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九 元史卷一百三十
列传第十七
卷一百三十一 

彻里 不忽木 完泽 阿鲁浑萨理

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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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里,燕只吉台氏。曾祖太赤,为马步军都元帅,从太祖定中原,以功封徐、邳二州,因家于徐。彻里幼孤,母蒲察氏教以读书。

至元十八年,世祖召见,应对详雅,悦之,俾常侍左右,民间事时有所咨访。从征东北边还,因言大军所过,民不胜烦扰,寒饿且死,宜加赈给。帝从之,乃赐边民谷帛牛马有差,赖以存活者众。擢利用监。二十三年,奉使江南,省风俗,访遗逸。时行省理财方急,卖所在学田以价输官。彻里曰:“学田所以供祭礼、育人才也,安可鬻?”遽止之。还朝以闻,帝嘉纳焉。

二十四年,分中书为尚书省。桑哥为相,引用党与,钩考天下钱粮,凡昔权臣阿合马积年负逋,举以中书失征,奏诛二参政。行省乘风,督责尤峻。主无所偿,则责及亲戚,或逮系邻党,械禁榜掠。民不胜其苦,自裁及死狱者以百数,中外骚动。廷臣顾忌,皆莫敢言。彻里乃于帝前具陈桑哥奸贪误国害民状,辞语激烈。帝怒,谓其毁诋大臣,失礼体,命左右批其颊。彻里辩愈力,且曰:“臣与桑哥无仇,所以力数其罪而不顾身者,正为国家计耳。苟畏圣怒而不复言,则奸臣何由而除,民害何由而息!且使陛下有拒谏之名,臣窃惧焉。”于是帝大悟,即命帅羽林三百人往籍其家,得珍宝如内藏之半。桑哥既诛,诸枉系者始得释。复奉旨往江南,籍桑哥姻党江浙省臣乌马儿、蔑列、忻都、王济、湖广省臣要束木等,皆弃市,天下大快之。彻里往来,凡四道徐,皆过门不入。

进拜御史中丞,俄陞福建行省平章政事,赐黄金五十两、白金五千两。汀、漳剧盗欧狗久不平,遂引兵征之,号令严肃,所过秋毫无犯。有降者则劳以酒食而慰遣之,曰:“吾意汝岂反者耶?良由官吏污暴所致。今既来归,即为平民,吾安忍罪汝?其返汝耕桑,安汝田里,毋恐。”他栅闻之,悉款附。未几,欧狗为其党缚致于军,枭首以徇,胁从者不戮一人,汀、漳平。三十一年,帝不豫,彻里驰还京师,侍医药。帝崩,与诸王大臣共定策,迎立成宗。

大德元年,拜江南诸道行台御史大夫。一日,召都事贾钧谓曰:“国家置御史台,所以肃清庶官、美风俗、兴教化也。乃者,御史不存大体,按巡以苛为明,征赃以多为功,至有迫子证父、弟证兄、奴讦主者。伤风败教,莫兹为甚。君为我语诸御史,毋庸效尤为也。”帝闻而善之,改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江浙税粮甲天下,平江、嘉兴、湖州三郡当江浙什六七,而其地极下,水锺为震泽。震泽之注,由吴松江入海。岁久,江淤塞,豪民利之,封土为田,水道淤塞,由是浸淫泛溢,败诸郡禾稼。朝廷命行省疏导之,发卒数万人,彻里董其役,凡四阅月毕工。

九年,召入为中书平章政事。十月,以疾薨,[1]年四十七。薨之日,家资不满二百缗,人服其廉。赠推忠守正佐理功臣、太傅、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徐国公,谥忠肃。至治二年,加赠宣忠同德弼亮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武宁王,谥正宪。子朵儿只,江浙行省左丞。

不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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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忽木一名时用,字用臣,世为康里部大人。康里,即汉高车国也。祖海蓝伯,尝事克烈王可汗。王可汗灭,即弃家从数千骑望西北驰去,太祖遣使招之,答曰:“昔与帝同事王可汗,今王可汗既亡,不忍改所事。”遂去,莫知所之。

