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堂先生集/卷十九

卷十八 久堂先生集
卷十九
作者:朴长远
1730年
卷二十

箚录下○此编。亦与上编同出于日录。而以系问学外闲漫识录。故别作下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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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平生夜梦烦乱。十不记二三而其所能记者好少而恶多。丙子乱前则梦之恶者多验而好者无验。乱后则反是。此无乃乱后百念俱息。人事之吉凶。皆无所关心而然耶。槩而言之则可喜。然人之无梦者至矣。甲申九月初七日。

当作词林两京客。何必孤栖守广寒。二者皆非吾所愿。只思耕钓傍临湍。九月初四日夜梦得一绝。觉而忘其下半。感而足之。

苏黄门作古史序。篇首云古之圣人。其必为善。如火之必热冰之必寒。不为不善。如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穀。此语尽有好处故记之。丙戌

昨日读通鉴至班固论郭解有温良泛爱绝异之资而不入于道德。以至于杀身亡宗处。方为之掩卷太息。以为天理人欲之间。毫厘一差。其为祸福之不同。乃至于此。

王肃方于事上而好人佞己。此不絜矩之过也。

人能于醉时不忘邵尧夫频频到口微成醉。拍拍满怀都是春之句。则必不至于乱矣。戊子

吕与叔祭文称登科二十年。而遗事三条内。一则曰与叔以门荫入官。不应举云。是未可解也。

近读濂溪图说。至晦翁先生希夷如何有此说之语。以为希夷之学。见于书者绝无而仅有。如康节受于李之才挺之。挺之受于穆修伯长。伯长受于希夷之事。载于宋史及名行录等书。晦翁于书。无不緖正。则必有所考而言之也。然于搏之事。不能无疑。搏自唐末至宋太宗。其间几百馀岁。而乃一二出焉。九十日睡。岂真睡哉。必有甚异于人者。此意往来于中未已也。去夜忽有一人见梦。云是陈搏。而与之语。乃三件事。既觉茫然不记其所见所闻。然亦岂无旷百相感之理耶。可怪也已。是岁六月流头前一日。𫗦翁书于寿春之府衙。庚寅

泽堂尝谓余曰。吾生也后。未与君先祖接。亦尝薄游海西。遇宋邦祚永叔。语三日。论一时人物而上下之。以及任茂叔。云任固奇士。亦颇近僻。有字某。为人胜于茂叔。而世鲜有知者。余闻而异之。尚记其语。以到于今。乃诇知君先祖也云。泽堂典修宣庙遗史。欲以吾先大父名迹入于循吏传而不果云。

东阳都尉尝谓余曰。吾先相国于宣庙丁酉戊戌年间。一日公退。自袖中出一疏本以示之。叹曰中兴以后。未见有如此封事云。乃君先祖所上也。先祖时为承文著作。上万言封事。多触时讳忤上意。厥后辛丑年间。连拟两司至累十。而竟靳天点。盖以此云。

尝闻诸家庭曰。先人位不大显。虽家居日多。然见闻所及。时政有不可于意者则愤激叹咤。至形于言色。不能自忍于中。乃天性然也。汝曹闻此。可不勉哉。

八月廿三夜。梦见尹丈吟一句云。问我桃花源。指言秦人山。可怪向来梦兆。好恶间无验。而此梦则未知主意也。

偶阅杜诗。有英雄见事若通神。圣哲为心小一身之句。似非诗人所可道语。其必有所见矣。辛卯

朱书二卷答吕伯恭书云。一出两年。仙洲久不到。前日方得一往。会大雨竟日。瀑水甚壮。既而复霁。遂得穷搜涧壑。水石可观处非止一二。悉已疏薙。而聚土累石。为台以临之。自此往游。观赏益富。不但如前日矣。但恨不得致杖屦之一来。偶读此书。心融神会。未知如此境界。不许如余愚者居焉。而毕竟为此拘絷已也。辛卯正月二十一日。朝雨初霁。林霏稍开。忽念涧谷雪消瀑肥。而无由植杖于其间。聊以援笔记之。

东坡居士自今日以往。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有召我者。预以此先之。主人不从而过是者乃止。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元符三年八月云。偶阅志林。此语有与余意不约而合者。故特记之。辛卯三三。

余至春今垂三载。春之所谓可游者。亦不敢穷探遍历。盖有以也。然佩军符。连岁阅武于金化。自史呑,狼川以至于金。则道涂所经。皆与目谋。而至于杨口则顾无所为而至焉矣。今年维夏望后。适差东堂考官而赴焉。渡昭阳越狐岘。至清平洞口则已经去年劳农而至焉者也。过此以东。北至杨县。大约舂粮地也。沿途山驿如富昌春属水仁杨属者。皆残甚。吏卒所居。或六七家或十数家。厥田皆下地二过半。此所谓民给生不舒愉者也。终日行。无非上苍崖怪石。下大江恶滩。而中间危磴蛇盘梯迳。往往有凿虚架空而出者。真古诗所称一百八盘携手上者。不翅过也。其中表表可举而言者。如水仁驿前有峯离立。不知其几丈。四面削出苍玉羕。安以盘石。如人拱立于席也。余怪而问其名则马前卒对以蹲峯云。又行五里许。有称水仁栈者。上崖下江。石栈危恶。不出上所陈。而此其特甚者也。舍车肩舆。过栈未半。俯视有一石如柱。横亘一水隐隐滩浪冲击之中。亦奇状也。滩则黑滩其名云。又行十里许。乃是实崖岘。岘之近也则有藤蒙络数里。云日为所蔽昧。但闻水声汩㶁于树阴之间而已。逾岘始有原野可数十里。北指山下树林村落。方见县邑。而邑无郭郛。有田多水耕。土壤虽僻。厥贡惟粳。盖别区也。进至县南十里村家宿焉。是日移病状申于都事。升预差金城为实。越明日早发乃归。此行所得其苦者。夜为村店螫虫所困。不能交睫。而两日经行。收拾百里间几曲好个江山。不可谓虚为此来。亦不可以不记。辛卯首夏十有九日。书于春之𫗦客亭。

己丑仁祖初丧。成服已过之后。连山金判书上疏建请有所云云。其中成服皆从俗苟简。今当从古百官皆衰服杖云。而朝议不一。竟未施用矣。偶阅朱书第九卷李继善问目。昨者遭丧之初。服制只从俗苟简不经心。窃病之。今欲依古礼而改为之如何。朱子答云服已成而中改似未安。不若且仍旧。金判书必有见乎此。而建议则有异此旨。抑别有所考也。

居闲食不足。从仕力难任。两事皆害性。一生恒苦心。黄昏归私室。惆怅起叹音。弃置人间世。古来非独今。偶阅昌黎集至此诗而叹曰。有居闲之食则虽无从仕之力。犹足乐以终身矣。昌黎既叹之不已。又书以垂诸后。不知今世同此叹者有几人耶。抄冬十五日书。壬辰

