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二 中兴小纪
卷二十三
卷二十四 

起绍兴七年十月尽十二月

绍兴七年,冬十月,中丞周秘、殿中侍御史石公揆、右正言李谊论张浚不已。丙申,夜,御批浚谪散官,安置岭表。《赵鼎杂记》曰:“是月,初,鼎奏欲降一诏以安淮西军民,上曰:‘当以罪己之意播告天下。俟行遣张浚了,降诏。’鼎曰:‘浚已落职。’上曰:‘浚误朕极多,理宜远窜。’鼎曰:‘浚母老,且有勤王大功。’上曰:‘勤王固已赏之为相也,功过自不相掩。’十月七日,夜内降周秘等弹章,后批浚授散官,安置岭表。中书旧制:凡御批,即时行岀。至是鼎封起,未即行,明日,鼎奏曰:‘前日赵令袊之言,外颇传播,谓以浚之岀,皆诸将之意,今又如此行,外间益疑矣。’上曰:‘若宰相岀入由于诸将,即唐末五代之风,今幸未至此。’鼎曰:‘今谪浚,虽非诸将之言,亦少快诸将之意矣。’上曰:‘此不恤也。’”又《赵鼎事实》曰:“一日,御批张浚谪散官,安置岭表,鼎时留未行,翼日,至漏舍约诸人救解,至榻前,二参泛泛为言,秦桧曰:‘前日臣等不敢言,今日却合言,然无他语也。’上顾而不答,鼎开陈至数百言,上意殊未回,鼎又曰:‘浚有母老,今过岭,必不能将母。浚有勤王功,陛下忍使其子母为死别乎?’上犹未解,鼎又曰:‘浚所犯,不过公罪,恐不应如此。’上乃曰:‘来日再将上商量。’鼎又留身,再恳曰:‘浚之罪,不过失䇿尔。凡人计虑,岂不欲万全。傥因其一失,便寘之死地,后虽有奇谋妙算,谁敢献之?此事利害自关朝廷,非独私浚也。’上意解,遂令分司居永州。”《赵鼎逸事》曰:“鼎一日朝退,召礼、刑、工部郎官勾龙如渊、冯康国及冯檝至都堂,三人皆蜀士,张浚之客也。见鼎,踧踖退缩,鼎慰之曰:‘鼎不负徳远,徳远负鼎。’三人愧谢,鼎曰:‘上怜徳远母老,有复辟功,决不远谪,无过岭之患。诸公速以书报上意。’三人退,鼎又目之曰:‘鼎不负徳远,徳远负鼎。’既而除如渊起居郎,康国右司郎官,檝太常少卿。如渊,永康人也。”

左司谏缙求外补,除直秘阁、知温州。于是石公揆言缙怀奸顾望,且有后图,望禠职,还之铨曹。丁酉,诏落职,与宫观。

上在禁宫,自有日课,早朝退,即阅章,疏食后,学书,未后,读《春秋》《史记》,晚食,阅内外奏牍,夜读《尚书》,率以二鼓罢。是日,因前给事中胡安国乞宫祠,左仆射赵鼎言:安国昨进《春秋解》,必经圣览,上曰:“安国所解,朕置之座右。朕喜《春秋》之学,率二十四日读一过。”鼎曰:“陛下圣学如此,今虽寒士,亦鲜能之,非异代帝王所及。”

戊戍,张浚责授秘书少监,分司南京,永州居住。

都官郎中冯康国求去,庚子,赵鼎言:“自张浚之罢,蜀士多不自安,今留者十馀人,皆一时选,臣恐台谏或以浚里党论之,望陛下垂察。”上曰:“朝廷用人,正当论才不才。顷台谏好以朋党罪之,如罢一相,则凡所荐,不问才否,一时俱黜,此乃朝廷使之为朋党,非所以惜人才、厚风俗也。”鼎曰:“陛下圣虑如此,群臣敢不自竭。”

御史中丞周秘累乞外任,辛丑,除徽猷阁直学士、知秀州。

先是,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图上淮东形势,云:“贼于彼筑堡,欲遣偏师平之。”使其属官温济谂于朝,上戒济曰:“归语汝帅,当岀万全,不宜轻动,以贻后悔。”济既禀命,复要他日将士之赏,上曰:“有功则赏,但须覆实,然后有功者劝。世忠既以状来上,朝廷不欲违,如去年攻淮阳,赏一万七千馀人,人不以为当也。”济悚惧,奉诏而退。癸卯,左仆射赵鼎奏济已行,上曰:“昨呼来,略戒之矣。”

