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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巴金汗同达特安一路跑,一路盘问情形,他看了王后的信,同听了达特安的话,他晓得王后所处的情形,是十分危险。他最惊奇的,是主教必定要拦达特安,否则捉住他,不让他到伦敦,何以居然能到。达特安就把一路上的情形,同狄倭达相打的话,说了一遍。公爵听了,睁眼看达特安 ,看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居然有这样的胆子,有这样的谨慎,把事办成。他们两个人赶快的跑,不到几时,就到了城外。进了城,达特安以为他是要慢慢走的了,谁知公爵还是如飞的跑,不管碰人不磁人。跑到一处,碰了了,公爵也不管,连头也不回;达特安在后头跑,听见后边的人,仿佛在那里骂。

到了府,直跑到院子,跳下马,达特安也下马。公爵从正门进去,跑的很快;达特安几乎赶不上。穿过几间大房,铺陈得十分华丽,法国顶阔的世爵,也赶他不上;后来到了一间卧室,铺陈更华丽了,墙上挂了帷帐。公爵牵开了,拿把金钥匙,开了一道小门。达特安立在公爵身后,不肯上前,公爵开了门,正要进去,回头同达特安说道:“你跟我进来。你俩回国之后,若见著王后,你要把今天所见的事,告诉她。”达特安跟了进去,公爵把门关了。原来这间房安排的同小教堂一样,四围挂的都是波斯国所出绣金帐,点著许多蜡烛;有一个象神座似的台子,上面摆一副全身的安公主真像,上面盖著蓝天鹅绒的罩帐,描画如生,象是要说话的。达特安见了,惊奇的很,不禁喊了一声。真像之下,神座面上,摆著那个装金刚钻的盒子。巴金汗走上去,跪在神座前,同教士跪在十字架前一样,把盒子开了,把金刚钻拿在手上,说道:“这件宝物,我是曾经发过誓,要同我陪葬的;但是王后给我的东西,王后仍可以取回。她既这样分付,我是要听的。”公爵把金刚钻拿到嘴边,要亲一亲,忽然大喊一声。

达特安忙问:“怎么样了?”巴金汗脸已青了,喊道:“我们上了当了!丢了两颗金刚钻,只剩十颗了!”达特安问道:“是丢了的,还是被人偷了的?”公爵道:“是偷了的!我晓得这是主教的手段。你看看,剪子痕迹还在呢。”达特安道:“爵爷疑心是谁剪的?那剪了去的人,总没卖去,还可以找得回来的。”公爵道:“且慢。我是一个礼拜前,王上在温雪宫开宴会的时候,我独是这一次戴过这金刚钻。我从前同威脱伯爵夫人闹翻了的,那天晚上,同我又好了;她同我重新要好,是假的,她是醋性大不过的女人,要借机会报仇。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却从没看见她了。她是替主教作侦探,我是晓得的。”达特安道:“看来他是处处有侦探的。”巴金汗咬牙切齿的答道:“他是个肉身魔鬼!你说跳舞会几时开?”达特安道:“下礼拜一。”公爵道:“下礼拜一,还有五天。不要紧,还办得了。”就开了小门,喊家人道;“白得理,你来。”白得理来了。公爵分付道;“你去请首饰匠来,请书记来。‘书记住在府里,先到,看见公爵在卧室写信;公爵说道:”伽克顺,你把这个条子,交把宰相,请他立刻颁行下来。“伽克顺问道:”倘若宰相要部爵爷为什么要这样办法,我怎样答他?“公爵答道:“你就说是我高兴要这样办,别人管不了我。”伽克顺问道:倘若王上问起来,为什么是船都不许出口,难道宰相也用爵爷那一番话回答么?”公爵道:“就是那样答。还可以请宰相同王上说,我已经决定要同法国开仗;不许船只出口,就算是宣战。”书记鞠躬而出。公爵回头来对达特安说道:“我们不怕了!若是那两颗金刚钻还没到法国,总要等你回国之后,才能到的了。”达特安问道:“爵爷是什么意思?”公爵道:“我把国里海口的船,都扣留住了;没有专照,是不能出口的。”达特安看见公爵用到这种大力量来假公济私,觉得诧异的很;公爵看出他意思来,微笑说道:“只要安公主说句话,我是卖国,卖王上,卖天卖地,都来的!王后叫我别帮拉罗谐的耶稣教人,我就不帮;我从先原应许他们,帮他们的,这不是失了信吗?但是失信我也不管,只要偿得了王后的心愿。我却不是白作的,你看那副真像,就是王后给我的,就是我听她的话的好处。”看官要晓得,国家的大事,同俱所作的事,往往都受了这种不相干的小事运动;达特安心里也是这样想。

那首饰匠已经进来了。这是个爱尔兰人,本事极好的;他说公爵给他的生意,一年有四万镑。公爵把首饰匠领到小教堂里头,说道:“奥拉得,你看这金刚钻值多少钱?”首饰匠细细看了一番,答道:“每颗值一千五百毕士度。”公爵问道:“这样的金刚钻扣子,几天可以作两个?我这里只得十颗,我还要两颗。”奥拉利答道:“大约一个礼拜。”公爵道:“我给你三千毕士度作两颗,后天交来。”奥拉利答道:“后天一准交来。”公爵道:“你听著,这件事要作的秘密,不许人知道,我看你只好到府里来作。”奥拉利道:“这恐怕办不到。除了我之外,别人作的,恐怕同那十、颗不象。”公爵笑道:“奥拉利,你是我的犯人了;你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你只好想法子,把你的匠人器具弄进来的了。”奥拉利没法,只好答应了,问道:“可许我同我的女人通信?”公爵道:“可以之至!我不要把你关在这里,叫你烦闷。你把这一千毕士度收了,算是定价之外,赔补你几天的不便。”达特安听了,心里想道:“这就是个大臣!把钱拿去千千万万的花,却把人当作傀儡。”首饰匠当下就写了信,把一千毕士度的票子,装在里头,封了,叫他的女人把最有本事的匠人,那顶大颗的金刚钻同一切器具,送到公爵府里来。公爵安置奥拉利在另外一间房子里,门口派兵把守,只许白得理一个人进出,奥拉利同他的匠人,是不许出门的。安排好了,公爵对达特安说道:“我的小朋友,你要什么样?”达特安答道:“我现在什么都不要,只要一铺床。”巴金汗就把贴边自己卧室的一间卧房,让把他,常常好同他谈谈王后。

