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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 第十九回 送信 下一回▶

达特安一刻不敢耽搁,他知道那个人是主教的侦探,他一直就到统领府来。因为有这件要紧事交把他办,他觉得甚高兴,不独从此可望富贵,并且同他心爱的女人,可以日见亲近起来。到得府来,刚好统领有客,他就走到统领的书房等,烦人去通知统领,不到五分钟,统领进来,一看就知是他有非常要紧的公事。达特安在那里盘算,不知是把事体告诉了统领好,抑或只托得代告假;想到统领待他是极坦白的,素来又是忠心于王后,最恨的是主教,他就打好主意,把这件事详细的告诉统领。

特拉维先开口道:“你来同我有话说?”达特安道:“是的。不晓有什么不便没有,事体却是极要紧的。”统领道:“是件什么事?”达特安低声答道:“这件事,与王后的声名相关,或者同王后的性命相关,也未可知。”统领四围一看,见没有别人,问道:“你说什么样?”达特安道:“我碰巧打听出一件秘密事件。”统领道:“你却不可泄露了。”达特安道:“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应许了替王后办的事体,惟有统领可以帮忙。”统领道:“这件事同你自己有相干么?”达特安道:“没有。只同王后有相干。”统领问道:“王后有叫你告诉我没有?”答道:“没有。王后不许我告诉别人。”统领道:“你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达特安道:“因为没你的帮忙,我这件事办不成;我又怕倘不把情形告诉你,你是不肯准我所求的事体。”统领道:“你不要把秘密事体告诉我,你只要说你求的什么事。”达特安道:“我求你同德西沙统领说,给我十四日假。”统领道:“几时起假?”达特安道:“从今晚起。”统领问道:“你要离开巴黎么?”答道:“是的。”问道:“你可以告诉我,你到什么地方去么?”答道:“伦敦。”问道:“有人拦阻你么?”答道:“主教肯花许多钱拦阻我。”问道:“你一个人去么?”答道:“独自一个人。”统领道:“你顶多走到邦狄,就不能去了,我是晓得的。”达特安问道:“统领何以见得?”统领道:“因为路上有人行刺你。”达特安道:“我也只好拼命了。”统领道:“就是拼了命,你的事体却没办成。”达特安道:“这话不错。”统领道:“办这种事,有四个人,比一个人好。”达特安道:“统领说的是。你晓得阿托士他们三个人,究竟能够帮我多少忙,还是全靠统领?”统领道:“我不要晓得的秘密事,难道你都告诉他们么?”达特安道:“自然是不告诉他们。我们曾经发过誓,遇著为难的事。彼此都要相信不疑若是统领告诉你们,说统领想念我,他们就没得说了。”统领道:“我可以给他们每人十四天假。阿托士伤未痊愈,就可以到福吉士地方养伤;那两个陪他去。我就给他们两个人的假,把假单给他们。”达特安答道:“谢谢统领,我感激不尽。”统领道:“你就去找他们,叫他们预备;你自己也要写封信告假。现在你的脚后跟,就许有人侦探你;你有一封信,就可以解说清楚你来见我的缘故。我看你来见我,已有人报告把主教知道了。”达特安写了告假的信,交把统领;统领告诉他,明早两下钟,那两个人就有准假的单子了。达特安道:“请把我的准假单,送把阿托士;我想著,我不必回寓了。”统领道:“很好。请罢,望你一去成功。”达特安走了几步,统领喊他回来问道:“你有钱么?”达特安把口袋拿出来把统领看。统领问道:“够不够?”达特安道:“有三百个毕士度。”统领道:“走到天边都够了。请罢。”统领伸出手来,达特安很感激的抓了。

达特安先找阿拉密,——这几天很少见面,见面的时候,总觉得阿拉密愁眉不展的。这次见他坐在那里发愁,他就问了几句,要打听他发愁的缘故。阿拉密说是这几日忙的很,在那里用功,要同圣阿格士丁第十八章作注解,用拉丁文注,一个礼拜就要注完,很有些累坠。那两个人正在那里谈天,忽然特拉维送了一封信来。阿拉密问是什么,送信的道:“是告假的准单。”阿拉密道:“我并未告假。”达特安道:“别管他,收了就是了。”掏出半个毕士度,赏送信的人,说道:“你回去告诉统领,阿拉密很多谢。”阿拉密问道:“这算什么回事?”达特安道:“你要陪我出十五天的差。”阿拉密道:“我马上叫起来,不能走;又没人告诉我……”达特安拦住,代他接下去说道:“……那个女人,不晓得怎样。”阿拉密问道:“你说的是谁?”达特安道:“说的是在你这里看见的女人,有一块绣花手巾的。”阿拉密的脸,变了死灰色,问道:“谁告诉你这里有个女人?”达特安道:“我亲眼看见的。”阿拉密问道:“你晓得是谁?”达特安道:“我倒晓得一点。”阿拉密道:“你既然晓得这些了,你或者也晓得她到那里去了。”达特安道:“她大约是回土尔去了。”阿拉密道:“到土尔去了?也许是的。我看你是认得她。你可能够告诉我,她为什么回土尔去,也没给我个信。”达特安道:“她怕人家捉她。”阿拉密道:“为什么总没信把我。”达特安道:“她怕拖累你。”阿拉密道:“你叫我放心了。我以为她骗我,我很喜欢再见她一次;我却从没敢想念她因为我自来冒险,我却不知道她因为什么事到巴黎?”达特安道:“我们今日就要起身往伦敦,也就为的是那个缘故。”阿拉密问道:“什么缘故?”达特安道:“有一天,你总要知道的;现在我只好学那教里朋友侄女儿的样子。”阿拉密微笑,他晓得达特安说的什么事。阿拉密道:“很好,你既然知道她离了巴黎,就没有什么事拘留我在这里。我就陪你走。你有个什么办法?”达特安道:“我们先要见阿托士。你赶紧收拾,我们已经耽误了许多时候了。你却别忘了带巴星去。”阿拉密道:“他也跟去么?”达特安道:“我想叫他去。先别管,叫他先跟我们到阿托士的寓所。”阿拉密叫巴星跟去,自己拿了罩袍,一把剑,三把手枪,开了几个抽屉,看看有钱没有,找来找去,找不出一个钱。他就跟著达特安出去,心里在那里想,怎么他房里有个少年女人,达特安会知道的,一面走上前,把手放在达特安肩膀上,说道:“你没把看见女人的事告诉别人么?”达特安道:“没告诉一个人。”问道:“连颇图斯、阿托士都没告诉么?”达特安道:“一个字都没说。”阿拉密道:“这就很好。”