权主管殿前司杨沂中乞以诸路所起弓弩手,拣刺上四军。辛亥,赵鼎因论及南兵可教,参知政事张守曰:“止是格尺不及尔。”上曰:“人犹马也,马之能行,不在大。故兵无南北,顾所以用之如何尔。自春秋时,申公巫臣通吴于上国,遂霸诸侯;项羽以江东子弟八千横行天下,以至周瑜之败曹操,谢元之破苻坚,皆南兵也。”

赵鼎言士人有不可为郡守,而必欲得之者,往往不肯就宫祠,上曰:“尔则不肯,其如一方赤子何?”鼎退而叹曰:“大哉!帝王之言也。”

时有进士刘瑜上书。乙卯,上谓宰执曰:“瑜论十事,皆民间疾苦,可择而行之。”赵鼎曰:“所论皆善,然法已具,但当申严。”上曰:“申严未必济事,须去其不便于民者为善。如向来浙右困于水脚钱,后造成纲船,遂免此患。”

右正言李谊奏:“昨扈从臣寮不多,止令轮对一次,今已轮遍数月矣。望凖建隆、天圣故事,日轮二员,俟百官俱集,则依旧例。”丁巳,诏遇六参日,日轮一员。

时赵鼎再相已逾月,未见所施,朝士或以此责之,鼎曰:“今日事如久病虚弱之人,再有所伤,元气必耗,惟当静以镇之。若大作措置,焕然一新,此速死之术也。张徳远非不欲有为,而其效如此,亦足以为戒矣。”

召徽猷阁待制、提举太平观常同为礼部侍郎。时赵鼎所荐者皆以次用之。

闰十月,庚申,资政殿学士王绹卒于平江府。

先是,诏知广州连南夫条市舶之弊。辛酉,南夫言:“市舶司惟藉蕃商往来贸易。大商蒲亚里者,昨至广州,有武臣曹讷利其财,以女适之,亚里遂留不归。”上因令南夫劝其归国,运蕃货往来,上曰:“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合宜,所得动以万计,岂不胜取之于民?朕以留意于此,庶几可以少宽民力尔。”

癸亥,上曰:“朕每论将帅,须责其挽弓骑马,人未知朕意,必谓古有文能附众,武能威敌,不在弓马之间。抑不知不能弓马,何以亲临行阵,而率三军使之赴难?况今时艰,将帅宜先士卒,此朕之深意也。”

上数令江东宣抚使张俊尽以舟师分布控扼,然后引兵渡江,左仆射赵鼎曰:“淮西寂然无警,似不必尔。外间便谓朝廷弃淮西矣,当一向勿顾,不发一兵,彼未必敢动。”上以为然。《赵鼎事实》曰:“初刘豫军既遁,张俊复还建康,淮西一带无军马,朝论纷纷,台谏交章以为淮西无备可忧,鼎独显言于众曰:‘今行朝握精兵十馀万,使敌骑直临江岸,吾无所惧。唯是安静不动,使人罔测,渠未必辄敢窥伺,何至自扰?扰如此,傥有他虞,吾当身任其责。俊军久在泗上,劳役良苦,还未阅月,居处种种未定,乃遽使之复出,不保其无溃乱也。’鼎欲使俊岀不意,径趋寿春,取其城,措置已定,会金人废豫,乃已。淮上卒不遣兵,竟以无事。”

上御诸将,凡事皆留意,而圣意无彼此轻重。时殿前杨沂中乞三纲马,丙寅,上谓宰执曰:“川广马到,朕未尝留,悉均给诸将。若小不均,即谓朕有偏矣。”沂中马少,而张俊近以老马数百匹纳枢密院,遂以两纲付沂中,一纲付俊。

已卯龙图阁学士、知处州刘大中为礼部尚书。

庚辰,赵鼎奏淮东安抚使韩世忠保明统制官许世安功赏事,上曰:“世安勇,虽不如呼延通,而晓事过之,平居议论,多有补于世忠。”时通亦隶世忠军,上驾驭诸将,至于偏禆亦知其材之所长,盖照临无遗如此。

