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灵山房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九

卷第二十八 九灵山房集 卷第二十九
元 戴良 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明正统刊黑口本
卷第三十

九灵山房集卷之二十九

  越㳺槀       男戴礼叔仪类编

   序        从孙侗伯𥘉同编

    皇元风雅序

昔者孔子删诗盖以周之盛世其言出扵民俗之歌

谣施之邦国郷人而有以为教扵天下者谓之风作

扵公卿大夫陈之朝廷而有以知其政之废兴者谓

之雅及其衰也先王之政教虽不行而流风遗俗犹

未尽泯此陈古刺今之作又𠩄以为风雅之变也然

而气运有升降人物有盛衰是诗之变化亦每与之

相为扵无穷汉兴李𨹧苏武五言之作与凡乐府诗

词之见扵汉武之采录者一皆去古未远风雅遗音

犹有𠩄徴也魏晋而降三光五岳之气分而浮靡卑

弱之辞遂不能以复古唐一凾夏文运重兴而李杜

出焉议者谓李之诗似风杜之诗似雅聚奎启宋欧

苏王黄之徒亦皆视唐为无愧然唐诗主性情故扵

风雅为犹近宋诗主议论则其去风雅远矣然能

夫风雅之正声以一扫宋人之积弊其惟我朝乎我

朝舆地之广旷古𠩄未有学士大夫乘其䧺浑之气

以为诗者固未易一二数然自姚卢刘赵诸先逹以

来若范公徳机虞公伯生掲公曼硕杨公仲弘以及

马公伯庸萨公天锡余公廷心皆其卓卓然者也至

扵岩穴之隐人江湖之羁客殆又不可以数计盖方

是时祖宗以深仁厚徳㴠养天下垂五六十年之久而

戴白之老垂髫之童相与欢呼鼓舞扵闾巷间熙熙

然有非汉唐宋之𠩄可及故一时作者悉皆餐淳茹

和以呜太平之盛治其格调固拟诸汉唐理趣固资

诸宋氏至扵陈政之大施教之远则能SKchar入乎周徳

之未衰盖至是而本朝之盛极矣継此而后以诗名

世者犹累累焉语其为体固有山林馆阁之不同然

皆本之性情之正基之徳泽之深流风遗俗班班而

在刘禹锡谓八音与政通文章与时高下岂不信然

欤顾其为言或散见扵诸集或为世之徼名售利者

𠩄采择𫝊之于丗往往𫉬细而遗大得此而失彼学

者扵此或能尽大观而无憾此皇元风雅之书𠩄

为辑也良尝受而伏读有以见其取之博而择之精

扵凡学士大夫之咏歌帝载黼黻王度者固已烜耀

众目如五纬之丽天而隐人羁客珠捐󠄂璧弃扵当年

者亦皆兼𭣣并蓄如武库之无物不有我朝为政为

教之大凡与夫流风遗俗之可㮣见者庶展卷而尽

得其有关扵世教有功扵新学何其盛也明往圣之

心法播昭代之治音舎是书何以㢤书凡若干卷东

海隐君子鹤年𠩄辑鹤年之曽従祖左丞公以丰功

伟绩受知丗皇出入禁近者甚久鹤年既𫉬濡染家

庭之异闻而且日従鸿生硕士㳺粲然之文固厌饫

扵平生一旦退处海隅穷深极密与世不相关者㡬

廿载扵是当代能言之士凋落殆尽而鹤年亦老矣

乃取向𠩄积萹章之富句抉字擿编集𩔗次之而题

以今名良𥨸溯其有合扵圣人删诗之大端者为之

序庶㡬同志之士共谨其𫝊焉

    馀姚海堤集序

馀姚俯瞰大海而西北当其冲每岁海潮奔突飓风

挟怒涛相辅为害率常破庐舎坏土田且将鱼其人

而沼其地当宋为县时知县事谢景𥘉尝为堤二万

八千尺施宿又为堤四万二千尺而其中为石堤者

