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百〇六 全唐文 卷六百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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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言天者二道焉。拘于昭昭者则曰:“天与人实影响:祸必以罪降,福必以善来,穷厄而呼必可闻,隐痛而祈必可答,如有物的然以宰者。”故阴骘之说胜焉。泥于冥冥者则曰:“天与人实刺异:霆震于畜木,未尝在罪;春滋乎堇荼,未尝择善。跖、𫏋焉而遂,孔、颜焉而厄,是茫乎无有宰者。”故自然之说胜焉。余之友河东解人柳子厚作《天说》以折韩退之之言,文信美矣,盖有激而云,非所以尽天人之际。故余作《天论》以极其辩云。

大凡入形器者,皆有能有不能。天,有形之大者也;人,动物之尤者也。天之能,人固不能也;人之能,天亦有所不能也。故余曰:天与人交相胜耳。其说曰:天之道在生植,其用在强弱;人之道在法制,其用在是非。阳而阜生,阴而肃杀;水火伤物,木坚金利;壮而武健,老而耗毛;气雄相君,力雄相长:天之能也。阳而艺树,阴而揪敛;防害用濡,禁焚用光;斩材窾坚,液矿硎铓;义制强讦,礼分长幼;右贤尚功,建极闲邪:人之能也。

人能胜乎天者,法也。法大行,则是为公是,非为公非。天下之人,蹈道必赏,违之必罚。当其赏,虽三族之贵,万锺之禄,处之咸曰宜。何也?为善而然也。当其罚,虽族属之夷,刀锯之惨,处之咸曰宜。何也?为恶而然也。故其人曰:“天何预乃人事耶?惟告虔报本、肆类授时之礼,曰天而已矣。福兮可以善取,祸兮可以恶招,奚预乎天耶?”法小弛,则是非驳。赏不必尽善,罚不必尽恶。或贤而尊显,时以不肖参焉;或过而僇辱,时以不辜参焉。故其人曰:“彼宜然而信然,理也。彼不当然而固然,岂理耶?天也。福或可以诈取,而祸亦可以苟免。”人道驳,故天命之说亦驳焉。法大弛,则是非易位。赏恒在佞,而罚恒在直。义不足以制其强,刑不足以胜其非。人之能胜天之具尽丧矣。夫实已丧而名徒存,彼昧者方挈挈然提无实之名,欲抗乎言天者,斯数穷矣。

故曰:天之所能者,生万物也;人之所能者,治万物也。法大行,则其人曰:“天何预人耶?我蹈道而已。”法大弛,则其人曰:“道竟何为耶?任人而已。”法小弛,则天人之论驳焉。今人以一已之穷通,而欲质天之有无,惑矣!余曰:天恒执其所能以临乎下,非有预乎治乱云尔;人恒执其所能以仰乎天,非有预乎寒暑云尔。生乎治者,人道明,咸知其所自,故德与怨不归乎天;生乎乱者,人道昧,不可知,故由人者举归乎天。非天预乎人尔!

或曰:子之言天与人交相胜,其理微,庸使户晓,盍取诸譬焉。刘子曰:若知旅乎?夫旅者,群适乎莽苍,求休乎茂木,饮乎水泉,必强有力者先焉;否则,虽圣且贤,莫能竞也。斯非天胜乎?群次乎邑郛,求荫于华榱,饱于饩牵,必圣且贤者先焉;否则,强有力莫能竞也。斯非人胜乎?苟道乎虞、芮,虽莽苍,犹郛邑然;苟由乎匡、宋,虽郛邑,犹莽苍然。是一日之途,天与人交相胜矣。吾固曰:是非存焉,虽在野,人理胜也;是非亡焉,虽在邦,天理胜也。然则天非务胜乎人者也。何哉?人不宰则归乎天也。人诚务胜乎天者也。何哉?天无私,故人可务乎胜也。吾于一日之途而明乎天人,取诸近也已。”

或者曰:若是言之,则天之不相乎人已,信矣。古之人曷引天为?答曰:若知操舟乎?夫舟行乎潍、淄、伊、洛者,疾徐存乎人,次舍存乎人。风之怒号,不能鼓为涛也;流之溯洄,不能峭为魁也。适有迅而安,亦人也;适有覆而胶,亦人也。舟中之人未尝有言天者,何哉?理明故也。彼行乎江河淮海者,疾徐不可得而知也,次舍不可得而必也。鸣条之风可以沃日,车盖之云可以见怪。恬然济,亦天也;黯然沈,亦天也;阽危而仅存,亦天也。舟中之人未尝有言人者,何哉?理昧故也。