戸部尚书章谊言:“自榷货务复置提举官,见系臣独领,縁无同官商议,窃恐误事,望仍隶戸部。”壬午,诏从之。时榷货务卖度牒,而远方不能就买,宰执欲付之诸路,上曰:“如此则州县将苛于民矣。”赵鼎等曰:“不限以数,则无此弊。”上曰:“宜严为约束,毋使民受患。”

初,江西大旱,而观文殿大学士、知洪州李纲乃课民修城,一方颇怨。至是,侍御史石公揆言:“纲妄自尊大,恣为苛扰。初张浚谪居于福,纲与之交驩,意其复用,以为己援,近乃移书痛诋,传至行在,欲以取誉,复冀相位,继知已用赵鼎,其意大沮。又称感时忧愤成疾,闻者笑之。”又殿中侍御史金安节、左右正言辛次膺、李谊亦论纲违法虐民,毒流一路,乞再诏纲提举洞霄宫。既而公揆等再论,乞镌职,上曰:“前宰执,朕所礼貌,已罢帅,足矣。”赵鼎等曰:“陛下遇臣如此,谁敢不竭心图报。”安节,歙县人。次膺,掖县人也。

是日宰执奏复置川陜茶马旧有主管,有同提举,有都大提举,凡三等,上曰:“此转运使、副、判官之比,当择人考其资历而命之。茶本以博马,而近乃珠玉、红发之类,须禁止之。”

赵鼎奏:“来春去留之计,望更留圣虑,恐回跸之,后中外谓朝廷无意恢复。”上曰:“张浚措置三年,竭民力,耗国用,何尝得尺寸之地,而坏事多矣,此等议论,不足恤也。”

赵鼎因奏事,论及修《神宗实录》,上曰:“止修讹谬,非有所改也。”鼎曰:“所降御笔如此。”上曰:“乃宰相拟定者。”鼎曰:“起居注载著作郎张嵲所得圣语亦然。”上骇曰:“安得有此!”即诏嵲所记勿存留,鼎乃知是事本非上意,鼎言:“何抡本与秘阁修撰曽统所进本小异,抡乃蜀本,有朱字处,统本却无之,自合重修。其李弥正、胡圣不应引嫌避史职,令依旧兼之。”上曰:“朱勾去者太冗。”鼎曰:“此乃美事,蔡卞辈不学,故不知去取。如《吴奎传》载有曰:‘“臣愿陛下为尧舜主,不愿为唐徳宗。’卞乃删去。臣谓主圣则臣直,载之乃见神宗之圣也。使魏徴、王珪《传》不载其直言,则后世不知太宗纳谏也。”上曰:“然。”鼎又曰:“臣自去国半载,今观圣意稍异前日。”上曰:“寻常造膝,每以孝悌之说相揺撼,其实绍述之谋也。”鼎曰:“莫有正论否?”上曰:“无之。自卿去,惟朱震不改其旧。”鼎曰:“臣观持中论者,皆惑圣听,乃是沮善之术,故以为不可太分,当兼收而用,则得人之路广,臣谓君子小人并进,何以为治?与其多得小人,宁若少得君子之为愈也。盖分善恶,惟恐不严,稍宽则落其奸,使君子于小人常恕,小人于君子不恕也。”上复以为然。

是月,工部尚书李弥大岀为广西安抚使。

初,淮西军中诸使臣为郦琼劫去,至是复归者甚众,有司以文劵不明,例降所给。赵鼎与执政议不合,乃密白于上曰:“此曹去伪归正,当优假之。今乃降其所请,反使凄凄有不足之叹。”上即批岀各还其本,于是人心忻然,来者相继,刘豫不得而防之也。

江东宣抚使张俊引兵还建康府。十一月甲午,俊入对,因言刘光世解军政闲居自适,有登仙之叹,上不乐,因谕之曰:“卿初见朕时何官?”曰:“修武郎。”“是时赀如何?”曰:“贫甚。尝从陛下求战袍以御寒。”上曰:“今日贵极富溢,何所自耶?”曰:“皆陛下所赐。”上曰:“卿既知此,宜思自效,而有羡于光世,何耶?”俊惶惧顿首,至于流涕,誓死以报。乙未,宰执奏事,上以此语之,赵鼎等曰:“陛下御将之道,可谓尽矣。”