辅臣不同心。小臣与大计。明道论奏切实之言也。宋之衰微以此也。伯子之见许以庶几圣人。朱子之论也。癸巳

李𪟝之为人。固可唾鄙。而亲为姊煮粥。却自是难及处。四月八日书。

抵此已五个日子矣。欲读某书。而日望家信。心不在焉。虽或临文而不知意味。盖缘平居无定心。而猝遇艰厄之会。无以操持。自至如此而然也。然而病亲自东郊相别入京之后。乃发南路。而是后消息。邈焉山河。曾于供世之日。时或持被入直。至于累日。则亦难堪遣。况此隔岭千里之域。路穷沧海。海涛声无昼无夜。日昏吹角。孤城闭门之时。散步檐前。独吟东岳诗家书何日到。今日又黄昏之句。则不觉出涕。如非自三水移配而初配此地。则其何以堪之耶。特蒙天地生成之恩。仍配而来。来此乐土。饮食起居。比于平日而过之。或遇海味。至不忍下箸。每饭必饱。亦不知味。当其辞别之时。母子勉以相忘。不至于损伤。而情之所发。虽欲抑遏得乎。宁欲扶携南来。与共饥饱。而亲病儿稚。势难远致。计无所出。日夜煎念而已。是岁九月二十七日己未。久翁书于曲江旅舍。

余守寿春时。友人权儁秀夫适宰平康。康是春之同道也。后往原州监营而过我宿焉。宵间语及一时人士。则其妹婿尹鑴颇以学闻于人。而鑴之言曰利川有士人姓名李如愚。乃故承旨李弘望之侄子也。曾于大兴医门见之。与语知其非常人。讲论大学几一朔矣。厥后鑴居骊州。李居利川。相与往返。而鑴构屋于骊江之岸。李贻书诮责曰。骊是通衢。于焉卜居。夫岂终焉之志哉云。且言李以士族。年今五十。不娶且不赴举云。余闻而异之。及乎归京而问诸人则皆不知其何许人。未尝不往来于心也。癸巳秋末。投窜岭海。海郡太守李润甫日来访我。谈间问其妇家则李承旨乃其妇翁也。记余前闻。问李生之事。则曰俺小少赘于其家。与李生相熟。李则癸卯生。而与余生乙巳。年相若也。相与游今数十年所矣。见其自少无特异之操。中经丧乱。见其伯兄多子女困厄之状。而不求取妇。而礼法之家若择而迎之。则其意不至于牢辞矣。妇翁宰咸平时。求婚于士族之女。而成礼则多般迁就。竟不从命。今逾五十。自甘块处。盖其志则以一身为多。而遗世独立者也。所读书自至于多。则其文之无所不通。可推而知也。亦不为刻苦之学。学之深浅。吾实昧昧。今则流入三陟。与仆辈为农。一年一至利川。展墓而归。三陟近邑僧徒来问经字则随问随答。其徒颇推许云。大槩其人虽非吾儒中人。而天资太高。可与古之人相埒也。恨不得相从而救其病也。主人太守云其人与青松府伯李后奭为妻娚妹夫。时来省其妹。俺或相邀则来过云。十月初一日书。

渊蜎蠖濩。扬雄甘泉赋作蟺即蝉字。蜎于缘切。蠖乌郭切。濩胡郭切之中。本注宫观深邃之貌。韵会蟺作姻。张晏曰刻镂之形。师古曰言屋之深广也。见退集李刚而问目。

退翁答赵士敬书云。凡世之不用吾说者。乃真助我者也。外我叱我者。即真重我者。先生此言。必有所为而发也。谦退不居之意。至于如此。此可为处世法程。而世道之使斯人有斯言则亦足一叹也。

退翁与士敬书云。大抵江山风月。天地间公物。遇之而不知赏者滔滔。其或占胜而认为一己之私者亦痴矣。洛水之过吾乡胜处非一二。而公其品题则当以月川为一。宜仁居其次。风月美号归之第一何疑。但绝境佳名。人当思不至相负。乃可贵也。每闻退陶山水之胜。未尝不发于咏叹。及见此书。仁智之乐。意象自别。不觉欣然有会心处。嗟乎。安得身傅两翼。一入其间。而寻扣昔贤芳躅耶。聊书此以自慰云。

泉谷寺在于郡西十里。而余废蛰不敢出游。寺僧亦无来问者。一日有一僧来扣侨扉。问其名则曰性日。见其外貌颇真醇。而闻其言则朴讷。且不解文字。要之非所谓韵释也。渠云久从前度洪明府之子而游焉。能道其时事。明府乃余外叔母夫。而其子与余为从兄弟者也。闻之亦足慰羁穷之抱。而且问渠所游历。则答以有母在。不能远游。行脚不过傍邑云。闻来不觉感叹。有诗云南来诗废又甁倾。楚泽无人问独行。感尔殷勤相访意。知余羁旅未归情。游方不出聊堪羡。问旧能言更可惊。何日禅房成信宿。卧闻风铎月中鸣。

黄山察访朴榥来过。乃旅轩之弥甥。而曾于丙寅岁。旅轩先生以都宪赴召在京时。余以童丱投谒。则傍有子弟使之记取姓名者。乃朴也。到今思之。如梦中事也。黄山驿人李云敬之子德明来现。问昔时事。渠则童𫘤不识。而其时下辈颇有生存者云。闻之悲感之极也。

永川于项里。乃圃老郑公乡也。圃老傍孙至今居焉。而四世不分异。均分奴婢。不用契券。所分臧获或死亡或有故。则有馀数者补塡其数。一门相谓曰先世财物。何忍分拆。见人之分财者。或嗤鄙之。如此美俗。未之前闻。可谓异事。世称无好人三字者。可以少愧矣。其中有郑在者颇解堪舆家。此言邻居郑坚云。

偶得句云君子香薰久不歇。小人吹灯影自灭。未知何谓也。

余禀气虚薄。齿之坚白。本不及人。自而立岁时。已苦䘌痛。每当秋暑之交。苦痛逾旬乃止。而摇落几尽。左牙尤甚。右之存者。亦不如不病者矣。去庚寅辛卯年间。至冬乃痛。当其痛时。号叫乞死。百药无效。忽有人来言以地蜂房。和川椒并汤漱之颇妙云。以此试之似验。厥后则虽当秋冬而不痛矣。及至甲午春。左牙病者一介。有表而无里。欲落而不落。其势颠倒。而妨于食物者数日而乃落。此俚言所以称快事。如痛齿之脱也。嗟夫余之血气早衰。非独齿为然。此系乎气禀之厚薄。曷足怪哉。偶阅朱夫子写照铭。其序云余年四十四而容发凋悴。遽已如此。然亦将修身以毕此生而已。无他念也。余于是乎窃有感焉。朱夫子以亚圣之资。知大学之要。端躬肃容。检外一中。终始无愧于其所以铭之之意而犹且如此。则如余不学者。宜乎年四十三便老而衰矣。又何足怪哉。聊书此以自遣。且因以自戒云。是岁二月十二日。曲江旅人书。甲午

占毕诗马川记所见十韵律诗。读之苍古。真不减梅都官。故记之。鸣驺入马川。宾从亦翛然。阴壑冻将合。阳崖枫尚鲜。禅房才十笏。乡号想千年。迳滑幽兰被。峯危怪石悬。雪藏神母庙。雷吼蛰龙渊。曲岸遗柴椮。丛祠罥纸钱。斲材溪有杮。烧炭谷生烟。伧父刈荞麦。小姑收木绵。问农仍慰藉。叱驭且洄沿。荏苒瓜期近。兹游应眷怜。起结颇似唐人。如此作。亦集中所少。