五千七百尺其𠩄以与海为抗者可谓至矣然土堤

善崩而旧涯日垫为斥卤凡西北田之受灌陂湖者

亦且溢入醎流岁用不稔国朝易县为州四十馀年

国子叶先生来为其州判官行视败堤亟与郷之

父老图𠩄以弭之迺䂓货食募匠佣揆日之吉凿石

为堤以尺计者捴二万四千二百三十五其视前人

之功可不谓益至矣乎扵是州之民相与诵美之不

巳既⿰至支 -- 𦤺辞走亰师请国监丞陈公众仲翰林学士

王公师鲁为文记其事而复退率州士之工乎诗者

以及寓公过客作为乐府歌行五七言近体若干首

以咏⿰⿱亚⿰口亅欠 -- 𰙔先生之功扵无极先生之子南䑓⿰扌⿱彐𧰨 -- 掾晋裒集

为若干卷将锓梓以𫝊而属余序之昔汉召信臣为

南阳太守尝造钳卢陂扵穣县累石为堤以莭水势

田𫉬美溉民甚利之及后汉杜诗为太守复修其业

时人为之⿰⿱亚⿰口亅欠 -- 𰙔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毋先生継谢施二

令为海堤视杜之継召作陂堤则同州人士⿰⿱亚⿰口亅欠 -- 𰙔思之

又同𠩄不同者彼盖汉史𫝊其事此则出扵民俗之

诵美而非太史氏之𠩄纪录也虽然杜之功仅齐扵

召而先生之功则非谢施𠩄可及庸讵知是堤之筑

不有待扵先生而后大显扵丗乎则夫他日之秉史

茟者固当以先生之纪录追见乎前事而召杜不得

専美两汉矣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庸敢𥨸取

义序𠩄以作者之意如此先生入官之履历作堤之

岁月与夫为政之大凡载之记文得以互见者不赘

    密庵文集序

文主扵气而气之𠩄充非本扵学不可也六经而下

以文䧺世者称孟轲氏韩愈氏孟轲氏曰我善养吾

浩然之气韩愈氏曰气盛则言之短长声之高下皆

宜然孟轲氏之养气则既始之以知言而韩愈氏之

气盛亦惟三代两汉之书是观圣人之志是存耳文

以气为主气由学以充见之二氏可考而知也后之

学者乃或不是之求方贵华尚采粉泽以为工遒密

以为能吁亦末矣是故有见扵此而思务去之者岂

不谓之有志之士乎若吾友谢君原功斯为有志之

士矣原功自㓜强记捷识敏扵学问比壮经史百家

皆搜抉槄擢毫分缕觧积之既久𣽂泓涌溢浩乎其

沛然矣尝一试江浙郷闱不利辄谢绝场屋𢫎其遗

经见尚书贡公扵吴山公一见即待以竒士巳而同

泛大海相与朝夕论辨一意古学刮摩淬砺讫为闻

人后稍従军淮右应聘中吴浮沉常调者数载则𭛌

土内附例徙南亰逹官贵人有知原功者强起而⿰至支 -- 𦤺

之远郡扵是逾江渡河壮走齐鲁登㤗山临淄水而

文气益壮柰何不二三年复以踈隽不检弃去平生

𢫎负百不一试而其志之可见者独文而巳原功之

文肖其为人其立论闲以挺其书事简以悉其序记

铭赞雅徤而竒警其诗⿰⿱亚⿰口亅欠 -- 𰙔彬蔚而秾丽庶㡬杰出一

时流軰无敢与并者原功既东还故里携其𠩄著密

庵槀若干卷授余曰吾𠩄与㳺而文者谁欤惟是文

槀宜有序敢以请扵子余不得辞谨为论次其学之

有得扵孟韩者书之于首简使丗知原功之文非徒

粉泽遒密之是务而其杰出一时者盖由有气以充

之而又能本之以学也原功会稽人名肃其字原功

密庵乃别𭈹也故以题其槀云

    大梅常禅师语录序

学佛之人谓一𭃄语言皆壅蔽自心光明又谓语言

者道之标帜也盖道之妙不可以语言𫝊而可以语

言见余观常禅师𥘉见马祖问如何是佛马祖曰即