子十人,皆为太祖所虏,燕真最幼,年方六岁,太祖以赐庄圣皇后。后怜而育之,遣侍世祖于藩邸。长从征伐,有功。世祖威名日盛,宪宗将伐宋,命以居守。燕真曰:“主上素有疑志,今乘舆远涉危难之地,殿下以皇弟独处安全,可乎?”世祖然之,因请从南征。宪宗喜,即分兵命趋鄂州,而自将攻蜀之钓鱼山,令阿里不哥居守。宪宗崩,燕真统世祖留部,觉阿里不哥有异志,奉皇后稍引而南,与世祖会于上都。

世祖即位,燕真未及大用而卒,官止卫率。不忽木其仲子也,资禀英特,进止详雅,世祖奇之,命给事裕宗东宫,师事太子赞善王恂。恂从北征,乃受学于国子祭酒许衡。日记数千言,衡每称之,以为有公辅器。世祖尝欲观国子所书字,不忽木年十六,独书贞观政要数十事以进,帝知其寓规谏意,嘉叹久之。衡纂历代帝王名谥、统系、岁年,为书授诸生,不忽木读数过即成诵,帝召试,不遗一字。

至元十三年,与同舍生坚童、太答、秃鲁等上疏曰:

臣等闻之,学记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盖自尧、舜、禹、汤、文、武之世,莫不有学,故其治隆于上,俗美于下,而为后世所法。降至汉朝,亦建学校,诏诸生课试补官。魏道武帝起自北方,既定中原,增置生员三千,儒学以兴。此历代皆有学校之证也。
臣等今复取平南之君建置学校者,为陛下陈之。晋武帝尝平吴矣,始起国子学。隋文帝尝灭陈矣,俾国子寺不隶太常。唐高祖尝灭梁矣,诏诸州县及乡并令置学。及至太宗数幸国学,增筑学舍至千二百间,国学、太学、四门学亦增生员,其书、算各置博土,乃至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诸国酋长亦遣子弟入学,国学之内至八千馀人。高宗因之,遂令国子监领六学:一曰国子学,二曰太学,三曰四门学,四曰律学,五曰书学,六曰算学,各置生徒有差,皆承高祖之意也。然晋之平吴得户五十二万而已,隋之灭陈得郡县五百而已,唐之灭梁得户六十馀万而已,而其崇重学校已如此。况我堂堂大国,奄有江岭之地,计亡宋之户不下千万,此陛下神功,自古未有,而非晋、隋、唐之所敢比也。然学校之政,尚未全举,臣窃惜之。
臣等向被圣恩,俾习儒学。钦惟圣意,岂不以诸色人仕宦者常多,蒙古人仕宦者尚少,而欲臣等晓识世务,以任陛下之使令乎?然以学制未定,朋从数少。譬犹责嘉禾于数苗,求良骥于数马,臣等恐其不易得也。为今之计,如欲人材众多,通习汉法,必如古昔遍立学校然后可。若曰未暇,宜且于大都弘阐国学。择蒙古人年十五以下、十岁以上质美者百人,百官子弟与凡民俊秀者百人,俾廪给各有定制。选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充司业、博士、助教而教育之。使其教必本于人伦,明乎物理,为之讲解经传,授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其下复立数科,如小学、律、书、算之类。每科设置教授,各令以本业训导。小学科则令读诵经书,教以应对进退事长之节;律科则专令通晓吏事;书科则专令晓习字画;算科则专令熟闲算数。或一艺通然后改授,或一日之间更次为之。俾国子学官总领其事,常加点勘,务要俱通,仍以义理为主。有馀力者听令学作文字。日月岁时,随其利钝,各责所就功课,程其勤惰而赏罚之。勤者则升之上舍,惰者则降之下舍,待其改过则复升之。假日则听令学射,自非假日,无故不令出学。数年以后,上舍生学业有成就者,乃听学官保举,蒙古人若何品级,诸色人若何仕进。其未成就者,且令依旧学习,俟其可以从政,然后岁听学官举其贤者、能者,使之依例入仕。其终不可教者,三年听令出学。凡学政因革、生员增减,若得不时奏闻,则学无弊政,而天下之材亦皆观感而兴起矣。然后续立郡县之学,求以化民成俗,无不可者。
臣等愚幼,见于书、闻于师者如此。未敢必其可行,伏望圣慈下臣此章,令诸老先生与左丞王赞善等,商议条奏施行,臣等不胜至愿。