杜诗绝槛行注。容斋以为娄氏别无显人。有声开元间云。余以为娄公似指师德也。首句以房魏秦王学士等语起意。此为可据。且先皇非必指开元皇帝而言也。姑记之以俟知者。

杜诗冬深五律。花叶随天意。早霞随类影。两随字叠。寒水各依痕之句极妙。鲜有其比。

杜诗百和香之和字叶高。而占诗菊作百和香之和字叶低。占老必有见处。或高或低亦无妨耶。

常民者。余所寓家主也。寓居之初。谂其为人。则盖兼事农末者也。民也初买雌牛于京客之访我而来者。以其有利也。居无何。又以雌易雄于神光县人。县庆州属而近海郡十许里者也。雄牛之主三反索价。价初定五疋木绵。又加三疋而买焉。买之日。即驾而耕焉。其力之容易。倍于雌多矣。民也甚喜。以为获利。不十日。其牛无故喘喘然欲死。民之夫妻祷于神。神者海人之所好。而凡有灾厄必祷者也。祷则巫以为今日日中不死则终不死。果死于今日日中。或云牛以疫死。而民则以为不尽力事神而牛病死也。余以为或与民之言。皆惑矣。何则。疫者相染之谓也。此牛不意病而死。则非可谓之疫也。神或有灵则祸福于人。岂于人之牛哉。余以为皆惑者此也。夫利者。人之所欲。欲专则造物也忌之。此常理也。既得雌以利。而又以利易雄。其失之也无怪。独怪夫其雄也无故而病死耳。余闻塞翁失马。未必不为福。以此言之。常民之失牛。未必不如塞翁之失马也。先儒云欲利于己。必害于人。亦安知其牛之获利于其主。而见卖于民也耶。姑记之。以戒夫世之侥幸射利者。三月八日。

余自幼不能饮酒。且养于外家。家酝辄美。而外大父素不能饮。只备宾祭而已。余年成童而至或不知酒为人之食物也。既长又被家庭之戒。不敢亲近杯酌。人亦知其如此而不相迫也。往在己卯。遭乱流徙于黄骊。余独游仕京师。朝夕二膳外。不能时其饥饱而病焉。一日忽思惟酒可以副急。遂沾丐于亲故。或得一甁二甁。置之座侧以习。一呷二呷。至于半盏一盏。至二盏而止。毕竟收功。不翅如匙箸之难办也。庚辰罢官而归。游于酒人。余则少饮亦醉。以东坡所谓醉味与数君何异者。验之殆近之矣。癸未出守安阴。其地介于德裕智异两大山之间。烟霞泉石。号为南方最殊胜处。官小而禄不薄。地僻而事益简。兼有傍县守宰及督邮及一二乡友善饮者。月一二至焉。与共放情于山颠水涯之游。其遇良辰佳景。辄不觉乘兴过饮。而终日所饮。不过一升。此则仅倍于东坡之量。而东坡所谓喜人饮酒。见客举杯。徐引则胸中浩浩。酣适之味。乃过于客云者。似亦为我发也。自此遇人会饮。辄被强劝。醉而归时居多。母氏常戒之。每出告辄戒毋多饮。反面时至以履声高低。为醉醒分数而问之。平居未尝不以此自饬。而亦不觉其过量也。及来海上。愁忧无聊。似宜以酒解之。而初来时则意亦不在于酒。且奉叔父书丁宁戒饮。有若耳提面命。既以敢不惟命仰报。故久后虽稍稍近口而不至于酣醉。盖以本邑及近邑宰时或馈之。如东坡所谓南雄广惠循梅五太守间以酒遗者也。此则犹可以不饮饮人。而至于乡人之来馈者则不能拒塞。盖亦一端人情。春来未免一二遭饮醉。醉而醒。辄自留在胸中为悔。此此说之所以作也。尝以邵子诗频频到口微成醉拍拍满怀都是春之句。书贴于壁以自喩。以为如此则庶免为酒所使。而惟有邵子许大胸次然后能之矣。余奚遽望乎藩篱哉。所以关中夫子之言曰。未知道者如醉人。

东坡志林有陈传道所举一鸠鸣午寂双燕话春愁之句。余以为上句不若下句之自然。必有意于排联也。是日适有燕语在于檐角。闻而记之。

余尝读杜诗不见旻公三十年。封书寄与泪潺湲之句。以为杜与旻上人何许托契而至于寄泪也。余与彦师别今三十年矣。渠年年寄书问我。每见其书。辄觉杜翁之语。非外饰也。为之怅然久之。况在海隅穷处耶。渠方寘身枯禅窟里。而犹未能忘情于余。余亦乌得无情哉。渠之所住则金刚外山楡岾南庵也。曾与李绣衣言及。则去秋游山时见之矣。衰病颇甚于昔年云。

家奴持马上京。忽思唐人诗长因送人处。忆得别家时。可谓画出千古人情。

近觉吟咏亦系多事。倂废之已及一旬矣。欲一切渴饮饥飧以遣日。此颇近禅。而余则自以为闲味无出于此而已。无他意也。李御史贻书索近作。既以此答之。亦不能无情。强依前韵率占以寄。可笑。

南来岁月。余不欲记久矣。一日海之校院儒十许辈。携壶榼。要饮我于旅舍曰。四月八日。所称俗节。而迁谪之怀。庭闱之恋。必倍于恒日。吾等是以来耳。余闻言始觉是日为节日也。遂交罗酒浆。举杯相属。而目见鱼笋入馔。念及分甘。尤无以为怀也。劝酬饮酣。至暮而罢。罢后犹耿耿不能寐。留与诸郑饮。饮非我所好也。然亦不得已也。适有玉娘携琴至。令唱归去来辞琵琶行数曲。客有一人醉不觉起舞。灯里傞傞之影。亦可观也。勿令鼓琴。戒太康也。灯自官中来。而付与主人儿少。勿令悬于前。亦有以焉耳。嗟余谪来于此。过冬春而及夏矣。郡之儒士怜我穷寂。数来相见。至办美肴膳。共此四时之兴。其不视我以负国无状之人而然耶。虽知其有罪累。而特哀其穷而已耶。诸君厚意。皆不可忘也。且记其姓名。陈遇亨,李昌亨,安克俭,柳尚悦,陈道亨五人。而柳淹,李,崔韶,李锡文四人。乃两所斋任也。所谓诸郑中塾其名者。以有司都于校。堉与坚。尤朝夕于我者也。