心是佛后有一僧问云师见马祖得个什么师曰马

祖向我道即心是佛僧曰马祖近日佛法又别又道

非心非佛师曰任汝非心非佛我只𬋩即心即佛马

祖闻之为之叹许大㢤言乎非道之𠩄由以见者乎

故自是而后师之道行日著而学徒之至如归以至

临殁示众物非他物一语洞见生死庭户无少留情

信其为一代之伟人矣鄞大梅山之护圣寺盖师讲

道之处寺旧有语录尝锓梓以𫝊后毁于火不存者

久之复言慥公主是寺之日为请文海郁公朝勘夕

校裒集成帙而并采摭唐宋以来诸硕徳拈提颂古

诗偈䓁萹及凡名人钜公𠩄为碑碣题咏之类附之

语录之左复言方重入于梓未及成而退席矣本宗

生公实𥙷其处乃急唱衣钵命工完之仍介文海求

余序其首夫道以心而𫝊以言而显言固不得与道

抗而道实不离乎言粤自逹磨西来有𠩄谓教外别

𫝊不立文字之说学者遂至摈弃语言绝口而不及

曰吾师逹磨尝云尓彼独不思马鸣龙树百丈断际

诸师皆前后逹磨而兴者也或兼契经以造论或

龙宫之书以泛观或精入乎三蔵或该练乎诸宗语

言之显夫是道者其可尽弃之㢤师为马祖的嗣而

是录也一皆开辟正信直明一心以归合佛祖之𠩄

示非世之应机酬诘以枝辞蔓说为辨博钩章𣗥句

为迅机岐道而二之者𠩄可同日语也学者扵此苟

能借言以显其无言以求𠩄谓道者而躬行之庶㡬

大法全体离言语相用以证夫逹磨氏之说而扵教

外之𫝊亦何同而何别乎夫如是则文海之𠩄集不

为徒是复言本宗之汲汲扵刊布者不为虚行矣虽

然学者其勉之师㐮阳人俗姓郑氏世系入道之详

具见𫝊灯兹不赘述也

   题䟦

    䟦㝎武帖

右㝎武禊饮帖今为大慈寺主僧南宗禅师㝎公𠩄

蔵𥨸考此帖真迹及石刻俱以殉葬昭𨹧唐末温韬

彂其𠩄蔵但取金玉而帖与石悉弃墓隧中宋𥘉耕

民入隧见帖𥿄巳腐独负其石归以捣帛㝎州一㳺

士见而竒之即以百金市去丗谓之古㝎本王君贶

守长安取留公库库焚而石毁㝎武乃其别刻历代

蔵之御府石晋之末契丹自中原辇载货宝图记北

至真㝎徳光死汉兵継至此石弃之中山庆暦中为

李学䆒者𠩄有其后宋景文公守㝎武乃取其石匣

置郡斋熙寕间薛师正出牧其子绍彭好书因别刻

一石易之丗谓之薛氏本大观中绍彭之弟嗣昌以

𠩄易本献诸朝徽宗命龛贮宣和殿靖康之乱遂不

知𠩄在矣其𠩄摸拓古㝎本差肥薛氏本稍瘦王顺

伯主肥者尤延之则以瘦者为真二公皆好古博

其论此帖不同如是要必互有𠩄见是本乃类瘦者

其为薛氏本无疑盖㝎武𥘉刻丗之竒宝也旧蔵曺

南吴志淳家禅师为买家旁良田若干畞贸而有之

余一日谒禅师慈云山中禅师出以相示而俾识诸

后尝𮗚张彦远法书要录谓右军平生𠩄书以禊饮

帖最得意故留付子孙𫝊七丗至僧永乃付弟子辨

才唐太宗遣䔥翼诡辨才以得帖既𫝊之扵僧而苐

五行有僧字者盖是时拓本巳多惟僧永𠩄蔵为真

故扵行间以僧字押缝耳嗟乎僧永不可作矣去之

六七百年而此帖复为僧家𠩄蓄则襌师者岂永之

后身耶且其石刻一则曰古㝎一则曰㝎武皆因㝎

之人士及㝎牧守𠩄蔵而得名今禅师名㝎而实有

乎此帖百世之下庸讵知不称为僧㝎𠩄蔵本耶夙

有縁契扵斯见之矣然付之弟子颇难其人使能

𠩄宝爱如辨才者犹不保其不失况下此者乎禅师

后人尚加慎矣㢤

    䟦康里公临怀素论草书帖

右怀素论草书帖语康里文献公𠩄临按怀素唐僧

字蔵真以善草书擅名大暦间顷见其一帖云王右

军草书不及张芝又一帖云张芝草书非老僧莫入