丁酉,宰执奏临安府火禁,放火者,行军法,遗火延烧数多者,亦如之,上曰:“放火、遗火,岂可同罪?大凡立法太重,往往不能行。”赵鼎曰:“遗火延烧者,取旨可也。”上曰:“止于徒,足矣,庶可以必行。兼刑罚太重,非朝廷美事。”

先是,川陜宣抚使吴玠遣使臣吕政来求军中犒赏,上谕政曰:“归语吴玠,自小官㧞擢至此,皆岀于朕,非縁张浚也。大丈夫当自结主知,何必附托人以进。朕已拨一百五十万缗,非因浚进退有所厚薄也。他所阙,可具奏朕一一应副。”又谕以川茶自来博马,今闻尽易珠玉、红发无用之物,政曰:“吴玠则不敢,诸将恐或有之。”上令博马外,不可别易一物。是日,上语宰执以此,赵鼎等曰:“玠闻圣训,不惟感激眷遇,亦仰服圣徳矣。”

壬寅,上谓宰执曰:“张俊临事不易得,独好营土木,朕数镌谕莫能改也。比因入对,面谕以建康行宫皆因张浚所修,寝殿之后,虽庖溷皆无,朕不免葺数间为居,当与卿观之,初不施丹艧,俊曰:‘略加雅饰,不过三二千缗。’朕语以财方艰窘,不忍费三二千缗以崇土木之饰,俊感叹而去。”

有使臣李发者,赍到奉使朱弁书,报金国尼雅满等相继而死,枢密使秦桧曰:“金国多事,势须有变。”上曰:“金人暴虐,不亡何待。”桧曰:“陛下但积徳,中兴固自有时。”上曰:“此固有时,亦须有所施为,然后可以得志。”

金主亶欲废刘豫久矣,至是,金尚书省劾豫治国无状,亶诏左右副元帅达兰、乌珠提兵以侵江为名,径之东京废豫,而豫方请兵入冦,金示以难色,而豫请愈坚,金若不得已而应者,乃令先调发山东兵会于淮上,约其子麟以二百骑至濬、滑间,即为金所擒,二帅径引从骑入东华门,逼豫入见,达兰以鞭麾,命羸马载之而去,囚于金明池,废为蜀王。时豫弟益守陜西,金又别遣左监军萨里罕提兵,声言攻蜀,即长安擒益,其废豫之诏,略曰:“建尔一邦,逮今八稔,尚勤吾戍,何以为国?”豫既废,达兰逼其北行至上京,给旧夫子庙以居之。张浚《行述》曰:“浚尝遣人赍手榜入伪地,诱刘豫,略曰:‘如能诱致金人,使之疲敝,精兵健马渐次销磨,兹报国之良图,亦为臣之后效。’敌用事者见此榜以疑豫,八月间,豫闻王师北向,遣韩元英告金,乞兵同举,金谓豫终欲困己,益疑之,会郦琼叛去,浚复多遣间持蜡书入伪地,故遗之,大抵谓豫已相结约,故遣琼等降,而豫再乞兵于金,十月,金副元帅乌珠径领兵来废豫,惜其有此机会而浚已去位矣。”

豫初僭位,作楮币,自一贯至百贯,皆识其末曰:“过八年不在行用”,盖其数已兆矣。金遂于汴京建行台尚书省,以张孝纯、萧三宝努原作萧三宝奴。今改正为左右丞相,张通古为左丞,又恐汴人不安,曰:“汝旧主人少帝在此。”于是民心稍定,而北军亦不敢扰民。豫之废也,汴京有钱九千八百馀万缗、绢二百七十馀万匹、金一百二十馀万两、银一千六百馀万两、粮九十万石,而方物不在此数。初达兰久居山东,回易屯田,遍于诸郡,每认山东以为己有,其立豫也,深有悔割山东之意,故达兰屡画山东河北图,献议于故主晟曰:“膏腴之地,盐铁桑麻所出,尽在旧河以南。我初与议以河为界尔,今新河且非我决,彼自决之以与我,岂可弃之,当以新河为界。”晟不从。及达兰专权,遂议取山东,诸将曰:“若独取山东,恐惊豫之心,不若废豫以取之。”豫之废也,不惟结怨于诸帅,亦以山东为累尔。

初萨里罕在云中,尝因军事召知府州折可求至,密谕以将废豫而立可求之意,至是,达兰之意欲割河南以归本朝,萨里罕恐可求失望生变,罪归于己,一日燕可求而寘毒,可求食之既去,卒于路。