兴海固滨海一小邑也。邑里痹贫。虽号为巨室。亦无树林池沼之胜。为岁时伏腊游嬉之所。且余羁穷。凡百弛废。已过半岁。而犹不能无意于诸黎之问。逢人辄问谁家有花有竹有台有沼。盖亦静极生愁。不觉发口而然耳。或云东部郑千摠家傍有大井。井水混混不渴。疏为小池。池傍构小屋。屋前种松种柳。泉可漱濯而树可芘赖。如欲逐暑则此家差可人意云。余闻之若将缓步相就。而坚坐已久。腰脚不良。虽下阶庭。意亦厌矣。况何望邻舍之之乎。一日炎曦欲午。睡思满眼。郑也忽来过。谈间及之。果符所闻。郑云池旧养鱼数斗。其鱼稍大者鲤。馀则琐细。而观其出游。从容可喜。时或凭轩投饭。则其聚而争食。尤可观而乐也。又或倦睡。忽闻大鱼跃而惊起。侬虽老而无朋。此间兴复不浅。及闻其言。便觉醒然却睡。已似坐我于柳塘松坞之间也。且云池鱼去冬为有力者夜半取而去。大者无而少者仅存。客或命驾则虽小。敢不斫脍而进乎。余喜其言之无华。与作他日之约。先书此说。亦不过寓戏云尔。四月某日。

坡诗喜使妍字。此字岂喜使者耶。甚无响。杜诗馨香粉。署妍差胜。

商胡离别下杨州。忆上西陵古驿楼。为问淮东米贵贱。老夫乘兴欲东流。杜诗绝句中。惟此一首佳。

平山李家妇。是吾王姑。而生于乙亥。计今八十岁。而犹康强。此亦可异焉。先王父以戊辰生。至乙亥八岁失所恃。为隔墙家堂叔监司讳渐所教诲。得以成立云。吾王父有姊乙丑生。而计乙亥十一岁矣。寿至八十六而终。余所逮事。详闻其称道不已。监司公于吾家。出入必问。羹胾必分馈。衣袜必与之共。以至长成。人于兄弟之子。亦难如是。况堂从之子乎。吾兄弟之得有今日。皆监司叔之恩也云。余虽无状。不及事先王父。而闻此言也耳熟。故常记而不忘焉耳。监司公真所谓厚德钜人也。是日晓起。无以为怀。与李万户说此事。

朱语录云韩退之潮州诗。东坡海外诗如何。曰却好。东坡晩年诗固好。只文字也多是信手胡说。全不看道理。此语极是。

东坡云予素不解棋。独游庐山白鹤观。观中人皆阖户昼寝。独闻棋声于古松流水之间。意欣然喜之。自尔欲学。然终不解也。儿子过乃粗能者。儋守张中日从之戏。子亦隅坐竟日。不以为厌也。诗云五老峯前。白鹤遗址。长松荫庭。风日清美。我时独游。不逢一士。谁欤棋者。户外屦二。不闻人声。时闻落子。纹枰坐对。谁究此味。空钩意钓。岂在鲂鲤。小儿近道。剥啄信指。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优哉游哉。聊复尔耳。余曾见坡志林此一段。固已赏其风致。以白鹤观闻棋为题。试坦腹郞李敏采为诗矣。今日于坡集中见之。尤有感余怀者。余来此已著前博奕说。余所不喜而强为之傍观者。有以也。自李万户来后。渠无却睡消日之方。日与乡人为此戏。乡人或不至则余不能无冯妇下车之意。亦优游聊尔之一助也。或劝余学棋。而余已知其终不解而不欲学也。若或得闻于古松流水之间。则又安知欲学之心。油然而生也。坡用隅坐语。似失本文意。姑倂记之。

旧闻壬辰丁酉年间。东征唐人见我国银口鱼。谓是松江鲈。闻此言谛观之则鱼之小而口巨者。莫此鱼若。而鳞之细亦莫此若也。以坡赋验之。果无疑矣。前宰安阴。固已饫此风味。而终未若在京时得尝包匦之馀也。盖口味爽而然耶。来此亦然。是月初吉。杞溪人送馈。可惊其节早。是后借官网付小奴。捉于北川。川去城仅数里。俄顷得数十尾而至。适清河李使君过访。与地主会饮。喜其举网得鱼。鳞鬣犹动。非独煮而食之为美也。便思醉眼矇眬觅归路。松江烟雨晩疏疏之句。此心飘然已在石壁临津之间矣。又后借陈家网而送之。捉得百馀尾。盖今年多产云。

漆谷有士人李心弘者。余曾薄游。有一日之雅。而不知其能诗。今闻李生诵其句天高诗眼外。江阔酒樽前。又云秋风政萧瑟。落叶满渔矶。远岸夕阳在。孤舟人未归。此则少时作也。少也有声场屋间而终无所成。今八十六岁。亦能吟诗云。余闻而怜之。姑记于此。且求见其诗草于李生云。

余昔守安阴。衙舍西偏有山皆竹。竹大如杠者不知其几千竿。每当春夏之交。新笋迸出。使畦丁折来。则露翻雨打。锦纹相错。可奇而爱。非惟食之为美也。调芼色味。无所不可。适吾客金子公命驾过我。以为苋肠藜口。得此何异侯鲭。食之数旬不厌。余以吾县之竹。几尽于客馔。为戏矣。今来海上。连见邻人馈以竹笋者。辄思吾友。其与风月思玄度者。同不同何如也。亦可笑耳。但此地则竹之大者颇贵。或者官竹所在稍远。为荛竖所斫去。不得为上番而然耶。抑土风近东。本无大者而然耶。上番二字。见杜诗无数春笋满林生注。

杜诗官池春雁一首云青春欲尽急还乡。紫塞宁论尚有霜。翅在云天终不远。力微缯缴绝须防。批云句意紧严。后山槩得之。故节度森整。此批极是。后山得此体。

是日乃仁祖大王忌辰也。悲吟少杜重恩山未答白首有馀哀之句。而情不能文。此怀当复何如。累臣敬书。

东坡有谪居三适。一曰朝起理发。一曰午窗闲睡。一曰夜卧濯足。余则无一适。此不学道之致也。

与李万户,郑坚,成忼。登义昌旧墟。去所寓仅二百馀步。步而上焉。四面云山。尽数十里。如祷阴山神光县飞鹤山清河内延山及曲江江口高岭山。皆在眼底。而高岭之外。即大海也。山势周遭。海虽近而不见。此天所以作此郡城也。郡之楼阁闾阎。不至萧条。而黄畴绿陇。映带左右。亦可观游也。适值郑塾过。引入与之尽日婆娑。日夕而归。颇有群行忘后先朋息弃拘捡之趣也。

杜诗中军待上客一篇。乃是别体。颇有李北海风格。

退溪答朴参判淳书末小己卯之说。与朱子上留丞相书末小元祐之说略同。而议论指意。有进退之异耳。

偶阅退溪集。与吴仁远书曰。兄之归也。想春酿方熟。拍拍盈缸。水菜满盘。山蕨饱雨。对齐眉之案。皤腹果然。饭已扶杖。出门消摇于溪上。则绿阴满地。禽鸟和鸣。东邻西舍。惟意所适。此乐何极。古人云无不足兮奚所望。政谓此也云。写得村社之情。无以复加矣。

初到以哦诗消遣日子。及夏而废之。又作文。文又生厌。亦非有见于作文害道之古训也。

后村诗话。子美草堂诗。大官喜我来。遣骑问所须。城郭喜我来。宾客溢村墟。其体盖用木兰诗。云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妹闻姊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此木兰诗极好。且杜诗大官喜我来句上。有旧犬喜我归。低回入衣裾。邻里喜我归。沽酒携葫芦两句。归来二字变化作句。而善形容迎归之喜。千载之下。如在目前。