书奏,帝览之喜。

十四年,授利用少监。十五年,出为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副使。帝遣通事脱虎脱护送西僧往作佛事,还过真定,棰驿吏几死,诉之按察使,不敢问。不忽木受其状,以僧下狱。脱虎脱直欲出僧,辞气倔强,不忽木令去其冠庭下,责以不职。脱虎脱逃归以闻,帝曰:“不忽木素刚正,必尔辈犯法故也。”继而燕南奏至,帝曰:“我固知之。”

十九年,升提刑按察使。有讼(静)〔净〕州守臣盗官物者,[2](静)〔净〕州本隶河东,特命不忽木往按之,归报称旨,赐白金千两、钞五千贯。

二十一年,召参议中书省事。时榷茶转运使卢世荣阿附宣政使桑哥,言能用己,则国赋可十倍于旧。帝以问不忽木,对曰:“自昔聚敛之臣,如桑弘羊、宇文融之徒,操利术以惑时君,始者莫不谓之忠,及其罪稔恶著,国与民俱困,虽悔何及!臣愿陛下无纳其说。”帝不听,以世荣为右丞,不忽木遂辞参议不拜。二十二年,世荣以罪被诛,帝曰:“朕殊愧卿。”擢吏部尚书。时方籍没阿合马家,其奴张散札儿等罪当死,缪言阿合马家赀隐寄者多,如尽得之,可资国用。遂钩考捕系,连及无辜,京师骚动。帝颇疑之,命丞相安童,集六部长贰官询问其事,不忽木曰:“是奴为阿合马心腹爪牙,死有馀罪。为此言者,盖欲苟延岁月,徼幸不死尔。岂可复受其诳,嫁祸善良耶?急诛此徒,则怨谤自息。”丞相以其言入奏,帝悟,命不忽木鞫之,具得其实,散札儿等伏诛,其捕系者尽释之。

二十三年,改工部尚书。九月,迁刑部。河东按察使阿合马以赀财谄媚权贵,贷钱于官,约偿羊马,至则抑取部民所产以输。事觉,遣使按治,皆不伏,及不忽木往,始得其不法百馀事。会大同民饥,不忽木以便宜发仓廪赈之。阿合马所善幸臣奏不忽木擅发军储,又锻炼阿合马使自诬服。帝曰:“使行发粟以活吾民,乃其职也,何罪之有?”命移其狱至京师审视,阿合马竟伏诛。吐土哈求钦察之为人奴者增益其军,而多取编民。中书佥省王遇验其籍改正之。吐土哈遂奏遇有不臣语。帝怒欲斩之,不忽木谏曰:“遇始令以钦察之人奴为兵,未闻以编民也。万一他卫皆仿此,户口耗矣。若诛遇,后人岂肯为陛下尽职乎?”帝意解,遇得不死。

二十四年,桑哥奏立尚书省,诬杀参政杨居宽、郭佑。不忽木争之不得,桑哥深忌之,尝指不忽木谓其妻曰:“他日籍我家者此人也。”因其退食,责以不坐曹理务,欲加之罪,遂以疾免。车驾还自上都,其弟野礼审班侍坐辇中,帝曰:“汝兄必以某日来迎。”不忽木果以是日至。帝见其癯甚,问其禄几何,左右对以满病假者例不给,帝念其贫,命尽给之。