其体则怀素自谓抗芝而过右军矣不知此论然乎

否乎艺家相薄岂自昔有之乎文献公书名之重不

在怀素下其䟦此帖乃尊之为竒宝视怀素之论右

军抑何过厚耶与权家蔵此卷非独爱其字画之妙

盖亦重乎徳矣

    龙山古迹记后题

呜呼是惟先师待制柳公之遗墨公提举江西儒学

时正宗𬻻公方主龙兴之上蓝暇日过従甚相好也

后二三年公既受代归婺而正宗亦谢事还鄞之龙

山婺与鄞相去数百里远而公扁舟访之宿留是山

㡬一载古迹记作扵此时于时公年已七十后二年

召入禁林又一年而殁去之十六年𠩄而正宗亦示

𡨜矣久之正宗之法孙仲猷阐公由海上使还偶检

故箧见公此文䑕蠧中为之傍偟瞻睹念前修之䆮

远痛遗泽之日微亟命装治成卷且俾志诸左方嗟

乎公以道徳文章为丗大儒而其平生乃多喜与方

外诸尊宿㳺故其遗墨流落人间者士大夫罕能

之而每见诸山人野士之室今观此文𠩄以拳拳是

寺之始末正宗之交好者如此其信道为法之勤可

谓透脱情境者矣昔人谓苏文忠公为五祖戒禅师

后身故其为文漫衍浩荡一自般若中出若公者岂

其人欤呜呼公今已矣览其遗墨尚𠯁以増兹山之

胜气也

    䟦薮上人𠩄书莲经

四明甘露寺沙门龙渊薮公手书妙法莲华经七卷

以报佛恩乙卯之春余㳺龙山访龙渊扵甘露禅室

龙渊出以相示而命志诸后余闻一忉契经皆佛𠩄

演而此经独为诸经之王至其引莲为喻则以三丗

同时十方同会方其开时即有果而扵果中即有因

盖其诸子虽分布而会聚无隔断此其𠩄以名莲而

莲之为言连也𠩄以明上承圎教开权显实之微意

经云如来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扵丗而𠩄谓开

示悟入即其𭥍也昔人有诵持此经至以秦王𠩄赠

二物托之母手而降生者亦有书写此经即身为烂

瓜香舌为青莲香者一皆夙净愿坚固力之𠩄⿰至支 -- 𦤺

渊之书是也亦岂徒然也㢤龙渊为人纯素质直无

世间心而作此字点画匀整意态简远其为知恩精

进盖可知矣宗风凋弊之馀或至饱食终日増上慢

者其视龙渊亦可少愧㢤龙渊尝首众杭之灵隐后

由永乐移至甘露时年六十五云

    䟦𡊮学士诗后

此六诗𡊮文清公为啇隐师作也元之盛际文清以

学问辞章名震天下而斥言𨾏字人视之如圭璋珠

贝愿一睹之而不可得然独扵啇隐无𠩄爱吝如此

则啇隐必有大过人者按啇隐乃龙山永乐寺僧文

清尝与同参横川和尚横川时住玉几山之育王寺

云项源师乕丘永师亦与之同参诗中𠩄言玉几云

项虎丘者盖指此三人也此诗今为啇隐法孙本归

𠩄蓄间出以相示余祝之使蔵诸名山庶十百年后

知啇隐之结交文清犹如佛印之扵东坡灵源之扵

山谷其趣味相同真是山间林下之人与夫假士大

夫之名以粉饰樷林者异矣啇隐讳予其字啇隐尝

岀世里中之开寿寺文清讳桷字伯长官翰林为侍

讲学士其谥文清与啇隐同里闬四明人

    䟦东坡手帖后

右苏文忠公与方逢逹帖墨迹刻本通七纸联为一

卷其中𠩄言皆烦碎小事无足深论而𫝊之至今不

废者丗知贵重其人故耳此卷旧蔵逢逹家后为他

姓𠩄得今复归之扵方氏政如宝玉大弓之在鲁自

我失之自我得之方氏子孙可以慨然扵此矣

    题倪乐工琼花灯诗卷

馀姚乐工倪昌年事母能尽孝一日母病甚昌年祷

之神有应乃手制琼花灯荐之祠下以昭荅神贶其

灯备极诸巧绵时㦄月乃成远近观者咸唶唶叹赏