问者曰:吾见其骈焉而济者,风水等耳,而有沈有不沈,非天曷司欤?答曰:水与舟,二物也。夫物之合并,必有数存乎其间焉。数存,然后势行乎其间焉。一以沈,一以济,适当其数,乘其势耳。彼势之附乎物而生,犹影响也。本乎徐者其势缓,故人得以晓也;本乎疾者其势遽,故难得以晓也。彼江海之覆,犹伊淄之覆也。势有疾徐,故有不晓耳。问者曰:子之言数存而势生,非天也,天果狭于势耶?答曰:天形恒圆而色恒青,周回可以度得,昼夜可以表候,非数之存乎?恒高而不卑,恒动而不已,非势之乘乎?今夫苍苍然者一受其形于高大而不能自还于卑小,一乘其气于动用而不能自休于俄顷,又恶能逃乎数而越乎势耶?吾故曰:万物之所以为无穷者,交相胜而已矣,还相用而已矣。天与人,万物之尤者耳。

问者曰:天果以有形而不能逃乎数,彼无形者,子安所寓其数耶?答曰:若所谓无形者,非空乎?空者,形之希微者也。为体也不妨乎物,而为用也恒资乎有,必依于物而后形焉。今为室庐,而高厚之形藏乎内也;为器用,而规矩之形起乎内也。音之作也有大小,而响不能逾;表之立也有曲直,而影不能逾。非空之数欤?夫目之视,非能有光也,必因日月火炎而后光存焉。所谓晦而幽者,目有所不烛耳。彼狸狌犬鼠之目,庸谓晦而幽耶?吾故曰:以目而视,得形之粗者也;以智而视,得形之微者也。焉有天地之内有无形者耶?古所谓无形,盖无常形耳,必因物而后见耳。乌能逃乎数耶?

或曰:古之言天之历象,有宣夜、浑天、《周髀》之书,言天之高远卓诡有邹子。今子之言有自乎?答曰:吾非斯人之徒也。大凡入乎数者,由小而推大必合,由人而推天亦合。以理揆之,万物一贯也。今夫人之有头目耳鼻齿毛颐口,百骸之粹美者也,然而其本在乎肾肠心腹。天之有三光悬寓,万象之神明者也,然而其本在乎山川五行。浊为清母,重为轻始。两位既仪,还相为庸,嘘为雨露,噫为风雷。乘气而生,群分汇从,植类曰生,动类曰虫。倮虫之长,为知最大,能执人理,与天交胜,用天之利,立人之纪。纪纲或坏,复归其始。尧舜之书,首曰“稽古”,不曰稽天;幽厉之诗,首曰“上帝”,不言人事。在舜之庭,元凯举焉,曰 “舜用之”,不曰天授;在商中宗,袭乱而兴,心知说贤,乃曰“帝赉”。尧民之馀,难以神诬;商俗已讹,引天而驱。由是而言,天预人乎?

客有能通本朝之雅故者曰:时之污隆视辅臣之用否。房与杜,迹何观焉?建官取士之制,地征口赋之令,礼乐刑罚之章,因隋而已矣。二公奚施为?馀愀然曰:三王之道,犹夫循环,非必变焉,审所当救而已。隋之过岂制置名数之间耶?顾名与事乖耳,因之何害焉!夫上材之道,非务所举,必的然可使户晓为迹也。吾观梁公之迹,章章如县宇矣。曷然哉?请借一以明之。史不云乎?初,太宗怒浑戎之横于塞也,度诸将不足以必取,当宁而叹曰:得李靖为师,快哉!靖时告老且病矣,梁公虚其心以起之,靖忘老与病,一举虏其君,郡县其地而还。夫非伐国之难能,起靖之难能也。靖非不克之为虑,居功之为虑也。古之为将,度柄轻不足以遂事,重则嫌生焉。是以有辞第以见志,有多产以取信,有子质以灭贰,有嬖监以虞谤;其多患也如是。若靖者,名既成,位既崇,重失畏逼,其患又甚焉。微梁公之能尽才,能捍患,能去忌,能照私,彼姑藉旧劳、居素贵足矣,恶乎起哉?夫岂感空言而起耶?心相见久矣。夫岂饰小信而要耶?道相笼久矣。其后,敬元擅能,失材臣而败随之;林甫自便,进蕃将而乱随之。由是而言,固相万矣。子方规规然窥上材以户晓之迹,此吾之所不取也。若杜莱公者,在相位日浅,将史失其传。然以梁公之鉴裁,自天策府遂以王佐材许之,则是又能以道笼房公者矣。房之许与迹孰甚焉?客无以应而作。子刘子曰:观书者当观其志,慕贤者当慕其心,循迹而求,虽博寡要,信矣。