二十七年,拜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兼修国史。二十八年春,帝猎柳林,彻里等劾奏桑哥罪状,帝召问不忽木,具以实对。帝大惊,乃决意诛之。罢尚书省,复以六部归于中书,欲用不忽木为丞相,固辞,帝曰:“朕过听桑哥,致天下不安,今虽悔之,已无及矣。朕识卿幼时,使卿从学,政欲备今日之用,勿多让也。”不忽木曰:“朝廷勋旧齿爵居臣右者尚多,今不次用臣,无以服众。”帝曰:“然则孰可?”对曰:“太子詹事完泽可。向者籍没阿合马家,其赂遗近臣,皆有簿籍,唯无完泽名;又尝言桑哥为相,必败国事,今果如其言,是以知其可也。”帝曰:“然非卿无以任吾事。”乃拜完泽右丞相,不忽木平章政事。上都留守木八剌沙言改按察司置廉访司不便,宜罢去,乃求宪臣赃罪以动上听。帝以责中丞崔彧,彧谢病不知,不忽木面斥彧不直言,因历陈不可罢之说,帝意乃释。

王师征交趾失利,复谋大举,不忽木曰:“岛夷诡诈,天威临之,宁不震惧,兽穷则噬,势使之然。今其子日燇袭位,若遣一介之使,谕以祸福,彼能悔过自新,则不烦兵而下矣。如或不悛,加兵未晚。”帝从之。于是交趾感惧,遣其伪昭明王等诣阙谢罪,尽献前六岁所当贡物。帝喜曰:“卿一言之力也。”即以其半赐之,不忽木辞曰:“此陛下神武不杀所致,臣何功焉?”惟受沉水假山、象牙镇纸、水晶笔格而已。

麦术丁请复立尚书省,专领右三部,不忽木庭责之曰:“阿合马、桑哥相继误国,身诛家没,前鉴未远,奈何又欲效之乎!”事遂寝。或劝征流求,及赋江南包银,皆谏止之。桑哥党人纳速剌丁等既诛,帝以忻都长于理财,欲释不杀。不忽木力争之,不从。日中凡七奏,卒正其罪。

释氏请以金银币帛祠其神,帝难之。不忽木曰:“彼佛以去贪为宝。”遂弗与。或言京师蒙古人宜与汉人间处,以制不虞。不忽木曰:“新民乍迁,犹未宁居,若复纷更,必致失业。此盖奸人欲擅货易之利,交结近幸,借为纳忠之说耳。”乃图写国中贵人第宅已与民居犬牙相制之状上之而止。

有谮完泽徇私者,帝以问不忽木。对曰:“完泽与臣俱待罪中书,设或如所言,岂得专行?臣等虽愚陋,然备位宰辅,人或发其阴短,宜使面质,明示责降,若内怀猜疑,非人主至公之道也。”言者果屈,帝怒,命左右批其颊而出之。是日苦寒,解所御黑貂裘以赐。

帝每顾侍臣,称塞咥旃之能,不忽木从容问其故,帝曰:“彼事宪宗,常阴资朕财用,卿父所知。卿时未生,诚不知也。”不忽木曰:“是所谓为人臣怀二心者。今有以内府财物私结亲王,陛下以为若何?”帝急挥以手曰:“卿止,朕失言。”

三十年,有星孛于帝座。帝忧之,夜召入禁中,问所以销天变之道,奏曰:“风雨自天而至,人则栋宇以待之;江河为地之限,人则舟楫以通之。天地有所不能者,人则为之,此人所以与天地参也。且父母怒,人子不敢疾怨,惟起敬起孝。故易震之象曰‘君子以恐惧修省’,诗曰‘敬天之怒’,又曰‘遇灾而惧’。三代圣王,克谨天戒,鲜不有终。汉文之世,同日山崩者二十有九,日食地震频岁有之,善用此道,天亦悔祸,海内乂安。此前代之龟鉴也,臣愿陛下法之。”因诵文帝日食求言诏。帝悚然曰:“此言深合朕意,可复诵之。”遂详论款陈,夜至四鼓。明日进膳,帝以盘珍赐之。

