑孫。康,宋城人也。

三月乙酉朔,詔遣御營使司左翼軍統制韓世忠,領統領官陳思恭及新招到張遇等軍一萬人赴西京。

時金將羅索自長安進攻秦鳯右,都䕶張嚴擊敗之。又金將尼楚赫既破鄧,遂併掠汝、金、房,凡四郡之民以歸。左副元帥尼瑪哈聞世忠將至,而羅索已敗,親援之,乃留左監軍烏克紳【原名悟室。今改正,下同】與右都監伊都【原名余覩。今改正,下同】屯河陽以待世忠。庚子,尼瑪哈盡焚西京,掠其民而去。知河南府翟進遂入洛陽城。進,伊陽人也。

初,靖康宰執何㮚、陳過庭、聶昌皆扈二聖北狩。丙午,除㮚觀文殿大學士、提舉玉局觀;過庭資政殿大學士、提舉太平宮;昌資政殿學士、提舉崇福宮。時昌已死,朝廷未之知也。 初,浙東副總管楊應誠嘗為廉訪使者。至是,頗為帥臣翟汝文所抑,不能自安,遂首應詔,願使絶域,謂嘗隨其父任邊吏,熟知敵情,若自髙麗至女真,其路甚徑,請身死三韓,結雞林以圖迎二聖。是日,詔應誠借刑部尚書,充大金髙麗國信使,以武臣韓衍借忠州防禦使副之。於是汝文奏:「應臣欺罔君父,自為身謀,實無竒策可返翠華,茍應誠至髙麗,辭以大國之使,假道以問二聖之所,敢不承命?或金人聞使臣至自敝邑,卻請問津以窺呉越,將何辭以對?決辱命取侮逺人。臣已檄四明,若應誠至,毋濟其行。」不報。應誠聞此,乃自杭州登海船以往。

時諸路方行巡社之法。東平府守臣權邦彥亦奏東河縣民自相糾集為巡社,敵不敢逼,而言者已謂其法利於西北,而不利東南,乞罷之。夏四月己未,詔陜西河北巡社依舊,餘路並罷。時杭、溫二州已就緒,請存留,亦不聽。 言者已謂近日帥守之棄城者,習以成風,如鄧雍之於荊南,何志同之於頴昌,趙子崧之於鎮江,皆擁兵先遁。今則安居薄責,而未正其罪。義如康允之之於壽春,陳彥文之於九江,以數千之疲旅,捍十萬之強敵,而允之止遷一職,彥文纔復舊官,議者惑焉。願著其賞罰,以示勸懲。是日,詔從之。

時經筵講《論語》及讀《資治通鑑》。故事:五月至八月罷講。庚申,上諭宰執曰:「朕履茲艱難,方孜孜經史,若廢之累月,則疑義無所質。朕欲勿罷,可乎?」宰執皆稱善,遂詔勿罷。又上欲旌賞有功將士,嘗命綾錦院監官姜渙㨂工匠,權赴軍器所織戰袍以備宣賜,或言少府監於織作所捉人,而監丞許任申初無是事,宰執以奏,上始知言者之妄,因問少府官為誰,黃潛善等曰:「監少馬居中、張元膺皆小心能辦事。」張慤曰:「若只付綾錦院織,令長貳督之,保不誤事。」詔可,潛善曰:「陛下洞察人情,庶政各歸攸司,深鑒前日因事置局,紊亂綱紀之弊。」葢中興之漸也。

初,上登極赦,覃恩轉官,朝請大夫至中奉,不限正法,而三省、樞宻院吏亦有合轉者,宰執奏取㫖。甲子,上曰:「吏雖該恩,豈宜與士夫一等?可令回授有服親。」黃潛善等曰:「陛下既分流品,増榮士類,則人知歆艷,相率赴功,此致治之本也。」

乙丑,御營使司左翼軍統制韓世忠至西京。時金將烏克紳、伊都之衆屯河陽,世忠約知河南府翟進及新降丁進及孟世寧等三軍,併力與金戰。丙寅,進夜攻金營,而金已預知,反為所襲而敗。烏克紳復入據西京,進乃為世忠前導,再與金戰於永安縣,㑹丁進等不至,而統制官陳思恭領後軍先走,世忠敗績,其將張遇救之,僅得免,收潰兵數千,歸於行在。