古之人动必有以将意,故执贽之道自天子达焉。夫芬芳在上,臭达于下,而温粹无择,有似乎圣人者,鬯也,故用于天子。清越而瑕不自揜,洁白而物莫能污,内坚刚而外温润,有似乎君子者,玉也,故用乎诸侯。执之不鸣,刑之不嗥,似死义者,乳必能跪,似知礼者,羔也,故卿执焉。在人之上,而有先后行列者,雁也,故大夫执焉。耿介而一志者,雉也,故士执焉。视其所执而知其任。是故食愈重而志愈卑,位弥尊而道弥广。耿介之志,惟士得以行之。何也?务细而所试者寡,齿卑而所蔽者众。言未足以动听,故必激发以取异;行未足以应远,故必砥砺以沽闻。借令由士为大夫,舍雉而执雁,其志也随之。故耿介之名,不施于大夫矣。况其上乎?然则为士也,不思雉之介,为卿也,能思羔之礼欤?今夫或者不明分推理而观之,则曰:此居下而嗜直者,是必得志而稔其讦矣。彼当介而务宏者,是必处高而肥其德矣。曾不知讦当其分,则地易而自迁;宏非其所,则志遂而无制矣。於戏!责士以卿大夫之善,犹喻君以士之行耳。馀以执贽之道得其分,苟推分明矣,求刑罚之僭滥,得乎?

史称华佗以恃能厌事为曹公所怒,荀文若请曰:“佗术实工,人命系焉,宜议能以宥。”曹公曰:“忧天下无此鼠辈耶!”遂考竟佗。至苍舒病且死,见医不能生,始有悔之之叹。嗟乎!以操之明略见几,然犹轻杀材能如是。文若之智力地望,以的然之理攻之,然犹不能反其恚。执柄者之恚,真可畏诸!亦可慎诸!原夫史氏之书于册也。是使后之人宽能者之刑,纳贤者之喻,而惩暴者之轻杀。故自恃能至有悔,悉书焉。后之惑者,复用是为口实。悲哉!夫贤能不能无过,苟寘于理矣,或必有宽之之请。彼壬人皆曰:“忧天下无材耶!”曾不知悔之日,方痛材之不可多也,或必有惜之之叹。彼壬人皆曰:“譬彼死矣,将若何?”曾不知悔之日,方痛生之不可再也,可不谓大哀乎?夫以佗之不宜杀,昭昭然不足言也,独病夫史书之义,是将推此而广耳。吾观自曹魏以来,执死生之柄者,用一恚而杀材能众矣。又焉用书佗之事为?呜呼!前事之不忘,期有劝且惩也。而暴者复借口以快意。孙权则曰:“曹孟德杀孔文举矣,孤于虞翻何如?”而孔融亦以应泰山杀孝廉自譬。仲谋近霸者,文举有高名,然犹以可惩为故事,矧他人哉?

干之爻皆九而坤六,何也?世之儒曰:吾闻诸孔颖达云:阳尊复兼乎阴,阴不能兼乎阳也。他日,馀与董生言及《易》,生曰:吾闻诸毕中和云:举老而称也。请征诸揲蓍。夫端策者,一变而遇少,与归奇而为五;再变而遇少,与归奇而为四;三变如之:是老阳之数。分措于指间者十有三策焉。其馀三十有六,四四而运,得九是已。故《易系注》云:“干一爻三十六策也。”一变而遇多,与归奇而为九;再变而遇多,与归奇而为八;三变如之:是老阴之数。分措于指间者二十有五策焉。其馀二十有四,四四而运,得六是已。故《易系注》云:“坤一爻二十四策也。”借如一变而遇少,再变三变而遇多,是少阳之数。分措于指间者二十有一策。其馀二十有八,四四而运得七。一变而遇多,再变三变而遇少,是少阴之数。分措于指间者十有七策。其馀三十有二,四四而运得八。故九与六为老,老为变爻;七与八为少,少为定位。故曰举老而称,亦曰尚变而称。