三十年,帝不豫。故事,非国人勋旧不得入卧内。不忽木以谨厚,日视医药,未尝去左右。帝大渐,与御史大夫月鲁那颜、太傅伯颜并受遗诏,留禁中。丞相完泽至,不得入,伺月鲁那颜、伯颜出,问曰:“我年位俱在不忽木上,国有大议而不预,何耶?”伯颜叹息曰:“使丞相有不忽木识虑,何至使吾属如是之劳哉!”完泽不能对,入言于太后。太后召三人问之。月鲁那颜曰:“臣受顾命,太后但观臣等为之。臣若误国,即甘伏诛,宗社大事,非宫中所当预知也。”太后然其言,遂定大策。其后发引、升祔、请谥南郊,皆不忽木领之。

成宗即位,执政皆迎于上都之北。丞相常独入,不忽木至数日乃得见,帝问知之,慰劳之曰:“卿先朝腹心,顾朕寡昧,惟朝夕启沃,以匡朕不逮,庶无负先帝付托之重也。”成宗躬揽庶政,听断明果,廷议大事多采不忽木之言。太后亦以不忽木先朝旧臣,礼貌甚至。

河东守臣献嘉禾,大臣欲奏以为瑞。不忽木语之曰:“汝部内所产尽然耶?惟此数茎耶?”曰:“惟此数茎尔。”不忽木曰:“若如此,既无益于民,又何足为瑞!”遂罢遣之。西僧为佛事,请释罪人祈福,谓之秃鲁麻。豪民犯法者,皆贿赂之以求免。有杀主、杀夫者,西僧请被以帝后御服,乘黄犊出宫门释之,云可得福。不忽木曰:“人伦者,王政之本,风化之基,岂可容其乱法如是?”帝责丞相曰:“朕戒汝无使不忽木知,今闻其言,朕甚愧之。”使人谓不忽木曰:“卿且休矣!朕今从卿言,然自是以为故事。”有奴告主者,主被诛,诏即以其主所居官与之。不忽木言:“若此必大坏天下之风俗,使人情愈薄,无复上下之分矣。”帝悟,为追废前命。执政奏以为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太后谓帝曰:“不忽木朝廷正人,先皇帝所付托,岂可出之于外耶!”帝复留之。竟以与同列多异议,称疾不出。元贞二年春,召至便殿,曰:“朕知卿疾之故,以卿不能从人,人亦不能从卿也。欲以段贞代卿,如何?”不忽木曰:“贞实胜于臣。”乃拜昭文馆大学士、平章军国重事。辞曰:“是职也,国朝惟史天泽尝为之,臣何功敢当此?”制去“重”字。

大德二年,御史中丞崔彧卒,特命行中丞事。三年,兼领侍仪司事。有因父官受贿赂,御史必欲归罪其父,不忽木曰:“风纪之司,以宣政化、励风俗为先,若使子证父,何以兴孝!”枢密臣受人玉带,征赃不叙,御史言罚太轻,不忽木曰:“礼,大臣贪墨,惟曰簠簋不饰,若加笞辱,非刑不上大夫之意。”人称其平恕。四年,病复作,帝遣医治之,不效,乃附奏曰:“臣孱庸无取,叨承眷渥,大限有终,永辞昭代。”引觞满饮而卒,年四十六。帝闻之惊悼,士大夫皆哭失声。

家素贫,躬自爨汲,妻织纴以养母。后因使还,则母已死,号恸呕血几不起。平居服儒素,不尚华饰。禄赐有馀,即散施亲旧。明于知人,多所荐拔,丞相哈剌哈孙答剌罕亦其所荐也。其学,先躬行而后文艺。居则简默,及帝前论事,吐辞洪畅,引义正大,以天下之重自任,知无不言。世祖尝语之曰:“太祖有言,人主理天下,如右手持物,必资左手承之,然后能固。卿实朕之左手也。”每侍燕间,必陈说古今治要,世祖每拊髀叹曰:“恨卿生晚,不得早闻此言,然亦吾子孙之福。”临崩,以白璧遗之,曰:“他日持此以见朕也。”武宗时,赠纯诚佐理功臣、太傅、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鲁国公,谥文贞。