偶阅杜诗注谢玄晖诗云。有情知望乡。虽能鬒不变。可谓佳句。

忽得自省我非我。谁言君是君之句。似是久别逢人之意可喜。

杜诗佳人一篇。可谓古今绝唱。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之句下注云。似悲似诉。自言自誓。矜持慷慨。修洁端丽。画所不能如。论所不能及。又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之句下注曰。字字矜到而不艰棘。画不容尽云。此批亦可谓善言此诗者。

鲍照诗云昔如韝上鹰。今如槛中猿。杜诗所云昔如纵壑鱼。今如丧家狗。昔如水上鸥。今如置中兔等句法。是学鲍者也。

杜注云庞德公之言曰。鸿鹄巢于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栖。鼋鼍穴于深渊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趣舍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且各得其栖而已。其言快活。千载之下。能令人增感也。

漆谷李国馨德甫。示以李佥知心弘诗卷。卷中有赠妇翁诗数首。颇有感怀。

申永叔口号留别诗曰。地阔天南极。秋深曲江浔。云飞千里外。月照两乡心。握手青眼处。相对白雪吟。百年许知己。一诺轻千金。临岐欲分袂。黯然涕难禁。请量东海水。别意与之谁浅深。余次云。尔我相逢处。东海之碧浔。樽酒十载馀。依然一片心。闲诗或脱手。省体不停吟。三旬苦死留。流星代流金。取别倏草草。我思良不禁。果如君赠言。东海谁浅深云云。此人因乱落南。寓于安阴。余为县时与之游。游头流游三洞时。无不偕焉。善饮酒。酒后歌呼之态。亦不落莫。其游头流得句曰。石怪难为状。杉枯不记年。盖于文字。不无好意思。余每喜其有气槩。今闻有此行。冒雨跋涉。涉旬乃抵泽畔。吟诵古文。醉醒相伴。忘却长沙。月馀乃归。人情安得不惜别耶。申永叔名缵延。安阴人。

送申生归安阴诗云。樽酒相逢又掺裾。楚天凉月上弦初。登临倍觉分离苦。四十称翁醉忆滁。偶阅古文后集醉翁亭记注。欧阳公年四十守滁州。爱其山水之胜。作醉翁亭而日游焉。今观公诗。有曰四十未为老。醉翁偶题篇。醉中遗万物。岂复记吾年。又赠沈遵曰。我时四十犹强健。自号醉翁聊戏客。迩来忧患十年间。鬓发未老嗟先白。又曰颜摧鬓改真一翁。心以忧醉安知乐。大略可见守滁之乐。后来不复有矣。他如醉翁吟,忆滁南幽谷。眷眷不忘。不一而足云。噫。余何敢望欧公。只是守安阴一事。奚异夫欧公之守滁也。德裕岩洞之殊胜。至今未尝不发于梦寐。十年间。虽白州,春州两处分符。而未若安阴时身健事简。与如申生及郑鸣周兄弟李道卿,梁君实,徐公辅,朴善鸣游也。今逢申生于谪中。怪我颜摧鬓改。心以忧醉。亦奚以异夫欧公之忆滁也。为之感叹而书之。郑鸣周名昌诗。乃桐溪参判之子也。其弟昌训,昌谟。梁君实名榞及朴善鸣名䇾。皆已殁矣。秪李徐申三人及余在耳。自癸未至甲午。岁星才一周。而人事之推敓已如许矣。能不慨然。

庆州柏栗寺僧印祐乞粮过此。晨朝来谒。云本庆州乡僧。生于戊午。十五髡为僧。二十五西游香山。东入金刚。结夏于铁原宝盖山十年有馀。曾参彦机师于香之普贤。去岁访双彦于楡岾南庵。旋归宝盖。受业于学麟师。麟也示寂之后南归。为见敬洽师茶毗。仍留柏栗。而颇通内典。可与谈禅者也。有约早晩抱经相过。且有印来西岳集之意。所谓西岳集者。裒集金庾信及崔,薛诸人事迹而为一册云。不知何人所作也。祐师自号月松云。

杜诗神交作赋客。似指杨,马。而注云班孟坚,张衡。无亦欠照勘耶。姑记之。

杜诗为农短律下注。潘邠老云七言诗第五字要响。如返照入江翻石壁。归云拥树失山村。翻字失字是响字。五言诗第三字要响。如圆荷浮小叶。细麦落轻花。浮字落字是响字。所谓响者。致力处也。予窃以为字字当活活则字字自响。此诗话极有妙理。故表出以书之。

金濯缨诗无传焉。新刊集拾遗。只有一律三嘉观水楼题咏。而不甚佳。灵山县监申澹生祠堂记文中。有赠别申侯诗曰。琴鹤清风远。黔黎遗爱长。今君虽舍去。他日是桐乡云。此一绝差可取。偶阅而记于此。

映湖楼重新记末端布置。从苏凌虚台记中末及注所称习凿齿记来。

是日晩。避家主迎巫。与李万户步到崔大演家。困于宿酲。掩户倚枕而睡。忽有陈遇亨三昆季及郑塾投访。而三陈携壶相看。遂与强饮。俄而李薰,郑坚又至。众人皆醉。崔吏继而进酒。酒酣杂以调谐。李歌陈舞。亦可人意。李则年今六十七。而苍颜白发。老而不衰。歌声不断。听之可异。又令胜一上人且歌且舞。虽狂何伤。余亦混于其间。不觉过饮。觥筹交错。惟存少长之节。少有犯者则辄罚以浮白。其间刊除饤饾。不进女乐。所以戒太康也。夜分分散。扶醉而归。仍念杜子美之狎于田翁野老。苏长公之醒醉问诸黎。千载风流。犹足以模画。岂系夫人物之高下耶。兹事不可以不记。有诗曰村巫击鼓散灵衣。暂避西家且掩扉。偶值邻翁相对饮。小儿扶醉夜深归。

青松府使申湸戚丈书至。惠米柏子生干雉油烛麹等物。烛则为夜看书云。感而有诗。申公乃昔受业承旨公之子也。诗曰珍重青松宰。缄封问谪居。舂粮供乞米。分烛为观书。夜坐宁徒尔。朝飡不愿馀。追思旧函丈。白首愧纷如。

杜诗北征注。胡仔元任曰褒姒。周幽王后也。夏字疑误。当作商周。若曰不闻商周衰则音响不佳。乙未

离花山十里许逾一岭。忽见栋宇挂在崖面。丹雘古制。宛然如昨。其中留刻石佛一躯。问诸人则不知其年代。而创建之僧。传以为化燕去。故得名云。其言盖涉诞妄。而屋制奇古。亦不可不记。且传其栋是杻木云尔。记安东燕子院

过阳智县。寻问金谷交河府君墓。乃七代祖也。宗兄朴𫍯长适来在。与之上冢展拜。府君及夫人墓异原。各树短碣。碣文京畿监司洪贵达撰。副提学南衮书。护军郑诚谨篆额。祖妣墓亦然。仍拜挹翠轩墓。容斋有志文。而至今短碣不克建。盖子孙衰替而然欤。其子讳公亮。历官都承旨至工曹参判。而翠墓无表。怪事怪事。乙未四月十四日。