且夫筮为干者常遇七,斯干矣;常遇九,斯得坤矣。筮为坤者,常遇八,斯坤矣,常遇六,斯得干矣。在左氏《国语》有之。晋公子亲筮之曰:尚有晋国,得贞、屯、悔、豫皆八。八非变爻,故不曰有所之。案坎二世而为屯、屯之六二为世爻;震一世而为豫、豫之初六为世爻。屯之二、豫之初,皆少阴不变,斯非八乎?卦由老数而举曰六,筮由蓍数故斥曰八。在《左氏〈春秋〉传》有之,曰:“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谓艮之随。”夫艮䷳(艮下,艮上)之随䷐(震下,兑上)唯二不动,斯遇八也。馀五位皆九六,故反焉。筮法以少为卦主,变者五而定者一,故以八为占。艮之六二曰:艮其腓,不拯其随,其心不快。史以为东宫实幽也,遇此为不利。故从变爻而占,苟以说于姜也。何则?卦以少为主,若定者五而变者一,即宜曰之某卦,“观之否”、“师之临”类是也。变与定均,即决以内外。今变者五,定者一,宜从少占,惧不吉而更之,故曰“是谓艮之随”。“是谓”之云者,苟以说也。故穆姜终死于东宫,与艮会耳。而杜元凯于此注,以为杂用《三易》,故有遇八之云,非臻极之理也。

刘子曰:馀与董生言九六之义,信与理会,为不诬矣。馀又于左氏二书参焉,若合形影然。而世人往往攘臂于其间曰:生之名孰与颖达著邪?而材孰与元凯贤邪?历载旷日,未尝有闻人明是说者。虽馀愤然用口舌争,持貌从者什一二焉。嗟乎!由数立文,所如皆合,昭昭乎若观三辰,其不晦也如此。然犹贵听而贱视,龂龂(五奸反)然莫可更也。矧无形之理、不可见之道邪!馀独悲而志之,以俟夫后学。初董生言本毕中和,中和本其师,师之学本一行云。

第一指(馀一益三,馀二益二,馀三益一,馀四益四)。第二指(馀一益二,馀二益一,馀三益四,馀四益三)。第三指(与第二指同)。

右挂从下起,指亦自下始。第一指法地,故益成偶。第二法天,故益成奇。第三人极法天,故同。

第一指(遇一益三,并挂一为五。遇三遇二,并谓之少,与一同)。第二指(遇一益二,并挂一为四)。第三指(遇一益二,并挂一为四)。

右三指俱遇少,通计十三策。其馀三十六策,四四运之得九,为老阳。故《易系》云:“干之策二百一十有六。”《注》云:“阳爻九。一爻三十六策,六爻二百一十有六。”

第一指(遇四益四,与挂一为九)。第二指(遇四益三,与挂一为八。遇三亦同)。第三指(遇四益三,与挂一为八。遇三亦同)。

右三指俱遇多,通计二十五策。其馀二十四策,四四运之得六,为老阴。故《易系辞》云:“坤之策百四十有四。”谓“阴爻六。一爻二十四策,六爻一百四十有四。”

第一指(遇一益三,并挂一为五)。第二指(遇四益三,并挂一为八)。第三指(遇四益三,并挂一为八)。

右初指少,第二、第三指多,以少为主。通计二十一策。其馀二十八策,四四运之,得七,为少阳。

第一指(遇四益四,并挂一为九)。第二指(遇一益二,并挂一为四)。第三指(遇一益二,并挂一为四)。

右初指多,第二、第三少,以多为主。通计一十七策。其馀三十二策,四四通之,得八,为少阴。

第一指(遇少,谓一二也。并止于五)。第二指(遇多,谓三四也。并止于八)。第三指(又遇少,谓一二也。并止于四)。

右初指少,第二指多,第三指又少,以多为主。通计一十七策,其馀三十二策,四四运之,得八,为少阴。

第一指(遇多,谓四也。止于九)。第二指(又遇多,谓三四也。止于八)。第三指(遇少,谓一二也,止于四)。

右初指第二指并多,第三指独少,以少为主。通计二十一策。其馀二十八策,四四运之,得七,为少阳。

第一指(遇少,止于五)。第二指(又遇少,止于四)。第三指(遇多,止于八)。

右初指二指并少,三指独多,以多为主。通计一十七策。其馀三十二策,四四运之,得八,为少阴。△右揲蓍数

“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谓艮之随。”