再说这些事体过了不到半点钟,伦敦城就贴起示谕,说凡是开住法国的船,都不许出口,就是邮船,也不能开,人家都以为是要同法国开仗。过了两天,那两颗金刚钻扣子,弄好了,果然制得不错,同原来的都辨不出来,就是极在行的人,也看不出。公爵就喊达特安说道:“你来取的金刚钻扣子,已预备好了。你是看见的,我因为要叫王后满意,我是什么人力都尽到了。”达特安道:“爵爷放心,我一定要告诉王后的。这金刚钻不装在盒子里了么?”公爵道:“有了盒子,反是累坠;况且只剩了一个盒子了,我看得宝贵的很,你就告诉王后,说盒子我留下了。”达特安道:“我照样告诉王后。”公爵道:“我应该怎样酬谢你呢?”达特安局促不安,脸红起来;他知道公爵要送他一分厚礼,但是因为这件事,去受英国的金钱,他觉得难受,便说道:“我先要把我所处的地位先说了,不然恐怕爵爷要误会;我是德西沙所统带的禁兵营一名兵,办的是法国王上王后的事。德西沙同特拉维是亲戚,都是忠心为王上王后的。我若不是替一个女人出力,我这件事也不能这样出力的办,我为那个女人,就同爵爷为王后一样。”公爵听了,微笑道:“我晓得那个女人是谁。就是那么……”达特安道:“我却没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来。”公爵道:“然则我还要感激那一个女人。”达特安道:“是的,我原是为她出力。现在英法两国总算是宣战了;我看英国人就是我的仇敌;我宁可同他在战场上相见,不愿在温雪宫或罗弗宫相见。不过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件事办妥了。”公爵道:“我们有句俗话,说中骄傲赛过苏格兰人。”达特安道;“我们也有一句俗话,说的是,骄傲赛过喀士刚人。喀士刚人就是法国的苏格兰人。”说完了,鞠躬就要走。公爵止住他道:“你这样就要走么?你怎样回得了法国?”达特安道:“我却没想起。”公爵道:“你们法国人真肯冒险。”达特安道:“我忽然忘了英国是个岛,爵爷就是岛王。”公爵道:“你到伦敦码头去,问一只船,船名桑德;你把这一封信交把船主,他就把你渡到法国一个小海口,就没人来理会你。那海口只有渔船到的。”达特安道:“那海口叫什么名字?”公爵道:“叫华洛里。你到了,就一直到一家客店,那客店员却没名字,也没招牌,只有水手来往;那个村里,只有一个客店,你弄不错的。”达特安道:“到了那里怎样?”公爵道:“你叫店主来,告诉他一句话,说是:向前走。”达特安道:“这句话怎样讲?”公爵道:“这是个暗号。你说了,他就同你备马,告诉你路径;路上还有四处换马的地方,你只要把歇的地方告诉了,他们就送马来。那些马你是看见过的,那天我们从温寻回来,骑的就是那种马,你看见了,还在那里称赞。这些马都是预备临阵的。你虽是骄傲,我请你收用一匹;你有朋友,每人一匹,你还可以用这几匹马,替法国打仗。”达特安道:“我就受了这分厚礼,拿来好好的用。”公爵道:“我们将来在战场见面罢!当下我们先拉拉手,还是好朋友。”达特安道:“我是很盼望在战场同你相见,当你是个仇敌。”公爵道:“不久我们就可以在战场相见了。”达特安道:“我很相信你的话。”说毕,鞠躬而别,就向码头走,找著那条船,交了信。船主见是镇压守官签了字的,就预备开船,都是相要出口的。

达特安的船开出口的时候,打一条船边走过,仿佛看见那条船上有个极美貌的女人,好象是他在蒙城看见的那个美人叫做密李狄。那时水流急,只看了一眼。明早九点钟,船到法国华洛里海口,登岸找著那个客店,店里却有许多水手,在那里谈英法两国要开仗的话。达特安找著店主,把暗号说了,店主即刻使手势叫他跟著走;走到马房里,看见马已备好,问他还要什么,达特安就问他路程。店主告诉他道:“你先到某处;由某处么某处,那里有个某客店,你把暗号告诉他,他就同你另备快马。”达特安问他要花多少钱,店主说:“钱是早付过的了,你要快走,就可以走。”达特安骑上马跑了。跑了四点钟,就到那客店员,果然说了暗号,马是备好了,皮包里还装了小手枪。店主问道:“你到巴黎住在那里?”达特安道:“住在德西沙的禁军营。”他就问路径,店主答道:“你要走某路,不过要从右手的路走;走到某村,有个某店,在那里换马。”达特安问他是否还用那暗号,店主说:“是的。”他上马又跑了,到了那客店,马也是早预备好了,把住址告诉了店主,店主把路径告诉他;后来又换了一趟马,九点钟到了特拉维府;——算是十二点钟,跑了六百里。特拉维见了他,同他拉手,觉得比平常亲热些,就告诉他说,德西沙今日值班,叫他去宫里见他的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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