荷谷朝天记。万历甲戌五月十三日丙戌晴。早发坡州。到栗谷访李叔献。谷在州西十六七里许。叔献以病尚未起。命侄子邀余。入书室以候。久而出来。观其颜色。与前月稍异。颇为惫悴。与之对坐。先及时事。为之嗟吒。次论理气一本。人心道心四端七情。心统性情。无极太极。明德是本心。良知非天理及困知记不可轻等说。极似稳洽。少焉叔献出圣学辑要草本一册以示余。盖欲以进于九重也。其书始引中庸首章大学经文。弁其端而标之曰统说。以明为学体用之具备。次则以修己为纲。而其目则曰总论修己。曰立志曰收敛曰穷理。大要列经传圣贤最紧之言于上。而附诸说于下。末断以己意。条理井然。不为支蔓之辞。而大意已跃如焉。真可谓难得之书也。但功緖才就。尚未毕功。叔献谓余曰若成书则可釐为三卷矣。其穷理以下则欲以诚意正心齐家治国平天下。次第汇分以为说云云。其中论立志处一款。语意极精。切中学者之病。余请录其全文曰云云。参天地而并立下。无其任之重。改以学问之功。为四方之标准下。有其任之重为如何哉八字。叔献此文。可谓人君之药石而学子之轨范。所当玩味而反复者也。时日已高。余迫于展墓。与叔献别。陟其后冈。登所谓花石亭者。其舍新创而未构间架焉。亭之前。俯带临津一水。远挹西界群山。虽似敞豁。而但势过高亢。不堪久居。大抵叔献之来此。本欲广辟田园。完聚宗族。以为同居之计。而事不如意。家业伶仃。𫗴粥不继。诚可怜悯。今之时有如此之人。而使之食贫于穷谷之中。世道其可知也已。右荷谷许篈朝天记中一段文字也。许生于辛亥云。则时年二十有四矣。其才气之夙成有如是者。余尝闻先辈论宣庙朝文才。以许为第一云者。盖可推矣。可惜其中踣。而尤可惜者。初既尊仰栗翁如是其眷眷。而终未免立帜于丑正之论。以至于窜斥以殁。岂其才资敏锐。立脚不牢而有以致之欤。抑亦为一队持论者所注误。如孔文仲之于东坡而不自觉也欤。是未可知也。余从其孙进士征取见此记。偶有所感。故拈出而书之。

宋秦观为汝南学官时。疾卧直中。高符仲携辋川图示之曰。阅之可以愈疾。观得图喜甚。即使二儿从傍引之。阅于枕上。恍然若与摩诘入辋川。度华子冈经孟城坳。憩辋口庄泊文杏馆。上斥竹岭。并木兰柴。艶茱萸沜。蹑槐陌窥鹿柴。返于南北坨。航欹湖戏柳浪。濯栾家濑酌金屑泉。过白石滩停竹里馆。转辛夷坞抵漆园。幅巾杖屦。棋奕茗饮。或赋诗自娱。忘其身之瓠系于汝南也。数日疾即愈。柴本作砦。篱落也。是日气困昏睡。移时乃起。偶阅李攀龙所抄唐诗定评。其注有此文字。分明画出一辋口庄也。为之醒然。但摩诘少游之平生。非可景慕者。古人所以求印独乐园图而曰。令人爱慕不能忘者。夫岂过哉。

明道题淮南寺诗云。南去北来休便休。白𬞟吹尽楚江秋。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晩山相对愁。意思忒佳。

偶阅占诗。西原行古诗甚好。而末句一朝脚底生青云一语。终是昌黎符读书城南诗。意思可欠。

谿谷夜明亭记煞好。但多是室中有光底意思。

杜注云晋羊球登西楼赋云。画栋浮细细之轻云。朱栱湿濛濛之飞雨。王逸少见之。爱羡竟日。晋时文字。争效艶丽如此。丙申

观元道州舂陵行及贼退示官吏作二首。其人必恺悌君子者矣。子美之褒美亦至。

昔与吾友论杜诗七言古诗。以韩谏议为首。余则以桃竹杖引为优。优劣未易论也。

杜诗谒先主庙长律最妙。且自负非常。盖得意作也。

已添无数鸟。争浴故相喧。可谓善形容春水气象。

鲍照行路难云愁思忽而至。跨马出北门。举头四顾望。但见松柏荆棘郁蹲蹲。中有一鸟名杜鹃。言是古时望帝魂。声音哀苦鸣不息。羽毛憔悴似人髡。飞走树间逐虫蚁。岂忆往日天子尊。念此死生变化非常理。中心恻怆不能言。与子美杜鹃行语意极相类。

杜子美赠韦左丞诗。上云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下云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诗赋岂所以致君尧舜者。此误矣。

大苏在彭城时。王定国来相过。留十馀日还南都。时子由为宋幕。定国临去求家书。苏醉不能作。独以一绝与之曰。王郞西去路漫漫。野店无人霜月寒。泪湿粉笺书不得。凭君送与卯君看云。余顷阅卢苏斋诗别舍弟曰。长枕欹危梦未阑。杏花微雨渭城寒。明朝弱柳千条绿。人在楼头路杳漫云。韵语情境。颇相类故记之。丁酉

孔文举云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吾无事矣。此语甚得酒中趣。及见渊明云偶有佳酒。无夕不倾。顾影独尽。悠然复醉。便觉文举多事矣。此语好。

闻星州人李士龙以御营军赴北时。牧官闻其有老母。不忍签送。而略不谋免。亦不拜揖于官长而去。或问何不拜辞而出也。答云我赴战上国之人。焉知有礼乎。及其战也。不药而放炮。胡人怒之。犹不动。连放虚炮。被胡人乱斫而死。胡人犹以为义人。收尸出送以葬。盖今世亦不为无人。宋参议时烈诸人。方谋立传。问其世系乡行于本州李丈云。戊戌

戊戌四月。为扫八代祖佐郞府君墓。作高灵之行。庚午雨中上墓。墓前表石横立。前隅有清河县监朴某之墓等字。东西雨。面字画漫灭不能辨。所可解见者。版图正郞等字。床石石人阶砌及坟形。少无毁伤处。墓前又有一墓。表石立如俗样。前面字形几不可辨。仅能解见者安氏之墓等字。清河夫人墓也。墓地陡高。人可鱼贯而进。无不沾汗。雨中瞻眺。不知诸山形势之如何。而大抵封墓约可二百馀年。子孙虽不绝如线。而世守至今。出守于道内则时来展扫。先大父宰一善时。操文以祭。用清白所遗。世世家传。誓言不坠。无忝于先之辞。先人督邮黄山时来祭。亦用此文。昨昨年叔父宰盈德时。亦来行祭。文则别制云。虽以余之不肖。幸忝州绶。得以乞暇归扫。荣耀桑梓。人皆耸观。此莫非圣恩。而先灵之默佑所致也。文不别制。从先祖也。冒雨行祭。仅能成礼。此差欠事。

此州将官禹成绩,军官姜弘信。丙子之乱。随营将尹汝任赴双岭之战。一时节死。禹则终不离信地云。两人之子禹继贤,姜瑢方在邑底。招给食物。禹继贤则以官厅监官在官云。禹奴贵同随往战场。亦同死其地云。尤可异也。其人亦有子云。故使之招。给米斗。戊戌七月书。