夫艮䷳(艮下,艮上)之随䷐(震下,兑上)唯六二爻不动,馀五尽变。变者遇九六也,二不动者遇八也。

“晋公子亲筮之曰:尚有晋国。得贞屯悔豫皆八。夫屯䷂(震下,坎上)六位尽,不遇六九,故不动。既无所之,即以世爻为占。桉屯是坎宫二世卦,故以一为占,则遇八。夫豫䷏(坤下,震上)是震宫一世卦,以初六为占,亦遇八。韦昭于此注云:内曰贞,外曰悔,震下坎上为屯,坤下震上为豫。言得此两卦,震在屯为贞,在豫为悔。八为震两阴爻,在贞在悔皆不动,所以筮史占之,谓“闭而不通者,爻无为也”。干之策,二百一十有六(谓阳爻九,一爻三十六策,六爻当二百一十六。言三十六者,举老阳也)。坤之策,一百四十有四(谓阴爻六。一爻二十四策,六爻当百四十有四。言二十四者举老阴也)。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六十四卦都三百六十四爻,阴阳相半,各一百九十二爻。阳爻一爻三十六策,合为六千九百一十二。阴爻一爻二十四策,合为四千六百八。

△右六九之数

一行《大衍论》云:“三变皆刚,太阳之象也。三变皆柔,太阴之象也。一刚二柔,少阳之象也。一柔二刚,少阴之象也。少阳之刚有始、有牡、有究,少阴之柔有始、有牡、有究。因综四象之变,而成八象焉。八象之位,而八卦之本列矣。”注云:“太阳始动,施于太阴而生震象之七(谓少阳之七,为震初九)。再动于牡而生坎象之七(谓再索而得男也)。三动于究而生艮象之七(谓三索而得男也)。太阴始动,施于太阳而生巽象之八(谓少阴之八,为巽初六)。再动于牡而生离象之八(谓再索而得女也)。三动于究而生兑象之八(谓三索而得女也)是以九六七八分为八象。”

△右论大衍

《国语》又云:“董因迎公于河,公问焉,曰:‘吾其济乎?’对曰:‘臣筮之,得泰之八,曰是谓天地配亨,小往大来,今及之矣。何不济之有!’”韦昭云:“泰三至五震象为侯,阴爻不动,其数皆八,与贞屯悔豫义同。”刘子曰:昭此说用互体有震。桉董因之言天地配亨,是六五“帝乙归妹,以祉元吉”之爻。夫泰,乾坤体全,内外位正,内为身,外为事。卜得国事也,以外卦为占。六五居尊位,故统论卦下辞曰:“小往大来。”爻遇归妹,故曰天地配亨,何必取互体也?

△右与董生言《易》

凡书通即变,王变白云体,欧变右军体,柳变欧阳体。永禅师、褚遂良、颜真卿、李邕、虞世南等,并和书中法,后皆自变其体,以传后世,俱得垂名。若执法不变,纵能入石三分,亦被号为“书奴”,终非自立之体。是书家之大要。