初,宣和间,进士王问进书万卷,补承务郎。上即位,有越州布衣诸葛行仁亦因进书得廸功郎。至是,吏部以为不伦,追问两官,斥之,诏与改正,中书舍人李弥逊以为不当改正。丙午,上谓宰执曰:“求遗书自美事。朕方多难之时,故行仁之赏薄,宣和承平,留意坟典,授京秩不为过。然既有论駮,可镌一官。”

十二月己巳,诏淮东宣抚使韩世忠移司镇江府,仍留兵守楚州,枢密使秦桧曰:“老小既得所,万一有警,诸帅当尽力捍敌。”上曰:“朕竭民膏血以养之,缓急岂容不尽力。正使无内顾之忧也。”于是世忠奏乞留全军于楚以蔽江淮,从之。

先是,绍兴初,刘大中宣谕江南,荐临川布衣邓名世,召对,赐岀身,除删定官。是月,以名世为校书郎。

礼部侍郎常同请令大臣屏去细务,专意帷幄之谋,责任六曹,随事裁决,凡礼文及法令,悉令裁定,以趣简便。乙亥,上谓宰执曰:“闻三省文书极繁,卿等阅不暇给,皆由六部官不任责,事事申明故也。岂有为尚书不能任一部之事,朕若擢为执政,便可裁天下之务?昨常同亦奏此事。”陈与义曰:“今日事,比承平时极多。”赵鼎曰:“承平时,朝廷尊严,上下有分。昨一小使臣马前喧呼,臣恐其诉冤,乃求差遣尔!政由臣等不才,致朝廷之势陵夷。”上曰:“此须与行遣,天下事,赏罚而已,若有罪不罚,渐成姑息之风,诚为不便。”

刘豫既废,金国左副元帅达兰送王伦等回,谓曰:“好报江南。既道途无梗,和议自此平达。”至是伦还。丙子,泗州奏至,上颦蹙谓赵鼎等曰:“朕以皇太后未还,夙夜忧惧,未尝去心,若金人能从朕所求,其馀一切非较也。”鼎等曰:“仰见陛下孝心焦劳。”上曰:“国家但能自治以承天心,岂无复振之日?”癸未,伦等还,上锡予特异。丁亥,以伦为徽猷阁直学士、枢密都承旨,充迎奉梓宫使,借拱卫大夫高公绘副之。

知泗州刘纲乞调滁州千夫修城,有旨从之,言者以为非是。甲申,上谓宰执曰:“百姓诚不可劳。但边城利害至重,天下之事亦权轻重而为之。朕为民力一毫不敢动,惟此役不得已也。”赵鼎曰:“昨得旨,已令优给钱米矣。”

是月,以礼部侍郎常同为御史中丞。

刘豫之将有宋超者,带兵千馀诣知庐州刘锜降,诏锜带兵入奏事,处超等既定,锜复还合肥。《赵鼎事实》曰:“豫既废,鼎密遣谍者,散之沿淮一带,诱其守将,由是寿、亳、陈、蔡诸郡率其部曲来归者,相继不绝,两月间,得精兵万馀,西马数千,朝士相谓曰:‘前日大作措置,未进一步,溃亡者五六万众。今不动声色,自致士马如许盛,可谓过人矣。’ ” 时徽宗小祥近,且逾七月之期,而迎请梓宫使者未有来耗,礼官谓不可久停常祀,于是,绵蕝其仪,返虞祔庙,以左仆射赵鼎为礼仪使。

金主亶以皇伯领三省事,宋国王宗磐乃先主晟之长子,豪猾难驭,而东京留守兖王宗隽,即亶亲叔,且素有才望,乃除太保,领三省事以制之。初金有国,自旻、晟以来,虽名为帝,而与其下无尊卑之别,其主所独享者,惟一殿曰乾元,四隅栽柳作禁围,绕壁皆设大坑,时与诸臣杂坐于坑,后妃躬持饮食。自亶初时,词臣韩防已教之学,稍能赋诗染翰,既即位,左右儒士日进谄䛕,𨗳以宫室之壮,侍卫之严,岀则清道警跸,入则端居九重,视旧功大臣如草芥,非时且莫得见,尽失女真之故态。至是宗隽入相,顾与宗磐等合谋,而乱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