镔儿上京。与同至梅湖亭夜归。亭是权家旧物。中为郑统制起龙所买。郑之婿金是棁为主。茅亭二间立于空基。江山寂寞。田土瘠薄。人无生趣。亭之稍下有潭。潭名忠臣。丽末有人乘舟吹篴。往来江间。闻革命。投水而死。潭边有崖。崖名节妇。壬辰之乱。有一妇人被倭所迫。堕崖而殁云。湖名本梅下。因名其亭。盖地名之最佳者也。其里旧有大梅。梅又最盛故云。

与儿辈往南长寺。设泡夕归。寺在露阴山下。乔木寒流。颇有幽趣。欲问赵石磵所居而遗老尽矣。为之怅然。

世称梅之爱。必于骚人韵士焉求之。又必求之于物外清绝之地。自古而然。如林处士之于西湖。苏东坡之于罗浮是已。然似此等人。受气本清。又所遇之境若彼。则洗涤尘累。补养襟灵。夫亦奚待于植物哉。推而上之则鼻观残香。心期昨梦。至发于吟咏则朱夫子也。日迫梦楹。犹不忘命侍者灌盆则吾东退陶先生也。其玩而乐之。物我无间之微意。有难以言语测度。则殆非数子者比也。然而物固无待于人之相资。则梅之有无。信乎古人所谓无益损乎其真也。余则以为梅也。无则已。有则必植乎通都大邑人物众盛之会。然后过焉玩赏者。少或蠲除习气。引出清来。暂为一时子好人也亦幸矣。余来商。已岁一周矣。常苦其簿书堆案。尘土满襟。又怪夫州在岭外。署居无一树梅可以寓兴。兹于二月末。冒雨移来成汝枋家。植之于君子轩东墙之隅者。盖为前所云耳。其能托根开花。既不可知。又余之守此而看横斜之影者。能几日月耶。姑记以俟。己亥

永顺居李生翼商。以洪寓庵彦忠外裔。来诉主墓田者避徭而走。侵及于子孙云。即令改定。引而问之。则寓庵墓在其所居近地。有碣其弟彦国撰。世所传其自挽。日先照国。男子姓名。青山湾碕。过者怊怅云云。文字在其阴云。仍诵容斋祭文四字五句。有青山湾碕果若君文之语。墓去州四十里。面则永顺。村名则升薮云。洪公无子有三女。女之子孙居于墓下。亦多散居京外者云。在此时欲一访。兹记于此。

欧文薛塾墓表曰。予考古所谓贤人君子功臣烈士之所以铭见于后世者。其言简而著。及后世衰。言者自疑于不信。始繁其文。而犹患于不章。又备其行事。犹恐不为世之信也。此言可为世法。

偶阅容斋集。五古潇湘八景。七律题画。为永元作。绝佳。

容斋行状有曰。庚寅冬。贞显之丧卜兆于宣陵之南麓。礼曹例更审定。时有以风水名者。同曹欲启请率行。公曰不可。同曹强欲启之。公毅然曰此辈欲售其术。若以为不可用。将改卜他地乎。不然则后必有言。竟不带行。时洪相国彦弼为礼判。后值中宗之丧。已卜靖陵。而尹霖以邪喙煽动朝廷。大役将就而未定者累日。于是洪相语及其事。叹曰容斋料事。真不可及。使李公若在。必无此事。得体。

欧文孙甫墓志铭。惟学而知方。以行其义。惟简而无欲。以遂其刚。此言最是。

偶阅丽史。见申淑有诗云。耕田消白日。采药过青春。有水有山处。无荣无辱身。一唱三叹。亦足起余。庚子

安文成题甘露寺诗云。日暖庭花藏浅绿。夜凉山月送微明。忧民未得湔涂炭。欲向蒲团寄半生。意味甚佳。故记之。

新罗元圣王四年春。始定读书出身科。读春秋左传若礼记文选兼明孝经论语者为上。读曲礼孝经论语者为中。读曲礼孝经者为下。若博通五经三史诸子百家者。超擢用之。前此但以射选人。至是改之云。此东国科举之始。在唐贞元年间。

兴德王时大廉自唐还。得茶子来。命植智异山。此东国产茶之始。在唐宝历年间。

高丽成宗八年。教曰闻朝野士庶之病者。未见医。亦无药物不得瘳者。自今内外文官五品武官四品以上疾病。并遣医赍药往治之。群臣上表谢云。此可谓善政之大者。

柳诗酬娄秀才图南寓居开元寺。早秋月夜病中见寄云。客有故园思。潇湘生夜愁。病依居士室。梦绕羽人丘。味道怜知止。遗名得自求。壁空残月曙。门掩候虫秋。谬委双金重。难征杂佩酬。碧霄无枉路。徒此助离忧。曾于诗话举残月候虫之句。与韩暖风医病草一作抽宿麦清雨卷归旗之句。并称处见之矣。今得全篇故记之。

柳诗桂江秋水露鰅鳙。注云鱼皮有文。出乐浪。乐浪似是东方。未知此鱼何名。

莳药闲庭延国老。开尊虚室值贤人。注曰国老。甘草。贤人。浊酒云。其对颇妙。

柳文始得。西山宴游记绝佳。

普济语录序。玄陵之师普济尊者。嗣法于西天指空。浙西平山。大阐宗风。故其片言半句。为世所重。语录所以述也。师之道之行之与否也。固在于后之人。后之人之知师之道也。非语录无由。宜乎弟子之区区于此也。予以非才。奉旨撰铭。又引语录。吾之幸也欤。吾之不幸也欤。后之来者尚监之哉云云。所谓幸也欤者下欤字者。必有所以。而所谓不幸也欤后来尚监之哉云者。所望于后人者有矣。

歇马神林。夕得酒泉。中路遇小雨。登清虚楼。殊有胜致。楼是壬辰倭难前旧屋。题咏甚多。难于遍览。只企斋作脍炙云。鸦啼古树白烟生。蔓草阶除县吏迎。浆水不曾看宿客。酒泉何得记虚名。云深高嶂秋无月。木落寒江夜有声。憀栗远怀仍转侧。厨人篝火报鸡鸣。一律尽佳。

到宁越加斤津。以小航渡水。江山亦清绝。入郡日未暮矣。邑里不至萧条。可谓吏隐。翌日谒文庙及鲁陵祠。山川亦带愁惨之气。过延平驿暂歇。出境后心稍弛矣。夕到平昌。官舍清幽。只绿阴啼鸟而已。壁上有退,栗两贤诗。令人起敬。退诗云月黑津头也不迷。唤船横渡入山蹊。心步步驰危栈。目想滩滩溯暗溪。鼓角凌云虎遁迹。松明穿樾鸟惊栖。他年万状皆新境。始觉高深豁眼齐。栗诗云川声树影晩来清。回倚虚楼爽气生。云湿四山人语少。细风时韵阁前铃云。