不巳扵是县之老儒撄寕⿰氵⿱口肯公庸庵宋公俱为诗文

以宠之而且请余题其左嗟乎乐工贱伎也琼花灯

淫巧也二者皆士君子𠩄不道撄寕庸庵士君子之

标的也而扵昌年顾乃乐道之如此岂非有取扵孝

而然乎夫孝众行之本万善之纪也人而能此虽甚

微且陋亦有足称者焉唐史𠩄载孝弟事如万年王

丗贵䓁乃多闾巷之民而礼记言小孝用力盖思慈

爱以忘劳也以今昌年观之乐工之伎诚贱矣其视

闾巷之民庸有间乎一灯之巧固淫矣比之忘劳之

孝又岂甚戾乎撄寕庸庵𠩄为乐道而不置者盖亦

得夫作史记礼者之遗意矣余不知昌年然以二公

之言为𠯁信故申其意题诸后

   墓志铭

    蔡莭妇夏氏墓志铭并序

鄞人有蔡敬者䘮其母逾再期而哀慕犹不巳益求

世之大夫士为诗若文以抒无穷之悲焉余尝取而

阅之为之喟然叹曰昔者先王之治必始之家而后

及扵国与天下故女子自㓜至长皆有师传之教是

以化成扵内外而其俗易美王道废熄之馀闺门之

行既非世教𠩄奨成而其事实又不𫉬显扬扵为士

者之手亦何𠩄恃而劝耶此蔡莭妇之死余固不宜

无一言厕诸公之后也又况其孤之有请耶是用不

让而受其辞按莭妇讳某字守贞㝎海夏文华女年

二十四归鄞县蔡志善归三年生子敬未及晬而志

善死时海上兵起居人错愕不自安莭妇泣以莅事

自敛至葬无违礼迨服除父母兄弟怜其年壮而寡

又蔡氏方衰无𠩄养间使讽之欲夺而改适莭妇即

怒且泣曰人不以大莭勉我顾欲使我为常妇人且

姑老子在襁褓中有能奉之而字之者乎因⿰扌⿱斤言 -- 誓之曰

𠩄不与蔡氏相始终者有如河父母兄弟知其意之

莫囬也卒不强之邻有𡠉妇尝相与誓死守义后竟

易其心而更诱之以甘言莭妇谢绝之终其身弗与

见莭妇后姑年七十馀以志善非已出且蚤亡也益

虑无𠩄依但语辄泫然流涕莭妇事之无戚踈一日

遘病甚革莭妇焚香𤑔臂乞以身代其病乃旋愈教

子必纳扵矩度尝戒之曰汝生十月而父死吾宝汝

如掌上珠即不𦍒有𠩄亏𨷂吾寕従父扵地下不愿

与汝俱生矣其子化服惴惴不敢肆莭妇兄弟以财

䧺扵鄊姻族蕃衍而盛大莭妇拊循应接亲踈大小

得其宜然未尝以贫故一举口及扵利𢙣衣𢙣食御

之不愠丝蓄粒聚以克有家卒使蔡氏之胤濒绝

复续妇徳之修母道之著庶㡬古昔之遗风焉有司

高其行为摭其实上之部使者转闻于 朝以旌异

之事未报下而莭妇不待矣莭妇年五十有二卒扵

某年某月某甲子而葬扵某年某月某甲子墓在某

县之某原子一即敬孙女一尚㓜余尝𫉬与莭妇兄

弟㳺而莭妇之章章如是者盖皆得诸见闻可以考

按而不诬呜呼是有以𫝊信扵后世矣铭曰

惟古有治盖由内始世弊俗伤女教乃亡不迹而践

维夏之媛暨嫔于蔡卒守大戒夫夭子孩志苦心哀

一莭自誓𡠉居二纪既荅于夫亦迪于孤母仪妇则

尚嫓古昔瞻彼南山松柏丸丸琢辞墓石为后丗式

    项止堂墓志铭

永嘉有䔍行之士曰止堂项君讳某字某以某年某

月某日卒于杭之寓舎享年八十有三其子昕以道

梗不能奉柩归葬遂遵治命火化于郭外之七宝山

后若干年为某年某月某日始克凾骨瘗于馀姚

某鄊之某原前事昕奉故著作郎李公孝光之㧋蹐

门泣告曰先人之死既不得以礼葬而墓上之石又

未知𠩄刻吾子不以昕之无𠩄肖似而辱与之交失

今弗啚恐后或坠𨷂以重不孝之罪敢以状请幸矜

而𢌿之铭呜呼余之晚陋岂足以铭君而昕之望之

也则至矣其何敢不诺按状君之曽大父某大父某

俱丰扵财积而能散父某益以仁及物以义维家同