先是,扈聖駕後軍至寶應縣而亂,既又殺統制官姓龎人,遂去為盜。有孫琦者為之首,衆至五萬。癸未,琦等入據唐州。

初,二聖北狩,諸親王皆從,獨王弟 —— 信王榛,至慶源府遁歸,乃變姓名隱於真定境內。又宣和末童貫宣撫河東,自太原遣保州廉訪使者馬擴往真定募兵,或告擴於帥臣劉韐,謂擴欲獻城於金,韐收擴,繫之獄。韐,崇安人。擴,狄道人,政子也。既而韐去,金䧟真定城,擴與羣囚走出,為金所擄,不死。時有武翼大夫趙邦傑者,聚忠義鄉兵於五馬山作寨,擴往依之。邦傑與擴聞信王在民間,遂率兵擊奪榛以歸,奉之為首,故兩河遺民聞風響應,皆受旗榜。至是,榛奏雖尚未逹,而朝廷已聞信王有渡河入京師之謀。五月己酉,乃詔:「朕將還京闕,恭謁宗廟,仰三省、樞宻院、御營使司條具當辦者,取㫖行之。」左僕射黃潛善等,以右丞許景衡議論與已異,始共排之。初,李綱既去,而遷都南陽之計格,遂幸維揚,景衡復請上渡江,潛善等因已降詔囘京,故言者以景衡之説為非。至是,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未幾,卒,識者哀之。

言者以為頃歲民間養馬,州縣民注之於籍,時或和,顧亦借用之,人苦其擾,乞今後不得拘籍,仍免顧借。丙戌,詔從之。

陜西京東諸路及北京留守並奏,金人分兵渡河。辛卯,詔統制官韓世忠等各領所部兵迎敵,令京城留守宗澤遣新招到楊進等援之,世忠至京東,為金所敗,其將張遇死焉。

甲午,曲赦河北、陜西四路。時江淮等路發運復添副使一員,是日,以秘閣修撰知揚州呂源為之。 太常少卿周望奉使未行,除起居郎。

先是,責授散官,韶州安置宇文虛中應詔,願使絶域,遂詔赴行在。丙申,詔宇文虛中復資政殿學士。 羣盜有號李鐡棒者,與靳賽等合兵四萬人擾隨州。是日,破光山縣。

壬寅,中書侍郎張慤卒,士庶皆痛惜之,諡曰忠穆。

熈河經略使華隂張深奏:「走馬承受、內侍蘇淵尚習故態,敢陵帥臣。」乙巳,詔承受見帥臣如屬官禮。

己酉,秀州禁卒徐明等叛,囚守臣,詔帶御器械張浚統兵往討,遂平之,擒明,獻於行在。復秀州在六月戊辰,今聨書之。

是月,金大將羅索至鳯翔府,熈河帥張深遣偏將劉惟輔統兵三千禦之,惟輔以精騎千餘夜逾新店,金恃勝不虞,惟輔舞矟刺其將黒峯大王者,羅索勢窮遁走,深更檄右都䕶張嚴以兵繼進,嚴趨鳯翔,戰五馬山下,兵敗而死。金謀趨涇州,時涇源統制官曲端與本路正將呉玠屯軍原上,有統領官劉彥希自鳯翔退歸,端斬以徇,乃遣玠率前軍據青溪嶺以拒敵。端,鎮戎人。玠,隴干人也。端知書,善屬文,而長於兵略,與金戰屢㨗,金頗勇之。左副元帥尼瑪哈聞嚴已敗,取平陸渡河,由解絳晉汾以歸雲中,羅索遂自馮翊渡河,破潼關,䧟同華陜以西,於是,直龍圖閣、知延安府王庶遣將斷河橋,又遣將屯神水峽,斷其歸路,金人遂遁。時有詔陞庶龍圖閣待制、六路軍馬制置使。庶,慶陽人也。此據《庶傳》修入

初,建州叛卒張員等雖受招安,而疑權監押魏勝圖己。一日,勝於通衢呼員等曰:「我心為汝而見疑如此,可決於神,若卜不吉,汝當殺我!」員等舉筶擲之而吉,自此始安。時以職方郎邵武謝如意為福建轉運判官,如意至建陽,宻遣人結路分都監黃濤及勝,共誅員等首惡六人。勝招員等赴路分㕔受宣劄,既至,悉擒誅之。後數日,如意入城,人情稍定,既而新守城莆田方承被命賫勑榜諭衆卒,承留建陽不敢進。六月丙辰,夜,軍校葉濃復叛,突城而出,遂犯福州古田縣。