子刘子曰:五达之井,百汲而盈科,未必凉而甘,所处之势然也。人之词待扣而扬,犹井之利汲耳。始馀为童儿,居江湖间,喜与属词者游,谬以为可教。视长者所行止,必操觚从之。及冠,举秀才,一幸而中说。有司惧不厌于众,亟以口誉之。长安中,多循空言,以为诚,果有名字,益与曹辈畋渔于书林,宵语途话,琴酒调谑,一出于文章。俄被召为记室参军。会出师淮上,恒磨墨于楯鼻,或寝止群书中。居一二岁,由甸服升诸朝。凡三进班,而所掌犹外府,或官课,或为人所倩,昌言、奏记、移让、告谕、奠神、志葬,咸猥并焉。及谪于沅湘间,为江山风物之所荡,往往指事成歌诗;或读书有所感,辄立评议。穷愁著书,古儒者之大同,非高冠长剑之比耳。前年,蒙恩泽,授以郡符。居海壖,多雨慝作,适晴,喜,躬晒书于庭,得已书四十通。逌尔自哂曰:“道不加益,焉用是空文为?真可供酱蒙药楮耳!它日,子婿博陵崔生关言曰:“某也曏游京师,伟人多问丈人新书几何,且欲取去。而某应曰无有,辄愧起于颜间。今当复西,期有以弭愧者。”繇是删取四之一,为《集略》,以贻此郎,非敢行乎远也。

魏司空王昶名子制谊,咸得立身之要。前史是之。然则书绅铭器,孰若发言必称之乎?今余名尔:长子曰咸允,字信臣;次曰同廙,字敬臣。欲尔于人无贤愚,于事无小大,咸推以信,同施以敬,俾物从而众说,其庶几乎!夫忠孝之于人,如食与衣,不可斯须离也。岂俟余勖哉?仁义道德,非训所及,可勉而企者,故存乎名。夫朋友字之,非吾职也。顾名旨所在,遂从而释之。夫孝始于亲,终于事君,偕曰臣,知终也。

贞元季年夏,大水,熊、武五溪斗决于沅,突旧防,毁民家,跻高望之,溟涬葩华,山腹为坻,林端如莎。湍道驶悍,不风而怒。崱嶷前迈,浸淫旁掩。柔者靡之,固者脱之。规者旋环之,矩者颠倒之。轻而泛浮者硠磕之,重而高大者前却之。生者力音,殪者弛形。蔽流而东,若木然。有僧愀焉誓于路曰:“浮屠之慈悲,救生最大。能援彼于溺,我当为魁。”里中儿愿从三四辈,皆狎川勇游者,相与乘坚舟,挟善器,维以修糸乍,杙于崇邱。水当洄洑,人易寘力。凝卢执用,俟可而拯。大凡室处之类,穴居之汇,在牧之群,在豢之驯,上罗黔首,下逮毛物,拔乎洪澜,致诸生地者,数十百焉。

适有挚兽如鸱夷而前,攫持流枿,首用不陷,隅目旁睨,其姿弭然,甚如六扰之附人者。其徒将取焉,僧趣诃之曰:“第无济是为!”目之可里所,而不能有所持矣。舟中之人曰:“吾闻浮图之教贵空,空生普,普生慈。不求报施之谓空,不择善恶之谓普,不逆穷困之谓慈。向也生必救,而今也穷见废,无乃计善恶而忘普与慈乎!”僧曰:“甚矣,问之迷且妄也!吾之教,恶乎无善恶哉?六尘者,在身之不善也,佛以贼视之。末伽声闻者,在彼之未寤也,佛以邪目之。佛恶乎无善恶耶?吾向也所援而出死地者众矣。形干气还,各复本状。蹄者踯躅然,羽者翘萧然,而言者𬣡𬣡然。随其所之,吾不尸其施也。不德吾则已,乌能害为?彼形之干,髬髵之姿也;彼气之还,暴悖之用也。心足反噬,而齿甘最灵。必肉吾属矣。庸能踯躅𬣡𬣡之比欤?夫虎之不可使知恩,犹人之不可使为虎也。非吾自遗患焉尔,且将遗患于众多,吾罪大矣。

子刘子曰:馀闻善人在患,不救不祥。恶人在位,不去亦不祥。僧之言远矣,故志之。

河东薛公景晦以文无害为尚书刑部郎中,以讪为道州刺史,居郡大理,至于无事。清机羡溢,尽付山水。一旦以书来夸曰:“吾得异境于近郊。自城西门并南山,俯江水,有石穹然如夏屋,其左右前后,又如回廊曲房,藻绣雕彤之象,云生日入,怪状迭发,水石卉木,杳非人寰。意其当为食霞御气者之所游息,委蜕而去,不知其几千百年。逮今得诸黄冠野夫,及请而往,因名其地曰含辉洞,盖诗家流所谓‘山水含清辉’者是已。吾子常以词雄于世,盍为我志焉!