两个人向前走,一会走到阿托士的住处,看见他一手拿著准假单子,一手拿著特拉维的信,在那里发糊涂;见了他们,说道:“这是怎么一会事?”一面读那信道:“阿托士足下:你的身体,须要静养十四天;我劝你到福吉士去,那里的水好;不然,往别处合宜的地方也好。望你早日痊愈。”达特安道:“你要同我一路走。”阿托士问道:“到福吉士么?”达道:“福吉士也好,别的地方也好。”问道:“替王上办事么?”答道:“王上的也罢,王后的也罢;反正我们当的是两个人的差。”说到这里,颇图斯跑进来了,说道:“你们听见没有,当军人的并没告假,就准了假了。”达特安道:“有的。许是我的朋友替他告了假。”颇图斯道:“是了。又有了新把戏了。”阿拉密道:“是的。我们就要动身。”颇图斯道:“到那里?”阿托士道:“我却不晓得,你问达特安。”达特安道:“往伦敦。”颇图斯道:“到伦敦作什么?”达特安道:“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其实没有什么,你相信我就是了。”颇图斯道:“去伦敦是要钱的。我却一文也没有。”阿拉密道:“我也没有。”阿托士道:“我也没有。”达特安道:“我却有钱。”就把那口袋摔在桌上,说道:“袋里有三百个毕士度,四个人分,一个人得七十五,去伦敦来回是有馀的了。况且我们不是个个都到得伦敦。”阿托士道:“何以见得?”达特安道:“我们几个里头,许有被人在路上截住的。”颇图斯道:“我们有仗打么?”达特安道;“我先告诉你,我们打的很险的仗。”颇图斯道:“既然是性命交关的事体,我却要晓得是会什么事。”阿托士道:“你就晓得了,也得不著什么便宜。”阿拉密道:“我却同颇图斯表同情。”达特安道:“譬如王上叫我们去打仗,他告诉我们什么缘故么?他只要分付,叫我们去喀士刚尼,或是去比国打仗,我们只好去打。你难道还要问缘故么?”阿托士道:“达特安说得不错。准假的单子,是有了,是统领那里来的;钱也有了,是三百个毕士度,却不晓得是那里来的;我们去送了命,就是了,还问什么。达特安,不论什么地方,我都跟你去。”颇图斯道:“我也去。”阿拉密道:“我也去。我要离开巴黎,找点热闹事体做做。”达特安道:“热闹事体多咧。”阿托士问道:“几时动身?”达特安道:“马上就走,一刻都不能耽搁了。”说完,就叫他们的跟人快快预备。跟人们听了,就去马房备马。

颇图斯道:“我们也要先安排个办法;先到那里?”达特安道:“我们从加来走,这是往伦敦的直路。”颇图斯道:“很好,我有一个办法。”阿托士道:“你打算怎样?”颇图斯道:“你可晓得,四个人带了跟人走,人家看见,容易起疑心。我们分路走;达特安应该把各人应办的事,先说好了;我先到布朗,两点钟后阿托士起身往阿密安,阿拉密另走一条路,达特安喜欢怎么走,就怎么走,却要扮作跟人,叫他的跟人,扮作主人。”阿托士说道:“我们不要告诉跟人,我们往那里去。作主人的,偶然会泄露机密,跟人是最喜欢卖机密的。”达特安道:“颇图斯的法子,有点行不通;因为我没有一定的事体分派各人做,我自己也不过是带了一封信,我又不能把这封信抄作三封,我们是只好同走的了。我把信收在这个口袋里,如果人家打死我,你们总要一个人替我送信到伦敦。若是那个人又死了,另外一个人去送信,只要把信送到了,这事就算办成了。”阿托士喝采道:“好极了,我很造成况且我们作事,也要不离谱。我是为的身体,要去洗澡,你们是陪我去的。我现在不去福吉士,我改了主意,去洗海水澡;若是路上有人拦阻我们,我们就把统领的信,同准假单子,给他们看;若是有人攻打我们,我们就同他打;有人来问我们,我们就说是去洗耳恭听海水澡的。若是有人来拦,我们倘是一个人,那却抵敌不住,我们人多了,就不要紧,跟人们也要带兵器,随他怎么样,只要有一个人逃得去送信,就完了。”阿拉密喝采道:“阿托士,你讲的话,都是有理的,我造成的。颇图斯,你怎么样?”颇图斯道:“只要达特安说好,我就照办;他是送信的人,他算是首领,他定规了,我们只好照办。”达特安道:“我定规照阿托士的办法,半点钟就动身。”众人齐说道:“都定规了!”各人拿了七十五个毕士度,去预备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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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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