戊午,以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王綯為御史中丞。時內侍康履用事,諸將有奉之者,而綯不敢言。此據《野記》修入

借刑部尚書楊應誠等奉使至髙麗,丁卯,見國王楷,傳聖㫖借道以逹金國,楷拜謝,與應誠等對,立論事且言:「事大朝日久,皇帝即位,方欲入貢,遽䝉降使,昨聞二聖逺征,本國惶懼。金人舊時弱,今兵威如此,亦嘗遣兵來奪去所築九城,因此不和。」應誠等言:「本朝累聖,待貴國最異,非他國之比。今時偶多艱,假道此去,只是講和,於貴國無害。」楷曰:「大朝自有山東海道,何不由登州以往?」應誠等曰:「不如貴朝去金最徑,但煩國王報金國,應誠至界首待報而後行。兼三節人皆自賫糧,不敢以浼貴國,惟借馬二十八匹而已。」楷曰:「容與諸臣議。」遂遣門下侍郎富佾至館議曰:「聞金人見造海船,欲往兩浙,若引使至其國,恐彼卻要借路至兩浙,則何以處?」應誠等曰:「女真不能水戰。」佾曰:「東女真常於海道往來。況女真舊臣本國,近卻要臣事,以此可見強弱。」留數日,楷又遣中書侍郎崔洪宰、知樞宻院事金富軾來議,亦守前説,葢其君臣畏金人之強,堅不肯假道,且言二聖見留燕雲,不在金國,又曰金國決不肯和,應誠等不得已,遂回。

言者以為東南武備利於水戰,宜於江上廣造戰艦,列於南岸,仍防姦人有乗風盜爇之患,設不此圖,則寡不足以敵騎,誤事必矣。己卯,詔沿江措畫,限一月畢。

資政殿學士東京留守宗澤病,諸將楊進等曰:「今四方義士雲集都城幾百萬,糗糧亦備。聞河北金兵殊少,脅從者日望王師之至,而留守嬰疾,進等憂焉。」澤遂力疾而起,合諸將鋭兵數十萬,涓日渡河,復抗䟽請上還京,且曰:「臣若誤國,一子三孫甘被顯戮。」是月,澤卒,後諡曰威愍。

殿中侍御史晉陵張守言:「今防秋在邇,而朝士往往引去,願榜朝堂以戒敕之。」

秋七月,先是,湖州薦選人張體純敦遣赴行在,授江東茶鹽司幹官,又提領措置茶鹽所,辟朝官鄭待問為屬官。於是,言者論體純、待問皆以進頌得官,豈可冒部使者之屬。癸未朔,詔悉罷之。仍詰問湖州及提領官,以二人皆係濫補,因何舉辟。體純,金壇人。待問,江山人也。

丁亥,宰執奏楚州發來歸朝官事,上曰:「聞諸州多囚繫此輩,經歲不釋,小有疑則加害,朕甚憫之。覆幬之間,皆吾赤子,偶生邊地,豈可與金人一概待之?金人與吾戰,率諸國之衆,薦冒鋒鏑,使肝腦塗地,彼亦何辜,朕欲悉發行在存拊之,庶可召和氣。」汪伯彥曰:「王者仁不異逺,陛下皆與生全,葢如天矣。」黃潛善曰:「陛下一視同仁,愛之如傷,此盛徳所以通於神明矣。」是日,詔:「國步多艱,人材為急。如蔡京、王黼當國日久,孰不由其擬授,果賢或才,豈可不用。自今毋得分別,使自奮忠義,三省遵行之。」戊子,詔宰執曰:「朕昨親筆,外人頗聞之否?」黃潛善曰:「陛下廣收人才以濟時艱,天下士聞之必歸心矣。」潛善又曰:「內侍王嗣昌以何罪送吏部?」上曰:「嗣昌為門司,好大言,議國政,與邵成章為死黨,不可不斥。」潛善曰:「臣一刻之間,三聞陛下大哉王言,此中興之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