鲁王兴伯升次子兴子睦性好读书。永平中遣使朝贺。召谓曰朝廷设问寡人。将何辞以对。使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贤乐士。臣虽蝼蚁。敢不以实。睦曰吁。子危我哉。此乃孤幼时进趣之行也。大夫其对以孤袭爵以来。志意衰惰。声色是娱。犬马是好。使者受命而行。其能屈伸若此。此段尽佳。

邓禹传。禹内文明笃行淳备。宋范祖禹字以淳夫。以此云。

禹事母至孝。天下既定。常欲远名势。不可及不可及。

来宠方授。地既害之。隙开势谢。谗亦胜之。邓禹传论此语可戒贪权之人。

详味耿弇答从吏孙仓卫包之言。非徒有志功名。可谓乃心王室者。

淮阴廷论项王。审料成势。则知高祖之庙胜矣。

遵廉约小心。克己奉公。身衣韦绔布被。夫人裳不加彩。同产兄午以遵无子。娶妾送之。遵乃使人逆而不受。自以身任于国。不敢图生虑继嗣之计。此所以以忧国奉公。见思于光武。而群臣各怀惭惧者也。

伏湛谓妻子曰。夫国君一谷不登。在上彻膳。今民皆饥。奈何独饱。乃共食麤粝。可愧。

郅浑虽称刚直。有当谏不谏者矣。

郞𫖮传可读。七事尤切于时用。其人不顾孙礼。以致祸害。可怪知天而不知人也。

裵楷传注黄石公三略曰。伤贤者殃及三世。蔽贤者身当其害。达贤者福流子孙。疾贤者名不全。当择之言。

樊宏传。宏为人谦柔畏慎。不求苟进。常戒其子曰富贵盈溢。未有能终者。吾非不喜荣势也。天道恶满而好谦。前世贵戚。皆明戒也。保身全已。岂不乐哉。至论至论。

阴识传。识入虽极言正议。及与宾客语。未尝及国事。此人臣之所当学者。

阴兴传。兴与同郡张宗,上谷鲜于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犹称所长而达之。此有警发人处。

友人张汜,杜禽。与兴厚善。以为华而少实。但私之以财。终不为言。是以世称其忠平。好。

宋均性宽和。常以为吏能弘厚。虽贪污放纵。犹无所害。至于苛察之人。身或廉法。而巧黠刻削。毒加百姓。灾害流亡。所由而作。此甚言苛刻之害。

寒朗传。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悟陛下者。论曰左丘明有言。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齐侯省刑。踊贵而屦贱。若锺离意之就格请过。寒朗之廷争楚狱。笃矣乎。仁者之请也。夫正直本于忠诚则不诡。本于谏争则绞切。彼二子之所本。得于天。故言信而志行也。此段极好。故特尽记之。

东海王彊遗疏。足想其人。

袁安传。未尝以赃罪鞠人。常称曰凡学仕者。高则望宰相。下则希牧守。锢人于圣世。所不忍为也。好。

天子弱。每朝会进退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噫呜流涕。此每念王室之句。

论曰陈平多阴谋而知其后必废。丙吉有阴德而夏侯胜识其当封及子孙。终陈掌不侯。而丙昌绍国。虽有不类。未可致诘。其大致皎然矣。袁公窦氏之间。乃情王室。引义雅正。可谓王室之烈。及其理楚狱。未尝鞫人于赃罪。其仁心足以覃乎后昆。子孙之盛。不亦宜乎。并华峤之词。

我东儒生有知晦老文集者耶。所著自此老始。诗有真味。极有佳作。如林居十五绝句。是退翁手写表出者也。玩而味之。想其流出胸中。谁有及之者。敬服无斁。

偶阅泽集。梦得雁行堪入画舟势欲浮空之句。而觉来成一短律。泽国阴霖霁。江天晩望通云云。百虑安危际。孤生梦觉中。清边仗庙算。一棹任秋风。此全篇完美。而但舟棹二字叠。盖有序而不得尽书。

余用经书语作五律。泽集已先有之。

庚子十二月二十二日夜。梦见完平李相国。宛然谈论娓娓。闻感风雷结构之根。砺敦厚久衰之俗一句。云是不允批答中语也。

赵文节公元纪在庆源。与甥侄洪议政子美,赵大宪孝直书曰。美之投闲。真男儿事也。丛怨之地。岂堪久处。骑虎善下。自古所难。虽败亦荣。况典簿闲雅之地乎。直之被荐。真希世事而诚可贺也。唯叟之无咎无誉。足自安保。虽无可谓之荣与贺矣。而其所以终至于无忧则信可乐也。直之被荐。喜与忧幷。敢有别叩云。荐在我用在天。夫人特尽其在我者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夫既有誉之者。则毁之者又从而挤之矣。有誉则有毁。此古今通患也。操履之慎。于前尤难。若色言狂骄害己败身之戒。则吾于孝直。不当警也。唯吾之所忧则不在是也。凡人群居天地中。不可以高飞远走。则必须小同于俗。庶免为众所嫉。昔杜祁公尝戒门人曰。切当韬晦。毁方瓦合。无露圭角。不然无益于事而秪足取祸尔。今吾之识。不及于杜之涯涘。而汝之知有裕于杜之门人。则宜不以此警于汝也。然今之时。与杜之时又加邈矣。而世路险巇又万倍焉。则吾之所戒。岂无所见而然耶。去秋四馆之议。亦其一验也。当其时不有一二君子沮而抑之。则其能无窘于砭者之锋耶。今闻被荐而求免于选用。汝之心必以为一系名缰。恐不专所业而然也。然吾家世自先祖以廉谨自守。计不求足。而兄又早逝。汝之兄弟三人。俱业儒未成。寡嫂偪侧。言可寒心。吾亦自甲子乱离来。荡家业几尽。虽复见天日。犹以迂拙殆不能还成家业。转转侨寓。劻勷倍昔。今则邈守万里。无意家事。辛勤万状。未易殚记。躬不自阅。况望顾他。仕不为贫而有时为贫。为贫之仕。岂非今也其时乎。以家贫亲老。比不能专业。则为有间矣。况前圣以爵禄之辞。至比于蹈刃。凡人之乐于好事者。安知不以此为矫情之诮耶。此吾所忧也。然则是举非喜也。乃所以忧之也。唯无咎无誉。真所谓保身之道也。昔马伏波在交趾。为书以戒兄子严敦。今汝之所趋。虽不类于严敦。而吾之所以使汝曹欲不失令名。成家业全门户之意。则未始不同于马将军也。敢以是警之。此书辞意。细读味之。不觉叹服。当令儿辈知之。故表出而书之。其明与智。可谓卓不可及。而但使此书终收先见之效。则可为世道一涕也。辛丑

偶阅峒隐李义健宜仲诗集。云结屋深山中。树樊包涧。雪后万径俱绝。闭门高卧。此至乐也。乃其平生时语。清阴志称闻者暑月若怀冰焉。观于此则其人可想见矣。

东晋颜含。以老逊位。时论者以王导帝之师傅。百僚宜为降礼。太常冯怀以问含。含曰王公虽贵重。礼无偏敬。降礼之言。或是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识时务。既而告人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向冯祖思问佞于我。我岂有邪德乎。郭璞尝欲为之筮。含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与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蓍龟。致仕二十馀年。年九十三而卒。颜含识见煞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