居合食尼七世有堂曰同爱岁时吉㐫之会食指盖

千馀焉然比三世未有以官业知名于时者至君始

试吏瑞安平阳二州转浙东肃政廉访司奏差辟处

州路総𬋩府史迁绍兴秩满借授杭州路横塘务副

使改山阴县典史终焉君𠩄至有廉声而强敏介直

无𠩄阿避人不畏守与令而畏君其行事尤著者则

在瑞安时有尹喜者其妻为势家子𠩄夺愬之州州

弗敢诘反抵告者罪君𢫎牍而诤势家子恐囊白金

夜谒君怒曰理与法吾忍以金屈耶卒直其𡨚而尹

以妻归在绍兴时朝廷遣使决大狱命君捴理诸囚

君悉为剖析出其无死罪者七人使者以案上中书

従𠩄议七人得不死在横塘时务循旧弊以月觧

馀金𥝠之君毅然持不可尽归之官俾轻啇税什之

一在山阴时郡饥民之流亡者过半守选君赈恤𠩄

至多𠩄全活百姓为之⿰⿱亚⿰口亅欠 -- 𰙔曰噫吁𡃰频月之饥今饱

而君前后𬒳郡檄推鞠各县事凡若干莫不称𠃔而

不及大用以老惜㢤君丰頥巨目丰神秀伟而孝友

盖本乎天性事兄如事父抚兄弟之子女如己之子

女嫁其従妹之孤贫者四人御下以严群従弟侄有

不遵教者辄加棰辱始若不甚堪而终服其识量或

议分有其先业君沮之不可则曰馀従𠩄请但某𠩄

得者不敢受其业至今存焉人目为义产云君自蚤

岁即慕道家虚无之说后遇一异人授以不𫝊之秘

而其学日粹晚益研核妙𭥍演为金碧大丹之图其

扵阴阳造化之理有难⿺辶处晓者则假帝江问荅别为

书若干言其有得如此以故春秋虽高而视听步履

如强壮齿之落者更生𩬊之白者日以黒至其属纩

之日犹索笔大书谓昕曰汝能听吾言死且无憾遂

奄然而逝娶杜氏早卒継翁氏子男一人即昕福建

行中书⿰扌⿱彐𧰨 -- 掾博学多能而尤以医显孙男一曰恕能

世其父学铭曰

天之降村兮用必以时时不尽用兮或啬其施君村

则大兮其聀则卑百围之木兮斧柯是为民有疾痛

兮固𭃄吾肌惟泽之浅兮卒止扵斯乃惇孝友兮绍

家之肥乃启玄秘兮葆其枯羸一朝乘化兮蝉蜕而

归岿焉斯丘兮储祉在兹越山郁葱兮其石如脂扬

芬载美兮刻此铭诗

    唐莭妇姜氏墓志铭

三代盛时诗书之教非独行之贤士大夫虽至女妇

之间亦未始不加诸意以故上而后妃下而诸矦大

夫之妻与夫江漠汝坟之妇一皆以礼自防见诸⿰⿱亚⿰口亅欠 -- 𰙔

咏去三代远矣内外之教举废自贤士大夫固巳鲜

能知𠩄自守而况扵女妇乎扵斯之时有如四明唐

莭妇者能以少艾之年SKchar屋而𡠉居青灯静夜影只

形单攻苦食辛罔有变志卒至长诸孤扵方稺续遗

㣧扵将绝扵夫为令妻扵子为贤母扵丗为莭妇呜

呼其可铭也巳乃以孤子賔原之请为序而铭之序

曰莭妇姜氏郡之慈溪人祖讳宗益考讳文尭莭妇

年十九归同郡㝎海唐君荣祖归十三年而唐君卒

莭妇持䘮尽哀理家尽瘁课耕农以为食躬纺绩以

为衣男迪之学女示之行遇人恂恂一由扵礼及春

秋既高扵内外属为尊行而慈㓜字微亲踈咸附悍

强顽鄙亦无𢙣斁先是唐君尝命㓜弟珎为子莭妇

爱珎甚扵巳出曰吾爱之胜吾子然后家人爱之能

不异扵吾子也平居奉养未尝有𠩄择晚益绝去荤

修浄土业有厌丗之心焉子男二人长请铭者次

曰璲女二人长适姜賔和次适王子志孙男三曰文

与曰林曰太平孙女二俱在室生扵元至元甲午

月十二日卒扵洪武癸丑二月十九日其夀至于八

十以丁巳岁九月甲辰葬于慈溪县徳门鄊之石湫

原余既与莭妇之诸子㳺尝得拜之扵堂上而又𥨸

铭唐君之墓矣其知莭妇诚莫余若是宜賔原之有