子回回,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巙巙)〔巎巎〕,[3]由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入为翰林学士承旨。

完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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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泽,土别燕氏。祖土薛,从太祖起朔方,平诸部。太宗伐金,命太弟睿宗由陕右进师,以击其不备。土薛为先锋,遂去武休关,越汉江,略方城而北,破金兵于阳翟。金亡,从攻兴元、阆、利诸州,拜都元帅。取宋成都,斩其将陈隆之,赐食邑六百户。父线真,宿卫禁中,掌御膳。中统初,从世祖北征。四年,拜中书〔右〕丞相,[4]与诸儒臣论定朝制。

完泽以大臣子选为裕宗王府僚属。裕宗为皇太子,署詹事长。入参谋议,出掌环卫,小心慎密,太子甚器重之。一日会燕宗室,指完泽语众曰:“亲善远恶,君之急务。善人如完泽者,群臣中岂易得哉!”自是常典东宫卫兵。裕宗薨,成宗以皇孙抚军北方,完泽两从入北。

至元二十八年,桑哥伏诛,世祖咨问廷臣,特拜中书右丞相。完泽入相,革桑哥弊政,请自中统初积岁逋负之钱粟,悉蠲免之,民赖其惠。三十一年,世祖崩,完泽受遗诏,合宗戚大臣之议,启皇太后,迎成宗即位,诏谕中外,罢征安南之师,建议加上祖宗尊谥庙号,致养皇太后,示天下为人子之礼。元贞以来,朝廷恪守成宪,诏书屡下散财发粟,不惜钜万,以颁赐百姓,当时以贤相称之。

大德四年,加太傅、录军国重事。位望益崇,成宗倚任之意益重,而能处之以安静,不急于功利,故吏民守职乐业,世称贤相云。七年薨,年五十八,追封兴元王,谥忠宪。

阿鲁浑萨理〔岳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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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鲁浑萨理,畏兀人。祖阿台萨理,当太祖定西域还时,因从至燕。会畏兀国王亦都护请于朝,尽归其民,诏许之,遂复西还。精佛氏学。生乞台萨理,袭先业,通经、律、论。业既成,师名之曰万全。至元十二年,入为释教都总统,拜正议大夫、同知总制院事,加资德大夫、统制使。[6]年七十卒。

子三人:长曰畏吾儿萨理,累官资德大夫、中书右丞、行泉府太卿;季曰岛瓦赤萨理;阿鲁浑萨理其中子也。以父字为全氏。幼聪慧,受业于国师八哈思巴,既通其学,且解诸国语。世祖闻其材,俾习中国之学,于是经、史、百家及阴阳、历数、图纬、方技之说皆通习之。后事裕宗,入宿卫,深见器重。

至元二十年,有西域僧自言能知天象,译者皆莫能通其说。帝问左右,谁可使者。侍臣脱烈对曰:“阿鲁浑萨理可。”即召与论难,僧大屈服,帝悦,令宿卫内朝。会有江南人言宋宗室反者,命遣使捕至阙下。使已发,阿鲁浑萨理趣入谏曰:“言者必妄,使不可遣。”帝曰:“卿何以言之?”对曰:“若果反,郡县何以不知?言者不由郡县,而言之阙庭,必其仇也。且江南初定,民疑未附,一旦以小民浮言辄捕之,恐人人自危,徒中言者之计。”帝悟,立召使者还,俾械系言者下郡治之,言者立伏,果以尝贷钱不从诬之。帝曰:“非卿言,几误!但恨用卿晚耳。”自是命日侍左右。