愚得书,退而深惟,若薛公者,少居江湖,间游名山,东探禹穴,历四明、句曲、金华、阳羡,南过九江,薄匡庐以涉彭蠡,天下山水之籍,存乎胸中,第其高下,铢两不失。及是而口呿不能名,顾谓奇,信矣!若江华者,九疑、三湘之佳丽地也。前此二千石御史中执法河南元次山、谏议大夫北平阳亢宗、司刑大夫东平吕和叔,皆硕人也,《考槃》《招隐》之致,恒汲汲然,卒使兹境贵于异日。岂地爱其宝,有时而发耶!顾谓异,信矣!夫物之有作,俟言而远,故述焉以书于洞阴曰:

营阳郁郁,山水第一。洞有含辉,游人忘归。忘归孔乐,请言其朔。先是斯境,翳于榛薄。天姿孤绝,凡目所忽。其清光,有待而发。公之来思,探异玩奇。茇野憩林,而民悦之。既悦其至,益知所嗜。扪陉历岘,来适公志。偶得奇绝,聿来告公。驾言从之,谷岸溟濛。有石如门,又如垣墉。樛蔓交木,似纶似组。乃芟乃治,乃可布武。伸脰掉臂,空洞无阻。左右回环,俨若廊庑。飞泉出窦,练缒花吐。触石吹沙,珮摇弦抚。侧迳寅缘,豁然见天。有石如堂,度之五筵。东西二门,与日明昏。奥者如室,宣者如轩。因其高下,爰构亭榭。匠生于心,随指如化。开山翦木,役以私属。结构塈茨,子来嬉嬉。无事而就,邦人不知。淑清之辰,休澣之时。雅步幅巾,琴壶以随。前无俗人,与白云期。耳目尽适,形神不羁。元气颢然,观吾朵颐。遵渚之鸿,有时而飞。石门之下,可以栖迟。此谷而盈,彼邱而夷。维公之俞,迹永在斯。

元和十五年,再牧于连州,作吏隐亭海阳湖堧。入自外间,不知藏山。历级东望,恍非人寰。前有四榭,隔水相鲜。凝霭苍苍,淙流布悬。架险通蹊,有梁如。轻泳徐转,有舟如翰。澄霞漾月,若在天汉。视彼广轮,千亩之半。翠丽于是,与世殊贯。澂明峭绝,藿靡葱蒨。炎景有宜,昏旦迭变。疑昔神鳌,负山而忭。摧其别岛,置此高岸。海阳之名,自元先生。先生元结,有铭其碣。元维假符,馀维左迁。其间相距,十五馀年。对境怀人,其犹比肩。天下山水,非无美好。地偏人远,空乐鱼鸟。谢公开山,涉月忘还。岂曰无娱,伊险且艰。溪山尤物,城池为伍。却倚佛寺,左联仙府。势拱台殿,光含厢庑。窈如壶中,别见天宇。石坚不老,水流不腐。不知何人,为今为古。坚焉终泐,流焉终竭。不知何时,再融再结。

馀为连州四年,江华守河东薛景晦以所著《古今集验方》十通为赠。其志在于拯物,馀故申之以书。异日,景晦复寄声相谢,且谘所以补前方之阙。医拯道贵广,庸可以学浅为辞?遂于箧中得已试者五十馀方,用塞长者之问。皆有所自,故以《传信》为目云。元和十三年六月八日,中山刘禹锡述。

馀为书殿学士四年,所与居皆鸿生彦士。一旦诏下,怀吴郡章而东,门下生咸惜是行,且曰:吴中富士,必有知书,宜为太守所礼者。及下车,阅客籍,森然三千。有钜鹿魏生将所著书来谒,曰:“不佞始读书为文章,凡二十年。在贡士中,孤鸣甚哀,卒无善听者。退而收视易虑,伏北窗下考前言,成《兵要》十编。度诸侯未遑是事,将笈而西,求一言以生羽翼。”馀取其书观之,始自黄帝伏蚩尤,终于隋氏平江南,语春秋、战国事最备。磅礴下上数千年间,其攟摭评议无遗策,用是以干握兵符贵人,宜有虚已而乐闻者。子盍行乎!吾知元侯上舍,不独善鸡鸣,弹长铗,三五、九九之伎,颛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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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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