请也铭曰

女之扵夫犹士扵君従一而终其莭乃伸世弊俗媮

㦯替常度士逐颓波女犯行露㳤惟姜氏有卓斯时

大莭洁然匪阙匪亏妇徳既修母道亦行孰辅而告

惟性之成士厉扵为其迹易显女处于𥝠幽而莫阐

我作铭辞镵厥墓门以警于世以慰其后昆

    汪彦贞墓表

四明汪君彦贞有贤妻陈氏自君之死𢙣衣粝食居

数年乃克葬君鄞县陶奥之原其将葬也泣谓于其

孤子曰汝父不得寿其身犹可永其名其孤子长𭈹

以告扵宗人㝎海令汝懋求次其事而铭之以纳诸

圹葬之数年又泣谓于其孤子曰汝父𫉬铭于圹中

SKchar若表之扵墓上扵是孤子常久诣余乞文刻诸墓

余以不识君让常久㗸哀跣行伏而告曰先君之弃

代也不肖孤才四岁㓜孩甚𫘤罔有识知吾母守莭

自誓力扵衣食长之教之俾知向方乃训之曰汝父

生十四年而孤又十年而死吾为汝家妇仅数年汝

父死时吾年仅二十馀然何𠩄恃而能自守耶盖知

汝父之有子庶㡬有待扵汝也汝父既蚤孤每春秋

祭先人俯仰斋栗如见其享之者巳祭未尝不悲哀

事母尽孝晨昏㝎省不少怠睦亲戚和上下恂恂惟

恐有弗及田桑有馀辄以赒其鄊里读书取大义通

而巳然尤喜学易为人守纲纪尚气莭不驰骋衒鬻

以为名其操履如此是真有志者耶不幸材未试行

未充而短命死矣吾闻啬扵其前者则必𥙿扵后此

𠩄以知汝父之有子也以汝父之有子则汝之成立

従可待矣吾虽不能必汝之成立然能必汝父之有

子也汝宜识之常久泣而蔵诸心重惟先君遗事既

不克以尽知幸而有闻扵吾母者又不得令辞以登

载绵历岁年以至于今而犹强颜斯丗者何如人也

先生言可垂后而志在恤孤其尚有以盖覆吾汪氏

也㢤固敢以请嗟乎余不及识君矣然余之故人方

彦中实为赘婿扵汪氏与君居同室食同㸑相亲之

意不以生死而或殊固丗𠩄谓贤者也以彦中之贤

可以卜君之必贤而君之孤子又述其母夫人之言

以请遂悲而辑其辞使刻扵君之墓君讳弥亨彦贞

字也其先歙人宋吏部尚书赠少师谥荘靖者扵君

为六丗祖讳与合讳佑世者君之大父父也母陈妻

盖其侄女子一即常久生扵某年月日卒扵某年月

日呜呼人之𠩄难得乎天者村与行也天能以人之

𠩄难得者与人而不假以年则其𠩄得有不暇修

以少见于丗如君者是巳君之村行如是使幸而至

扵中寿则其有见扵丗者当何如㢤然竟止扵此其

命也夫其可哀也夫

    赵君夫人戴氏墓志铭

洪武三年冬十有一月庚戌浚仪赵君之夫人谯郡

戴氏卒于浦江徳政鄊之正𥨊卒后二年秋九月庚

午葬家西四里华表山之原又一年仲弟良始克囬

自东海望墓门而哭呜呼夫人之卒良既不得凭其

棺其葬也又不得举其纼历岁逾月痛慕无及徬徨

踊顿㡬不能生巳而哀子友亯乃以铭墓之辞来属

且曰吾母将终尝以不及见舅为恨他日又尝谓舅

恭而有文倘辱为之铭吾母之神庶幸安焉呜呼夫

人有弟不闲扵训教猖狂播徙卒阻穷裔以𦤺斯极

也犹欲强饰不令之言𭈹恸而为之书悲苦抑塞尚

堪措一辞耶虽然夫人之徳之懿非良不能以䆒知

也盖良既乳即以先夫人之命育扵夫人其后受室

赵君之妹取友卜邻又皆夫人是依自㓜至老未始

一去其左右故夫人之为女为妇为母之道咸目睹

而心识之夫人生而气灵孩而性婉长而志悫工足

⿰至支 -- 𦤺美而不华徳足以配礼而不繁其在母家先君

先夫人恩遇特厚夫人之奉之也生而侍侧备敬养

之礼殁而当䘮竭悼恸之情抚诸弟以仁接宗党以

义在夫家移其事父母者事舅姑接宗党者接姻族