二十一年,擢朝列大夫、左侍仪奉御。遂劝帝治天下必用儒术,宜招致山泽道艺之士,以备任使。帝嘉纳之,遣使求贤,置集贤馆以待之。秋九月,命领馆事,阿鲁浑萨理曰:“陛下初置集贤以待士,宜择重望大臣领之,以新观听。”请以司徒撒里蛮领其事,帝从之。仍以阿鲁浑萨理为中顺大夫、集贤馆学士,兼太史院事,仍兼左侍仪奉御。士之应诏者,尽命馆谷之,凡饮食供帐,车服之盛,皆喜过望。其弗称旨者,亦请加赉而遣之。有官于宣徽者,欲阴败其事,故盛陈所给廪饩于内前,冀帝见之。帝果过而问焉,对曰:“此一士之日给也。”帝怒曰:“汝欲使朕见而损之乎?十倍此以待天下士,犹恐不至,况欲损之,谁肯至者!”阿鲁浑萨理又言于帝曰:“国学人材之本,立国子监,置博士弟子员,宜优其廪饩,使学者日盛。”从之。二十二年夏六月,迁嘉议大夫。二十三年,进集贤大学士、中奉大夫。

二十四年春,立尚书省,桑哥用事,诏阿鲁浑萨理与同视事,固辞,不许,授资德大夫、尚书右丞,继拜荣禄大夫、平章政事。桑哥为政暴横,且进其党与。阿鲁浑萨理数切诤之,久与乖剌,惟以廉正自持。桑哥奏立征(利)〔理〕司,[7]理天下逋欠,使者相望于道,所在囹圄皆满,道路侧目,无敢言者。会地震北京,阿鲁浑萨理请罢征(利)〔理〕司,以塞天变。诏下之日,百姓相庆。未几,桑哥败,以连坐,亦籍其产。帝问:“桑哥为政如此,卿何故无一言?”对曰:“臣未尝不言,顾言不用耳。陛下方信任桑哥甚,彼所忌独臣,臣数言不行,若抱柴救火,祇益其暴,不若弥缝其间,使无伤国家大本,陛下久必自悟也。”帝亦以为然,且曰:“吾甚愧卿。”桑哥临刑,吏犹以阿鲁浑萨理为问,桑哥曰:“我惟不用其言,故至于败,彼何与焉?”帝益信其无罪,诏还所籍财产,仍遣张九思赐以金帛,辞不受。

二十八年秋,乞罢政事,并免太史院使,诏以为集贤大学士。司天刘监丞言,阿鲁浑萨理在太史院时,数言国家灾祥事,大不敬,请下吏治。帝大怒,以为诽谤大臣,当抵罪。阿鲁浑萨理顿首谢曰:“臣不佞,赖陛下天地含容之德,虽万死莫报。然欲致言者罪,臣恐自是无为陛下言事者。”力争之,乃得释。帝曰:“卿真长者。”后虽罢政,或通夕召入论事,知无不言。

三十年,复领太史院事。明年,帝崩。成宗在边,裕宗太后命为书趣成宗入正大位,又命率翰林、集贤、礼官备礼册命。明年春,加守司徒、集贤院使,领太史院事。初,裕宗即世,世祖欲定皇太子,未知所立,以问阿鲁浑萨理,即以成宗为对,且言成宗仁孝恭俭宜立,于是大计乃决。成宗及裕宗皇后皆莫之知也,数召阿鲁浑萨理,不往。成宗抚军北边,帝遣阿鲁浑萨理奉皇太子宝于成宗,乃一至其邸。及即位,语阿鲁浑萨理曰:“朕在潜邸,谁不愿事朕者?惟卿虽召不至,今乃知卿真得大臣体。”自是召对不名,赐坐视诸侯王等。尝语左右曰:“若全平章者,真全材也,于今殆无其比。”

大德三年,复拜中书平章政事。十一年,薨,年六十有三。延祐四年,赠推忠佐理翊亮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赵国公,谥文定。