舅盖故诸王孙居家庭间无可当其意者独扵夫人

无违言年九十而终嘱以后事夫人泣而莅之忧

逾月⿺辶处SKchar2大酷姑尤性严难犯夫人承之以恭事之

以谨威怒之教始终不形相夫具塩酰时种作广垣

屋凡供养教育婚𡛸䘮𥙊之费一资扵经画夫好简

静晚益耽慕老荘之无为置家事不问夫人调护听

顺必称𠩄欲中年得子保持尤至慈恵以临之恻怛

以𨗳之训之诲之迄至于成夫弟之子蚤失怙楼氏

甥有家难夫人皆子蓄之杂已子中无异恩夫人讳

如玉其考曰我先君讳暄妣曰我先夫人刘氏赵君

讳良本其考曰梅石处士讳必俊妣曰朱氏夫人生

二十二年而归赵君距卒时得年六十有八子男一

人即友亯孙男二人季昇季昱曽孙男三人呜呼良

不敏无以褒叙令㳤贻SKchar后来㩀实书辝𦕅以抒哀

思云尔铭曰

猗欤夫人秉懿柔女妇尽軄母道修两族英英昭令

猷曰徳之恒行之周天启其祥地掩休佳城郁郁茂

松揪母弟勒铭告诸幽洪武七年九月重阳日仲弟

戴良志

   祭文

    祭亡妻赵氏夫人文

呜呼吾之伯姊赵氏之冢妇也二族之好异扵他门

故夫人归于我夫人以吾従师问友之便遂即女氏

家焉𥙷苴罅漏弥缝𨷂略未始一日𭕒安也自时SKchar

后吾乃不常家居或旅食扵人门或逐微禄扵鄊校

二纪之中与夫人共处者数岁而巳一岁之中与夫

人共图家事者数日而巳夫人奉养四亲长育二男

二女毕䘮葬婚嫁十馀既艰且勤一不以吾之不巳

助为念吾𫉬免堕他业而以文墨相始终者皆夫人

之力也吾年㡬半百始提举儒学于淮南夫人同在

官者仅三载即往武林视其孥明年兵起仓卒复挈

其孥冒涛江之险以东还吾时北至齐鲁东出吴越

为孟浪之㳺益不以家为意夫人扶衰救弊食淡攻

苦又十馀年而䘮乱稍平门户稍静方抚二子以业

耕率子妇以蚕织期成家以待吾呜呼孰谓⿺辶处弃吾

而死乎前年夏夫人遣二子省吾鄞江之上二子谓

夫人精力尚强饮啖尚善而两鬂犹⿰氵𭝠 -- 𣾰黒吾长夫人

二岁时属病脾气息奄奄日食不数合而鬂𩬊之种种

者且𭕒白矣吾恐一旦殒命他𠩄夫人阻远不得𭕒

哭泣之位为终天恨呜呼孰谓夫人竟死而吾反存

乎夫人始病时得兄子温书扵会稽云夫人近病痰

气甚惫吾意痰气夫人之故病也虽惫无害継见倪

氏婿其言与温同且加焉吾始魂惊心坏是夜参

半即星驰而东越三日抵家见夫人神气尚完语言

尚爽朗日者又谓及秋必愈吾益意夫人之病虽惫

然终可无害也呜呼孰谓以是而孽其躯乎岂吾之

迂不事事贻艰投悴于夫人实有以累其寿乎自今

巳往孰与抚吾之子率吾之子妇以成吾之家乎吾

之𠩄望扵后来者孤矣其扵斯丗亦无复久居之志

矣天倘假以数岁之期惟当缚一椽扵墓上待尽其

馀齿以与夫人共蔵扵兹土如斯而巳矣呜呼哀㢤

呜呼哀㢤吾扵夫人少壮不得以相乐老不得以相

守病不得以相扶名为夫妇实无异扵过客之相遇

吾上悖扵天伦下乖扵人道⿰至支 -- 𦤺使夫人生而衘恤以

思殁而赍恨以别天之为乎抑人之为乎吾怀之悲

SKchar月而止矣犹幸夫人有子颇知书有女能尽孝菽

水汤药不亏扵生前衣衾棺椁不俭扵死后又得吉

壌迫近女家之左侧而且葬以逾月合乎先王制礼

之意庶㡬神心恱矣体魄安矣零丁孤苦之怀亦扵

是乎其少慰矣呜呼吾言有尽吾痛其有穷乎一奠

告诚老泪如泻尚飨




九灵山房集卷之二十九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