子三人:长岳柱;次久著,终翰林侍读学士;次买住,蚤卒。岳柱自有传。阿台萨理赠保德功臣、银青荣禄大夫、司徒、柱国,追封赵国公,谥端愿;乞台萨理,累赠纯诚守正功臣、太保、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赵国公,谥通敏。

岳柱字止所,一字兼山。自幼容止端严,性颖悟,有远识。方八岁,观画师何澄画陶母剪发图,岳柱指陶母手中金钏诘之曰:“金钏可易酒,何用剪发为也?”何大惊,即异之。既长就学,日记千言。年十八,从丞相答失蛮备宿卫,出入禁中,如老成人。

至大元年,授集贤学士,阶正议大夫,即以荐贤举能为事。皇庆元年,升中奉大夫、湖南道宣慰使。日接见儒生,询求民瘼。延祐三年,进资善大夫、隆禧院使。七年,授太史院使。英宗视其进止整暇,顾谓参政速速曰:“全院使真故家令子也。”泰定元年,改太常〔礼仪〕院使。[8]四年,授礼部尚书,领会同馆事,俄授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天历元年,进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

至顺二年,除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时有诬告富民负永宁王官帑钱八百馀锭者,中书遣使诸路征之。使至江西,岳柱曰:“事涉诬罔,不可奉命。”僚佐重违宰臣意,岳柱曰:“民惟邦本,伤本以敛怨,亦非宰相福也。”令使者以此意复命。时燕帖木儿为丞相,闻其言,感悟,命刑部诘治,得诬罔状,罪诬告者若干人。宰相以奏,帝嘉之,特赐币帛及上尊酒。

桂阳州民张思进等啸聚二千馀众,州县不能治,广东宣慰司请发兵捕之。岳柱曰:“有司不能抚绥边民,乃欲侥幸兴兵,以为民害耶?不可。”宰执皆失色,宪司亦以兴兵不便为言,岳柱终持不可,遣千户王英往问状。英直抵贼巢,谕以祸福,贼曰:“致我为非者,两巡检司耳,我等何敢有异心哉!”谕其众,皆使复业,一方以宁。

三年,迁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旋以军事至扬州,得疾。明年十二月,端坐而卒,年五十三。

岳柱天资孝友,母弟久住早卒,丧之尽哀。尤嗜经史,自天文、医药之书,无不究极。度量弘扩,有欺之者,恬不为意。或问之,则曰:“彼自欺也,我何与焉?”母郜氏,亦常称之曰:“吾子古人也。”

子四人:[9]长普达,同佥行宣政院事;次安僧,为久住后,章佩监丞;次仁寿,中宪大夫、长秋寺卿。

校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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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九年召入为中书平章政事十月以疾薨 按元文类卷五九姚燧彻里神道碑有“九年召入平章中书”,“才一暑寒”,“以十月八日薨”。此十月为大德十年十月,此处“十月”之上当有“十年”二字。蒙史已校。
  2. (静)〔净〕州 见卷一校勘记[一四]。下同。
  3. (巙巙)〔巎巎〕 见卷三四校勘记[一]。
  4. 四年拜中书〔右〕丞相 据元名臣事略卷四引完泽勋德碑补。按本书卷五世祖纪中统四年六月癸酉条、卷一一二宰相年表均作“右丞相”。类编已校。
  5. 〔岳柱〕 据本书原目录补。
  6. 统制使 按本书卷八七百官志,至元初立总制院,后改宣政院。蒙史改“统”为“总”,疑是。
  7. 征(利)〔理〕司 据松雪斋集卷七阿鲁浑萨理神道碑改。按元无“征利司”,本书卷一五、一六世祖纪至元二十五年九月癸卯、二十八年二月丙子条、卷二0五桑哥传均作“征理司”。类编已校。下同。
  8. 太常〔礼仪〕使 原空阙,从北监本补。
  9. 子四人 考异云:“案岳柱子四人,传仅载其三。考赵孟𫖯撰碑,称阿鲁浑萨理孙男三,曰普达、答里麻、安僧,则传所遗一人,当即答里麻也。”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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